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籐花開 第四章
    早上九點,透明的體溫計插在沉睡的男生的微啟的唇中。

    蘇文直直地瞪著體溫計,想著那裡面是水銀,只要吞進去一點,就會汞中毒而死。而這樣的死亡不會令人產生疑慮的,只要把那體溫計弄破,讓籐帆吞進水銀,等他一死,他馬上離開,這樣就是警察查出來他來過這兒,他也可以說只是看望過籐帆,然後就離開了。至於籐帆會死,那只能說是他自己在量體溫的時候沒注意,咬破體溫計吞進水銀而死掉。警方就算是懷疑,也沒有證據。

    只要籐帆一死……只要籐帆一死,他就解脫了!

    十二年的心驚肉跳,這一個多月來的三魂六魄不受自己控制般的不正常,一切都可以解束了!

    只要把那個體溫計弄破……

    “……唔……”床上的人兒好看的眉蹙了蹙,蘇文一下子跳起來!快拿出來!萬一不小心咬到就糟了!他連忙把體溫計拔出來。36度五,還好還好,已經退燒了。

    一邊連連拍胸松一口氣,忽然之間動作僵在那兒。他剛才做了什麼?籐帆半醒半睡意識不清咬碎體溫計,不是正中了他的想法嗎?他為什麼會不自覺的就做出那種維護他的生命的事情?

    取而代之的是對自己的無比的憎恨感。

    望了望時間,已經九點半了,肚子突然咕咕地叫起來,蘇文這才發現,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他一直服侍著籐帆,自己竟然連一口飯都沒有吃進去過。

    望著還熟睡的人兒,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走進廚房。

    ***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為他擦汗,翻身,為他換衣服……

    籐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十一點點鍾的時候了,他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夢,一個甜美的夢,夢裡面,自己喜歡的老師來看他,照顧他,給他念小說哄他睡覺。

    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臥室裡難得的整整齊齊,原來地上亂扔的擦鼻涕的衛生紙全都不見了,手摸摸自己的額頭,意料之外的干爽,一點流好多汗之後的黏膩的感覺都沒有,而手觸到的體溫讓他知道自己的燒已經退掉了。

    推開臥室的門,客廳裡也是空蕩蕩的,可是明顯的會看到客廳比之前整潔了好多,籐帆望著客廳的沙發,沙發上干干淨淨的,坐墊放在該放的地方,書疊在該放的地方,一切都是那樣的井井有條。

    老師,老師!

    廚房裡傳來一些聲音,籐帆蹦跳地推開廚房的門。

    午後的陽光透過廚房的玻璃照進來,原來顯得沒有生氣的廚房在此刻看起來竟然是那般的溫馨,站在鍋前的男人背對著他,男人的襯衫有些皺,因為不想弄髒,袖子略微地卷了上來,油煙機在發出響聲工作著,因此男人並沒有注意到他的進來。

    籐帆的臉上露出好玩的笑容來,他躡手躡腳地進去,張開手,一步一步地靠近男人,男人在專注地看著蛋炒飯,籐帆偷偷摸摸地站到男人身後,又是叉腰又是招手又是做鬼臉,男人都沒有發現。籐帆突然地就撲過去抱住男人。

    “老師!”籐帆的聲音永遠是快樂的。

    “……”蘇文望著自己腰間多出來的兩只手,“不好好休息,出來干嘛?”

    “我睡不著了。我的燒退了。”籐帆把臉湊到男人的背上,貪婪地呼吸著男人身上好聞的味道。那動作令蘇文全身僵硬在那裡。

    “放……放開,我要做飯。”蘇文言語僵硬道。

    “我不要放。”籐帆把臉在蘇文的背上蹭來蹭去,甩賴地抱著他,蘇文往左邊走,籐帆就跟著被拖到左邊,蘇文朝右走,籐帆跟著蹭到右邊,“老師你真可愛。我捨不得放開了,老師,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那聲“怎麼辦”帶著糟糕了的語氣,有點軟儂儂的,又像是帶了一點的鼻音,讓蘇文的心狂跳起來。

    我捨不得放開了,老師,怎麼辦?

    鍋裡的炒蛋發出滋滋的聲音,每顆米飯都在油裡泡得鼓鼓的,泛著誘人的色澤。蘇文突然把身後的能牽動他所有情緒的男生甩開,“吃飯了!”他硬梆梆道,忙不迭地熄火,裝作很忙地拿出碗筷盤子。

    “蛋炒飯啊……昨天到今天吃的全是蛋……”籐帆蹙著眉頭小小聲地抱怨著,然而當他接過筷子的時候,仍然是大口大口地吃很多,而且吃得很快。

    ***

    隔天的物理課,離上課還有五分鍾,蘇文拿著公文包走向教室。路上,忽然被人叫住。

    “老師——”跟著他跑過來的男生是籐帆,跑得氣喘吁吁的。

    “老師,我們一起走吧。”籐帆伸出手就要去抓蘇文的肩膀。蘇文下意識的就躲避開。

    籐帆望了望自己落空的手,那神情似乎有些受傷,然而很快的,他的臉上又回復了之前的笑容,他抓住蘇文的胳膊,“老師,我們上完課去約會吧!約會約會!”說到約會這個詞的籐帆很快樂。

    那雙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身體,蘇文的手臂像是一下子敏感起來了一樣,那手臂上不屬於他的手指輕微的一動,那種感覺都能讓蘇文驚得要跳起來。

    “拉拉扯扯,像什麼樣。”蘇文斥道。

    “這又有什麼。”籐帆明顯的是不滿了,更加挑釁地抓著蘇文的手,小小的反判情緒讓他把手環住蘇文胳膊,挽著他的手,籐帆雄赳赳、氣昂昂地往物理系大樓走去。

    一路上有同學與師生迎面走過來,對著兩人看了一眼,又擦肩而過。

    蘇文全身都有些不自在。

    籐帆就有些不高興,在碎碎念,“老師您會有些不好意思嗎?不用不好意思的,我很帥的,跟我走在一起不會讓你丟臉的。”

    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進了教室。

    蘇文幾乎是逃也似的掙扎掉籐帆的手,逃到講台上,努力地調整好自己,想快點鎮定下來。

    而籐帆一進教室就對著前幾排的同學大聲宣布道,“昨天老師在我家噢!”

