珍寶情人 第三章
    那夜,她的初吻被半哄半騙、半強迫地奪走了。

    而除了她和那名微笑著的登徒子,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面對雪白的絹紙,傅寶玥怔怔地坐了快一個時辰,旁邊調好的顏料都干了,還是什麼都沒畫出來。

    男人的唇,居然那麼柔軟……

    雖然只是輕嘗,卻讓她紅透了臉。他的氣息,唇上留著的觸感……一切都像是一場詭異綺麗的夢境,偏偏感覺卻那麼清楚真實。

    想到這裡,一股辣辣的熱潮迅速燒上臉蛋。

    真是太、太羞人了。

    「告訴我妳的名字。」那時,他直起身子,俯望著羞得抬不起頭的她,輕聲問。

    她咬著唇,不肯說。

    「妳若不說,我又要親妳了。」他的威脅帶著笑,卻十分認真。

    「傅寶玥。」她很快地回答,深怕又被輕薄了去。

    雁宇瑎把她的名字念了幾次,在唇齒間流轉,親暱異常。然後,他的指尖撫過那燙燙的粉頰,「來日再見了。」

    就像來時一般,他安靜地消失在夜色中,留下一顆大亂的芳心。

    之後……她便像這樣,什麼都畫不出來了。

    「小姐,妳怎麼還是沒畫呀?」巧絲由外面進來,一進書房,便是詫異嚷嚷,「哎呀,妳看妳看,顏料又干了,怎麼畫?」

    傅寶玥臉蛋一紅,有些埋怨地望了侍女一眼。「我難道不知道顏料幹了不能畫嗎?何必這樣嚷嚷,不過就是換上新的罷了。」

    「這可是京裡伍家鋪子的丹青,一小盒就得一兩銀子,好貴的哪!」巧絲依然在嚷嚷。「平常根本捨不得買,真有人送了,小姐妳又這樣浪費!」

    「希罕什麼……」傅寶玥咕噥著。

    「不畫了嗎?那我要收拾了。」巧絲嘮叨著,動手要收。

    「收了吧,今天算了。」

    傅寶玥心煩意亂,滿腦子都是那笑得好可恨的俊臉,那修長飄逸的身形,至於園景、蓮花都入不了她的眼了,怎麼畫?

    一陣擾攘由廊上傳來,只見她們院落的管事領著一名陌生小廝走向書房,巧絲連忙上去招呼。

    「秦管事,有什麼事嗎?」

    「這位大哥說有東西要送過來給表小姐,我問他是哪兒差來的,他又不說。」秦管事滿頭大汗,指著身形剽悍的小廝說。

    「好了,東西放下就成了,謝謝你呀,這位大哥。」巧絲臉上堆滿笑,謝過了秦管事和那位小廝,把緞布包住的禮盒提了進來。

    「又是姨母送吃的來嗎?」傅寶玥漫不經心的問,她正在捲著絹紙。

    巧絲沒有回答。

    一向吱吱喳喳的侍女如此安靜,讓傅寶玥微覺奇怪。

    一抬頭,便見巧絲在桌前發愣。

    她走了過去。「妳怎麼不講話……咦?!」

    一看見擱在桌上、拆開緞布的禮盒,連傅寶玥都呆住了。

    那鑲鈿精緻的漆盒,分明就是宮裡才用的豪華東西,裡面裝的各色零嘴,全是昂貴又珍奇的玩意,而最下面一層,則是用油紙包住的物事。

    打開一看,是一整盒全新的鮮艷丹青,伍家鋪子出品,少說也要五兩銀子,還不見得買得到。

    還有一張信箋,上面有宮裡特有的壓紋、封印,傅寶玥拿了起來。

    「小姐,這是……誰……」

    傅寶玥垂下眼,不敢看她親如姊妹的侍女,粉嫩臉蛋浮上淡淡的紅暈,嬌艷如池中剛剛綻放的蓮。

    她拿著信,進房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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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初更剛過,夜色中,傅寶玥獨自一人,像做賊似的,偷偷摸摸走下了略帶潮濕的階梯。

