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貝多芬再度踏進凌鷹時,她想她全身的細胞一定已經死了一半以上。天降橫禍,這絕對是天降橫禍!
「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發生在我身上!」貝多芬感歎地說著:「這裡不是我該來的地方啊!」
和她母親的意志力對抗賽,她終究是輸了,於是,她只好被迫穿著她母親特地上百貨公司新買的黑色裙裝──裙子!天啊,這東西她自從高中畢業後就再也沒穿過了。踩著兩寸高的黑色方頭鞋,來到凌鷹。
「貝學妹,真沒想到你的身材這麼好!」連國城在看到貝多芬這一身打扮之後,把以前對她的印象整個給推翻掉。「我認識你這麼久,第一次知道你居然有一雙美腿!」
果然是人要衣裝。她也不過換套衣服、露出一截小腿,就吸引了在場半數人的全副注意力。
「謝謝你的恭維!」貝多芬皮笑肉不笑地說,心裡想的卻是等到開學後,她一定要讓連國城來當她的對手,讓他瞧瞧她不僅有雙美腿,同時也有雙踢人很痛的腿!
「說實在的,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到凌鷹來上班。」
「是啊。」連她自己也沒想到。「不過我媽說得好,到大公司來見識、見識也是人生的另一種體驗。」她絕對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她之所以會來上班,是因為她老媽硬架著她來的。真沒想到,老媽都已經五十來歲了,她的臂力不減反增!
「我爸也是這麼對我說的。」連國城附和地點點頭,然後他又看了貝多芬一眼。「貝學妹,以後我們就算是同事了,你不介意我叫你的名字吧?」
「哦,是啊,叫我名字就好了,要不然學長、學妹這樣叫來叫去,挺麻煩的。」再忍耐個兩個月,到時他就得必恭必敬地喊她一聲「教練」。
「那我可不可以像玉苓一樣叫你小芬就好,你知道的……如果叫你『多芬』,有點像是在替某個沐浴乳廠商打廣告。」
「我無所謂,方便就好。」貝多芬敷衍地回答。
有件事,她覺得非常奇怪。
男人,是不是只憑外表來判斷一個女人的存在價值?好像一個被稱之為美女的人,在男人眼中的評價絕對比一個長相平平的女人高上許多。更可笑的是,即使那女人只是個花瓶也無所謂。
不講別的,就拿連國城對她的態度來說吧。以前,他雖然是很努力的想要請她當跆拳道社的指導教練,但是那時她可不覺得他把她當成「女人」看,了不起就是一個曾經拿過世界冠軍的學妹。可現在她穿了裙子、化了妝、穿了有跟的鞋子,他對她的態度就整個改變了,不但學妹不叫,還學起連玉苓叫她「小芬」!
如果男人都是這麼一個樣,她倒寧願永遠都穿著長褲,別讓人當成「美女」,做一個不需要外人──尤其是男人──評價的真實自我。她的身邊鮮少有「同伴」以外的異性出現,也就是說,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不是隊員,要不然就是親戚、同學之類的,而他們對她也從沒超出過這三種範疇。
她的兩個姊姊身高雖然沒她那麼高,但是也都有一百六十五公分以上,再加上她們善於打扮,身邊的追求者未曾間斷過。反觀同是同一對父母所生的她,二十歲了,到目前為止連個影兒也沒有。
她知道自己不醜,可是也沒美到哪兒去。既不傾城、也不傾國,當然更沒有似水的柔情,再加上自己一身的「本事」,更是乏人問津。
或許是她小說、漫畫、電影看多了還是怎麼的,她總希望如果有一天她的「Mr. Right」出現時,他之所以愛她,就只因為她就是她,而不是因為她穿著漂漂亮亮的衣服,打扮的像是櫥窗裡的模特兒,抹著誘人的口紅,散發著人工製造的香味。她希望她的「對先生」喜歡的是原本的她、未經加工的她。
唉,只可惜依照她這二十年來的生活經驗,要遇上這樣的一個男人,難喔!要是哪天她真的想要交個男朋友時,或許她真的得學學班上的某些女同學,做到笑不露齒、立不搖裙這類的淑女,然後每天注意自己穿的衣服是否有搭配到今天的鞋子、這樣的穿法會不會太流於俗套……這麼才能吸引到男人的青睞。但是這樣的自己,讓她覺得太虛假了,根本不是原來的自己。