    “咦?真的真的?”女生們嘰嘰喳喳。

    “當然,老師一聽到我生病,就很焦急地跑過來照顧我噢。”籐帆極其自豪道,“還給我做了蛋炒飯吃,我們差一點就做了噢。”

    “做,做做做——”前排的女生像是學舌的鸚鵡般重復道。

    正在努力調適自己的蘇文一聽到這話,一下子回過頭來瞪他。

    “啊呀呀,老師您又看我了。”籐帆又是對著蘇文拋媚眼加飛吻不斷。他的動作是如此的誇張和坦率,以至於蘇文只有轉過頭去悶聲悶氣地宣布,“上課了。”

    ***

    下課後籐帆奇跡一般地並沒有跟上來,然而當蘇文走到停車庫的時候,卻發現籐帆早就倚在他的車前等著他了。

    一看到蘇文走上來,籐帆就伸出手來。

    蘇文嚇了一跳,“干嘛!”

    “鑰匙啊,老師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去約會嘛。”籐帆說道。

    “給你鑰匙是可以的,”蘇文找鑰匙,“可是你不要再飆車了,那種開車的方法,很容易引起交通事故的。”

    “我知道啦。”籐帆應道,把車門打開,坐上去,蘇文想起上次籐帆開車的樣子,有點不想上車,再三叮囑一遍,“不能開超過80公裡的時速。知道不?”

    “知道啦知道啦。”籐帆把猶豫不決的蘇文拖上車,“老師你有點羅羅嗦嗦的也,難道老男人都那麼羅嗦了嗎?”

    那一聲老男人一下子刺入了蘇文的心底,明知籐帆只是無心,而且可能更多的是調侃,但是蘇文就是一下子的對這個詞介懷起來。

    籐帆三歲的時候,蘇文十九歲。

    籐帆現在十九歲,蘇文三十五歲。

    蘇文第一次明明白白地看到了自己與他的年齡的差距。整整相差十六個年頭,蘇文有些悲哀得想,他不是老男人還會是什麼?

    忽然蘇文感覺到一陣反胃感,他連忙低頭去看表,“籐!帆!”蘇文氣惱道,他發呆才這麼一點點時間,籐帆就偷偷地把車速一下子飆到140公裡。

    “哎呀呀,被老師逮到了。”籐帆的臉卻是笑嘻嘻的,“老師不要害怕啦,我開車開了好幾年了,老師的車子很好啊,我一開心就不小心開很快。”

    蘇文鐵青著臉瞪著他。

    籐帆愉快地開著車子。

    望著眼前的景色,蘇文問:“去哪兒?”

    “吃飯,我們來共進午餐。”籐帆快樂地道,“我知道有一家餐廳的法國菜做得超好的噢,環境也不錯,氣氛也不錯,我們一起去吃吧。”

    午餐確實很不錯,兩人吃了好長時間。

    牛排很嫩,蝸牛很鮮美,但是看上去就是價格不菲的樣子,蘇文並不是沒錢的人,只不過不大會享受,然而西餐也是吃過幾次的,那樣的料理那樣的味道一嘗就知道會有多貴,更勿提進餐當中籐帆還讓人開了一瓶紅酒,一瓶八幾年的紅酒,看年份就知道價格是以萬來計算的。而籐帆笑嘻嘻地吃很多,刷卡的時候也是笑嘻嘻的,那些經理服務員對待他的態度也明顯的是對待熟客的態度,恭恭敬敬又熱情。

    吃完飯後籐帆又把他拉上車。對於籐帆很容易就把他的車子當成自己的這一件事情,蘇文一直覺得有些難以理解。

    坐上車子,籐帆很快的就發動車子上路,蘇文發現車子開的方向並不是來的時候的,“干嘛?要去哪兒?”

    “約會!我們去約會!”籐帆無比快樂地高聲道。可能是午餐的時候喝了一點酒的緣故,籐帆似乎很興奮,又把車子開得很快,下車後又拖著蘇文進了一家酒吧。

    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酒吧應該是剛開始營業,可是這裡卻早已經是很多人了。蘇文進來的時候是被籐帆拖進來的,所以根本沒有看清楚酒吧的招牌,然而在看到裡面成雙成對的全是男人的時候,蘇文再遲鈍也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酒吧。

    “小帆,又帶人來了嗎?”籐帆一進門,吧台上就有人招呼他。看起來籐帆也像是這裡的老客,他輕車熟路地拉著蘇文到吧台,吧台裡的年輕男人一下子推出兩大杯啤酒來,“不不不,給我們蘇打水吧。”籐帆道,“他好像有點不大會喝。”這個“他”明顯的是指的蘇文。

    “這次的好像不怎麼帥噢,比以前的差了一點點。”那吧台上的幾個人打量著蘇文。

    一進酒吧,蘇文就有一種不適應的感覺,這裡的燈光太暗,氣氛太曖昧,男人與男人之間打量的眼光太不一樣,尤其是這幾位與籐帆對談的男人打量他的目光,讓蘇文覺得他像是動物園裡的猩猩一樣被人觀看。

    “咦?不帥嗎?”籐帆接過蘇打水,遞一杯給蘇文,熱切的目光凝視著他,“可是我覺得他很帥啊,而且我很喜歡這次的這一個啊。超喜歡的。”

    蘇文想走。

    這裡的籐帆太過陌生,這個地方他不適應。

    “咦,老師你為什麼要走?”籐帆追上他,把他拉回來,“不喜歡這兒嗎?老師你沒有來過這種性質的酒吧?”

    蘇文瞪著他,一字一句,“我怎麼可能來這、種、地!方!”最後四個字他說得很重,表明了他對這種地方的不贊同。

    蘇文在發現自己是同性戀的時候就是十九歲那年,在那之後,受罪惡感與愧疚感影響,他一直都像個清教徒一般過著禁欲的生活。又怎麼可能去這些地方!

    “咦,為什麼,老師您可以再待一會兒嘛,這兒很好玩的。一會兒就會有很好玩的節目開始了。”籐帆拖他回來,“這兒是我們認識同類的地方啊,老師您都沒有朋友的嗎?”

    蘇文站住,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氣惱地瞪著他,“你都是在這兒找朋友的嗎?你所謂的朋友,難道就是那種一起做愛的人嗎?”

    “咦咦咦,老師你是吃醋了嗎?”籐帆顯得很開心,燈光下他的臉笑盈盈的,眼睛亮晶晶的,“安啦,老師,我可是很專一的人噢,不是我喜歡的人,我是不會想跟他們做的。”

    蘇文仍然在瞪他,“你就是在這兒隨隨便便地跟陌生人交朋友?萬一——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話一說到這兒,蘇文突然發現他自己根本就沒有資格說出這樣的話來!對籐帆來說,他就是最危險的人吧!一個在他三歲的時候強暴他的男人!他有什麼資格什麼立場對籐帆說這樣的話?

