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揚,你學壞了,竟夜不歸宿。」放下手中的電話,韓夜對剛進門的弟弟說道。
「剛才是誰的電話?」少揚不經意地問道。
「是肖瀟姐姐的,你還記得她嗎?你上中學時她常來家裡玩的。」
「記不太清了……哥,我的變化很大嗎?」少揚摸了摸自己的臉。
「什麼?」韓夜在半晌之後才弄清楚弟弟在問什麼,「你小的時候拖著兩管鼻涕,個子矮矮的,像棵豆芽菜……不過現在,吾家有男初長成,頗有你老哥我當年的風采……」
「呵,當初她從沒正眼看過我吧,現在也一樣。」少揚表情複雜地看著老哥。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去洗澡。」
「喂,明天你嫂子要去試婚紗,你去嗎?她想讓你當伴郎。」
「下課就去。」
將熱水器的水流開到最大,少揚面無表情地看著漸漸被注滿水的浴缸,老哥喜歡淋浴,用固定品牌的茉莉香味的香皂,如果用完了家裡又沒有存貨,深更半夜也會跑出去買;穿固定品牌的休閒服跟另一個牌子的西裝,每個月必然去固定的理髮店找固定的理髮師理一次發。而他則喜歡用不同品牌不同香味的沐浴,穿衣服更是隨興,時常有上身穿著地攤裡掏來的十塊錢一件的破T恤,下身穿著LEE牛仔褲,腳上穿的是NIKE鞋的時候,髮型更是變化多端,從來都沒有固定的理髮師。他們是如此的不同,可是為什麼許多人見到他的第一面,仍然會說,你真像你哥年輕的時候……
過去的並不忌諱別人這麼說,並且以自己像哥哥為榮,可是昨天……透過肖瀟醉眼朦朧的眼眸,看見哥哥的身影時,他真的很恨自己與哥哥肖似的臉。
是的,他認出肖瀟了,事實上他是無意中聽哥哥提起肖瀟喜歡上那個網站之後,才刻意去那裡找到她,接近她……只是昨天的事情發展真的是出乎他意料的順利,只是這種順利,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跨入水已經八分滿的浴缸,少揚將自己浸入水中,只有在缺氧的狀態下他才能夠不思考,才能夠停止擔心這一段剛剛開始的建立在沙堆上的感情。
他十四歲那年的夏天,那時他的家還住在四合院裡,家裡來了一群哥哥姐姐,他們都很陽光,每個人都那麼的光彩奪目,讓他仰視才能得見。平時哥哥就夠讓他崇拜的了,突然來了一群跟哥哥差不多的人,讓他有點不知所措……他背著書包,悄悄地繞到後門,卻沒想到在後門處看到了她,他當時看見的,他想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肖瀟坐在石階上,望著柿子樹下面的那一片綠草,夕陽照在她雪白的裙子上,映得她滿身的金紅色光芒,她微瞇著眼……從她的表情裡,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落寞。
「姐姐。」他被那種憂鬱和美麗吸引,破天荒地主動叫起了人。
「你……」發現有人,肖瀟收起了臉上的落寞,揚著燦爛的笑臉抬起了頭,「你是夜的弟弟?好可愛,幾歲了?」
「我十四歲了。」少揚直起腰挺起單薄的胸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高一些,可是只有一米四的身高,讓他無論如何也挺拔不起來。
「十四歲了……你和你哥哥很不一樣噢。」夜很高,也很陽光,在一群朋友中是領袖類的人物,而眼前這個男孩又瘦又小,像是小豆丁。
「我會長高的。」少揚高高地揚起下頜。
「是,你會長高的。」真是的,小小的年紀虛榮心就這麼強,肖瀟揉了揉少揚的短髮,男孩子的頭髮摸起來像刷子,真的很好玩。
「不要摸我的頭,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少揚眉毛和鼻子皺成包子狀。
「是,你當然不是小孩子。」肖瀟笑道,只有小孩子才會說自己不是小孩子了,真沒有想到夜還有這樣的一個弟弟。
「肖瀟,快來,我們正在討論添會不會欺負夜……」
少揚敏感地注意到,這位叫肖瀟的姐姐,在聽到了剛才的話以後,在一瞬間神色顯得很悲傷。
「添當然會欺負夜,我正在考慮要不要替夜買份保險,受益人寫上我的名字……」肖瀟很快收拾好情緒,從石階上躍起,邊笑邊走回屋內。
少揚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到了她的悲傷,他甚至想替她流淚,從口袋裡拿出濕紙巾,少揚用力地擰了一下鼻涕,因為鼻炎,他自從上中學起就一直鼻涕不斷。
院子裡又剩下他一個人了,對著大樹發了一會兒呆,他坐到門前的石階上,撿起一根草棍逗弄著地上的螞蟻。
「小豆丁!來,替我們去買些酒回來。」肖瀟喚道。
「不要,媽媽說不許喝酒。」少揚吸了吸鼻子。
「你媽媽說不許你喝酒,又沒說不許我們喝。」肖瀟走下台階來到他的面前。
少揚自卑地注意到她比他高出一個頭。
「你流鼻涕了?」肖瀟從隨身的小包裡抽出一張泛著香氣的紙巾,替他擦掉鼻涕,「你和你哥哥真的一點都不像。」丟掉手裡的紙巾後,肖瀟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媽媽說我長大後會和哥哥一樣高。」
「那你怕是要從現在就開始努力鍛煉了,來,現在開始第一個項目,拿上這些錢,去食雜店買七瓶可樂十瓶啤酒。」
「……」少揚拿著錢,迷惑地看著她,他拿兩瓶啤酒都有問題,而眼前的姐姐讓他拿十瓶?
