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一整個星期累人的美國大城之旅後,何語竹帶回了整整兩大箱的禮物回來。對於在舊金山發生的「小小」不愉快,生性健忘加樂觀的她早將它給拋到九霄雲外。
反正她已經回到了台灣,那個闖入她房間的傢伙真要找她報復——對於她拿花瓶砸他和用腳踹他一事——可也是天高皇帝遠;他想找她報仇,還不一定找得到她呢。基於此點,她大可逍遙自在的過日子。
回到家後,她立即開始了發放禮物的動作。
首先,是給她老爸和老媽的。她在機場的免稅商店裡買了洋酒和化妝品。而她老哥呢,基於手足情深,她也買了些特別的東西給他——水果口味和夜光型的保險套。
發完了自家人的禮物後,她馬上電召沈青姍、陸無雙和柳絮飛到她家集合。大約一個小時過後,三個人陸續抵達何家。
「喏,青珊,這是送給你的禮物。」何語竹拿了個包得四四方方的禮盒遞給沈青珊。
「這是什麼?」沈青珊一臉戒備的盯著手上沉甸甸的禮盒。
「放心好了,這次不是A片。」她在沈青珊二十五歲時送了一整套A片大全給她開洋葷。「這裡頭的東西可是非常具有當地特色的藝術品。」她驕傲的說,對於自己的眼光深具信心。
「你上次送我那東西時也這麼說。」沈青珊忐忑不安的解開綁在禮盒上的緞帶。「何語竹,你送這什麼東西!」她根本不該指望何語竹會送什麼好東西給她!
瞧瞧她手上拿的是什麼——一個裸男的雕像!
「藝術品啊。」她看到這座雕像時,眼睛就離不開它了。「要不是你是我好朋友,我還捨不得把它送人呢。」
「青珊,你別淨往有顏色的地方想嘛。」柳絮飛在一旁勸沈青珊眼界別那麼狹隘。「從藝術觀點來看,這雕像刻得不錯喲。」她是看不出來哪裡不錯啦,反正她不是學藝術的。對她來說,能把雕像刻得這麼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就算是非常厲害了。
「是啊,你要是一直朝某個地方想的話,熱度會過高的。」陸無雙補充道:「現在才三月底就這麼熱了,到了四、五月不是更不得了。」她好心的提醒沈青珊:「如果你一直想著那件事的話,不必等到七、八月,你就會因為悶燒過度而中暑的。」
「你們……」沈青珊望著手中的裸男雕像,全身燥熱。「好吧,就當它是個藝術品好了,可是它哪裡有什麼當地特色。」
「當然有啊。」購買人何語竹出面解釋這座雕像何以具有當地特色。「我聽那老闆說,這座雕像是以當地人為模特兒雕刻出來的。」既然是當地人,當然就有當地特色。
「好了,別說這個了。」柳絮飛趕緊轉開話題。「語竹,那你送我什麼?」想必也不是什麼正常的東西。
「我送你這個。」何語竹從禮物堆中找出一個上頭用麥克筆寫著——柳絮飛三個大字的盒子。
「這個?」柳絮飛打開盒子後遲疑的看著盒中裝的東西。
「這是據說能增進夫妻情趣的寶貝。」黑色性感內衣一套。「店員向我強力推薦的。」這種內衣根本不是設計來穿的,而是用來脫的,所以上頭的布根本沒幾塊。
「呃,這個短期之內我可能還用不上。」她才剛懷孕沒多久,這件內衣的確有點英雄無用武之地。「不過還是謝謝你。」
「呵呵,你喜歡就好。」何語竹高興的說。「無雙,你不拆你的禮物看看嗎?」
「不必拆了,反正我知道裡頭是什麼就好了。」陸無雙的禮物是用指定的。她要的是下學期要用的教科書——本來想要求何語竹買精裝本,不過考慮到重量的問題,平裝本的就成了。「不過,這幾本書滿重的,你得拿個袋子讓我裝回家,用抱的太重,也太麻煩了。」
「說的也是。」她總共幫陸無雙買了四本書,每一本都相當有份量,她將這幾本書給包在一起,放在行李箱的最下頭。「那這個袋子給你裝好了。」她把她在美國期間背在身上到處走的超大容量運動背包遞給陸無雙。「這個絕對塞得下。」
陸無雙接過背包,看也不看便把書全往裡頭塞。
「對了,語竹,你這次去美國有看到什麼特別的嗎?」柳絮飛好奇的問。
「沒有。」什麼都沒有,美國有的,十樣有九樣台灣都不缺。如果是那些隨處可見的漂亮大房子的話,那台灣還真的沒有,不過這算特別嗎?
