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梅仙將視線移到竹翎的小腹上。她已經許久不見卓竹翎了,聽說她懷了魔頭的孩子。
「師姐——」
再逢忠義山莊之人,卓竹翎心裡是複雜的情緒。
「我已經不是你的師姐了,我是一個被逐出師門的人,你忘了嗎?」她沒想到她還能以如此平穩的聲調說出話來。她的心早已是波濤洶湧。
「竹翎,其實——」卓松平想開口解釋些什麼。
「夫人。」女婢正好拿了披風過來。
她看見多了兩個陌生人,怔了一下,有些狐疑地瞥了對方一眼,然後,對卓竹翎說:「夫人,披風。」同時為她繫上披風。
這一幕看在卓松平眼底。「你此刻應是過得不錯吧?」他對卓竹翎還是很關心的。
「不敢勞你關心,不過,總算還有人肯收留我。」
她話裡的暗諷,揪得卓松平心理難過。怎會變成這樣的關係呢?敵視、諷刺。
原本一向最親切的竹翎,現在卻是滿身刺蝟,令人難以靠近。
再多待一會兒也無意義,只會更增她的怨憎。
「我們走吧!」她與女婢轉身欲走。
「竹翎——」見她要走,卓松平心裡沒來由的著急,心怕今夜一別,再見已無期。
「還有什麼事嗎?」她沒有回頭。
「我知道說這樣的話,有些矯情,但是我真的是很誠心地想告訴你,在我的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師妹。」
兩行淚滑下她的臉龐,她再也忍不住了,她忽地回身大喊:「為什麼?」她兩眼直瞪瞪地看著他們。其實她只想知道理由,為什麼要這樣對她?「我到底做錯了
什麼?你們要這樣對我?」
「我們有苦衷。」卓松平痛苦地看著她。
「苦衷?會是什麼苦衷?要將我逐出師門,決定權在師父,誰能逼迫他。」說什麼苦衷,好勉強的藉口。卓竹翎不以為然。
「是仇天昊逼我爹將你逐出師門的。」在一旁的梅仙忍不住地叫嚷出來。「什麼!!」卓竹翎擰起柳眉,她不相信。她詫異的雙眸投往卓松平的身上。
「師兄,真的嗎?」
卓松平在內心掙扎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全盤托出。「是真的。就在師父跟我要離開白鷺教的那天,仇天昊單獨來找師父——」
為什麼?天昊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夫人,你別聽他片面之詞,他一定是要挑撥你跟教主之間的感情。」女婢見眼前這對男女說著教主的壞話,心急得忘了主僕身份,逾矩地插嘴。
「我故意挑撥你們?好,你若不相信我的片面之詞,那你再去詢問仇天昊的片面之詞啊,如果他還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就去聽聽他的說法。」
跟師兄相處十幾年了,她明白師兄的為人,他不可能說謊的。那真是仇天昊欺騙了她嗎!?
「師兄,別再多說,師姐已是那魔頭的人了,任你說破嘴,她也不會相信你的,我們走吧!」
「竹翎,我真的沒騙你。」他不理會卓梅仙,他只巴望著卓竹翎能相信他。此刻,她已亂了心緒。若真的是,真的是天昊逼迫師父,那這段日子,他的溫柔體貼,不就全是謊言,她活生生地陷進他的謊言裡。
不,這叫她情何以堪?這比叫她下地獄更加萬劫不復,怎能在她交出她的心後,再告訴她這是一場謊言呢?
「夫人,別再聽他瞎說,我們走。」女婢拉起心緒大亂的她,匆匆離去。仇天昊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卓竹翎的悶悶不樂,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不快樂?
自離開寺廟後,她的雙眉始終深鎖著,眼中也一直流露著愁緒。
但他似乎可以感覺出她的那抹愁緒是跟他有關,因為若是她獨自一人時,她總是歎息聲不斷,而與他共處時,又從她屢屢投射而來的若有若無的目光中,隱隱約約地透露著一些疑惑。
他沒主動探問她,倒是招來女婢打聽其原因。
「你可知道夫人為什麼這幾日顯得鬱鬱寡歡?」
「這——」起初,女婢有些不敢說。
「我問你話,你直說就是,幹什麼支吾不語?」
「是,是那天晚上——」
「哪天晚上?」
「就是在寺廟的那天晚上。」
那天他被主持邀請到廳堂飲茶去了,她不是去拜神嗎?她又詢問女婢:「發生了什麼事嗎?」
「全怪那個男人瞎說了一些話。」
「男人?什麼男人?」怎會扯上男人?