    蓮步輕移,帶點遲疑,手中一盞小小燈籠搖啊晃的,她來到那日在湖邊作畫的大石旁。

    蟲唧聲襯得四下更靜,她的心跳聲好大、呼吸聲好亂,自己都聽得一清二楚。

    「別站在池邊,小心跌下去。」

    含笑的低沉嗓音響起,把傅寶玥嚇了一大跳,手一鬆,燈籠噗的一聲落地,週遭立刻沒入了一片黑暗。

    而傅寶玥自己,則落入男人的懷抱。

    「你……討厭!嚇死我了!」她掄起拳,氣得直捶男人堅硬的胸膛,「每次都這樣,不聲不響的突然冒出來!討厭、討厭……唔……」

    嬌嗔突然不見了,全埋進了男人的胸口,她被緊摟在一個溫暖的懷裡。

    「想不想我?」雁宇瑎在她耳際低聲調笑。

    「才不呢。誰想你了?」她嘴硬反問。

    雁宇瑎只是一笑,並不介意。「下午送來的顏料,合心意嗎?」

    這話換來她嬌嬌的一瞪,這個壞人!

    「我這次可沒拆開來用,你儘管拿回去,別又用這個要脅我!」

    雁宇瑎一手攬著她的纖腰,一手則撫上了她柔嫩的臉蛋。黑暗中,傅寶玥還是感覺得出他的笑意。「妳用吧,我不會要妳還的。」

    「還說不會,明明……」她紅透了臉,說不下去。

    明明一見面就給他輕薄了去,此刻人還在他懷裡,就為了幾色希罕的丹青?這代價也太高了。

    「那妳畫點東西送我好了,隨便畫什麼。青河送東西來時,妳交給他帶回去就成了。或是,下回我來,妳拿給我。」他的長指戀戀地撫著那光滑的臉蛋,流連著,不捨離去。

    「這樣……好嗎?」她遲疑地問。

    「不好嗎?妳不想見到我?」他低下頭,輕吻她彎彎的柳眉、微微挑起柔媚至極的眼角。「可是我每天都想來看妳,滿腦子都是妳,怎麼辦?」

    聽著這樣露骨的情話,傅寶玥羞得又把小臉埋進他的胸膛。他朗朗的笑聲在胸口震動著,讓她聽得好清楚。

    其實已經很明白了,若是不想見他,怎會在掙扎猶豫了一個下午之後,乖乖依著信裡說的,摸黑出來相見?

    微弱月光下,兩人靜靜相擁,溫存旖旎,不在話下。

    「喂。」好半晌之後,傅寶玥仰起小臉,輕聲問:「那我表妹……怎麼辦?」

    「什麼表妹?」雁宇瑎玩弄著她的髮梢,不太專心地反問。

    「就是於丞相的女兒呀,你喜歡的人,記得嗎?」

    雁宇瑎收緊了鐵臂,抱得她有些喘不過氣。「我沒喜歡過她。是妳們聯手騙我,記得嗎?」

    她嘟起小嘴,「誰騙你了?當時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要我畫就畫,要我寫信就寫信,誰曉得是惹上了你這個大惡人?早知如此,我當初怎樣也不會幫忙!」

    雁宇瑎歎了一口氣。

    這位小姐,人都在他懷裡了,還是沒搞清楚狀況。

    「要這麼說的話,那妳那天就不該在池邊畫花,還讓我碰見。」一開始,他看見的就是她呀。

    「是你自己硬闖進來的,還要摘我的花!」她控訴著。

    「好吧,那妳該怪老天,不該注定讓我們相見;怪妳父母,不該把妳生得這麼可愛、這麼甜……」說著,他又俯下了頭。

    這次,未完的話都被熱吻給淹沒。

    又是良久良久,只聽見蟲聲唧唧,以及微微的、紊亂的氣息。

    假山後,濃密松樹旁,臉紅心跳的巧絲用力按住心口。

    她一路偷偷跟著神色有些古怪的小姐出來,跟到了池畔,然後,居然讓她窺見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小姐在這兒密會男人!而這男人……居然是……居然是……

    巧絲不敢再聽,悄悄離去。

    「我該走了,改日再來看妳。」良久之後,只聽雁宇瑎低聲道:「過一陣子,我可能要到南方去,等確定了,我再告訴妳日子。」

    「嗯。」傅寶玥應了聲,又說:「謝謝你送的東西,我都很喜歡,只是以後別這樣破費了,姨父他們問起,我也不好交代。」

    「別讓他們知道就是了,東西是送妳一個人的。」雁宇瑎淡淡說,低頭親了親她的香腮。

    又溫存了片刻,雁宇瑎才翩然離去。望著他輕鬆躍上牆頭,消失在夜色中,傅寶玥忍不住歎了一口長長的氣。

    待她彎腰想拾起先前落下的燈籠時,卻遍尋不獲,回頭一路找,都沒有找到。

    直至回到臥房前,抬頭一看,只見她的侍女巧絲站在那兒,手上拿著摔壞的燈籠。

    「小姐……」

    「我……」

    主僕二人都心知肚明,卻都有些詞窮。

    傅寶玥咬著唇,又想笑、又害羞,臉皮子薄,什麼都說不出來。

    眼看主子嬌羞慌亂的模樣,伶俐的巧絲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當下也不願讓她繼續尷尬,她只好佯裝無事,「這麼晚了,小姐快睡吧。」

