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雙到美國的頭三天,很是盡責的代替指導教授開了三天的會;每天有聽不完的學術專題報告、參加不完的座談會——不過,通常是她落座,別人口沫橫飛的談。
說快也不快,會程很快的進入尾聲,而她也終於得以收拾行李,搭上美國國內班機飛往她出嫁到美國的朋友林語竹家中,享受那貴賓級的招待。
到林語竹家的第一天,她連晚飯都沒吃,整整睡了二十四小時後,剛好趕得上和林語竹以及她的洋老公吃第一頓晚餐。
吃完晚餐,她陪著他們夫婦閒聊了會兒之後,又回到客房,繼續她那怎麼也睡不夠的超優質完全休息。
終於,在抵達朋友家的第三天,陸無雙被著一頭沒扎的長髮,穿著寬大的T恤和及膝短褲,手捧著一本她出國前打包進行李箱的言情小說,神清氣爽的出現在廚房,隨意找個光源充足的地方坐了下來,開始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這時,她背後的紗門咿呀的發出聲響,她以為是語竹或是她老公回來了,於是她稍稍將注意力自書上移開,回過頭去,對著來人道了聲:
「早安。」現在已是十一點,不過對她來說,只要還沒過中午十二點,就叫早安。
道了聲早後,她又埋首書中,讓那被打斷的劇情得以延續下去。
「你是誰?」一個操著英文的陌生男人聲音在她道早之後自她背後響起:「我以前沒見過你。」
聽到這兩句英文,她也十分的肯定,她在這之前也絕對沒見過這男人——這時,她歎了口氣,放下了書本,認分的回過頭,仔細打量這個陌生人。
一個金髮、高壯、結實、看起來長得還挺順眼的男人。
「你說什麼?我全部聽不懂。」明知他聽不懂中文,她還是有義務要以中文提醒對方這件事。
盡完自己該盡的責任後,她便當眼前的男人已經在空氣中蒸發,再也不見人影似的,捧起她帶來的小說繼續看下去。
瑞克-艾斯理自從拉開紗門後,便被這個有著一頭直順、烏黑秀髮的神秘東方女子給吸引;他見過不少東方女人,但是從來沒有任何一個能讓他的心產生與現在相同的悸動。
自從傑克結婚後,只要排得出時間,他必定會上傑克家小住個一、兩天,算是休息,也算是和昔日老友聯絡感情。
沒法子,這五年來他簡直成了個空中飛人,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今天還在西班牙拍戲,明天可能已經飛到了日本為電影做宣傳,到處以旅館為家,就連三餐也在飯店解決……而回自個兒在比佛利山的住家,做的也只有兩件事——洗澡、睡覺。
若真要尋得點家的感覺,只有上傑克這兒來,吃吃家常菜、陪著傑克到牧場裡騎騎馬;能做點普通人做的事,對他這個紅遍全球的超級巨星來說,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奢侈了。
這回,好不容得了三天休假,他毫不猶豫的開著車子朝傑克的牧場前進,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是這回迎接他的,不是傑克那總帶了點嘲諷的表情,或者是語竹那開心的笑容,而是一個深深觸動他心弦的神秘女子。
「我是瑞克-艾斯理本人。」不是他自信心過剩,但是,這世上真要不知道他是誰的人尤其是女人,還真是不多了。
他認為她之所以看到他之後,沒起任何反應的原因,絕對是因為她認為他只是個長得像超級巨星瑞克-艾斯理的男人而已。
陸無雙聽到他如此這般的介紹自己,眉頭微微蹙起,心裡納悶著:哪有人的自我介紹詞是這樣的?
我是瑞克-艾斯理本人?怪了,他要不是本人,難不成她見著的還是分身不成?拜託,他又不是宋七力,哪來那麼多分身、本首的。
她心想,反正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聽得懂、還是聽不懂英文,乾脆裝傻到底,省得麻煩。
於是乎,她只是輕輕抬起眼瞼,眼光稍微的困了他一下後,又垂下眼,專注於書本上。
瑞克見到她這般反應,心裡不由得慌了起來!這幾年來唯一能觸動他心弦的女人居然對他無動於衷!更有甚者,甚至連理都不理他!那麼,這下可怎麼辦才好?