    籐帆像是受寵若驚,“老師您是在擔心我嗎?我真感動。”他挨過來在蘇文身上磨磨蹭蹭,“老師——”那拖得長長的音調更像是在撒嬌,“那今天晚上我就跟老師兩個人玩吧,我們不跟這兒的其它人說話。”籐帆道。

    蘇文仍然是全身不舒服。

    籐帆所說的很好玩的節目原來只是幾個男人上演肌肉秀,還有幾個人妖的艷舞。隨著節目的進行,場內似乎有些升溫。本來大多數人還只是坐著對談或者稍微有些親蜜一點的動作的,現在開始互相撫摸起來。

    籐帆的眼睛在燈光之下亮晶晶的,閃閃爍爍,讓蘇文看不清那目光裡有什麼樣的情感,籐帆拉著他往舞池裡面走,“老師我們來跳舞吧,一起跳吧。”

    籐帆的話總是很開心很快樂的樣子,“約會,老師我們來約會吧!”“吃飯,老師我們來共進午餐吧!”“跳舞,老師我們來跳舞吧!”一字一句,都是無比快樂的樣子,而蘇文卻有些百感交集。

    籐帆跳的簡直就是貼面舞。磨磨蹭蹭地粘在蘇文身上,靠得很近很近,動作很撩人的,籐帆的臉在燈光之下也有些閃閃爍爍,像是深海裡的海葵一樣美麗而富有吸引力,這樣的籐帆讓蘇文有些拒絕不了。

    也因此,他跟著他跳了一曲又一曲,雖然蘇文覺得這種舞蹈有些粘人,人與人之間靠得很近,衣服碰到衣服,褲子與褲子的布料磨擦,目光與目光對視,甚至蘇文連籐帆有些抬頭的欲望都能感受得到,這樣近的接觸,讓人感覺赤裸裸的跟性交沒有什麼兩樣。

    蘇文看到有人在跳著跳著,就不知道消失到哪兒去了。

    一想到那些人可能在陰暗的地方做著那種事情,蘇文全身的不自在到了極點。籐帆以前也做過這樣的事情嗎?以前也帶著男人來這種地方嗎?在這種地方跟陌生的男人認識,跳著這樣親密的舞,欲望跟欲望隔著衣物相接觸相磨擦,然後潛入黑暗的不被人看到的角落做愛嗎?

    看到這個酒吧的燈光這麼的暗,似乎到處都有角落是看不到的,不知道那裡會有些什麼樣的人,會有著什麼樣的呻吟聲。音樂太響,也蓋住了一切。

    蘇文忽然間感覺到耳朵的輪廓被人舔過,“籐帆!”蘇文轉過頭來,怒瞪著籐帆。

    籐帆吃吃地笑著,“老師你好敏感啊。”

    這溫情的氣氛之下的籐帆像是有點醉了一樣,跳著跳著不斷地把身體貼在蘇文身上,蠕動著大腿與大腿磨蹭著,就像是蓄意地要引起蘇文的情欲一般,籐帆輕輕地伸長了脖子喘氣,趁著蘇文不注意他的間隙,伸出舌頭來舔蘇文的耳垂。

    “籐!帆!”被偷襲的蘇文惱怒地瞪他。

    然而籐帆像是對蘇文的怒意感到很好笑一樣,他吃吃地笑開,把頭擱在蘇文的肩膀上,“老師,你有沒有看到好多人跳啊跳啊的跳不見了。”

    蘇文低下頭來,僵硬地看著放肆地把下巴靠在他肩膀上的男生。

    “這家酒吧有好多房間噢。”籐帆把鼻子在蘇文的脖頸處蹭來蹭去,吹氣,看到蘇文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他吃吃地笑。

    “……”蘇文僵硬地問道,“所以?”

    “所以老師我們也去吧。”籐帆的手指劃啊劃,把蘇文襯衫的衣扣劃開一顆,手指探進去,“氣氛很好噢,老師我好像跳著跳著有點興奮起來了噢,我們也去做吧。”

    蘇文一把抓住他胡亂劃在他胸膛的手指,狠狠地捏住,狠狠地甩開,“開什麼玩笑!”憤怒地摔下一句話,蘇文大步地就要往外走。

    這個酒吧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讓他厭惡!

    “老師?”籐帆望著拋下他往門口走去的男人,發現男人是真正的生氣了,籐帆連忙追上去,“老師——”

    其間撞到幾個想上來拱訕的人,籐帆連道歉也來不及,只想快點沖上去抓住那個要離開的男人。

    蘇文上車,仍然是怒氣沖沖的。

    他竟然可以,竟然可以在那種地方——

    “老師!”籐帆跑出來,坐到車上,“老師您干嘛這麼快就生氣了呢。”

    蘇文轉過頭來怒氣沖沖地瞪著他,“難道這就是你的愛情觀嗎?隨便跟陌生人跳舞,跳到起情欲了就去開房間!”

    “老師您怎麼可以這樣說呢!”蘇文大聲的罵他令籐帆有些不高興,“我不是說過了我是要看是不是自己喜歡的嘛,不喜歡的人,我是不會跟他們做的。”

    蘇文知道自己不該生氣,然而他控制不住他的怒氣,他惡狠狠地瞪著他,問:“你喜歡的人有幾個?十個?二十個?”

    “老師您是吃醋了嗎?”籐帆一下子笑容可掬起來,張開手指數起來,他竟然扳著手指頭數起來?!“我想想啊……到底有幾個呢……”

    “砰——”的一聲,蘇文打開車門就往外走。

    籐帆望著車門縮了縮頭,似乎是覺察到了男人的怒氣還挺大,他吐了吐舌頭,對著後視燈做了個鬼臉,連忙也打開車門追上去。

    “老師!老師我沒有啦——”

    男人走得很快,帶著一身的怒氣,籐帆用跑的才能追上他。“老師我很潔身自好的噢,我才不會跟那些男人做呢,我長大之後喜歡的想跟他做愛的人也就老師一個啊!”