「你沒看到你想看的帥哥?」沈青珊在何語竹離開台灣前,幾乎天天都聽到她在說要拍成堆的帥哥照片回來。
「有,可是不多。」真的不多,她看到的大多是挺著個懷胎九月的大肚子、頭頂沒幾根毛的外國中年男人,什麼俊男、帥哥真的是奇貨可居啊。「好萊塢帥哥比別的地方多了點,其他的地方就別提了。」
何語竹上次聽她同事在談她在美國記游時,說什麼加州的帥哥可以用「滿坑滿谷」來形容,怎麼換成她去卻沒有看到幾個?或許是她去錯季節了,她應該挑觀光旺季去,搞不好在那裡真的可以看到各國帥哥齊聚在那裡。至少,她可以去海邊吃吃免費的冰淇淋。
「那你這次帶去的底片不就沒用著?」她知道何語竹行前買了一打的底片備用。
「才用了兩卷。」何語竹悶悶不樂的說。而且這兩卷中有一卷半是用在拍那些個沒有生命的明星蠟像。
「你難道沒拍風景名勝?」沈青姍不解,既然大老遠跑到美國去,好歹也要拍點紀念性的照片回來,才不枉此行。「我拍那些做什麼?明信片上拍的都比我好。」她不懂要她拍那些個建築物和風景做什麼。要拍那些東西,不如買明信片——她就買了不少當地的明信片。
「好吧,不問這個了。」沈青姍放棄這個話題。「那你到美國究竟有什麼事讓你印象深刻的?」
提到這個,可對了何語竹的胃口。她一直沒機會對她們炫耀她在飯店總統套房裡住了兩個晚上的事,這下子總算可以好好的說上一說了。
「有啊,我在舊金山住的可是高級飯店的總統套房。」嘿,這就是她印象最深刻的事了,至於她為什麼會免費住進總統套房的原因,她早將之拋在腦後了。
「總統套房?」柳絮飛不能置信的問:「你真的住總統套房?」她的老公雖頗有錢,可他們也還沒奢侈到住進「高級飯店的總統套房」裡頭。
「當然,我還有照片為證。」她另外半卷底片就是用在這裡。「天啊,住總統套房感覺果然不一樣!」她得意洋洋的述說她住總統套房裡的經驗。「那個浴缸……不,不是浴缸,是浴池!那個浴池裡還有幾個階梯可以讓人走下去。」總統套房裡她最滿意的就是浴室。「浴池的四壁都有入水孔,水就是從裡頭流出來,還兼具按摩浴缸功能。除了這個之外,浴室裡頭還有個小小的三溫暖室。」
「聽起來真不錯。」陸無雙對何語竹詳盡的敘述不是很感興趣。「不過,高級飯店的總統套房應該不便宜吧?」
「錯了。」提起這個,何語竹就更得意了。「它是免費的,全部免費,連我在飯店裡的餐廳吃飯都不用錢。」不過她並不是每餐都在飯店解決。
「為什麼?」這是另外三個人一致的疑問。
「呃,因為有個小偷到我房裡偷東西,還差點傷到我,那算是飯店對我的補償。」她將那個渾身是血的傢伙自動降級。
「那你還那麼高興。」沈青姍對何語竹一臉不在意的表情相當不以為然。「要是真的發生意外,把總統套房送你也沒用。告訴我那家飯店的名字,我得告訴我的朋友,要是到舊金山時千萬別到那家飯店投宿。」
「反正我也沒發生什麼事,還在總統套房住了兩晚,很值得啊。」真的值得。況且她也給了那個拿槍的小偷一點小教訓——雖然是趁人之危。
「的確。」陸無雙無限嚮往的說:「早知道我也請一個禮拜的假和你一起去。」住免錢的總統套房,花兩萬多塊的機票錢當然值得。