貝多芬心思愈飄愈遠,完全沒注意到大家投射在她身上不可置信的目光。
連國城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本著同校的情誼,他輕輕的用手肘推了她幾下。貝多芬注意到這個小動作,回過頭來看看他,小聲地問:
「什麼事?」怎麼她發呆也有錯嗎?反正上頭的人全都在講些五四三的東西──這些事情,就好像每回有什麼頒獎典禮時,總要邀請一些貴賓上台演講一樣的不必要──她就算不聽也無所謂吧。
連國城使了使眼神,要她看看周圍。
貝多芬很是合作的掃了四周的人一眼,卻意外的發現,怎麼每個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她低頭看看自己,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啊,她身上穿的衣服和其他人穿的沒什麼兩樣嘛!而且也沒沾到什麼番茄醬、還是醬油之類的東西啊。不過話又說回來啦,就算是沾上,她這套衣服可是以黑色為基調,不太可能看得出來嘛。
「貝小姐,」站在講台上的人突然叫了她的名字,害得貝多芬以為她發呆的事被人發現了,立即將身子坐挺,目光直視講台。「現在請你和林秘書到董事長辦公室報到。」
貝多芬聽到這老頭──算老了,雞皮鶴髮的──這麼一說,不解地問:
「我們每個人都要到董事長辦公室報到嗎?」奇了,他們這批工讀生有這麼重要嗎?居然要一個個到董事長室報告。
「不,就只有你而已。」林瑞方看著這個由聶封雲親自遴選出來的「特助」,親切的為她解說。「你未來的工作,董事長會親自告訴你的。」
他覺得很有趣的是,過去五年來從沒聽聶封雲說過要幫他找個人來分擔他的辛勞,怎麼這會兒卻弄個連大學都還沒畢業的小女孩來當他的助理,同時美其名為「董事長特助」,這其中該不會有他不知道的「姦情」存在吧?
「只有我?」貝多芬不明白地問:「這是為什麼?」
和別人不一樣,這就表示她即將被人當成特權份子看待,也許有些人不會說些什麼,但是她相信這幾個同她一起進凌鷹當工讀生的人,絕對會有為數不少喜歡嚼舌根的人,而且不管男女都一樣。
「這我也不清楚,我想詳情董事長應該會對你說明。」林瑞方圓滑的將問題推給聶封雲自己去解決。「好了,我想董事長應該已經到他的辦公室了,就麻煩你跟我走。」
人家都已經這麼客氣的要她跟著他走,她當然也不好說個不字,畢竟總是要給對方留點面子嘛。
就這麼的,貝多芬乖乖地隨林瑞方先行離開。
☆ ☆ ☆
「哇,貝小姐,你長得好高啊!」林瑞方雖然不矮,但是現在和貝多芬站在一起,卻也只能平視她。「有沒有一百八十公分?」瞧她手長、腳長,人又長得瘦瘦的,全身比例也很不錯,真是一個非常完美的衣架子。
「沒有,一百七十五而已。」不過,她的鞋子倒是超過了五公分,也就是說她目前的身高的確超過一百八十公分。
「以前有沒有當過模特兒?」林瑞方感興趣地問。他猜,也許聶封雲就是在某個服裝發表會上遇到她。
「沒有,我對那個沒興趣。」不是她看不起模特兒的工作,只是她不喜歡在大眾面前走來走去的,穿些一般人穿起來根本不能看的衣服。
「哦。」她的回答讓林瑞方印象深刻,現在鮮少有女孩能抗拒「模特兒」這三個字的誘惑。「那你的興趣是哪方面的?」
「我沒什麼特別的興趣。」貝多芬照實回答。「最風雅的興趣就是陪我朋友去看畫展。」看畫展是連玉苓的興趣,不是她的。「因為看完畫展之後,我朋友得陪我去看電影,當做是回報。」一個人看畫展、看電影的確有些無趣,多個伴也是好。
「嗯,很不錯的興趣。」林瑞方看著面相清秀的貝多芬,心裡直納悶,聶封雲是從哪兒認識一個名字特別,就連人也不同於一般女孩子的女人。「我看過你的履歷表,你說你的專長是柔道和跆拳道?是黃帶、還是紅帶?」難不成是她家附近的治安特別差,因此她的父母要她學這兩樣東西好防身用?