「會騎車嗎?」肖瀟指了指亂七八糟停在少揚家院子裡的幾輛自行車,「隨便選一輛,騎車去吧。」
「好。」少揚點了點頭。
「真是乖,姐姐等你回來。」肖瀟笑道。
她燦爛的笑臉讓少揚的心跳有些失速,可是等他滿頭大汗地從外面回來時,肖瀟早已經進屋和朋友們玩樂了。
在鄰近某中學的背街小巷裡,三個高大的男生將圍成了一個圈子,縮在牆邊的男生又瘦又小,一雙大眼睛裡滿是恐懼。
「小矮子,借點錢花。」為首的男生一邊玩著彈簧刀一邊說道。
「我……我沒錢……」男孩防備地說道,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被勒索了,總是不翼而飛的零用錢引起了家長的警惕,如果這次再被他們把錢搶去的話,他回家肯定要挨罵。
「沒錢?小子,別跟我們裝傻,誰不知道你家裡有錢?」胳膊上紋了一條似龍似蛇怪物的男人推搡著他。
「沒錢,我真的沒錢。」男孩緊緊地握住自己的書包。
「你拿來吧!」男人一把扯過已經被男孩捏皺的書包。
「你們在幹什麼?」少揚站在巷子口,心中隱隱知道自己遇見了什麼,這些人是同學們口耳相傳的東哥,一直勒索同學的流氓,也不知道是因為他運氣好還是別的什麼,這是他第一次遇見他們。
「少揚,少揚你快救救我!」被圍在中央的男孩向他求救。
「阿海?」少揚認出了他,他是他的同班同學雪海。
「小子,少管閒事。」為首的人看見膽敢管他的閒事的人只是一個小毛頭,不由得笑了起來。
「我……我已經報警了!」少揚嚥了嚥口水,壯著膽子說道。
「什麼?你竟然敢報警?兄弟們走。」彷彿是在證實少揚的話,遠方傳來警笛聲,三個人立即臉色大變地快速跑走,在經過少揚身邊時,狠狠地將他推倒。
「啊!」少揚向後栽去,直挺的鼻樑撞到了石頭上。
「少揚,少揚你沒事吧?」雪海帶著哭腔跑到他的旁邊,看見他滿臉是血地倒在地上,整個人都嚇傻了。
「我包裡有我哥社團的電話號碼,你打電話給他。」少揚摀住自己的鼻子。
「哦,好。」雪海用顫抖的手指撥著手機,「喂,我找韓夜。」
「他不在這裡……他出去約會去了。」電話那頭的男生飛快地答道。
「怎麼辦,你哥不在……」
「找肖瀟……」頭昏腦漲的少揚只想起這個名字。
「肖瀟在不在?」
「肖瀟,有個小男生找你,是不是你在外面勾引人家了?」
「去你的,我才沒有。」肖瀟含笑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少揚微微一笑,閉上了眼睛。
「喂,少揚,你別死,你別死!」看著他滿臉是血的倒在地上,雪海哭喊道。
「大英雄醒啦!」嬌甜的聲音似是從遠方傳來,可是馨香的味道卻離自己很近,從昏迷中甦醒的少揚恍惚間以為自己遇見了天使。
「這麼直的鼻樑,若是被撞歪了可怎麼辦?」肖瀟輕點他的鼻尖,那上面現在是厚厚的紗布,他現在就像是戴著盔甲的古代武士。
「我沒事。」少揚很想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威武雄壯,可是鼻樑上的傷讓他的聲音變得甕聲甕氣的。
「沒事就好,吃水果嗎?」肖瀟指著他桌上成堆的水果說道,「這些都是社團裡的人送來的,不吃白不吃。」
「小豆丁,我沒想到你這麼勇敢,真的讓姐姐刮目相看,如果有一天有人欺負了姐姐,你會不會捨命相救呀?」肖瀟一邊削蘋果一邊戲謔地問道。
「不會。」因為我不會讓人欺負你,而且你也不是我的姐姐。
「不會?你真的很傷姐姐的心。」肖瀟皺起柳眉,一副西子捧心狀。
「我哥呢?」
「你哥在約會。」肖瀟含笑說道,可是少揚卻覺得她像是在哭。
「你喜歡我哥對不對?」
「什麼?」
「你喜歡我哥,你這種眼神我太熟悉了,從小我哥身邊的女孩子都是這樣看他的,可是他的眼裡只有添姐姐。」少揚提高了聲音,她的眼神刺疼了他,年幼衝動的他惟一想到的止住這種刺痛的方法就是揭穿她。