    蘇文停下來,瞪著他,一語不發。

    籐帆舉手發誓,“我不是放羊的孩子噢。”

    看到蘇文的怒氣似乎有些緩和下來,籐帆連忙上去拉住他的手,“老師我餓了……”

    蘇文抬腕看看時間,才四點半,然而發育中的男生總是消化極快的,他看看左右,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然走了相當長的一段路,他歎了一口氣,“回去吧。”

    “我們買些東西回去吃火鍋吧。”籐帆指著路的盡頭的一個菜市場。說完就率先大步往前走。

    ***

    買了一般火鍋中都要放的海帶、昆布結、蟹肉棒之類的,想到籐帆的冰箱空空的,他就想著要多買些東西過去,這樣也不至於像上次那樣連著三頓都吃跟蛋有關的東西。

    蘇文在仔細了比較著兩條鮮魚的時候,在他身邊的籐帆忽然又吃吃笑起來,蘇文不解地轉過頭去看他的時候,籐帆悄悄地咬他的耳朵,“老師你這個樣子好像家庭主婦噢。”

    蘇文有些氣惱,然而更多的是甜蜜從心底升起,一絲一絲地漾開。

    回到籐帆住的地方,忙碌著把火鍋弄好,再加上籐帆不停地在一旁搗亂,等到兩人都吃飽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將近十一點了。

    蘇文在廚房刷鍋的時候,籐帆站在廚房門口盯著他像傻瓜一樣滿足地吃吃地笑。

    “老——師!老師老師!蘇文!蘇文蘇文!”籐帆叫道。

    “沒事叫什麼叫!”蘇文覺得臉上有些辣辣的,因為自己的名字從那個男生的嘴裡跳出來。

    “蘇文!蘇文蘇文!老——師!老師老師!”籐帆愉快地叫道。

    蘇文刷完鍋洗好後要出廚房,可是籐帆卻堵在廚房門口,他笑嘻嘻的看著蘇文,“老師,現在十一點鍾了呢。”好像這是一件多麼令人快樂的事情一樣。

    “很晚了,”蘇文道,“我該回去了。”

    “不——”籐帆霸道地堵在廚房門口,“老師我不讓你走呢?”

    蘇文有些愕然地抬起頭望著這個男生。

    籐帆吃吃地笑,酒足飯飽,他的笑有些懶洋洋,更多的是滿足,“都十一點鍾了呢,老師您真的很沒有警惕心呢,居然會在別人的家裡待到這麼晚,真的像是少根筋一樣呢。”

    蘇文有些惱意,“我要離開了。”

    “我不要。”籐帆近乎耍賴地張開手抱住那個想逃出廚房的人,“老師您真可愛。我不想放你走呢,怎麼辦?”

    他想禁錮他嗎?蘇文一下子警惕起來。然而籐帆的臉上笑嘻嘻的,快樂得有些傻乎乎,實在看不出有要對他不利的地方。

    籐帆抱住蘇文,頭靠在這個男人的後背上,有些模糊的聲音傳過來,“老師我真的很羨慕你的子女呢……真想要一個像你這樣的爸爸……”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奇異地讓蘇文的警惕心降下來。

    蘇文拉開纏著他的手臂,“我沒有。”他說。

    “嗯?什麼沒有?”籐帆跟著他到客廳。

    “我沒有子女。”蘇文道,“我沒有結過婚。”他坐到沙發上。

    “啊呀呀,真好!”籐帆滿足地歎息道,撲到沙發上壓住他,“那老師您一定很孤獨吧,我們來做吧!”

    “別亂來!”蘇文推開他。

    “嗚嗚……我好傷心……”然而籐帆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傷心的樣子,籐帆坐到沙發上,挪一挪,屁股挪到蘇文旁邊,蘇文有些不自然地往一邊移一移,籐帆馬上就跟著移過去,這樣幾次三番,蘇文差點要掉下去了,他不由得有些氣惱,“你在做什麼?”

    “沒有啊。”籐帆無辜道,隨即坐得更近,“老師我們來談心吧,談心談心!”他總是一副情緒高漲的樣子。

    今天的籐帆似乎話很多,是因為中午喝了酒的關系嗎?還是因為——以前都沒有人跟他說話嗎?

    蘇文有些不自然,因為籐帆坐得是那樣的近,以致於兩人的身體有一部分是貼在一起的,雖然隔著衣料,但是籐帆的體溫還是傳過來,處於發育期的年輕人的體溫似乎都要比他這個年齡層的人高一點,“……談什麼?”

    “談老師孤獨一個人的生活啊。”籐帆無辜地眨眨眼,“深夜的時候,老師一個人是會有睡不著的時候吧,那個時候老師都在想著些什麼?老師都是一個人,那麼欲望來的時候怎麼辦?老師都是自己解決的吧!我很好奇老師您是怎麼做的呢?您都是躺在床上呢,還是在浴室做?都是有條不紊地脫掉自己的衣服整整齊齊地疊在床邊再自慰的呢,還是一邊自己用手解決一邊隨便地拉開褲子?不過我真的認為老師會是前者,老師您可不要生氣噢,因為看老師的樣子就像是那種在做愛的時候還會顧慮到衣服會不會被弄皺的類型……”

    “我不會。”籐帆碎碎念好多,看到蘇文尷尬別過頭去,本以為他聽到這些話會氣惱,然而在說了好多的時候卻突然聽到蘇文的聲音。

    “啊?”籐帆一時轉不過彎來。

    蘇文的臉有些紅。“我不會在做的時候先把衣服折疊好。”他尷尬而窘迫地重復道。

    “咦——”沒想到蘇文會回答他的話,籐帆興奮地叫起來,“那老師您都是怎麼做的呢?迫不及待的就把衣服全扒光?您會在地上啊廚房裡啊浴室裡做嗎?老師你都是想著什麼類型的男人達到高潮的?大概會在多少時間裡達到高潮?老師您自己解決的時候會出聲嗎?是那種悶不做聲地在自己的手裡解放的那種,還是會發出好聽的呻吟聲的?我一想到老師您會忍受不了的那種樣子,我就很興奮啊,還有還有,老師您有沒有制服之類的愛好?或者是護士裝?”籐帆劈哩叭啦的就問一大堆。

    蘇文更加的窘迫了,他惱羞成怒地罵,“籐!帆!”

    然而籐帆更加的笑嘻嘻,“老師說嘛說嘛!”

    蘇文大窘,罵道,“這種事情,怎麼可能都說給別人聽!”

    “那就說一半吧,一半一半。”籐帆興奮地舉起手指來,“來來來,先說第一點,老師您有沒有在床之外的地方做過?第二點,老師您都是想著什麼樣的男人解放的?第三點,老師您會忍不住嗯嗯啊啊地出聲嗎?”