「黃帶?紅帶?」貝多芬覺得有被污辱的感覺。「那是我小時候的事。目前我的跆拳道是四段,柔道比較差一點,只有兩段。」他要是不提,她也不會說,可是既然他提了,她也沒必要隱藏。
「四段!」林瑞方不敢置信地問。「你真的是四段?」
「我家裡有證書,你要是真的想看,下次我可以帶來。」貝多芬早就習慣別人這種訝異至極的驚歎號──當然,會發出這種驚歎聲的人,當然是對她以前的「豐功偉業」不瞭解。
「不、不必了,我相信你就是!」
天啊,他眼前的女孩子居然是個功夫高手……難不成,她是來應徵聶封雲的貼身保鑣的?不過,他記得這種事他們是委派給保全公司去辦,怎麼這會兒這個保鑣居然會出現在他們公司例行的人事任命內?
「我可以請問一下,你和董事長是怎麼認識的?」既然她是聶封雲指定的空降部隊,那麼她一定在某時、某地見過聶封雲了。
「怎麼認識的……這情況有點複雜,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你的問題。」貝多芬誠實地說:「不過,真要說起源,應該是因為聶封雲的那輛騷包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董事長的愛車才對。」她一時「口誤」,將她的頂頭上司連名帶姓的叫出來,趕緊又補充說明。
她在心裡喘了口大氣。心想,這大公司的規矩一定多如牛毛,以後她可要三思而後言,要是一不小心講錯了什麼話,惹得大老闆不開心……她可沒忘記她老媽在她來上班前撂下的狠話──你要是被人給開除了,以後也不必出去工作,等著相親結婚,在家裡帶小孩就好了!
唉,她老媽為了要她乖乖的待在凌鷹,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聶封雲的騷包車?林瑞方的興趣及好奇心可以說是完完全全被貝多芬給挑起了。
「哦,你是指董事長那輛藍寶堅尼嗎?」這輛車應該可以勉強算得上是聶封雲的愛車──畢竟,這輛車可是他未來的「愛」妻送他的訂情「車」。
「沒錯,就是那輛車。不過其實也沒什麼事,是我和我朋友太大驚小怪了點。」貝多芬輕描淡寫的將這件事給帶過去。「所以啦,我和董事長基本上總共也只見過兩次面而已。」一次在停車場,一次在路上。
等等,林瑞方會這麼問她,這不就表示那個「陷害」她到凌鷹來的人是聶封雲本人?天啊,這傢伙真的是吃飽了沒事幹,有這麼多閒工夫來弄這些事情,不如趕緊回去教化那個不守交通規則的人。
「林秘書,你的意思是……我能到凌鷹工作,全是董事長的『幫忙』?」在說這兩個字時,她得用盡全身的自制力,才能防止「咬牙切齒」的動作出現。
「你不知道?」林瑞方反問。「我以為這事情你清楚呢。」事實證明,貝多芬和聶封雲之間並沒有他所想像的「姦情」存在,唉,真是可惜啊!要不然就有好戲可看了。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要是她知道,她不論是用逼的、還是用利誘的──不過說起來,這些方法肯定失敗就是──不管什麼方法,只要能讓他收回成命,她都會很樂意去做。
「其實這也無妨,我想董事長會特別破例讓你進凌鷹,一定有他特別的用意。」至於聶封雲的用意為何,他這個當下屬的當然有必要去臆測上司的心思,要不然他的陞官加爵之路可難行得很。「不過,再怎麼說,我還是很高興董事長體諒我的工作辛苦,找個人來幫我。你說,我們董事長是不是一個非常體貼部下的上司?」
「哦,這是無庸置疑的。」貝多芬忙著陪笑道:「我很高興能和你一起工作。」高興?這種會遭天打雷劈的大謊話,她居然也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來!唉,或許是環境使然,讓她這個一向只說真話的人也跟著虛假起來。
電梯直達十二樓,林瑞方帶著貝多芬參觀只有主管階級才會來的樓層,邊走邊對她解說這十二樓的配置,譬如說,廁所在哪裡、她往後的工作地點在哪裡之類的。而貝多芬則是跟在林瑞方的身後猛打呵欠,只希望他能趕快帶她去見聶封雲,完成所謂的報到程序。