「對嘛,當初叫你們和我一起去,你們偏不要。」柳絮飛是新婚燕爾無暇分身,沈青姍則是工作繁忙,老闆根本不放人;至於陸無雙,則是在準備博士班的考試,壓根兒沒空。「要是你們也去,就可以住進總統套房了。」房間裡還有個客廳——要是再加個廚房,就是間超高級的豪華公寓了。
「謝謝你的邀請,不過我寧願住差一點的地方,也不要是因為遇上小偷才被人給請到總統套房過夜。」安全第一,出門在外,這四個字絕對是至高無上的定律——沈青姍可不想橫死異鄉。
「我認為語竹這次的旅程非常的特別,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她一樣有這般幸福的奇遇。」陸無雙倒是不介意有這樣的遭遇——如果說她真的遇得到的話。
「我想青珊說的也不無道理,安全最重要嘛。」結了婚的人想法多多少少會變。「不替自己想,也要替家人和朋友想一想。」即將要當媽媽的柳絮飛語重心長的說:「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大家都會很傷心的。」
「大家說的都很有道理。」何語竹虛心受教,並且決定不把她這段「奇遇」告知家人,免得日後被禁足。「既然我已經安全到家,那我們就忘了這檔事。」當然,她還是會把她在總統套房裡拍的照片加洗三份,一人給一份。「好了,為了慶祝我歷劫歸來,我們出去吃飯吧。」
☆ ☆ ☆
何語竹銷假後第一天上班,將她從美國買回來的三大盒巧克力全丟給辦公室裡的同事去瓜分。至於她自己,則是忙著將累積了一整個禮拜的工作理出頭緒,打算發揮她深藏的潛力,努力在幾天之內將它們給解決掉。
就這麼努力了八個小時,下班卡一打,她馬上抓起背包,快快樂樂的下班回家——這就是她為什麼總是沒法子陞遷的原因。哪個公司會將一個沒啥上進心,又不肯為公司賣命的職員給升上去?沒被辭掉就要暗自慶幸了。
「咦?你今天不是說要值小夜班嗎?」進家門之後,意外發現該去上班的何家康竟然悠閒的躺在沙發上。
「家裡出事了,我要怎麼去上班?」何家康沒好氣的說。
「出事!?」她衝上前一把捉住他,緊張的問:「爸和媽出了什麼事?」
「你別烏鴉嘴,他們要是真的出事了,看我怎麼修理你。」他要何語竹別亂說話。「不是爸媽,是我們家。」
「我們家?」何語竹心想:既然不是參加進香團到南部玩的父母出事,那還會有什麼事。「我們家好好的啊。」她看向四周,什麼東西都沒缺嘛。」
「什麼好好的,你給我再仔細看看。」
經這麼一提醒,她才發現到原本是放電視的地方空出了一片,而她老媽最心愛的花瓶竟不翼而飛,還有家裡的玻璃茶几也不見了。「咦?怎麼少了那麼多東西?」
「你終於注意到了。」何家康不耐煩的說:「你再到自己房間看看。」他不想浪費口水和他這個粗心、健忘外加沒神經的妹妹多說任何話。
何語竹一臉狐疑的看著今天生理失調的哥哥,不過她倒是相當聽話的向自己房間移動。
惡夢重現!絕對是惡夢!她的房間好像被龍捲風給掃過一般,沒有一樣東西是完好的。雖然說她的房間本來就不怎麼整齊,可是這樣的亂實在太嚇人了!