    三十五歲的物理系教授怒瞪著他,“籐!帆!你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個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籐帆很認真,“我是真的很想知道老師的這些事情。”

    蘇文轉過頭去,“你再說這些我可要走了。”

    “那不說不說。”籐帆連忙道,唯恐蘇文要離開,“嗯嗯,好遺憾……那來說什麼呢?老師您有沒有打過0204?有沒有看過花花公子?”籐帆笑瞇瞇地瞅著他。

    蘇文的唇張了張,有一句話,他一直想問,然而卻問不出口。

    “來……來說說你的事情吧……”終於,蘇文道。

    籐帆顯得很興奮,“啊呀呀呀?老師您終於對我感興趣了嗎?”籐帆托著下巴想了想,眉頭漸漸地蹙起,“可是我沒有什麼好講的啊,我的生活很無聊的。爹娘不疼,老天爺不愛的。”

    蘇文張了張嘴,終於,他鼓足勇氣說道,“說說你三歲時候的事情吧……我聽說……你被……強……”“強暴”那個詞蘇文實在說不出口。一想到那件事情是他做的,那個詞他就怎麼也說不出。

    “啊——老師說的是我三歲時被男人強暴的事情嗎?”籐帆一口接道,“那件事情啊,有些無趣呢,想想就有點痛的感覺。”

    “……你……”蘇文小心地觀察著籐帆的臉色,看到他並沒有什麼痛苦至極的表情,是掩藏在心底嗎?“……你恨那個男人嗎……”

    “恨啊,怎麼會不恨!那種壞蛋!”籐帆一口接道,他沒有發現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蘇文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你……恨……到想殺了那個男人嗎?”蘇文全身冰冷,然而這是不得不問的。

    “殺了他?我為什麼要殺了他?殺人可是要償命的啊!”籐帆道。

    蘇文一下子松了口氣,然而籐帆接下來說的話卻又一下子把他扔進冰窖。

    “如果讓我再碰到他,我會把他抓起來,關在小房間裡,每天都叫男人來狠狠地X他,不給他飯吃,不給他喝水!每天心情好了進去鞭打他一次,心情壞了就花錢打一打的男人去做他,看他會不會痛,會不會哭!哼哼!”籐帆托著腮想道。

    蘇文聽到一個聲音在問,“那……你還記得那個男人嗎……”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我狠狠地想把那個男人給記住!”籐帆道。

    蘇文全身冰冷。怎麼辦?怎麼辦?他認出他了嗎?所以在今天堵住他,不讓他回去嗎?前一陣子的表現,都是為了引誘他上鉤嗎?他要把他禁錮到哪兒?地下室嗎?這幢樓有地下室嗎?蘇文不由得想起籐帆住的這幢樓,很大,很空,除了籐帆的客廳臥室廚房等幾間有用的房間,其它的房間的門都緊緊閉著,裡面一絲聲音都沒有,門鎖上都堆了一層灰,就算是有人死在那裡面,也沒有人會發現的吧?

    一想到自己會被關在其中一間房間,每天遭受著籐帆口中說的那樣的待遇,那樣的話,自己一定會承受不了的吧,還不如死了算了呢!

    除非——

    除非先殺了籐帆。

    蘇文的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如果在這裡殺了他,再隨便鎖進一個房間裡,說不定也不會有人發現吧。

    一年,也可能是兩年,也可能是十年二十年,只要沒有人來這裡,就不會有人發現籐帆的屍體被鎖在一間緊閉的房間,而那房間裡籐帆的身體就會漸漸地腐爛,外面的門鎖上堆了一層灰,一般的人也不會去開它。

    這也不是很難的事情!廚房裡就有刀!雖然籐帆比他強壯,比他高大,然而真的動起手來的話——有刀就不一樣了吧。

    蘇文發現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沙發前面小茶幾上的水果刀。

    “哎……”籐帆歎氣,“可是我越是想把那個男人的樣子記住,我就越記不清。再說我當年才三歲啊,能記得多少,那個男人也不到二十歲吧,看起來文文靜靜的,也不像是很老,可是十六年,十六年會讓人改變多少啊,現在就算是那個男人站在我面前,說不定我也不認得他呢。”

    現在就算是那個男人站在我面前——

    那最後一句話聽得蘇文心驚肉跳的。因為他這個強暴他的罪犯確實就出現在籐帆面前。

    “其實老師,說實在的我很可憐很孤獨很寂寞的。”籐帆一下子轉過頭來面對蘇文,嚇了他一大跳,幾乎要驚叫起來,然而當發現籐帆看向他的目光沒有一點像是認出他來的樣子,蘇文的心才落回到胸腔,“從小,我就不是我媽媽帶大的,我是喝我奶娘的奶長大的,因為媽媽說親自奶我的話,她的身材會變形,雖然生下我,可是在生下我之後很後悔,因為她胖了二十斤,雖然後來減下去了,可是媽媽還是認為她的身材變形了,所以很討厭我。老師您聽說過籐氏企業吧,那個在珠寶業數一數二的企業,那就是我爸爸開的,可是我寧願他不要賺那麼多錢,因為他只顧著賺錢,從來就不知道我在哪所學校念書,我三歲的時候他們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扔進全程管理的幼稚園了……”

    籐帆喃喃,那神情有些落寞,蘇文沒有想到籐帆也有一個那樣的過去,像他一樣寂寞的像是被人遺忘的過去,那麼帥那麼引人注目的籐帆,也會有那樣的孩童時期嗎?

    “……那個時候我很討厭幼稚園裡的老師,因為那裡面都是孩子,一堆的孩子,所有的孩子的家裡都是有錢的,可是他們的父母會來看他們,會來瞧瞧他們,他們來的時候,會給那些老師們一些錢,說是小費,可是那些小費根本就抵得上他們一年兩年的工資,而我爸跟我媽一次都沒有來過,所以那些老師從來就沒有多注意我。我生病了,他們也不知道,每次我都故意吵鬧,搶其它人的蘋果,可是那些老師也只是奪回去給那些小朋友,只會哄那些小朋友,連教訓我都沒有。雖然我知道他們還是有些忌憚我的,可是那種冷落更加的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我其實一點都不討厭洗澡的,真的,在我兩歲的時候我就會自己洗澡了,可是在那兒每次洗澡的時候我還是會大喊大叫大吵大鬧,因為那樣可以讓那些老師注意我,可是那些老師也從來沒有多麼親切地仔細地關心過我,都是把我往水裡一扔就了事,而對其它的小朋友,尤其是收到錢最多的那些小朋友,他們都是很親切地哄著他們,很溫柔地幫他們塗沫浴乳,幫他們擦澡——”