不過,他隨即定下心來,細想了下自方纔他進門後所發生的事,他得出了個結論——
「嗯,她可能覺得我太招搖了。」
他心中壓根兒沒想到,陸無雙根本認不出他這個紅遍半邊天的超級巨星,便一逕兒的認定她必是因為他方纔的態度而不理他。
知錯即改,是他小小的優點之一,於是他放下身段,拉了張椅子,坐在她身側,柔聲道:
「小姐,你可能會覺得我是個驕傲的人,但我向你保證,真正的我是個風度十足的紳士,絕對不會做出什麼冒犯淑女的事……」他以影迷們最為津津樂道的獨特嗓音,開始向她傾吐滿腔愛意:「當我推開門見到你的背影時,我就知道我的人生從此會不同,是你帶來我生命的陽光、充實我的靈魂、填滿我的空虛、打造了我未來的藍圖……」
原本打算徹底漠視他存在的陸無雙,聽到他居然已經開始為她吟起詩時,臉上的表情簡直是哭笑不得;而聽著他的「詠歎調」裡的內容,她不禁覺得她手上這本小說中的詞彙都沒他用得多,修辭也沒他說得漂亮。
這傢伙若不是天生的詩人,就是專門以騙女人為業的登徒子。
而非常不幸的,她陸無雙對以上這兩種人是絕對興趣缺缺的。
若真要說她喜歡的類型,嗯,她喜歡的就冷天霽那個樣——生性彆扭、脾氣古怪,可有時又老實得可愛。和這樣的人在一起,當然沒法兒天天快樂,可至少他的某些反應,卻不由得讓她不時的想逗弄逗弄他,看他那想氣卻又不能氣的可愛模樣。
想想,冷天霽可也真是倒楣,什麼樣的名門淑女、大家閨秀、氣質美女不去愛,偏偏愛上她這個以整他為樂的普通女人——她心裡頭知道他是愛她的,不過他到現在還死鴨子嘴硬,怎麼也不肯承認。
哎,沒法子嘍,誰叫她喜歡他那個彆扭樣呢?要不然,她早逼他承認,哪可能還耗到現在啊。
現下,面對這個拚命以詩歌讚頌她的美、她的內在的奇怪男人,她反倒覺得非常不能適應。
陸無雙雙手抱胸,看著眼前滔滔不絕一直說話的男人,不曉得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她要是出聲用英文叫他開嘴,那麼他就會知道她懂英文;可她要是讓他知道她懂英文,搞不好日後不止是跑到她面前滔滔不絕而已,還可能變本加厲的纏著她不放……要真到那種地步,可慘了。
唉,這更是奇怪啊!去年的這個時候,追求她的人也不過小貓兩、三隻,誰料想得到,自從今年夏天來了個男學生鬧著要為她自殺後,她簡直像是桃花上身,不管走到哪兒,都有不長眼的男人嘗試著要與她搭訕。
不說別的,當她一上飛機後,有個同坐頭等艙、自稱是某某保險公司的老闆,便與人換了位子,硬是換到她身邊和她拉哩拉雜的說了堆話;而到了開會的會場,便有堆專家、學者擠到她身邊來,搶著對她發表高論……真是怪了,她的長相也和過往二十來年一樣沒什麼變,既沒有一夕之間由醜小鴨變天鵝,而男人們對審美的標準也沒在轉瞬之間改變,那麼,近日來有數不清的男人對她搭訕的原因是什麼?
難不成是她內分泌失調所散發出的性費洛蒙比別人強上好幾倍,所以只要是雄性生物,便會不自覺靠過來?
「嗯,應該是內分泌失調。」她想了良久之後,得出了這麼個結論。「回去之後,得找個醫生看看才是。」
正努力的向陸無雙表達心意的瑞克,聽到她說了串他完全不懂意思的字句後,終於領悟了——
「你不會說英文?」天啊!他的夢中情人居然無法與他做直接的溝通!
聽到他這麼說的陸無雙抬起頭來看著他,以中文佳許的說:
「很好,你終於發現了」事實是——她不是不會說,只是不想說,也懶得說。
她連自個兒該作的報告都能因為懶得查字典、懶得翻譯,而直接丟到冷天霽那兒,毫無愧疚感的增加他的工作量了,怎麼可能因為有個外國金毛猛男對她說英文,她就變得突然熱愛、同時樂意說英文了?