「好像是夫人的師兄或什麼的,他搬弄口舌地挑撥教主跟夫人之間——」師兄?那就是忠義山莊的人了。「那個男的說了什麼?」
「說什麼教主你逼他們將夫人逐出師門之類的話。」
好一個忠義山莊的卓松平。仇天昊冷沉的黑瞳益發漆黑。
回到白鷺教後,隨著時間的增加,卓竹翎心中那抹疑慮的陰影愈來愈大,大得令她情緒時常失控,變得容易暴躁。連她自己都快受不了自己這個樣子。她一方面催促自己去弄清事實的真相,另一方面卻有一個懦弱的聲音在牽絆著她,害怕著結果。
午後,女婢端了碗很珍貴的補品進來。
「夫人,吃碗冰鎮燕窩,這可是教主特別命人為你準備的。」
「不吃。」她煩躁地嚷了一聲。
女婢怔嚇了一跳。「夫人——」她畏畏縮縮地將手中的燕窩給遞呈到她面前的桌上。
她沒來由的心中就是一把火,她怒得往桌上一拂,將那碗燕窩給掃到地上。嚇得女婢驚惶著臉色,如此珍貴的一碗燕窩給毀了,她害怕極了。
當女婢瞧見仇天昊走入內時,臉上的表情更是恐懼萬分,眼眶立即聚滿淚水。仇天昊見到地板上破碎的碗及撒潑在外的燕窩。
「怎麼回事?」他一對銳利的黑瞳瞅著顫著身的女婢。
仇天昊一質問,女婢便嚇得哭出來。「教主原諒,我不——」
卓竹翎的聲音響起。「是我弄的。我不想吃,所以就將它給拂到地上了。」她故意講得刁鑽、刻薄,但是她的心裡並不好受。
仇天昊並沒有對她的言詞行為加以置喙,只是叫女婢清理妥當。
女婢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趕緊清理掉地上的殘局,然後,端著這些破碎的碗片,慌張地步出去。
待女婢離去後,仇天昊才對她近來的使性子略表意見。
「你最近脾氣特別暴躁,老是找下人的麻煩。」
「怎麼?後悔收留我了嗎?那當初就不要費盡心思的留下我啊!」她的口氣極沖。
「我仇天昊從來不後悔任何做過的事情。」
「是啊,你一向喜歡掌控擺佈所有的人,不賽馬?」她憤怒地睇了他一眼。他當然聽得出來她是意有所指。仇天昊心中多少有些認知。「既然你心中有所
疑問,就說出來。」
卓竹翎怨憤的雙眸再度迎視他那對黑瞳。她的矛盾與掙扎在內心交戰著,最後,她還是咬牙鐵了心地將一直盤旋在心中的疑惑給吐露出來。
「我師父將我逐出師門,是你逼他的嗎?」
當話問出口,她才發覺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劇烈。
兩對瞳眸在寂靜的空氣中交纏。
卓竹翎眼見仇天昊欲啟口的唇,心旋即提緊:否認,否認它。
「沒錯。」
仇天昊承認的話甫一出口,霎時,這室內的空氣似乎感染了卓竹翎體內凝結的血液,也跟著凝結了。
卓竹翎僵直身軀,腦袋轟轟地直響。
她開始感覺到心像是被鞭打著,抽痛。他的這一聲承認,逼得她去面對現實,也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終於,第一顆珠淚自她眼眶而去,接著,止不住的眼淚奔瀉不已,她像是發狂了般的怒喊著:「你怎能如此殘酷地對我。」
「竹翎,我並沒有傷害你——」讓她如此傷心難過,是他最不願的,他可以讓天下人傷心,就是不能讓她傷心,但他卻傷了她的心。
「夠了,你這個大惡魔,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光是奪了我的身,還不夠嗎?非得連我的心也給奪了,然後,再在背地裡恥笑我的愚蠢,愚蠢地以為——」天啊,她到底是著了什麼魔?怎會令自己落入如此的田地?
「我會這麼做完全是想擁有你,並不想折磨你。」
「我好恨你啊!」她盈滿淚光的眼中透露著恨火。
仇天昊上前攫住她的身。「不准你恨我,你可是我最愛的人。」
卓竹翎用力地推開他。「閉嘴、閉嘴!別再對我撒謊了,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她竟認為他愛她是謊言,她怎能不相信他。
仇天昊憤怒地大吼:「你怎能不相信我,我對你是真心真意的。」
卓竹翎已被仇恨給蒙蔽了心智,怎麼也聽不進他的話,她沒命地朝他狂喊:「
我恨你、我恨你!」
情緒過於激動,她整個人昏厥過去。
「夫人因一時情緒過於激動,以至於動了胎氣,不過,已經無妨了,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大夫將診斷結果告知仇天昊。
「來人,送大夫。」
「仇教主,那我告辭了。」
大夫提了藥箱便與人步出門外。
仇天昊望著床榻上的蒼白容貌,頭一回,他自問著:我做錯了嗎?