她的枕頭、棉被被人給割得破破爛爛,而衣櫃則是可憐的倒在地上,裡頭的衣服不用說也是丟了一地。而稍微有點厚度的衣物,當然也逃不過被分屍的命運。書桌的抽屜被人整個拉出來丟在地板上,至於她的電腦桌……
「啊!」她一聲大叫。「我的主機不見了!」她的電腦只剩個螢幕和印表機了。「天啊,我的CD和光碟片全部不見了!」她將近十年來的收藏一夕成空!
「哥,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氣呼呼的衝回客廳,質問著也是一副臭臉的何家康。
「怎麼回事?被樑上君子給光顧了。」何家康的心情也是極度的不好。他那價值十來萬的電話、近千片的CD和百來片的VCD也全部被偷走了,他的心情當然不好——就甭提他的房間還被人整個給徹底的毀了。
偷東西還要兼破壞被害人的傢俱,這是個什麼世界!
「爸媽的房間呢?」何語竹關心的問。
「比我的好不到哪去。」家裡唯一沒遭到破壞的就屬他身下的這張沙發和廁所。其他的簡直是慘不忍睹。
「你白天是跑到哪兒去了!」何語竹也懶得去看別的房間遭到怎麼樣的殘忍對待。她現在想要知道的是——為何在家裡有人的情況下,那些個小偷還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偷東西。不只是偷東西,好像是他們家和那個小偷有仇似的,居然還要來個徹底破壞!
「親愛的何語竹小姐,要是你看到家裡有這些個暴力傾向的人在家裡偷東西,你敢叫他們住手嗎?」何家康相當不滿的反問。
笑話!這個社會裡有多少人看到自己家裡有小偷還敢大呼小叫的?!槍支氾濫成這個樣子,要是那個小偷「剛好」手裡也有支槍,可不是開玩笑的。
「不敢。」不僅不敢,她還會安安靜靜的等他們「拿」完東西之後,才敢去報警或者是呼救——不告而取謂之「偷」,當著她的面把東西給搬走,當然也不能稱之為偷了。
「等等,你是說你看到小偷在偷東西?」她突然記起她剛剛問的是:「你白天跑到哪兒去」,可沒問他有沒有看到小偷啊。
「不算看到,只是聽到而已。」
何家康那時剛好外出吃午餐,回到家門口時卻聽到裡頭傳來不平常的聲響,而門鎖早被打開。原本他並不以為意,以為是在南部旅遊的父母回來了。待進了家門後,首先入目的是凌亂不堪的客廳。
他看出事有蹊蹺,於是前腳才進了家門,後腳便已經自動向後移動,在歹徒發現他之前迅速離開。走了段距離後,他才趕緊打電話報警。
不必說,當警察趕到現場時,那些個歹徒早就走得不見人影了。
本來他還要求警察做些指紋比對的工作,好找出那些個實在非常變態的歹徒,沒想到警察先生只回了他一句:「這裡沒死人。」言下之意就是說:這種指紋比對的工作只適用於「有死人」的情況下——不過,何家康個人認為這個「死人」很有可能得是什麼知名人士之類的。
之後,管區警員要求何家康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麼財物被竊。在他以最快的速度檢查完自己房間的財物以及父母親的房間後——何語竹的不必,她自從買了那部紅得刺眼的MARCH後,已經一窮二白,目前仍在負債中,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財物上的損失——發現除了電腦主機和所有的CD、遊戲光碟片及VCD被偷走之外,其餘價錢的黃金首飾、鑽石戒指和現金倒全部安在。
管區警員聽到何家康檢查的結果後,還非常幽默的說那些小偷真是風雅,現金珠寶不偷,偏偏偷些賣不到什麼錢的東西。最後,管區警員弄個清單把失竊的東西詳細清點交給他,好讓他回警局裡做檔案。臨走之前,告知何家康要是有消息,他會盡快聯絡他的。
經過這麼一攪和,何家康早來不及去上班了,只好臨時請另一位醫師代班。