若不是高中聯考要考英文、大學聯考要考英文、碩士班考試要考英文、乃至日後的博士班也必須用到英文,她早將英文這玩意兒給忘得一乾二——中文書都快看不完了,哪還有那個閒工夫去看那些蠻夷文字來著。
「怎麼辦?你聽不懂我說的話、我也不會說你說的語言……」瑞克的大手用力的抓扯自己燦亮的金髮。「這該怎麼辦才好?」
「不要說就成了。」又是另一句中文。
陸無雙狀極悠閒的又將自己擱在流理台旁的小說給拿了起來,隨手一翻便翻到她方才看的那一頁,對於瑞克的懊惱、煩悶全然不放在心裡。
「對了!」瑞克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整個人雀躍的站起來。
「心!我們可以用心交流、以愛溝通!只要有愛,什麼事都能成!」
這時,他突如其來的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緊緊地、緊緊地抓住她的雙手——
「你看到了嗎?我的眼、我的心、我的魂,全都在說我愛你!」
他以十萬伏特的電流射向她,若是換成他的任何一個影迷,怕早就承受不了這般熱烈的愛意,直接被他的「愛」燒成木炭了。
只可惜陸無雙是個完全絕緣體,不要說感受他那電力十足的眼神,就連他口中的愛,聽在她耳裡,也只是噁心而已。
這時,她用力甩開他的手,不再說任何話,直接拿著書轉身離開廚房。
「怪了,現在是夏天,怎麼瘋子也這麼多?」出了廚房後,她如是說:「不是冬天時瘋子才多嗎?」
正所謂——歹年「冬」,厚肖人。
天,依舊晴朗無雲,那湛藍的天空向天際延伸著,讓人不曉得它的邊際究竟何在;而放眼望去,儘是一片綠油油的草皮,間或有幾隻悠閒的乳牛自在的嚼著牧草,偶爾發出幾聲高昂的叫喊,與遠方的同伴互通訊息。
就在這全然的牧場景色充斥著大地時,一抹艷麗的紅突兀的闖進了這個祥和的世界——
瑞克手捧著讓人特地自法國空運而來的長硬玫瑰,臉上依舊是那抹性感得教不知多少女性為之瘋狂的笑容,願長的身形在這大地的襯托下更顯瀟灑,而他那一身城市雅痞的打扮,絲毫不會讓人覺得不協調,反而更增添他的帥氣。
傑克大老遠就看到那一把刺眼的紅玫瑰,再看到瑞克瞼上那亮得幾乎要發光的笑容時,不禁深深的、深深的歎了口氣。
他輕抬了自己的帽子,算是和瑞克打了個招呼後,便開口道:
「瑞克,你這麼做是沒用的。」
這兩天來!瑞克對陸無雙的追求是毫不遮掩的明白,若是在場有記者的話,肯定會成為全世界娛樂圈的特大號頭條。
只要是陸無雙醒著的時候,便可以瞧見瑞克滔滔不絕的以各種他所能想得到的方式向她示愛,好表達他內心的感情。
人說,美麗的花朵能打動一個鐵石心腸的女人,於是瑞克不惜重金要快遞公司以最快的速度自歐洲每三個小時送來當季最美的花卉,而花香傳情的結果是——
他的妻子——語竹,與禍首陸無雙兩人在當晚於自家游泳池裡灑滿了各式鮮花的屍體,在一片紅紅紫紫白白中,打起了水仗,玩得不亦樂乎。又有人說,讚美一個女人,是獲得她的心的不二法門。
於是瑞克想盡所有美好、華麗的詞彙,以自身跡近完美的演技,兼之絕佳的想像力,訴說著陸無雙身上那少得可憐的優點與完美。
只可惜,他的作為只讓她更加堅信——傑克家來了個精神病患。
以上種種全在短短的四十八小時內發生了。傑克從不知道瑞克竟然會對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個怪得可怕、精得嚇人的女人這般的執拗。
「怎麼會沒有用!」瑞克對傑克的說法全然不表贊同。「世界上會有這麼多不同的語言,就是因為上帝不讓人類合而為一,」小時候他母親都會逼他上主日學,因此對聖經裡的內容,他多少還知道一些。「但是,上帝對人類的試煉,是阻止不了愛人們的決心的。」
「你確定無雙愛你?」
「她現在或許不,但未來,」瑞克眼裡綻放著希望的神采,彷彿他口中的未來就在不遠處。「我們必定是命中注定的伴侶。」