「你胡說什麼?添和夜都是我的朋……」肖瀟頓住了,她和少揚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手指上,鋒利的刀鋒深深地刺入了她白嫩的指尖上,可是她竟然不覺得痛。
「你的手受傷了。」少揚叫道。
「沒事,我沒事。」受傷了,很痛,十指連心嘛!血珠從傷口處一滴一滴地滲出,後來凝聚、流淌……這世上的許多東西,如果能像血一樣,刺破了,就會流出來,傷口一好,馬上就會沒事了,該有多好。
從那天開始,肖瀟便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他知道是自己的那一段話傷害到了她,可是他說的是事實不是嗎?只要她肯睜開眼看看其他人,就會發現天底下並不只有哥哥一個好男人。
「哥,肖瀟為什麼不來我們家了?」
「她有男朋友了,兩個人好得如膠似漆,怎麼可能會有空來咱們家?」
她睜開眼睛了,開始注意到其他的男人,可是聽到這個消息的少揚卻躲在自己的房裡哭了一天一夜。
年少青澀的初戀,在他還沒有來得及明白的時候就已經發生了,卻消失得更快。
某家婚紗店內,櫥窗內展示著新品的白色婚紗,長長的流蘇和精美的蕾絲組成了一件完美至極的作品,穿上婚紗成為新娘是每一個女孩的夢想,婚紗店外的櫥窗旁,自然也時常有懷春的少女們流連於此。
「肖瀟怎麼還沒有來?她要是敢遲到,我就殺了她!」婚紗店內,一位美艷的女子正用噴火的目光看著玻璃門,看她的表情,少揚一點都不懷疑她話語裡的真實性。
女子身上穿的婚紗不是傳統的白色,而是像火一樣的紅色,長長的秀髮被燙成嫵媚的卷髮,一雙大得近乎圓形的大眼裡閃著琉璃一般的光芒,挺翹的小鼻子,紅艷艷的心形小嘴此刻微噘,更顯出她俏皮潑辣的性子。
「她會來的。」少揚和韓夜幾乎同時開口說道。
「少揚,你怎麼知道肖瀟一定會來?」韓夜奇怪地看著他,南添也注意到了未來小叔的不尋常。
「猜的。」少揚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禮服,「這件行嗎?」其實他穿得再帥又有什麼用,大家注意到的人永遠是大哥。
「還不錯。」南添瞥了一眼後說道。
「很帥,真不愧是我弟弟。」韓夜拍了拍少揚的肩,他們的身高幾乎相等,只是少揚有些單薄,帶著些許青澀,韓夜卻完全是成熟男子的架勢。
《東風破》的音樂響起,少揚走到窗邊接起了手機,「喂……」
「少揚,你究竟在搞什麼花樣,要我一定要在這個時間打電話給你?」電話那頭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真的嗎?可是我現在走不開。」少揚對著手機自說自話。
「少揚?你真的要給我一個解釋了……」
「真的很急嗎?那好吧,我馬上過去。」注意到街邊出現的俏麗身影,少揚急急地掛斷手機。
「哥、嫂子,我同學出了點事,叫我馬上過去。」
「不會是女同學吧?少揚,我覺得你最近怪怪的。」韓夜不太認真地問道,現在他的眼裡只有添,這句話只是他隨口問的。
「不是,是男同學。」少揚走進更衣室,換掉禮服。
「男同學才更該警惕,小子,如果你敢頂著和夜差不多的臉搞同性戀的話,我第一個剁了你。」添警告道。
「我對男人沒興趣。」更衣室裡傳來少揚的辯解聲,「我走了。」換回自己衣服的少揚火燒屁股般地離去。
「有情況。」望著他的背影,韓夜直接下結論。
「而且情況還不小。」添點頭同意他的看法。
紅色的出租車在車流中穿梭著,司機通過後照鏡不停地看著坐在他後座上的一對璧人,他們應該是夫妻或是情侶吧,好像自從上車兩個人就沒有分開過。