此時此刻,她真是羨慕連國城他們,雖然他們的職稱只是個小小的工讀生,但是他們可不需要像她一樣,成天被上面的頭頭盯著,要是想摸魚打混,也不怕被當場活逮──不過,她想這裡頭會有她這種心態的,大概就只有她這麼一個不長進的人吧。
最後,林瑞方在一間有著雕飾的木門前停了下來,木門上還有一對黃銅手把,而不是平常到處可見的喇叭鎖,怎麼看就是和其它的地方不同,貝多芬猜測,這大概就是聶封雲的辦公室了。
「好了,這間就是董事長的辦公室。」林瑞方是個盡責的導遊。「董事長就在裡面,等會兒你向他報到完畢後到我的辦公室來,我會先教你一些簡單的電腦使用手續。」說完這話,很有紳士風度的幫她開了門,同時還做了個請進的動作。
貝多芬對他微微的點個頭,算是對他體貼的行為道謝。
她走進去後發現,聶封雲的辦公室沒她想像的豪華──她以為他的辦公室一定像百貨公司一般,有挑高的樓面,也許還掛著一盞水晶燈在天花板上;當然啦,辦公室裡要不是鋪著高級地毯,就是用高級木材鋪成的地板……總而言之兩個字,就是要有「高貴」──高雅又昂貴──的感覺。
可他的辦公室不要說沒有水晶燈,就連高級地毯也沒有,雖然有一組看起來挺昂貴的沙發,和同一個色系的玻璃茶几,但除了這個,就是一張原木辦公桌,和一整個牆面的書櫃。書櫃裡裝的也不全是書,有些像是檔案夾的東西,在書櫃裡佔了不小的比例。這裡的設計還沒那天她待的會議室來得美觀呢。
然後,貝多芬看到聶封雲在成堆檔案裡埋首工作。
「看來,一個大企業的負責人還真是辛苦。」貝多芬站在門口有感而發地說。
聶封雲原本正專心看著前些天才和海億集團敲定的合作開發案的合約,愈看愈覺得不對勁。合約內容大致上和原先協議的相同,如果不仔細看,是無法發覺出有任何不對勁,但是現在他再看一遍合約內容時,卻發覺裡頭有些詞意模糊的地帶。也就是說,如果一旦出了任何問題,那麼將會有許多不利於凌鷹的部分,看來,他絕對有必要找律師團的人好好商量一番。
就在他準備打內線要林瑞方幫他和律師團的人安排會面時間,好談談這件事時,卻發現貝多芬出現在門口。
「小芬,」看到她的出現,他這才曉得今天就是那群菁英工讀生報到的日子。「你先坐一會兒,我現在有點事。」
貝多芬很是識相的沒問原因,直接照他的話做,乖乖地坐在沙發上。
「Jerry,盡快請張律師過來一趟,要他順便把和海億的合約書拿過來,我有點事要和他談談。」聶封雲下了這個命令後,從原木辦公桌後走了出來,接著就坐在貝多芬身旁。「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好久?」貝多芬不解地看著他。「不久啊,才幾天而已。」她記得前兩天才「巧遇」過他而已嘛。
「那你有沒有聽過度日如年?」不知道為什麼,聶封雲一見到貝多芬,心情就變得特別輕鬆,就連講話也跟著輕浮起來,完全沒有他平常沉穩、嚴肅的模樣。「我倒覺得這幾天沒見到你,就好像好久沒見著你了。對了,你怎麼沒打電話給我?」他明明記得他已經把電話號碼給她。
「我沒事打電話給你幹什麼?」貝多芬口氣中帶著不耐,同時隨著他一寸寸靠近,她一寸寸的往反方向移動。「還有,『董事長』,我今天是來向你報到的。」她特別強調董事長那三個字。
聶封雲察覺到她的退卻,不過沒有明白的點破,他只是更加的得寸進尺,直接貼坐在她身邊,想看看她會有什麼反應。
「私底下不必這麼正式,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貝多芬對他的貼近是敢怒而不敢言,畢竟他除了坐得「比較」近以外,倒也沒什麼-矩的行為,因此她只好假裝若無其事的站起來,走到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我想,我還是叫你董事長就好了,再怎麼說你也是我的頂頭上司。」想到這兒她就有氣,不過她可不想惹是生非,她只希望能平安無事的混完這兩個月。
「那怎麼可以,我們兩個關係非比尋常,這麼叫似乎是太生疏了點。」他故意語帶曖昧地說著。
「我們什麼時候關係非比尋常來了?」貝多芬生氣地指出事實。「我們也才不過見了兩次面。」第一次見面對他還沒什麼反感,第二次開始,這傢伙的行為便有點不檢點,而現在,他居然當著她的面睜眼說瞎話!