「哥,你說那些小偷只偷電腦主機、CD、光碟片和VCD?」
這樣的小偷她只在電影裡看過。就是那些個有卓越成就的科學家有了創世紀的發明,一些個不肖分子想將其發明佔為己有,於是用盡一切手段就為了得到那項發明。以前光碟還沒問世時,電影裡頭都安排那些個科學家把資料給存在磁片裡——更早以前是一堆紙……
可是她家裡就她老哥和她在用電腦,而她的電腦只是拿來上網路和玩電動玩具;她老哥是高級了一點,除了上述的兩項功能外,還利用電腦來泡馬子。就算玩網路,他們也不像電影、小說裡頭寫的那些電腦高手會利用網路竊取什麼國防、商業機密,進而引起什麼世界性的危機,最後惹來殺機。
笑話!要是她真有這種本領,她現在還會是負債之身嗎?早用它賺翻了。可能真的是他們家倒霉,碰巧遇上這種有怪癖的小偷吧。
「沒錯。」真是一群白癡小偷!什麼東西不好偷,偷那些東西。「老媽珠寶盒裡頭的東西一樣也沒少。」要是真少了一樣,等他老媽回來,不哭上一整年才怪。
「真是奇怪。」真是奇怪,怎麼會有人大費周章的到別人家裡偷這些東西?光看他們的破壞手法,就知道那可是很累人的事。」「不過錢沒丟就好了。」錢還是比較重要的,那些東西沒了,還可以用錢買回來嘛。
「什麼錢沒丟就好!」何家康生氣的說:「你看家裡給那些人弄成這樣子,那得要花多少錢才能恢復原狀!」他花了整整兩個小時的時間才勉強將客廳給「稍微」回復舊觀,而他房間裡的東西百分之九十都要丟掉重買。「就連睡覺都是個大問題。」棉被、床墊和枕頭全被人給割壞,就剩那張木板床,這要怎麼睡人!雖然現在是三月天,可也還挺冷的。儘管他是個醫生,但他還是照樣會感冒生病的。
「那要怎麼辦?」何語竹這才知道茲事體大——連睡覺都成問題,這真是非常麻煩的一件事。她知道棉被、枕頭這些東西在百貨公司都可以買得到,但是,百貨公司的東西都貴得要命,她現在可是經濟拮据,每個月都有貸款要繳,哪裡來的閒錢去買棉被和枕頭。當然得等到她父母回來之後,讓她老媽去張羅這些事啊。
「怎麼辦,」何家康早就想好要怎麼辦,先是聯絡住在南部的親戚要他們幫忙聯絡正在「進香」中的父母,請他們早日回來,再來討論怎麼辦吧。「看著辦。今天晚上我要去住我朋友那裡。」先找個地方睡才是,他今天可沒體力再去整理他房裡的那團亂了——老實說,他寧可拿錢出來請人來整理。
「那我怎麼辦?」何語竹緊張的問:「我要睡哪裡?」
「你沒聽到我說的嗎?」何家康盡了「交代」事情始末的義務後,站了起來。「自己看著辦。」反正他老妹又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自個兒有朋友,自然會有地方可去,他根本不必為她操心。
「好了,我和我朋友約的時間到了。」他看看手錶。「有什麼事再打電話給我。」
應該不會有什麼事——除了她沒錢吃飯外。
「哥,你就這麼走啦?」真是冷酷,一點也不顧自己胞妹的死活。
何家康一聽到這話,馬上拿出皮包掏出幾張千無大鈔。「拿去,別忘了我們月初結帳。」為了避免她在半夜兩、三點不睡覺打電話給他——尤其他身邊還躺著別人時,這點損失是必要的。
「知道啦,我什麼時候拖過你的錢了。」她不是拖,她是根本不還。「你趕快去赴你『朋友』的約吧。」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個「朋友」是個女的。
「嚇!」何家康早摸清楚她的個性,有了錢就想所他踢到一旁。「拿了錢就過河拆橋啦?」
「我哪敢。」開玩笑!她老哥雖然不是什麼有錢人,但是比起她,他的收入可是她的好幾倍耶,她怎麼敢就這麼把他作廢——她還需要他的錢來「周轉」呢。
☆ ☆ ☆