至此,傑克長歎一聲。
「是嗎?」瑞克的一廂情願著實讓他大開眼界。
「當然!」
「好吧,」傑克聳聳肩,「那就祝你成功了。」
想到昨晚臨睡前,語竹已經打算在今天作道鮮花沙拉了……他再看了眼瑞克手中的鮮花,想必這就是今天的食材了。
瑞克手捧著鮮花,興致勃勃的推開廚房的紗門,非常高興的見到這兩天令他魂不守舍、朝思暮想的女人,正安詳的沐浴在陽光中,坐在廚房的一隅安安靜靜的看著書。
「無雙,早。」這句話是他這兩天自傑剋夫婦那裡惡補來的少數中文之一。原本打算徹底漠視他的陸無雙,聽到他這句蹩腳至極的問候語時,不由得輕歎了口氣,將視線自書上移開,投向瑞克身上,然後不是很情願的回了個——
「早。」然後又低下頭去看她的書。
她的冷淡非但沒讓瑞克打退堂鼓,反而更激起他贏得佳人芳心的決心,於是他放下手中的花,拉了張椅子坐在她身側,開始以英文同她說起話來。
「今天的天氣真好,不是嗎?」
陸無雙的回答是將書頁翻面。
這兩天來已經吃慣閉門羹的瑞克絲毫不氣餒,他在心中告訴自己:她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反應,必定是因為她不懂英文、而他又不會說中文的緣故;也就是說,她不是不喜歡他,而是語言的隔閡,讓他們無法做更深一層的溝通。
如此篤定的想法,更加強了瑞克學習中文的決心。
「我發現你很喜歡看書,」既然天氣無法引起她的共嗚,那麼他就談些她應該會有興趣的事。「這幾天來,我看你幾乎書不離手。」
陸無雙對著自己手上的書撇了撇嘴,對他的觀察不予置評。
瑞克好奇的探頭看著她手中的書,不經意的看到了幾行字,然後又非常不經意的將它給念了出來:
「那雨如傾盆而下,將兩人的肌膚打得泛紅,此刻天空有道閃電劃過,在黑暗中,他們看清了彼此,也發現了潛藏在心中許久的情慾,就猶如這暴雨,逐漸的將他們淹沒……」
瑞克毫無自覺的念了一小段後,微笑道:
「這類的書,我記得有很多女演員都很愛看……」
話說到一半,他的笑容僵住了,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書自她手中搶了過去;看了書的封面上寫了幾個明明白白的英文字——Califoniasunshine。
「你懂英文?你一直都懂!」這句話簡直是控訴了。
眼看已經被當場抓包,若再強說不懂的話,那就太假了,於是,陸無雙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的看著他。
「我從來就沒說我不懂。」她的不懂,是他自己認定的,她只是沒加以反駁罷了。
「既然你都懂,為什麼要如此、全然的漠視我?!」瑞克長到這把歲數,第一次發現這世上竟然有女人會拒絕他,如此的衝擊可謂不小。
她大大歎了口氣,「哦,你說這個哦……」她撇了撇嘴,「我懶得說英文。」
她是不到絕對必要,絕對不說外國話的人——代替教授去參加那個無聊的會議,說英文叫『不得不』;在語竹與傑克家呢……反正他們兩個都會說中文,她也不會麻煩自己轉換腦袋的把中文字彙弄成英文給說出來……
至於為什麼不和瑞克說英文……嗯,她好像沒什麼「絕對必要」和他說話的理由。
「你懶得說?」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只是因為懶?」
「嗯。」她點頭,要不是今天被他給當場抓包,她肯定會在他面前繼續當啞巴的。
「就這個字,沒別的?」她的答案,讓原本猶如渾身降至冰點的瑞克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對,」如果他會說中文,她想,她應該不至於懶得連個「啊、噫、嗚、デ、哦」都懶得回的。「基本上沒錯。」
「好,」他像是賭上什麼似的,用力的、肯定的點了點頭。「你等著我。」
等箸他?瑞克的話讓陸無雙皺起眉頭,他是要她等他什麼?