「可是你不覺得兩次都是非常的特別嗎?」
一次是差點害他對不起列祖列宗,另一次則是兩人共度早餐,雖然還有第三者在場。一般來說,如果他同他任何一個朋友說,他和某個女人共度了早餐,那他們直接的認定便是,他和某個女人有了非常美好的一夜,然後隔天起床共享美好的一餐。也就是說,這事要是說出來,不明白前因後果的人,都會以為他們兩個一定是有了某種特別的關係。
「我不覺得。」她只覺得很倒楣。「還有,董事長,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你會讓我到貴公司來上班?如果可以的話,麻煩請告訴我原因。」她除了第一次見面時,差點讓他絕子絕孫外,另外的那一次,她還請了他一杯豆漿,如今他卻恩將仇報,居然設計她到他的公司來上班。
如果說只有這樣也就罷了,竟然在所有人面前要林秘書將她帶上董事長辦公室,直接向他報到,這豈不是告訴所有人她有「特權」嗎?
「原因?」這個原因連聶封雲自個兒也不是非常清楚,只是每回見到她總有放鬆神經心情愉快的效果,如果說他能每天都見到她,他想,這一定是件非常不錯的事。基於這個「原因」,他決定一定得讓貝多芬到他身邊工作才是。「如果我說我想天天見到你,你覺得這個原因如何?」
「很好笑!」她覺得一定是上回在停車場裡他差點被她踢到,再加上事後又得知她對他的愛車有不懷好意的念頭,所以打算趁著她是他的員工的時候,好好的「照顧」她!「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今天,如果她是個大美女的話,這話她也許還會信個五分;但是像他這種有錢人,天下美女看過不知凡幾,怎麼可能把目光焦點放在她身上?她媽是沒給她生個絕頂聰明的腦袋,但是她至少還具備有普通的邏輯推理能力,以及不欺騙自我的自知之明。
「為什麼不?」聶封雲認真地說:「這種事我又何必說謊?再說,我的秘書工作效率一向很好,如果他真的需要人來分擔他的工作,我相信他自己會主動向人事部要求。」果然沒有錯,一看到她在他身邊,不但讓他心情愉快,還有種難以言喻的充實感,就像現在一樣!
「那請問你哦,你花錢找我來上班,就是為了叫我每天坐在這裡八小時,好讓你有好心情上班?」那她的功用豈不和花瓶沒兩樣?真這樣的話,他為什麼不直接去買個漂亮的花瓶擺在辦公室裡不就得了?再說,真要分等級,她頂多也只能算得上是個「玻璃瓶」,還高攀不上「花」字輩。
「如果你要這麼做,我也不反對。」聶封雲很認真地考慮她的提議。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就算我帶個枕頭來這裡睡上八個小時,等時間到了再提著枕頭回家,這樣也算『上班』?」
「不必這麼麻煩,那道門後面是我的臨時臥房,你要是想睡到裡頭去就可以了,不必硬窩在這沙發上。」
「不會吧,我真的什麼事都不用做?」貝多芬長這麼大,還不知道這世界上有這種工作的存在。「只要坐在這裡陪你上班?」她是有聽過「伴讀」、「伴遊」這類的工作,但是她沒聽過上班也要人「伴」的。
「沒錯。」聶封雲直截了當的回答她。「你要做的就這麼多,如果說你想幫忙的話,我不會反對。」
「你不是為了整我,所以才找我來上班的?」在林瑞方告訴她,是聶封雲讓她成了凌鷹的新進人員後,她一直以為他是想趁機整她,所以才讓她進來的。
「看來,你對我有頗探的誤會。沒關係,以後我們多的是見面的時間,你會慢慢瞭解我的。」
瞭解他?不、不、不,她想他們最好還是保持在彼此不瞭解的狀態下最好。
☆ ☆ ☆