何語竹昨晚睡在陸無雙家的沙發上。雖然她沒長得多高,但是絕對比那張長僅一公尺半的沙發要多出十來公分,睡在上面簡直是虐待。沒法子,陸無雙的床也不比那張沙發大多少,而她的床全堆滿了研究報告——也就是說,她家能睡的地方也只有那張沙發了。
經過一夜的折騰,何語竹的精神相當委靡,尤其是頸部更是酸疼不已。她八點離開陸無雙的簡陋公寓時,才換她到沙發上睡覺——陸無雙是夜行性動物,只要早上沒課,她活動時間大都在深夜。
原本她想替陸無雙弄個早餐再走的,繼而想到當陸無雙醒來時搞不好東西都壞掉了,因此她沒麻煩自己為好心收留她一晚的屋主煮豐盛大餐。
現在是早晨八點,交通開始繁忙的時候,何語竹的代步工具——鮮紅色的MARCH——在她回台灣的第三天進廠保養,因此她得過個幾天公車族的生活。陸無雙住的地方離她上班的地方步行大約只要二十五分鐘,當然啦,坐車子是會比較快一點,但是加上等車的時間——要是公車又過站不停的話——這時間可就難算了,於是,她決定運動一下,晨間散步有益身體健康嘛。
「天啊,今天真的有點冷。」何語竹拉緊穿在身上的夾克。「氣象局沒說今天會有寒流啊。」現在是三月中,照理說台灣的三月中不會這麼冷的。事實上,她從二月以後就已經把大多數厚重衣物全給放到衣櫥的最下方了。
「嗚哇,厚重衣物,」她想起家裡那些慘遭分屍命運的「厚重衣物」;基本上來說,她已經沒有什麼厚重衣物可穿了。「這倒是給我一個瘋狂大採購的好理由了。」感謝老天,她到美國時沒花什麼錢買衣服,要不然她這下子可要哭上個好些天才行。
大約兩個月前,她也像今天一樣住在陸無雙的公寓裡,那天她也是從陸無雙的公寓步行到公司。不過那次比較特別,她找到一條可以避開擁擠人、車潮的捷徑。為了她自己偉大的發現,她甚至畫了張地圖放在陸無雙家中以備不時之需。果然未雨綢繆這句話是對的,那張地圖今天不就派上用場了嗎?畫地圖的原因和她下班前要把沒做完的工作寫在便紙上,貼在電腦螢幕的原因是相同的——她是一目十行,過目即忘。
攤開那張她兩個月前畫的地圖——她的地圖上通常只標示方向和明顯的標的物——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離陸無雙住的公寓直行大約一百公尺的紅色垃圾箱——方型鐵皮的那種。接著,根據她自己畫的地圖,她得右轉走進第一個遇到的小巷子裡,出了小巷子後她會遇到一個堆了很多磚頭和木板的空地,經過空地後向前直行約二十分公尺,向右轉她會看見一間賣早餐的速食店——她可以在那裡買個早餐帶到公司吃……然後早餐店附近有一座天橋,過了天橋往左走……何語竹決定先看到這些就好,剩下的,等她買到早餐以後再說。陸無雙住的地方算是住宅區,早上家家戶戶都有人要上班,因此特別的熱鬧。由於時間充裕,何語竹相當悠閒的照著她畫的地圖走,先是經過那個大大的紅色垃圾箱後,轉進了條小巷子,進了巷子之後,她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這條巷子也未免安靜得過分吧?」何語竹不自覺的加快腳步想通過這條巷弄。她忘了在地圖上註解——這條小巷子是條防火巷,它的寬度約莫只有八十公分,要是體型稍微壯碩點的,根本別想擠進來。
就算是條防火巷,也應該有住家傳來的雜音什麼的,怎麼這裡靜得出奇?上次是和陸無雙一起走的,還不覺得有什麼,這次她自己一個人,總覺得這裡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可以很清楚的聽到落地聲。
「什麼爛天氣。」她喃喃地念著:「還下雨。」今天不但冷,居然還下起雨來了,幸好雨勢不大,只是些些的細雨。怪怪,台中的天氣一直很好的,好到去年十二月底時她仍舊穿著T恤和短褲在家裡頭晃過來晃過去。怎麼春天都到了,天氣反而變冷了?