    籐帆自言自語了一會兒,看到蘇文聽得很專注,不由得偷偷摸摸伸出手來摸上他的大腿,嘻,成功,沒被發現,“所以那一天,那個男人出現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因為他一點都沒有忽視我,我不斷地吵啊鬧啊,那個男人很溫和地幫我洗澡,於是我故意地又踢又鬧,讓他忙個不停,只能照顧我一個人,只能幫我一個人洗澡。嘻嘻,我很聰明吧。”

    籐帆的手指爬爬爬,愉悅地沿著蘇文的大腿往上爬,“第二天,那個男人再次出現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緊張,我一直看著他,就怕他認不出我了,或者把別的小朋友當成我了,可是他一下子就看到我了,沖著我走過來,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的開心,那一次我很乖,在他的手下乖乖地洗完澡,他也沒有去幫別的小朋友洗澡,就是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擦來擦去,很癢噢,那時候我覺得我可能有點喜歡上他了。所以他後來拿出糖來想把我帶出去的時候,我雖然知道他是壞蛋,還是跟著他去了。因為我真的討厭那個幼稚園,我想跟他在一起。”

    籐帆嘻嘻笑開了,“他很笨哪,以為拿出一顆糖來就可以很容易地騙到小孩子嗎?那是我故意跟他走的,那時候的我多聰明啊,那種拿出糖果哄小孩子出去的做法又那麼明顯的,完完全全的照搬書上的壞人的做法嘛。”

    蘇文有些狼狽不堪。低下頭,視線剛好落在自己的大腿上,在那兒,籐帆的手指鬼鬼祟祟,蘇文盯著那手指,“你想做什麼?”

    “咦咦咦,怎麼我一不小心就把手放到那兒了呢。”籐帆叫得很無辜,然而那手卻仍然大剌剌地摸到蘇文的大腿上面,一點收回來的意思都沒有。

    蘇文想把籐帆的手移開,然而籐帆馬上接著說起話來,那話語一下子就讓蘇文的注意力被轉移開了,“除了那個男人,老師,我就再也沒有跟別的人做過了呢,老師你相信嗎?”籐帆手指想去摸蘇文的那個地方,那企圖那樣的明顯,沒有人會注意不到,於是籐帆的手被蘇文一把抓住,籐帆的手指在蘇文的手中蠕動著想要逃脫,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只小獸在自己的手中不斷地掙扎著一樣,有些癢癢的,蘇文不自覺的就緊緊地捏住那一只手。

    “討厭啦,老師你捏我的手捏得好緊呢。”籐帆叫起來,然而他卻是快樂地在笑嘻嘻,“老師您是為我心疼了嗎?還是妒忌那個男人了呢?不用吃醋啦,只要老師想做,我隨時都會答應的,真的,只要是老師。”

    然而根本就不同於正在性欲旺盛期的男生,蘇文的腦中根本就沒有想到做不做的問題,他關心的是他十六年來一直想知道的事情,“……你……後來……你後來怎麼樣了?”蘇文發現每問一句當年的事情,他全身的力氣都像要用盡一樣,每說出一句話,他都像是要虛脫一樣。

    “老師你很關心我嘛。”籐帆笑瞇瞇,“我就說老師你暗戀我嘛,第一堂課那一天看到我的時候老師你是不是就暗戀上我了?”

    “那時候……”籐帆說一大堆,卻根本就沒有回答蘇文的問題,蘇文的神經緊繃得有些受不了,“別說其它,說那個時候你怎麼樣了!”因為太過僵硬,蘇文的話語顯得有些生氣的樣子,蘇文的臉硬梆梆的有些猙獰。

    “老師你的臉色有點糟糕啊。”籐帆瞄准時機就摸上蘇文的臉,“啪——”的一聲,另一只手也被蘇文抓住,籐帆的臉上笑容就像花一樣,“老師你是不是吃醋?因為我的第一個男人不是你?安啦安啦,我雖然當時有點喜歡那個男人,可是我沒有想過要跟他做那種事情噢,老師您就不同啦,我一看到老師,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著老師不穿衣服的樣子——”

    晴天霹靂一般,蘇文怔在那裡,“喜……喜歡那個男人?”

    為什麼?為什麼?不是剛說了恨那個男人嗎?不是恨得連死都不給他,要狠狠地折磨他嗎?為什麼突然又說出喜歡那個詞?

    “咦,老師你不專心聽我講話噢,我很早之前就說了我有點喜歡那個男人的,所以才跟著他出去的。”籐帆快樂地道,“老師您要接受懲罰噢,嗯嗯,懲罰,我來想一想……嗯……用什麼樣的懲罰方式呢?”

    蘇文怎麼可能會注意到,在籐帆一開始講那段事情的時候,蘇文全身就被厭惡、駭怕緊緊地抓著,怎麼可能會注意到那種事情。

    “為——為什麼?”蘇文鐵青著臉問。

    “嗯?什麼為什麼?”籐帆不解,因為他的腦海中正浮現出一堆他壓住蘇文的畫面。畫面裡的蘇文被脫光衣服綁起來,哭著叫著“不要啊——不要啊——”然後畫面裡的他邪惡地說,“真的不要嗎?那我就離開了噢。”裡面的蘇文在求著他,眼睛濕潤潤的,“別——不——不要離開我——”嘖嘖,真美好!

    “為什麼會喜歡那個男人?”蘇文的怒氣像是一下子爆發出來一樣,“那個男人不是強暴你了嗎?不是把你丟在那裡根本就不理你了嗎?為什麼還會說喜歡那個男人?那種男人!死了也是活該!有什麼可喜歡的——”蘇文一下子震住了,他的臉色一下子剎白,他剛才說了什麼?他剛才說出了什麼?籐帆從來就沒有說過那個男人強暴他之後把他扔在那裡!他竟然說出來了!他說出來了!他自己白癡地說出來了!露破綻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籐帆的手被蘇文抓著,突然就感覺到蘇文似乎是用盡全身力氣一樣地抓住他。“老師?老師您抓得我有些痛呢。”籐帆叫道。然而蘇文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一樣。快點殺了他!快趁著籐帆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殺了他!籐帆現在被他抓著手,被他控制著,根本就沒有反抗能力!他只要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只要用力地刺進去——心髒的位置並不是難找的,如果不能吃准的話,多刺幾刀根本就不是問題——可是——蘇文恨不得他現在有第三只手,他的兩只手都緊緊地抓住籐帆的手,根本就騰不出來啊——恐懼充斥著蘇文的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快殺了他!快殺了籐帆!蘇文緊張得想哭!

    “為什麼說死了也活該呢!”可能是手被握得有些痛,籐帆有些不悅地大聲道,“老師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就是強暴女人也只是被判個三到五年吧。更何況是對男人,就算我是小孩子,猥褻罪最多的也判不了幾年吧。就因為那件事,讓他死掉,太殘酷了吧!”