過了一整個禮拜無所事事的上班生涯,貝多芬每天八點半準時到聶封雲的辦公室報到之後,她便可以做自己的事。不論是躺在那張看來價值不菲的沙發上看漫畫,到林瑞方的秘書辦公室打打電動玩具,甚至是上網找人哈啦,全都沒問題。其實,她真正見到聶封雲的時間並不多,因為他要不是忙著開會,要不然就是有事外出,真正在辦公室的時間並不多。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只要聶封雲一不在,她就算溜到他的專屬休息室裡睡大頭覺也沒人會管她,她在凌鷹過的日子,可以說是愜意又自在,在加上強而有力的空調系統,她一點都不覺得現在是熱得可以要人命的夏天。
這一天,貝多芬還是照常搭電梯上了十二樓,打開聶封雲辦公室的門,卻不見聶封雲的「芳蹤」,她心想,他可能又像前些天一樣,直接先去接洽公事完畢後,再到公司來。
她將自己帶來的零食、飲料、小說和漫畫先放到茶几上,然後脫掉西裝外套,解開襯衫上頭一個鈕-,讓自己的脖子能夠正常的轉動;雖然她在這裡的生活十分悠閒,但是她每天還是得穿著正式的套裝上下班。如往常一般,她從聶封雲的桌上隨手抽起一份早報,看看今天的頭條新聞為何。
半小時過後,她已經看過了兩份早報,因此決定上林瑞方那裡去串串門子,聊聊天也好。
「早啊,林秘書。」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和林瑞方也算得上是朋友,因此她拿了包零食過來和他共享。「我這裡有一盒小西點,剛好給你配咖啡。」小西點配咖啡,味道應該是最配的了。
「太好了,我才在想下午茶的時候沒有點心可配呢。」林瑞方收下貝多芬送過來的小西點。「對了,董事長還沒來嗎?」
他記得昨晚十一點半時,還接到聶封雲詢問有關公事的電話,也就是說,他昨晚八成又是通宵工作,因此他要不是還在家裡睡覺,就是人在董事長室隔壁的小房間裡休息。總而言之,一時三刻之間,他們可以安心的喝上一杯好茶,聊一聊有關聶封雲的小小八卦。
「還沒,我來的時候沒看到他。」她拉了張椅子,坐在林瑞方的辦公桌旁邊,手上還拿著原味番茄汁。「對了,我來這麼久,怎麼從沒見過董事長的未婚妻啊?」其實也沒多久,不過一個禮拜又一天而已。
「喔,王小姐啊……她出國了,應該這兩天會回來吧。」林瑞方想起王文憶的脾氣,實在弄不懂天下女人這麼多,怎麼聶封雲誰不好挑,偏偏挑上王文憶!「我想,我要是你,我寧可不要見到她。」他對她實在沒什麼好評價。
「為什麼?」貝多芬的興趣完全被林瑞方給挑起了。
「她啊……」一提起王文憶,林瑞方就有滿肚子氣。「我不喜歡講人是非,可是提到她,我就……我就……有氣!」
「林秘書冷靜點,別激動!」貝多芬見狀,連忙去幫他倒了杯開水,要他喝水降降火氣。
「小芬,等哪天你自己遇到後,你就可以瞭解我的感覺了。」林瑞方接過茶杯,喝了口水潤潤喉。「小芬,我問你,你進來這幾天,董事長有沒有要你倒茶給他過?」
「沒有。」因為聶封雲都很自動的將她冰在小冰箱裡的飲料拿出來喝。
「是啦,我來凌鷹也有七年的時間,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要我像個小妹倒茶──但是,王小姐第一次來的時候,居然就要我倒茶給她喝!更可惡的是,連句道謝也沒有。」
「就這樣?」貝多芬認為這是林瑞方太過大驚小怪了,也不過就是幫人倒了杯茶,而對方忘了道謝而已嘛。
「小芬,你不瞭解那種感覺!」林瑞方也不是剛出社會的熱血青年,動不動就會被人惹得發起脾氣,他今年已經三十歲了,看的人、事、物之多,絕對不在少數,但是有辦法在幾句話裡就讓他徹底討厭某人,王文憶是第一個做到的人。「她那種脾氣……唉,反正等你自己遇到就曉得了。」林瑞方歎了口氣。「要是等哪天她真成了董事長夫人,我們這些當人屬下的可就辛苦了。」
「怎麼?她會干預朝政不成?」
就像歷史上一些外戚篡權一樣,將一些忠心不二的良臣給誅殺殆盡?要是將這戲碼搬到凌鷹來,不就是董事長夫人利用後門管道,將她的娘家親戚全都弄到凌鷹來上班,到最後凌鷹公司的實權反而落到聶封雲的未婚妻家裡去了!嗯……如果事情真照這樣發展的話,林瑞方以後的確辛苦!