一向目空一切,以我為尊的白鷺教教主,第一次懷疑自己是否真做錯了!「你知道嗎?我是因為愛你,才會不計一切地要你留在我身邊。」
好不容易兩人終於能親密的相處,若因此而再度疏離,那他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當他的黑瞳罩上一抹憂恨時,她的眼皮也張開了。
他笑臉迎向,卻接觸上她那冷淡的眼。事情好像又回到剛開始的階段,她對他始終有敵意,恨不得能殺他千刀的表情。「你感覺好多了嗎?」他還是關切地詢問她。
她回給他一句既殘忍又無情的話。「殺了你,我才會感覺好多了。」
殺了你,我才會感覺好多了。這句話從自己心愛的女人口中說出時,是這樣叫人絕望。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絕望的仇天昊,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覺到心淌血的滋味。「要不你就現在殺了我,否則終有一天我會親手手刃你的生命。」
仇天昊揚起雙手在她面前。「這輩子我這雙手只可能有天下人的血,但絕不會有你卓竹翎的血,即使你要殺我,依然不變。」他原本銳利的鷹眸沒了迫人的氣勢,有的只是一個男人深情的堅決眼神。而她回給他的卻是漠視。一個人深情的付出,卻得不到回應時,是何等心痛的感覺,尤其是他——仇天昊。他悵然地轉身而去。
卓竹翎望著他的背影,她並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只是這一次的傷害實在太大,大到她無法再容許自己被他感動。正邪終不兩立,這乃是恆久不便的道理。
一切又回到剛開始的階段,卓竹翎又搬回百花樓居住。
仇天昊每天都來看她,但得到的都是她的漠視。
這一天,他依舊是乘興而來,敗興而去。不悅的心情全宣洩在屬下的身上。他坐在鷹座上,睥睨著底下的日恩,逐一聽著屬下報告各項大小事宜。
「關於意圖反抗我白鷺教的幾個幫派可查出來了?」
他這一問,底下的人個個噤口無言,一看就知道尚未查出來。
仇天昊用力的拍了一下椅把,喝聲一斥:「飯桶!我白鷺教是白養了你們這些人了,連這點小事也辦不好。」每個人的視線全移到蘇言冠的身上。一向他跟教主最談得來,當然撫平教主的怒氣,自是要靠他了。面對數對投射而來的眼光,他有著被迫的「任重而道遠」的使命。
「教主——其實——」他仔細推敲著話該如何說較合教主的意。
仇天昊突然從他的鷹座上站起。「左護法,你陪我出外狩獵吧!」
「啊?」
每個人都被仇天昊突來的舉動給搞昏了頭,全然摸不著頭緒。
其實仇天昊並不真的很迫切想知道有關反抗幫派的問題,紛擾的情緒一直佔領在他的心頭。他需要一向足智多謀又跟他年紀相近的蘇言冠給他個建議,好讓他解解心中的惡劣情緒。「今天就到此結束了。」仇天昊揮揮手遣退了眾人,獨留蘇言冠。
「教主何來狩獵興致?」他故意問。
仇天昊瞥了他一眼,臉上有些不悅。「幾時本教主要你陪我去狩獵,還得跟你報告原因了。」「屬下不敢,只是關心教主。」蘇言冠好生地回答著,他並不擔心仇天昊臉上的怒火,因為只要有事情煩惱了仇天昊,他火氣就特大。在廣闊的草原上,一個英姿勃發的男人,手拉長弓,盛駿馬追捕山禽飛獸。仇天昊完全是將心底的壞情緒發洩在狩獵上,他馬不停蹄地追捕著一隻又一隻的山禽飛獸。直到他耗光了所有的精力方才罷休。此時早已是月亮高掛,星雲滿佈了。他躍下駿馬,毫不拘泥地率性往草地上一躺,喚了聲:「言冠。」
他與蘇言冠躺在草地上觀看著天空,任馬兒一旁食草,此刻,他倆沒了主僕之分,像是朋友般分享著心事。「言冠,你可有過愛人的經驗?」
「教主,你怎會突然這麼問。」
他像是在吐露苦水,又逕自地說著:「也不知道是誰規定人都得走那麼幾遭?若是順利也罷了,不順利搞得心情煩躁……但奇怪的,又偏偏執意去犯惹那個要命的玩意兒。」「教主,你可是在說夫人?」蘇言冠明知卻故問。
「除了她,還能有誰?」一提起卓竹翎,他完全沒了那股霸氣,有的只是一個為愛不知所措的男人。蘇言冠側頭凝望著仇天昊的面龐。仇天昊的唇再度開啟:「我愛她的程度,簡直超乎我想像的深。」經過這段被她再度漠視及仇恨的時日裡,他發現非常難受,難受得令他極欲發狂。縱使他可以掌控所有人,卻掌控不了她,反倒是自己的心受困於她。
「為什麼偏偏愛上的人是她呢?」
「若不是她,你也不會愛了,教主。」蘇言冠一針見血地嵌進仇天昊的心裡。「我足智多謀的左護法,你便為本教主出個主意吧!」
蘇言冠突然有所認知,他幫不了為情所苦的教主,不能像以前那樣為仇天昊提才建言。往往深陷在情海的人,即便有著救生的浮木,也不願伸手出抓,就算會滅頂,也不後悔。
一早,卓竹翎便聽見百花院裡有著喧嘩聲。
她在百花樓上推開窗子,瞧瞧外頭是怎麼一回事?