「真是的,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還和添一起起哄。」已經進入微暈狀態,但還算清醒的韓夜一邊擦著肖瀟額頭上的汗一邊說道。
「我把她灌醉你心疼啦?」雙頰酡紅醉眼朦朧的肖瀟聲音瘖啞地說道,她半閉著被酒氣熏染得充滿了水氣的大眼,倒在韓夜的懷裡,酒醉後的聲音說不出的性感,「真是重色輕友。」
「如果我真的重色輕友,就直接把你丟在酒館裡了,還會把你送回家?」韓夜斥道,肖瀟讓男人無法抗拒的魅力,在他的眼裡卻如同不存在一般,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是為什麼,也許他的心已經被添佔得滿滿的,再也沒有感知別的女人美麗的空間。
「丟在酒館裡?我保證兩分鐘後就有人帶我回家。」肖瀟伸出了兩根手指,透明的指甲在夜色裡閃著光。
「不用兩分鐘,一分鐘就足夠了。」韓夜將她亂指的手按回原位。
「那你會不會帶我回家?」肖瀟輕撫韓夜的臉頰,吐氣如蘭地問道。
「會,我會直接把你丟回你的床上。」韓夜拂開她的手,當她是在開玩笑。
「夜……我是不是很醜?」肖瀟呢喃著問道。
「你很漂亮。」肖瀟是他們那個年級的校花,她的美麗是公認的。
「那你為什麼沒有愛上我?」
「因為我有添,我記得我們不止一次地討論過這個問題。」
「有添……為什麼你先遇到的是添呢?」肖瀟的聲音裡帶了點哭意。
「因為我們從小就是鄰居,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我吃過她媽媽的奶,她吃過我媽媽的奶。」
「嗯!為什麼我不是你們的鄰居?我要先追你,再追添,男女通殺!」肖瀟揚起了手,激動地舞動著。
「是,是,是,你的魅力男女通殺。」韓夜無奈地笑道,老實說在大學裡第一次聽到她的告白他真的嚇了一跳,可是她轉過身後向其他人告白,其中還包括添,經過不下十次的重複後,他也越來越把她說的話當玩笑。
「到了,師傅停車。」出租車司機停下了車,「肖瀟到家了,我們下車。」
「到了?好快呀,師傅你真的很老實沒有繞道。」肖瀟直起身子想要拍出租車司機的肩,卻只拍到了透明的防護網。
「我們走吧。」韓夜付了車資,扶著連站都站不穩的肖瀟下車,「師傅,麻煩你在這裡等一下,我馬上就下來。」費力地用自己的身體支撐住肖瀟,他轉身對出租車司機說道。
「好的。」這個年輕人真的很不錯,他以為他要直接上樓再也不下來呢,畢竟那麼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抗拒的。
「你不上樓嗎?凌今天不在家,我請你喝咖啡。」肖瀟擺了一個魅惑的POSS。
「我寧願回家喝速溶咖啡。」韓夜半扶半抱地護送她上樓,他們的身影剛剛消失在單元門內,一輛黑色的摩托車便緩緩駛到了停在路旁的出租車後,停下,騎士單腳支地抬頭看著現在仍漆黑一片的六樓。
大約過了有五六分鐘,韓夜一邊擦著臉上的汗一邊走下了樓,騎士刻意地用備用安全帽遮住了自己的車牌,目送著出租車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外。
感應燈隨著腳步聲一明一滅,騎士停在了一扇門前,熟稔地從門前的信箱下取出用透明膠布粘好的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走了,他走了,肖瀟露出似苦似甜的微笑,一個喝醉酒的美女,一個身體健康的男人,孤男寡女倒在一張床上,會發生什麼?足夠編一部言情小說吧?如果是情色小說恐怕可以有一章的內容可寫……不過如果主角是她和夜,那麼什麼都不會發生。
真是賤呀,肖瀟罵著自己,天下的男人那麼多,為什麼她只是鍾情於那個無論身心都屬於另一個女人的男人呢?