    蘇文一下子震驚了。

    “老師是不是以為我真的很恨那個男人?嘖,老師您笨死啦。”籐帆像是想到什麼,又快樂起來,“那是我在亂說的啦,有時候我一生氣,就會想著把找十幾個男人來把那個男人給X了,可是更多的時候我想著要是真的碰到那個男人,我會怎麼做?可能做不出來那種事情吧。老師你知不知道,我後來被人發現,住院住了好長時間,可是我一好起來的時候,我又跑回到那個地方,因為我想再見到那個男人。”

    “想……想見……”蘇文全身都在哆哆嗦嗦,剛才洶湧而上的殺意一下子消失掉,現在全身都是冷汗,全身都冰冷冰冷的。

    “嗯。就算他做出那種事情,我還是想見他啊,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會注意到我。我真想跟他一起,如果那個時候那個男人又出現在那裡,當時的我就會跟他說,讓他以後不要做那麼痛的事情了,然後我就會跟他走。我去了好多次呢……”籐帆的表情像是無限遺憾。

    “好……好多次……”蘇文腦中一片空白,像是鸚鵡學舌一樣呆呆地重復著籐帆的話語。

    “嗯。有一個月左右吧,我天天都去,可是我都沒有再碰到他。”籐帆的表情有些落寞,“我後來長大了,就發現自己不再喜歡女生了,我在國中的時候,第一次遺精就是在夢裡想著那個男人的時候,後來有一陣子我經常去那種酒吧,可是總是找不到那個男人,有的時候會碰到跟那個男人長得有點像的,可是真的要談戀愛的話,我又提不起勁來,更不用說是做那種事情了。所以我只有經常看看漫畫對著雜志上的男人打打手槍啦——”

    “打……打手槍……”蘇文的腦子像是停止思考了一樣,仍然在呆呆地重復著。

    “老師你有些傻乎乎的啦。嗯嗯,保持這個樣子也不錯,很可愛的噢。”籐帆望著他的臉,像是想起什麼念頭一樣,又邪邪地笑開了,“老師您有沒有照片?給我幾張吧,”籐帆無限期望地,兩眼裡滿是渴求,那表情望在蘇文眼裡有點像小狗,籐帆在咽著口水想象著,“嗯嗯,不要那種穿很多衣服的,很生活的那種就可以了,小小露一點的,比如說沒穿上衣的啊,或者只穿內褲的啊——”

    “只……只穿內褲……”蘇文突然驚醒過來,條件反射地就破口大罵,“誰——誰會只穿內褲拍照片啊——又不是暴露狂!”蘇文又羞又怒。

    “啊……沒有嗎……”籐帆真是感覺到無比的遺憾啊,“啊……沒有那種照片嗎……那穿衣服的也湊和了……說不定,穿得嚴嚴實實的老師看起來更加的讓人興奮呢……”

    “為,為什麼?”蘇文突然問道。

    “咦?什麼為什麼?”籐帆又有些轉不過彎來,“老師你今晚經常問出怪怪的問題呢,沒頭沒腦的。

    “為什麼……會……”蘇文有些說不出口,那個詞在他嘴邊盤旋好久,終於,狠一狠心,“為什麼會說喜歡我?”

    難道籐帆發現他長得跟那個男人很像了嗎?

    “笨死了老師你!”籐帆有些不悅道,“我不是說了嘛,我當時會喜歡上那個男人,因為在當時,全世界只有那個男人會很注意我啊!老師也是這樣嘛。老師在第一天就很注意我吧,第一眼就暗戀上我了吧,嘻嘻,一見鍾情呢。”

    “那……那些女生呢……”

    “咦?什麼女生?”蘇文沒頭沒腦的問話讓籐帆有些不解。

    “那些……說喜歡你的女生……”

    “才不要呢!”籐帆撇撇嘴,“那些人跟老師不一樣的啦!只要有比我更帥的男生出現,她們就尖叫著跑走了。老師才不會那樣呢,就是有比我更帥的男生出現,老師也不會多看他們一眼的,嘻,因為老師對我一見鍾情!”籐帆徑自在快樂地嘻嘻笑,像是回憶起多麼愉快的事情一樣,“之後一個多月上課,老師不是都在看我?老師您不用不好意思啦,其實老師您可以不用偷偷看我的,你直接光明正大的看我不是很好,所以為了鼓勵老師,每次我逮到老師在看我的時候,我都給老師飛吻做獎勵噢。”

    “……獎……獎勵?!”蘇文結結巴巴。

    “是啊是啊,我拋了那麼多的媚眼那麼多的飛吻,老師您都不給我一點點回應,真令我傷心呢。”蘇文的手有些松掉,籐帆順利地抽出手,偷偷地又摸上蘇文的大腿,道,“其實我也不想老師您給我多少回應啦,不過當時如果老師您回我一個飛吻或者也回一個媚眼給我就很好啦。”籐帆扳著手指著想著,“那個叫眉目傳情呢。”

    三十五歲的物理系教授有些羞怒,“那是在上課!上課!上課的時候誰會做那種事情啊!”

    “咦?那下課的時候就可以做那種事情的噢。”籐帆立刻積極地嘟起嘴來,“來來來,現在不是上課的時候,老師您來啵我一下吧。只要一下噢,一下下就好。”

    望著近在咫尺的唇,蘇文臉上像著了火一樣的,“別鬧!”他偏過頭去。

    “就知道嘛……老師就是在下課也不可能做那種事情嘛……”籐帆道,又想起快樂的事情,“不過我知道老師您很喜歡我噢,我那個時候生病,打電話給同學,就是想看看老師你會不會過來,結果果然不出我所料噢,一聽到我生病,老師就急急忙忙地跑過來的噢。我後來聽同學說老師您那天上課魂不守捨噢,還提早下課噢。”

    “亂,亂講!”蘇文臉上有些掛不住。

    “嘻,老師您就不用不好意思啦。”籐帆的手指在蘇文的腿上快樂地打轉,“其實那一天老師在敲門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你來了噢,因為除了老師沒有人會來看我噢,你看那天我打電話去給的那個女生不是根本就沒有想過要來,所以我一聽到老師開門的聲音,我就馬上就在被窩裡把睡衣全脫掉——”

    “你——”蘇文瞪著他。

    籐帆笑得全身亂顫,“很值得噢,結果看到了老師超超級可愛的反應噢。”

    “你——”三十五歲的物理系教授怒瞪著眼前的古靈精怪的學生,“你高燒到三十九度你知不知道?”