何語竹心裡納悶得很,可腳步卻未停留。她巴不得趕快走出這個陰森森的小巷。雖然現在是大白天,但是這年頭壞人多;去年不是發生了一堆駭人聽聞的重大刑案嗎?天啊,那些個歹徒的殺人手法,有些她這輩子連想都沒想過,居然會有人這麼殘忍!
讓那些歹徒一槍斃命還真是便宜了他們,那些個無辜的受害者不知受了什麼樣的殘酷對待之後才揮別人世的,而他們居然死得這麼痛快!嘖,如果現在還有什麼五馬分屍、凌遲的超級酷刑的話,應該用在那些人身上才對。
好不容易,她終於「鑽出」那條小巷,來到放滿了磚塊、木板——也許原本是個建築工地也說不定——的空地。狹窄的空間讓她緊張,看不到藍天讓她鬱悶,感受不到人群的存在更讓她覺得寂寞。幸好,她現在有了個較大的空間,抬頭也能看到不怎麼藍的天空。下雨天就將就點吧——還有人!
等等,有人!何語竹心頭一驚,身子一退,抵住牆邊,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舉目所及,全是些水泥牆、磚頭和築牆用的板模,哪來的人影?
天啊,這更怪。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手心正在冒汗!她明明察覺到有「人」的存在,可是卻看不到人,這這……她該不會真的倒霉到遇到壞人了吧?
當動物受到驚嚇之後的本能動作——逃。能跑的就跑,不能跑的就用跳,不能跳,就算用爬的也要趕快爬走。
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何語竹拔腿就跑,她相信她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平時沒有好好的鍛煉身體,加強跑步訓練。老天!她要是會點武術還是什麼的就好了,逃當然還是要逃啦,但要是跑得沒人快時,至少還有一線生機,不必只會死命的尖叫,巴望能有人在最緊急時刻出現救她。
現在除了跑,她還叫!她努力的叫、拚命的叫,希望剛好有人能聽到她的呼救訊號;她也不期望會有人出面救她,她只希望她的叫聲夠大、夠淒厲,能吸引一堆好奇的路人——她就不信有歹徒敢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手行兇。
果不其然,她才開始有「逃」的動作出現時,身後便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嚇得她再加快步伐、放大音量,以求一線生機。
「媽的!這個空地這麼大做什麼!」何語竹暫停尖叫這個重責大任,口出穢言。整個空地居然跟一個有四百公尺跑道的操場那般大!