在陪他和他的愛人看完婚紗後,刻意鼓動興致高昂的添去喝酒,又喝了個爛醉,害得夜不得不送她回家。
她希望發生什麼?夜又能做什麼?其實答案她比誰都清楚,可是她仍然忍不住想要試一試,所以她是賤女人,該下十八層地獄的賤女人!
門被人輕輕地從外面打開,一縷光線透了進來,肖瀟微瞇起眼睛,心跳加速地看著出現在門口的高挑身影。
「是你,你是怎麼進來的?」發現了來人的身份,肖瀟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是對自己心中暗暗期盼的自慚,還是……心虛?因為進來的,恰恰是她現任的男友,少揚。
「上次你喝醉時,告訴我備用鑰匙在信箱下。」少揚將皮製夾克拉開,緊接著便開了臥房裡所有的燈,他要讓肖瀟看清楚自己,替身,有的時候做一次就足夠了。
「是嗎?」肖瀟閉上了眼睛以適應突然明亮的光線。
「我看見一個男人送你上來。」少揚坐在她的床畔,輕輕地撫開她頰邊汗濕的發,「他是誰?」他現在是她的男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理所當然的是吧?
「他是我的一個朋友,快要結婚了。」肖瀟輕描淡寫地解釋道。
「你最近在忙的事……和他有關?」少揚閒話家常般地問道,只有他知道自己胸臆中的洶湧起伏。
離開婚紗店後,他一直躲在街角的咖啡廳裡,看著她們有說有笑地挑選著婚紗,肖瀟笑得很燦爛,可是大哥和嫂子眼睛瞎了嗎?他們為什麼沒有看見肖瀟背轉身時的落寞眼神?在那一瞬間,他真的很恨大哥。
然後他們去了一間小酒館,看得出他們是那裡的常客,肖瀟和添一整晚都很興奮,不停地喝著酒,直至雙雙醉倒。
添寵女成狂的老爸來了,將醉昏了的寶貝女兒從大哥的「魔爪」下帶走,那個嚴謹的老頭,恐怕在添結婚的前一秒鐘,仍不會允許大哥有越矩的行為,天知道大哥為什麼能忍這麼久,而且連暗中吃添豆腐的行為都沒有。
不過他最擔心的是肖瀟,他比誰都清楚喝醉了的肖瀟有多迷人,有一剎那他真的很想推開大哥,把肖瀟從他的手中搶回來。
大哥送肖瀟上樓的六七分鐘,怕是他生命中最長的六七分鐘了,他看著樓上的燈,心裡一直在想像著大哥和肖瀟在一起的樣子,他們也許現在正抱在一起,或者已經倒在了床上,肖瀟或許已經……無法抑制的想像幾乎逼瘋了他,幸好大哥下來了,而且衣著整齊。
「你在想什麼?」快要沉入夢鄉的肖瀟半夢半醒地對坐在自己床畔的男人說道。
「沒什麼,你睡吧。」少揚替她拉好被子。
「你不走嗎?」
「不走了,我今晚睡在這裡。」少揚脫下了身上的夾克,起身掛在衣架上,卻沒有再回床邊,而是在沙發上和衣而臥。
「不走也好。」肖瀟在沉入黑甜鄉之前呢喃道,至少房間裡有一絲人氣,讓她知道自己也是有人陪的。
「啊!」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肖瀟無力地趴在公園的長椅上,「這麼早你把我拉起來幹什麼?」
清晨五點半,本來是她睡美容覺的時間,沒想到卻被人硬生生地從床上挖起來,到公園裡晨練。
看著遠處那一群隨著舒緩的音樂聲練太極的老人們,肖瀟稚氣地揉了揉眼睛,她好想回去睡,在她變得向她們那麼老之前,還不想加入她們的行列。
「放風箏。」少揚揮動著手裡艷麗的蝶形風箏,「現在是放風箏的好季節。」
「我們可不可以白天放?親愛的?」肖瀟犯困地說道?br> 「現在已經是白天了。」少揚拉起她的一隻手臂。
「這個時間對我來講是黑夜。」肖瀟撒嬌道。
「你呀,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顯得可愛。」少揚輕點她的鼻尖。
「不用對小女孩的態度對我好不好?我已經是姐姐級的人物了。」肖瀟微嗔道,事實上她還是小女孩時,大家也多數會說她漂亮,而不會說她可愛。