百花院的管事在一旁吆喝:「教主有令,在下午以前全種上桂花樹。」
卓竹翎看見外頭有著十來位壯漢,個個扛著桂花樹,準備將桂花樹種在百花院裡。
接著又有兩名壯漢抬著一塊扁額走入百花院。
他們動手拆了百花院的扁額,改而掛上那塊新扁額。
啊!卓竹翎乍見扁額時嚇了一跳,扁額上寫的是——翎桂院。
女婢端了盆水,準備伺候她起床更衣。
「夫人,你起來拉!」
卓竹翎重新合上窗子。「讓外頭的吵鬧聲給吵醒了。」
女婢將面盆放在架上,盈滿笑意。「教主可真是有心人,知道夫人愛桂花,便命人清了百花院的花圃,全都種上桂花樹,而且還改了百花院的名,以後就腳翎桂院。」她將擰乾的毛巾遞給卓竹翎。
「哼!」她不以為意地接過毛巾,擦拭著臉蛋。
「其實夫人,教主他——」
「哎呀,一早你別在我的耳根子旁喳喳喳的說個沒完,沒個清淨,你就先下去吧!」她不想再聽女婢在她耳旁說著仇天昊對她如何如何的好。
一旦放下真情後,卻發現真底謊言,縱使再有更多的奉承,她的心再也波動不了,因為她的心已負荷過多的仇恨,所以不能再容許心軟了。
她坐在銅鏡前,梳理著烏絲,她順手拾起台上的髮釵,原本是要插進髮髻的。
望著髮釵,尾端的尖銳,可傷人的利度,閃耀在她眸中,她定睛不移雙眸,表情是決裂的。
真是毫無情感可言?不,在她堅定的眼眸中有那麼絲絲難以察覺的情感,甚至連她自己都不自覺的不捨給洩露了些底出來。
仇天昊讓女婢服侍完更衣,便端坐在椅子上,再讓女婢為他梳理頭髮。
「不知道她看見了沒?」仇天昊喃喃自言著。他指的是卓竹翎看見院子裡改種桂花樹那檔事。
「她一定會很高興。」光想到她燦爛的笑顏,他的心情就跟著好起來,恨不得能立即去百花——不,是翎桂院看她。
過了這麼些天,她的氣該消退了才是。
仇天昊興沖沖地前往翎桂院。其實哪次他不是興沖沖的去看她,但總是——他認為這次一定會不一樣,她會很高興地迎接他。
「竹翎。」
他上了閣樓,推開門扉,他臉上的笑容不再,叫他失望的,她還是一樣冷淡的面容。
難道她還不知道他為了她叫人在院子裡種上桂花樹?
他盡量不去在意她的冷淡,他走到窗口,推開窗扇。「你瞧見樓下了沒?我已經叫人種上你最愛的桂花樹,以後這裡就會充斥著桂花香味,開心嗎?」他的語氣儘是討好的意味。
「開心?」她冷哼一聲。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還是一臉的不悅?她不是最愛桂花了?嗎現在為她種上桂花,為什麼依然得不到她的一點笑顏呢?