跑了大約有一百公尺的距離後,她終於被人從背後、面朝下的給撲倒在碎石子地上。即使被歹徒給逮住,她也要抗戰到最後一秒鐘!既然她的雙手雙腳被人給制住了,但是她還有嘴巴……
「啊!」
「shut up!」有只大手粗暴的摀住她的嘴巴。
哈?叫她shut up?何語竹掙扎著想要甩掉摀住她嘴巴的手,奈何這事的困難度早已遠超過她的能力範圍了;再加上先前的百米衝刺,她老早就輕垮了,哪還有多餘的力氣去和別人逞兇鬥狠的,搞不好光體型她就差上人家一大截。
她用眼角餘光瞄了瞄摀住她嘴的手——老天!那隻手還真不是普通的大!她的下巴被那隻手給整個摀住了。要是那人再用力一點,搞不好就可以將她的脖子給扭斷——電影裡不都是這麼演的嗎?抓住人的頭,用力一扭——不知道是怎麼扭就是——對方就掛了。
一想到這裡,何語竹馬上像只鬥敗的公雞,安安分分的躺在地上。抵抗固然重要,不過,要是壓制住她的人一個不小心,稍稍動了動他的大手,那她可真的是玩完了。
顯然,她一放棄抵抗,握住她半個臉的那隻手立即減輕力道。現在,她這條小命算是暫時保保住了。
「裘迪,把她給拉起來。」發號施令的人想來是五人之中的頭頭。
「是。」這名被喚作裘迪的立刻將他身下的何語竹給拉了起來。
剛才的重力撞擊使得何語竹整個人無法正常思考,有的也是本能反應——例如:尖叫、掙扎;現下,被人從地面給拉了起來,她張開眼想要看清歹徒的長相。
「你們你們……」看了這些人的長相之後,何語竹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我不會說英文。」這些歹徒居然是外國人,台灣居然有外國人犯罪集團出沒!她一直以為歹徒應該是台灣人,本想和他們交涉一下,誰料得到這些個歹徒居然是外國人。
剛才要裘迪將何語竹從地上拉起來的人,完全不理會她,逕自對他的手下說:「仔細搜。」他這句話講完,其他人立即開始行動。裘迪仍舊箝制住何語竹,不讓她有動彈的餘地。
「喂,你們想要做什麼!」何語竹一見到其他三名彪形大漢步步朝她逼近,連忙緊張的說:「喂,有話好商量!」這時她腦海裡全是平時在社會版裡看到的新聞——什麼歹徒逞兇強暴夜歸婦女、板橋之狼之類的……老天!不會明天就換成她上報了吧?「你們要錢是不是?」
雖然她真的很窮,但是她還有一輛車,賣掉它也還值十幾萬。「你們要錢我可以給你們!」錢乃身外之物,保命最重要。「千萬不要亂來啊,住手!」三名歹徒中最高的那個居然將她背在身上的背包給硬扯了過去,痛得何語竹慘叫連連。
不止如此,另外兩個竟然對她上下其手,嚇得原本放棄掙扎的何語竹不顧一切死命抵抗,雙腳更是拚命的亂踢,反正只要是沒被箝制住的地方、能動的地方她全用上了。
「閉嘴,女人。」那個看起來像是頭頭的男人從腰側掏出一把卡賓槍,抵住何語竹的太陽穴,用怪聲怪調的中文說:「如果你還想活命就安分點。」
現在有把槍正指著自己的腦袋,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不可以再惹怒歹徒了,要不然她真的得回去跟閻王老爺報到了。再說,那兩個對她「上下其手」的傢伙,除了像搜身般將她的身體給「拍」遍後,便停止了所有的動作,看來不像要強暴她。
「找不到光碟片。」那個高個兒在拆了何語竹的背包後,向他的頭頭報告搜查結果。
「找不到?」這夥人的頭頭皺著眉頭,似乎有了重大的決定。「先把她帶回去。」他們和她有嚴重的語言隔閡,必須將她帶回去審問才行。上級給他的命令是,在找到光碟片之前要留活口,而她是他們找到磁片的唯一途徑。
好奇是何語竹的天性,在「暫時」解除危機之後,她才仔細的聽這些外國人在說些什麼東西。對於外國人,她本能的反應就是要說英文,但是,經過她的初步——非常初步的判斷,這些個外國人說的壓根兒就不是英文,反倒有點像西班牙文,總之不會是英文就對了,因為英文聽起來沒有這麼繞舌。
慘了!他們說的不是英文。何語竹在心中暗暗喊糟,所有的外國語言中她會的就是一點英文,還有幾句日文,其他的自然不用說了。現在,這些人說的全是她聽不懂的話,那她要如何才能自救呢?
本來還在想:要是他們說的是英文,她好歹也能聽出幾個單字,現在好了,一個字也不懂,難道真的要任他們擺佈?
老天!她怎麼會這麼、這麼、這麼……的倒霉?!昨天家裡才被小偷光顧,現在她自己又因不明原因被綁架。
「怎麼會這樣。」何語竹無奈的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