「姐姐?想當人家的姐姐就要做出姐姐的樣子來,你這樣的姐姐我不承認。」少揚將手中的風箏放到地上,坐在她的身旁,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少揚,我們是在約會對吧?」肖瀟問道。
「是。」
「可是好像沒有人會七早八早地跑到公園來,在一群老人家面前約會。」肖瀟睜著水燦明眸,大眼裡滿是不滿之色,她最恨早起了,讓她睡不足的人休想得到她的好臉色。
「那你說約會該是什麼樣子的?約在一起吃晚飯?然後跑去看一場不知所云的電影,然後找賓館開房間?」少揚反問。
「這……」被小她很多的小男生問得啞口無言,肖瀟只能乾笑,過去她約會都是他說的那個模式,頂多是省掉最後一項增加看星星之類的節目。
「無聊,我要給你不一樣的感覺。」少揚神采飛揚地說道。
放風箏有什麼不一樣的?望著在天空中飛翔的風箏,肖瀟不肯承認當初風箏飛上天的時候她雀躍歡呼得像個孩子。
「肖瀟,別老是坐著,來活動一下。」少揚一邊控制著風箏線一邊轉頭對她說道。
「不要。」生命在於靜止,工作的時候她動得夠多的了,不飛的時候她要徹底地休息,任何人也別想讓她動。
「真是懶惰,小心變肥婆,哎呀!」緩緩向後退的少揚像是突然踩空了,腳下一個趔趄,手中的風箏線幾乎脫手,本來在空中飛得好好的風箏也開始一上一下地失去了控制。
「呀!小心。」她的風箏,肖瀟從椅子上站起,飛快地跑到他的身旁,握住了他的手。
「其實起來活動一下並不難,是吧?」少揚從後面攬住她的肩,低頭在她的耳邊說道。
「小壞蛋。」肖瀟嬌嗔道。
「叫壞蛋可以,但是不許加小字,我們在一起誰比較小大家自己清楚!來,我教你怎樣控制風箏。」少揚用寬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小手,教她怎樣控制風箏。
「你……」望著他的手,嗅聞著他身上乾淨的氣息,抬起頭看到他線條硬朗的下頜,肖瀟有一剎那的恍惚。
「我是少揚,現在這樣抱著你的人是少揚。」彷彿猜到了她的心思,少揚在她耳邊宣誓般地說道。
「當然,怎麼可能會是別人?」怎麼可能會是別人呵,肖瀟暗笑自己癡傻。
「少揚,你是學什麼的?」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在操縱風箏線的時候也顯得比一般人靈活,跟另一個人的手好像……在他的身上隱隱嗅到了藝術家的氣息,不要是學美術的呀,這樣會更加讓她想到他。
「建築。」
「很有『錢途』的職業。」瞇起眼看著在天空中飛舞的風箏,肖瀟歎道。
「所以你以後也會有錢花。」
「以後?」他們只是暫時的情人,會有以後嗎?
「我們會有很多很多的以後。」
「傻瓜,等有一天你功成名就,我年老色衰你就會後悔說這句話。」將大半的重量交給身後的男人,肖瀟笑道,其實她最不喜歡的就是牽絆,所謂未來,所謂以後是最不適合她的,有些事還是早說清楚為好,雖然這樣會破壞掉「戀愛」時的某些美感。
「不會,你就是到八十歲也是最漂亮的老婦人。」
「都說是老婦人了,漂不漂亮又有什麼區別?」肖瀟拍了拍少揚的臉頰,「別在我身上找尋愛情找尋永遠,你會受傷的,小弟弟。」他太過認真的眼神讓她不由得警惕了起來。
「我不是你的弟弟,我是你的男友。」少揚的眼睛更加的專注,他將肖瀟的身子轉向自己的方向,以最熱烈的吻來證明自己從來都不是她的弟弟。
握著風箏線的手不曾鬆開,肖瀟回應著他的吻,心神卻分出一半像是旁觀者一般看著她和他的吻,熱情有餘,經驗不足,不過他的投入可以替他加上不少的分數。
無法專注,無法全心的投入卻恰恰是她的缺點,她是在這種時候都不忘了替自己保有一片天地的女子,怎麼可能會適合他?她開始有些後悔玩這一場感情遊戲。
「肖瀟,我愛你。」終於捨得放開她的櫻唇的少揚邊在她的唇邊流連邊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