「豈止,她目中無人的樣子,簡直像是凌鷹就是她家旗下的子公司!」林瑞方氣就是氣這點。論集團財勢和政商關係,王文憶家的海億集團和凌鷹根本無法相比,她憑什麼在他們這些高級主管面前擺出一副老闆架子。
「哦,這麼說,她是氣焰高張的女人嘍?」由林瑞方的說法來看,聶封雲的未婚妻不怎麼得民心。「奇怪,有修養的大家閨秀不是很多嗎?怎麼董事長誰不好選,偏偏選到她?難不成她美得讓男人見著第一眼後,就會忘了今夕是何夕嗎?」
要是有這麼美的女人,她倒想見見。
「唉,還不都是海億的老闆硬說什麼聶、王兩家要是結成親戚,不但兩大集團都各有好處,而且在市場還能造成更強的影響力,在合作案各方面也更好商量了。」
林瑞方覺得要是凌鷹和海億真的聯姻之後,凌鷹很有可能會被海億給拖垮。雖然海億在台灣算是前十大企業之一,但是最近他們的經營策略一直處於擴張狀態,面對經濟不景氣,也不曉得修改經營策略,要是再這麼下去,如果經濟大前景不轉變,海億肯定會爆發財務危機。而那時要是凌鷹和海億的聯婚已定的話,依照中國人傳統的認定觀念,外界一定也會對凌鷹的財務起疑,到時凌鷹就算沒事,也會變成有事。
「難不成董事長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和王小姐訂婚?」不會吧,她不覺得聶封雲像是這樣的人啊?雖說他有時候和她說話時,有些輕浮外加不檢點,但是他可是個很努力工作的人,而且她也不覺得他像是個嫌貧愛富的人。
「這不是董事長決定的,而是老董事長做的決定,我們董事長只是沒反對而已。」但也不表示贊同就是。
「可是,他們不是訂婚了嗎?」要是聶封雲不同意的話,那麼那位王小姐又是怎麼成了他的未婚妻?
「什麼訂婚,他們只是口頭上的承諾,連儀式都還沒舉行過。」要是凌鷹和海億兩家真的決定聯姻,早就上報紙的頭條了。
「口頭承諾?那為什麼我當記者的二姊告訴我,董事長那輛藍寶堅尼是那位王小姐送給董事長的訂情之物?」
「訂情物?」林瑞方聽到這說法不禁哈哈大笑。「沒錯,這東西就是那個王小姐送的訂情物──不過很不幸的,這輛車董事長不要說是開它了,他連碰都沒碰過它。」
「那輛車可是貴得跟什麼似的,他真的連碰也沒碰過?」要是她是男人,有這種名貴跑車的話,她肯定會開這車到處跑。「而且,有點見識的人都應該知道這車價值不菲,如果說董事長和女人約會、還是想泡女人的時候,這車不就發揮了最佳功能了?」
「小芬,看來你還不瞭解我們那個把工作當情人的上司。」林瑞方搖搖頭。「自從董事長接掌凌鷹這幾年來,我還沒看過他和哪個女人有過非公事以外的約會。」一個能把辦公室當成自己家住的男人,他對工作的興趣應該是凌駕其它所有的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老董事長才會幫他安排了這門婚事。」他猜想,聶封雲之所以沒有直接拒絕,很可能是真的認為和海億聯姻,能為凌鷹帶來某些利基點。不過,今非昔比啊!
「這怎麼可能!」貝多芬才不信這個聶封雲過的是類似清教徒般「守身如玉」的日子。「林秘書,你該不會是為了維護董事長的名譽,所以才故意這麼說的吧?拜託,如果我是完全不知道他本性的人,也許我會同意你的話,但是,很不幸的,我並不是不知情的人。」
「哦?」林瑞方聽她這麼一說,興致全來了。若說起聶封雲的本性,全公司有誰最瞭解?他林瑞方要是認了第二,絕對沒有人敢稱第一。如今,貝多芬卻持完全相反的意見,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內情在。「那麼你說董事長的本性是如何?」
「色!」貝多芬想了想然後這麼說:「不過,他也是挺努力工作啦,雖然有時候還是有點……」她實在不想說出聶封雲對她毛手毛腳的經過。
說也奇怪,她對聶封雲加諸在她身上的「性騷擾」,居然不會起反感,還有點習慣成自然,再也見怪不怪。她奇怪的不是她的「習慣」,而是這行為要是換成別人,她恐怕早就大開殺戒,將對方的肋骨打斷兩、三根也說不一定,可是對著聶封雲,她要不是相應不理,便是被他激得面紅耳赤、神智不清,到最後變成有些語無倫次……怪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嗎?」林瑞方明白如果想要知道更多,就絕對不能露出一副猴急樣,在這種時候更要泰然自若,和平常閒聊時的態度相同。「你可不可以舉例說明啊?」
今天她既然會說聶封雲性本「色」,那麼一定是她看到或得知他的某些舉動,才讓她有這種結論。該不會是聶封雲對她犯色心了?