卓竹翎幽恨的眼眸掠過他的眼,沉默不語,然後定格在室內的花瓶上。
她寧願盯著一隻沒有生命的花瓶,也不願多看他,這個愛她至深的男人。仇天好終是忍不住地吶喊出來:「夠了!我已經受夠你的冷淡了。」
縱使他再愛她,他也不能忍受她的冷淡態度,向來只有他冷淡人,哪有他被人冷淡的,若非她是他摯愛的女人,她豈可容許她如此的藐視他,一次又一次的鄙夷
他,他可是堂堂武林至尊呢!
「沒人要你來忍受我啊,你大可不要來理會我啊!」她瞥了他一眼。
仇天昊兩手直抓住她的雙肩猛晃,也不管她此刻是有身孕的人。
「你非得惹火我,你才開心是不?」他快發狂了。
「錯,是殺了你,我心裡才會痛快。」她的眸冷峻無比。
「說來說去,你就是想殺了我,好回去邀功。」她的念頭叫他失望極了。「難道就只有忠義山莊的人對你有情有義嗎?我仇天昊就沒有嗎?我也是傾心地對待你
,而你卻是這樣回報我對你的感情。」
「傾心?是傾心的欺騙我吧?」
「我會這麼做,也是因為愛你,我想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我不會再相信你所說的任何一句話,你是惡魔,只會不斷地將我推進地獄。」
她的雙眸還是那樣的冷峻,仇天昊的心是徹底絕望了。
「好。」他突然喊了好大一聲。「很好。」在他的聲聲好之中,聽得出他的哀傷。
他抬起卓竹翎的下巴,雙瞳逼視她的。「你果真要殺了我才痛快?」
「當——當然。」她回答時,竟有些猶豫,不夠堅決。
「好,我給你我的命。」
他這話甫一出口,她兩眼霎時瞪得有如銅鈴。
他說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仇天昊竟要給她,他的命。
他果真是給逼狂了。此刻,他不是那個尊貴的教主,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愛不得卻發了狂……
他舉起手指來指著他的鎖骨。「這是我的死穴。」
他竟然主動向他告知了他死穴的位置。
「只要刺下,我的命就給你了。」
雖然她顯得錯愕不已,但是手竟然不自覺地伸往髮簪拔下那支髮釵,銳利的尾端,閃耀著金色光芒。
她一手緊握著髮釵,目光不移地注視在他的鎖骨上。
他的死穴,只要往下刺,他就一命嗚呼了,只要往下刺入,只要——像是催眠似的,她奮力地將髮釵的尾端往仇天昊的死穴刺下——霎時,鮮血噴出。
她這才神智清醒,她慌張得蒼白了臉,眼淚撲簌蔌地往外流。
「你為什麼不躲?為什麼不制止我?」她以為他會閃,不可能真的讓她給取了他的命。
她真的殺了他!真的。
「我給了你命,你可願給我心?」
一向認為自己的命最為尊貴,別人的都如塵土,仇天昊是要以自己的命來換取所愛的人的心。
他突然狂笑起來,想不到他仇天昊也會有這一天,更想不到,他竟會為愛而徇情。「哈——」
在見到他生命流失之間,她才感到內心無比的惶恐,才明白自己並不願意讓他死。
「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我去找人來。」
臨死前,能聽見她真情流露的聲音,也甘願了。
「不,你別走,留下來陪我。」
被仇天昊給拉住的卓竹翎止不住淚地狂瀉著。「快來人啊!」她大喊著。蘇言冠趁著教裡為教主受傷的事情忙亂成一團之際,趕緊送走卓竹翎。
「他會不會有事?」她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卻一個勁地詢問仇天昊會否無恙。「你放心吧,教主武功深厚,不會有事的。」
「我想陪在他身邊。」
「不行,如你再待下來,勢必會有生命危險,也刺殺教主,這罪是何其大啊,就算你腹中有教主的骨肉也保不了你。」
蘇言冠瞭解五大鷹的脾氣,他們是不會管她是否有身孕,凡是傷了教主的人,都得死,這是他們對教主忠心的表現。
仇天昊受傷昏迷,是不可能出面制止五大鷹的衝動行事,而他跟右護法更加勸阻不了他們。
「可是——」
「你快走吧,這是我僅能為你做的。」也是唯一的。
卓竹翎淚水滿地一步一回頭地望著蘇言冠。「別讓他死,求求你。」
他給她一個堅定的眼神。
望著她大腹便便地蹣跚而去,縱使他心中千般不捨,他還是得讓她離開白鷺教,為了她好,她勢必得離開。
他相信,此刻暫退,是為將來的重逢。
一定會有重逢之日,他是這麼相信著。他願意一輩子守著心中的傾慕,不求回報的,只要她跟教主來年感人真正的廝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