雖然心中有這等疑問,但她心想,反正她再兩天就要回台灣了,就算他這句話有什麼特別目的,也和她無關了。
天性使然——於是她說:
「好啊,沒問題,我等。」對於無關係要的要求,她這人通常是很樂於助人的。青年守則裡說的——助人為快樂之本。
在這個時候,廚房的紗們被人給用力的推開,撞到了牆壁,引起了一聲巨響,然後火雞似的尖叫聲在廚房裡響起——
「我的老天爺!」陸無雙聽到這尖銳、刺耳的聲音,不由得挑了挑眉。「瑞克-艾斯理,你難道不知道片場裡幾百個工作人員都在等你嗎?」
這氣急敗壞的火雞男,正是瑞克的經紀人,在瑞克無緣無故逾假未歸時,讓人從巴黎急忙的結叫了回來。
「現在全美國的媒體都在謠傳,你是不是死在哪個不知名的荒郊野外,無助的等人發現你的屍體!」
「艾倫,你太誇張了。」瑞克的確聽聞有幾家媒體對他的失蹤做過些揣測,不過,說他曝屍荒野?未免也太誇張了些。
「不管誇不誇張,你現在馬上給我回片場,導演已經快要氣瘋了。」
「唉,」瑞克戲劇性的長歎,「我難道連一點私人的時間、追求我真愛的時間都沒有嗎?」
「你要搞清楚,你是屬於大眾的,尤其是還在工作的時候!」艾倫這個經紀人可不是當假的。「至於追求真愛,等你把這次的工作做完之後再說!」
「真的?」
「當然!」艾倫根本不將他的這句話當成一回事。「等這次工作完,你有兩個月的假,你要到哪裡追求真愛,我絕對沒有任何意見,」
「好,就這麼說定了!我現在馬上回片場。」瑞克是極具行動力的人,說到做到。
就在他要踏出傑克家門之前,他轉過身,走到陸無雙面前,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
「寶貝,等我,不論你到哪裡,我永遠追隨著你。」
他的舉動讓艾倫看得膛目結舌,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瑞克你……你……你真的……」他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啊。
「別忘了你說的話。」
瑞克對他貶了眨眼,而後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冷天霽從來不看娛樂新聞,就算裡頭的緋聞男主角是他本人也不例外。
但,今天,他破戒了。
他不只破戒,甚至要他的秘書——崔念芝,搜集各大報的影劇版,以及錄下所有新聞、娛樂新聞的節目送到他面前來。
而這都只為了一件事——超級巨星瑞克-艾斯理狂戀如謎一般的東方女子。
「董事長,你也不能確定那個神秘的東方女子就是學姐啊。」
崔念芝這兩天上班時,可得用盡全身的自制力,才不致在他面前笑出來。前天,當她在電視上看到那個在瑞克-艾斯理身邊、拚了命遮遮掩掩的長髮女子時,還差點以為自己看走眼了,以為那個在瑞克身邊的女人,只是長得像陸無雙的人而已,可沒想到愈看反而愈像,而且簡直就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於是她百之分百篤定:如果電視上那個人不叫陸無雙,那她就不叫崔念芝。
「是她、就是她、絕對是她!就算她化成了灰我也不可能認錯!」冷天霽這兩天的脾氣猶如一匹受傷的狼,誰靠近誰倒楣。
也無怪乎這兩天一些高層主管,每個人委晉見他時,總要先撥通電話過來,確認今天的暴風級數。
「好吧,就算是她,」她深吸了口氣,才能勉強壓下上揚的嘴角。「可這整件事,也許只是媒體捕風捉影,並不是真的啊。」
「不是真的?!」冷天霽鷹眼一場,將今天剛拿到的報紙往桌上一摔。「那上面是怎麼說的?!經瑞克-艾斯理本人證實!」
「啊、嗯、呃、這個……」崔念芝雙手一攤,「我就不清楚了。」
冷天霽無疑是所有女人的詛咒,但遇上了她學姐……嗯,她只能說無雙真的是上天派來克他的。
他們兩人的關係,看似冷天霽佔了上風,但熟知內情的人才明瞭,他才是那個永遠處於劣勢的人。
「我要你幫我查那女人在美國落腳處的電話,你查到了沒?」
他口中的那女人,除了陸無雙也沒有別人了。
「報告董事長,我和學姐幾個親近的朋友聯絡過,」她盡責的將通聯記錄給取了出來,一條條念給他聽。「她們的結論是,學姐沒跟她們說明到美國後要到哪裡落腳。」
「哼,她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心裡可明白了,她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說!