「舉例……」在這一個禮拜下來,例子已經多到不勝枚舉了,不過讓她印象最深的,還是第二次見面時他所說的那段話。「有一次他居然對我說,要親自展現他本為男兒身的證據給我看!還說如果我看了之後還有質疑,甚至可以直接用手摸。」男生和女生除了「那個」地方大大不同外,還會有什麼地方是能證明他本男兒身的證據?
「他真的這麼說!」天啊,大新聞!天大的新聞!林瑞方雙眼圓瞪地說:「這真的是聶封雲──也就是我們董事長說的?」
「不是他還有誰!」
「小芬,你想董事長會不會是對你情有獨鍾,所以才這麼說的?」他這個當秘書的竟不知道聶封雲有這麼熱情、奔放的一刻!「你曉得的,有時候男人嘛,總是會對他們心儀的女人有些異於平常的言行出現。」
「不可能!」貝多芬根本不覺得有這種可能性存在。「林秘書,你覺得我美嗎?」這個問題,她也時常問自己,但是得到的答案,總是「中等美女」四個字。也就是說,她不很美、但也不很醜,了不起就是比別人高了點。
「美的定義人人不同。」不說別的,在他林瑞方的心目中,所謂的美女至少要達到前凸後翹,髮質要柔順、輕柔,皮膚要吹彈可破……基本上,能達到這幾點,就算她的五官平得和畫出來的沒兩樣,他還是會覺得對方是個美女。「你覺得那些走國際服裝秀的模特兒美嗎?」如果光就五官來說,有些還真的是美女一個,但是她們全部瘦得只剩皮包骨,從側面看,簡直和竹竿沒什麼兩樣。
「有些很美,其他的……很高吧。」貝多芬就她的感覺如是回答。
「是啦,可是有些人就認為那些身高高的人很美、很有魅力,這你要怎麼解釋?」林瑞方喝了口開水。「我的答案是,各花入各眼,就算全世界只有一個人覺得你美,那麼你也是一個美女。其實平心而論,依你的條件來說,你也算得上是個美人了。」
再稍微注重一下化妝、衣著,肯定其它樓層的男職員一定會想盡理由到十二樓來辦點事情。到時候,從不為女人心煩的聶封雲,恐怕要破天荒的緊張起來了。
想到這裡,林瑞方不自覺的心情好了起來,就算昨兒個晚上聶封雲煩他煩到半夜一點,讓他今天極度的缺乏睡眠,他也無所謂。
「真的?你是第二個這麼說的。」第一個當然是生她的母親。不過有人稱讚自個兒美,當然是很讓人高興的事。
「你想不想變得更美?」林瑞方慫恿著。「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變美聽起來挺不錯的。」不管是任何人,當然都希望自己能變得美一點,這是無庸置疑的。「不過,成為目光的焦點就免了──我喜歡我現在的樣子。」
「小芬,你先聽我說。要是你在路上看到一個美女,你不會想回頭多看她一眼嗎?」
「那她也得是個超級大美女才有可能。」
「是啊,要是你成為一個超級大美女,那麼不就很自然而然的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了。」林瑞方很是興奮地說。
「超級大美女?我?」她指著自己,直覺的認為他是在開玩笑。「不可能啦!」
「小芬,你相信我──你絕對可以的!」他認識不少女人,在人前幾乎個個都是別人口中的大美女,但是一旦她們卸完妝,換上最普通的衣服後,簡直就是換了個人似的。他相信貝多芬只要稍加妝扮,絕對能成為一名絕色。
「真的?」她半信半疑地問:「你沒在和我開玩笑?」
「相信我,我絕對是認真的!」他甚至已經可以預見十二樓將成為凌鷹所有男職員最想拜訪的場所。「今天下班後有空吧?」
「要做什麼嗎?」
「下班後你就知道了!」林瑞方故作神秘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