    傅寶玥瞄了她一眼,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

    「入夜以後,管事、嬤嬤們都不會隨便闖到這邊來的,我會更小心守著。夜黑露重,以後別這麼晚到園子裡去了。」巧絲又加了一句。

    意思是,要和「他」見面,就在屋子裡吧,不用摸黑到池畔了。

    剛踏進門的傅寶玥,轟的一下,臉蛋燒到簡直快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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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後。

    申酉交界之際,是晚膳時分,要來備膳的嬤嬤,被巧絲擋在表小姐的院落外。

    「表小姐正忙著,暫時沒空吃飯,我來伺候就成了。」巧絲接過了溫熱食盒,笑咪咪的解釋,「各位嬤嬤去舒活舒活吧,不用忙了。」

    表小姐愛畫畫,要是專注作畫時,不喜歡旁人打擾,這是下人都知道的事。嬤嬤們最喜歡這種省事的主子,當下開開心心離去,也沒多問。

    巧絲提著食盒,根本不是送到小姐房裡,而是往自己房裡去。

    他們小姐是正忙著沒錯,只不過……不是在畫畫呀!

    廂房裡已經上燈,暮色與燈火晃啊晃的,映出窗上兩個糾纏相依的人影。

    「唔……」嬌軟輕吟,洩漏出旖旎情事。

    男人擁著嬌弱女子,薄唇銜吻住紅艷艷的嘴兒,吻著吮著,好半晌都捨不得放開,直至她幾乎要透不過氣。

    「你越來越大膽了,酉時都還沒過,就不怕給人看見?」好不容易掙脫了那甜膩的吻,傅寶玥輕喘著嗔他。

    「沒法子,明兒個一早就要出發南下,今晚還得到父皇寢宮,談治水的事,我若不先來看看妳,怕沒時間來了。」雁宇瑎低聲解釋。

    「明天要走了?去多久?」她依偎著他,輕聲問。

    「至少兩個月。」擁緊了軟綿綿的人兒,雁宇瑎把下巴擱在她的頭頂心,歎了一口氣。「真想把妳帶去,可是南北奔波,旅途那麼累,妳吃不消的。」

    「我也是從南方來的,哪兒會吃不消?」她把臉埋在他胸口,悶悶抗議。

    「哦,妳的意思是,想跟我一起去?」

    「才不是呢!每次都這樣胡說!」小姐發嬌嗔了。

    「口是心非,要罰!」壞人最會把握機會了,他狠狠地罰了懷中不依扭動著的心上人。

    離別在即,雁宇瑎真是捨不得她,吻了又吻,怎樣都不肯放。

    「別……嗯……」

    他的吻越來越凶,從櫻唇,到粉頰,直到耳根,然後沿著玉般的頸子下來,她衣衫的前襟被扯開了……

    月上柳梢頭,是雁宇瑎該走的時刻了。百般不捨,終須一別。他親手幫她整理好了衣衫──雖然,衫子裡沒有肚兜──然後,牽著她的手,兩人走到了門口。

    「我走了。」他說,大掌卻依然握著軟嫩小手不放,俊眸也一直盯著那張低垂的、紅粉緋緋的小臉。

    「嗯。」她只輕應一聲。

    「要巧絲小心點,守好門,別又讓人闖進來了。」他殷切交代著。

    相府來來去去的人那麼多,萬一又有人見著了這朵養在深閨、清艷絕倫的蓮花……不成!雁宇瑎絕對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巧絲一個人忙不過來,最好有人幫手,我從府裡調人過來幫忙……」他盤算著,一面說。

    傅寶玥噗哧一笑,麗色照人。

    「妳笑什麼?」他的濃眉挑起。

    「放心吧,才不用調人手呢,我來這兒多少年了,也只遇過你這個亂闖的客人,你還好意思說!」她掩住了剛剛被輕薄得有些微腫的小嘴,笑不可抑。

    雁宇瑎也笑了,帶點得意,也帶著點寵溺。

    「沒錯。」他淡淡笑說:「就只有我了。記清楚,可別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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