依那女人如此懶散的性子,一定是哪裡有人可以照料她的生活起居,她就去哪裡——基於這點,除了她那個嫁給美國人的朋友的家外,不做它處想。
「董事長,請你寬心,學姐絕對不可能會看上瑞克-艾斯理的。」
不是她崔念芝好心要安慰他,實在是因為她太瞭解陸無雙了,知道這種事是絕對不可能會發生的——那肯定是那個外國人自己哪根筋不對勁,愛上了她。
「你又知道了?」這句話雖然對整件事沒什麼幫助,但聽在冷天霽耳裡就是順暢。
「那當然!學姐這麼懶,怎麼可能天天對著那個外國人說英文。」當然啦,唯一的例外就是那個男人中文很溜不過這種預設理論,是絕對不能在冷天霽面前說的。
這個答案並不能讓他的心情好上那麼一丁點想想,他冷天霽的女人,不是因為愛他愛得無法自拔,也不是因為她對自身的身份有所認知,而是因為懶,所以才沒跨越那出軌的界線。
他三十來年的人生,向來是平暢、順遂,只要他想得到的東西,沒有一項得不到的,就連女人也是一樣。
可陸無雙讓這一切全改觀了。
因為她,讓他在面對別的女人時,心裡有了顧忌,不再像以往那般的流連花叢;因為她,他再也無法回到以往面對女人時的瀟灑自如……
曾經,他是個風流個儻,萬花叢中過、半點不沾身,讓女人又愛又恨,又恨不得將他佔為已有的男人,可現在,她卻讓他成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
他吃醋、他嫉妒、他為她瘋狂,而這些惱人的情緒,在他遇見她之前,不啻是天方夜譚、是傳說中的事;而在遇到她之後,這些東西就像詛咒似的纏著他不放,只要任何與她址上關係的事,他總脫離不了這種讓人無力的糾葛。
他不是沒試過忽略她、忘記她,努力的想將她在他心裡的地位,與別的、他曾有過的女人,劃在同一界線上。
但每次他試著忽略她、試著忘記她時,他發現自己更是益發的記掛著她、更加的想念她……老天!他到底是怎麼了?
陸無雙,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她算不上是個美女,也稱不上是個溫柔賢淑的女子,更不可能是個明快、俐落的現代都會女性……她的優點,他用十個手指頭數還可以剩下不少;但說起她的缺點,就連十個籮筐都不夠裝……
但是,為什麼她就是有辦法牽動他的情緒、撥弄他的心弦、打亂他人生的步驟?
站在旁邊的崔念芝瞧著冷天霽的表情愈發的陰暗,心頭不由得冒起了一股寒意。照這情勢看來,等會兒的業務會議,各部門的主管等會兒可要親身體會一下什麼叫人間煉獄了。
她由這一年多來與他相處的經驗得知,只要任何事扯上了她學姐陸無雙,那麼原本冷得猶如南極凍原的冷天霽,立即搖身一變成為隨時可能來個大爆發的活火山。
就在時間慢慢的在令人不寒而慄的靜默中流逝時,冷天霽桌上的私人專線在此時震天價響——
基於秘書的職責,崔念芝有義務替冷天霽接任何一通電話,可現在響的可不是公司的專線,而是她頂頭上司弄來給一些有私人關係的人打的電話……
看著發出巨大聲響的電話,她心理想著:嗯,接與不接,是個大難題啊。三十秒過後,冷天霽解決了她的難題,長腳一邁,沒好氣的接起電話——
「喂,」接到電話後的他,聽到來人的聲音後語調陡地一沉:「你說現在?」
崔念芝看著他陰晴不定的表情,以及抓著話筒的手不自覺的緊握,連手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見的種種症狀看來,不禁為等會兒那些業務主管們默哀三分鐘看來——活火山這次的爆發肯定是歷年來罕見的了。
「好,我馬上到。」
不一會兒,就見冷天霽掛斷電話,大手一撈,將西裝給披在身上,頭也不回大踏步的往門口走去,同時對崔念芝交代:
「通知下去,三點的業務會議取消。」
當冷夭霽這句話說完時,他那頎長、壯碩的身軀正好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老天!打電話來的人到底是誰?」崔念芝有些呆楞的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口,「居然能讓他取消會議?」
算了,取消也好,要不然那些無辜被遷怒的可憐主管們的腦神經,肯定又要死傷慘重了。
她聳聳肩,準備回到自己的小辦公室,大大放送這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