    “啊呀呀,是嗎?怪不得那天我一點力氣都沒有,還被老師踢了一腳。”籐帆無限唏噓,“本來我就想嘛,我怎麼可能制服不了老師。”

    “制——制服——”蘇文結結巴巴,“你,你腦子裡想的都是這些事情嗎?”

    “是啊。我一看到老師我就會想那些事情噢。怎麼辦呢?”處於性欲旺盛期的學生苦惱地蹙起眉頭來,“可是老師又不要跟我做,啊啊,真郁悶啊。”

    “你——”蘇文簡直又好氣又好笑。

    “所以老師,我們現在就來做吧。”籐帆望望時鍾,“啊,凌晨兩點了呢,時間雖然晚了一點,可是也不錯啊,現在氣氛也不錯,野狼在嗷嗷叫噢,老師,你很危險噢——”籐帆誇張地“嗷嗚——”一聲撲倒蘇文。

    “咚——”的一聲,兩個人摔倒在地上。因為原來籐帆一直地坐過來,蘇文一直與他保持距離,不知不覺間就坐到了沙發一端,現在籐帆一下子撲過來,蘇文措手不及,被撲個正著,重心一靠前,兩人就砰的一聲從沙發上掉下來了。

    疼痛的感覺以及地板特有的涼意從蘇文的後腦上傳過來,雖然鋪了很厚的地毯,可是那麼重的人一下子摔下來,還是很痛的,更勿提身上還壓著一個人。

    “啊——一不小心就把老師撲到地上了。”籐帆自然是沒有感覺到痛,因為他身下有肉墊在,他吐了吐舌頭,望見蘇文蹙了眉,“很痛嗎?老師?”

    “……”蘇文望著還賴在他身上根本就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的籐帆,“……”

    “很痛嗎?老師?”籐帆又問。而他的眼睛裡很明顯地在說,“不痛不痛,老師不痛的噢。”

    “……還好……”蘇文一說完,籐帆就立刻把蘇文攤手攤腳壓住,無恨愉快的聲音在蘇文耳中響起,“那老師我們就開始做吧!”籐帆明顯的是期待已久了。

    “……”本來是沒有拒絕的意思的,然而當籐帆的手指一伸進他的襯衣的時候,蘇文突然覺得他自己滿身污穢,他劇烈地反抗起來,“不——”他叫道。

    “不要害怕啦老師,乖——”籐帆哄道。

    “不!”蘇文一下子坐起來,推開他,“不要這樣做!”

    “咦,又不要做了嗎……”籐帆無比遺憾地跟著坐起來。

    “明,明天我還有課——”蘇文僵硬道,“我,我要回去了!”

    籐帆明顯是不贊同,他搖搖頭,“咦,老師您這個不是理由噢。”

    “我……”忽然就有一股沖動讓蘇文想把那件事情說出來,告訴他吧!告訴他是他強暴他的!他就是那個強暴犯!這樣滿身污穢的他,怎麼可能配得上籐帆!他是那樣的年輕、坦率、寬容,而他呢?他是那樣的懦弱、骯髒、令人厭惡、見不得光!

    “……我……”然而蘇文發現自己說不出口。雖然籐帆這樣說,可是當他真正知道蘇文就是那個人的時候!他會怎麼做?蘇文不敢想象那一絲的可能!當當年的罪犯真真正正地站在他面前的時候,籐帆會寬恕他嗎?只要籐帆還有一絲恨他,他只要簡簡單單地把他的事情往外面一說,他就完蛋了!他就不要再想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學校裡的所有學生都會知道,他們的物理系的教授就是當年強暴籐帆的罪犯,學校裡所有的老師都會知道,他們的同事中有一個就是惡心的強暴三歲孩童的同性戀!到時候,他將到何處容身?

    “哎,為什麼老師您就不能沖動一下下呢。”籐帆遺憾道,他的這句話讓蘇文驚得要跳起來,“我都想偷偷摸摸給老師您吃點春藥看看了。”

    “開,開什麼玩笑!”蘇文駁斥道。他的心底無比的悲哀。他說不出口!他根本就沒有這個勇氣把事實說出口!他連這個沖動都沒有!

    他也根本就沒有臉面見籐帆!忍受不了誘惑去接近他,聽到他說喜歡他,心裡絲絲的甜蜜,照顧他,這一切都是如此的罪惡,如此的不應該!在籐帆一出現的時候,他就應該逃得遠遠的,根本就不要出現。可是他居然還如此恬不知恥的,如此猥瑣地享受著這個男生對他的依賴與喜歡。他根本就沒臉見人,根本就沒有立場活在這個世界上!

    被自厭自棄緊緊抓住心的蘇文根本沒有發現籐帆仔細地看了他好長時間。

    “哎,算了。老師不想做我就不勉強啦。”仔細地看了蘇文的表情,籐帆突然說道,“睡覺吧!老師我們一起睡床吧。”

    “不……”蘇文急迫道,“我要走……我要立刻就走……”他沒臉面出現在這裡!以後他都不要再出現在這裡了!他要馬上離開!他這麼骯髒污穢的身體站在這裡,呼吸著這裡包含著籐帆的氣息,根本就是罪惡!

    “咦,老師您會說這種話說我很傷心的。”籐帆顯然是極其的不贊同,“現在很晚了,都快三點了,會出車禍的。”

    “我……我睡沙發……”

    籐帆又仔細地看了看蘇文的眼睛,“老師您怎麼了?怎麼突然間好奇怪的樣子?剛才還不是好好的嗎?難道是因為我差點侵犯你?安啦安啦,沙發睡著不會舒服的,跟我一起到床上睡吧,我不會侵犯你的。”

    “我要睡沙發!”蘇文執拗道。

    “……”籐帆看了一眼他,很有些苦惱,“老師您有時候真的有點固執呢,難道老男人都會很固執?雖然有那麼一點點可愛,可是這真的是傷腦筋的事情。哎,那我就睡床吧。”籐帆突然調皮地笑了,“老師,我臥室的門不關噢。你隨時都可以來侵犯我的噢。”

    聞言,蘇文抬起頭來,怒瞪著他。

    十九歲的男生在進臥室門的時候回過頭來,對著沙發上的人更加調皮地微微笑,“還有噢,老師要記得噢,我是裸睡的噢,被子底下一點衣服都沒有的噢。”說完,臥室的門大開著就這樣進去了。

    “砰——”的一聲,蘇文把沙發上的坐墊摔過去。

    這個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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