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夜,所有的世界全部成了銀白一片,包括停泊在港口的船隻,船艉船桅,都被重雪壓出吱吱的聲音。
「你慢慢吃,遲些出門也沒關係。」戚寧遠的好胃口區可佟習慣了,通常等他吃飽,飯菜也一掃而光了。他的好食慾讓她很難相信——沒人弄飯給他吃的時候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奶娘找著了沒?」
「昨天看的,沒一個中意。」他舒服地將椅子拉開,觀看她忙碌的背影。曾幾何時他會不自覺地追逐她窈窕的身形?他貪戀地盯著她的背,不肯面對心底小小的不安。
「重點不在你,奶娘是為寶寶找的,不需要你太多私人的主觀意見好不好?」著襖子的身子旋轉了過來,直直碰觸到他迷惑的眼,可佟頓時感覺像遭雷電劈了。
他們明明正談著正事,怎麼空氣卻完全不是那回事!他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為什麼?
她的雙手突然不知道要藏到哪裡,只好把玩襖邊的車縫,那種怪異的氣氛一直瀰漫著……
兩人有些失措地撇開眼,戚寧遠狠狠地又喝了口茶。
他居然覺得她萬分可愛,莫非他被她一手營造出來的氣氛給迷惑了?然而,心底的騷動是從何而來?他從未如此失態過。幾乎接近狼狽了——
「你來用膳吧!就算找不到中意的奶娘,寶寶我也會帶,不必你擔心。」
「我不是這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先吃飯再說。」為了轉移莫名的情緒,他的態度倏然強勢。
區可佟忽地皺起彎彎的黑色眉毛。「我不會讓你用那種唯我獨尊的態度待我的,寶寶我也有分,憑什麼說是你的?」夜裡起來泡奶、換尿片她都沒少做一項,現在他居然跟她分你我!
她又來了!閃動活力光芒的杏眼,從頭到尾一刻不得閒的嘴巴、手腳,她連生氣的模樣都煞是迷人。
他只見過人爭奪財產、珍貴的寶物、舉足輕重的名和利……爭孩子,而且是毫無血親的孩子?真是聞所未聞,她小小的腦袋瓜是什麼做的?
「這麼喜歡小孩?」
「如果我不愛他們的話,誰會愛他們?!」她不過推己及人。沒有人願意被拋棄的,被割捨的人並不一定是差勁不好的。將心比心,比歐陽他們多幸福一點點的她,也該把自己從爺爺身上得到的溫暖分給需要她的人。
「很浩大的工程。」他沒有嘲諷的意思。一個小女人要養家活口並不是容易的事。
「我養得起的。」因為她還有童飛。
「或許是,不過,你有沒有替他們的將來做打算?你想像野狗一樣將他們養大,接著步上只為三餐汲汲營營的人生,就這樣?對他們公平嗎?」
可佟的眼慢慢瞠大。「我……還沒想到這麼遠。」舉起的箸子握在手心,她瞪著眼前的飯碗發怔。
「許多事不是只有熱情就能成事,你應該考慮替他們找個適合他們的家庭,有完善的照顧他們才會有前程,這不也是你當初帶他們回來的初衷?」
這麼重要的事,她真的壓根沒列入養他們的考慮中,一語驚醒夢中人——
可是,一想到要跟歐陽他們分開,區可佟什麼胃口都沒有了,她眼圈發紅,一碗白飯讓她攪來攪去幾不成形。
她很努力地供孩子們衣食無虞,努力地做好一切……就是沒有替他們考慮到將來。
「呀!」戚寧遠望著她一向頑皮愛笑的大眼蒙上了塵霧,自顧自地發起愁來。
他不過順口提及供她參考的意見,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唉!唉!唉!」悶悶不樂的她令他不悅起來。
「本姑娘正在想事情,你不能安靜一下嗎?」唉!唉!唉!她又不是沒名沒姓的,叫魂啊!她苦思不得,還來找她囉嗦,真是!
「你嫌我嘮叨?」戚寧遠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有被人嫌惡的一天,他想笑,又想哭。
想哭?想笑?都因為她嗎?她在不知不覺中居然開始影響了他的情緒……該死的他居然到現在才發現,遲鈍的戚寧遠啊戚寧遠!
還有,曾幾何時,他們之間的隔閡——那一臂之距的約定消失了。現在的她據桌與他同坐,而平時,更不止這樣的距離。
他從來不曾打破的慣例,一點一滴被顛覆了!
難道他要的,就是她給的家的氣氛?不!他不會為誰改變他早已認定的生活方式,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
「本來就是。」她索性站起來收拾碗筷。心裡頭擱了一件事,說什麼她也吃不下。
「坐下。」戚寧遠好不容易才心理建設完畢,看見她的動作,忍不住又有氣。
咦?她重新抬頭,迎上他向來懶得睜開、此刻卻尖銳有神的飛鳳眼。
老實說,他的眼睛真漂亮。
「沒有把早膳用完,你想去哪裡?」瘦不拉嘰的人就該認分多進餐食,她居然想跳過這一餐,他不答應。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思考,少吃一頓無所謂。」什麼時候他管到她頭上來了,他不是該什麼都漠不關心嗎?
「我要你吃,你就吃。」他詭譎地提高嗓門。她吃不吃飯跟他沒有關係吧?可是,她肯定正煩惱著他剛才的一番話,而且很用力地在思索解決的辦法,死心眼的娃娃臉!
「你不能小聲點啊,寶寶還在睡覺。」可佟小心瞄向船艙,惡狠狠地警告他。
「扯高嗓門的人是你,別隨便栽贓。」戚寧遠果然立即降低嗓門。
「是你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教我分心,誰有空管嗓門大不大?」這害她患得患失的傢伙,可惡地耍得她團團轉!
「吃飯吧!要罵人可是很費氣力的。」他唇邊的笑意不斷湧現。她的精神恢復了?會反擊罵人了喲!
他的笑靨使得可佟差點沒了心跳。
他面無表情的時候,略帶陰沉的氣質有股樸拙的個性美,她從沒敢奢望看見他的笑容。他這一露齒,簡直華麗無比,害她癡迷的心更沉淪了……
石桑桑進門,與有榮焉地也捕捉到戚寧遠百年難得一見的笑臉。為此,她怔忡了半晌,連皮毛大衣上的飛雪都忘記要撣乾淨。
「你來了,快進來!」戚寧遠首先發現石桑桑的到來。
她的主人居然會主動招呼她……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
雖然慌亂,不傀飽經歷練,她還是在一瞬間恢復自若的神態,轉而注意到白衣素裙的區可佟。
乾淨瑩透的氣質,甜孜孜的純真,玲瓏的身材,淘氣的笑容,一個如陽光般燦爛的女孩。而且,她看起來和她的主人十分相配……相配?她怎麼會有這種荒唐的想法?這一定是錯覺,對!錯覺而已。不動聲色地去掉腦海突來的衝擊,她維持不變的自若。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區可佟還是順勢收走了桌上的東西。看來,他們有話要談。
「沒想到您的船上有人。」獨來獨往的戚寧遠不會邀任何女子上他的船,這艘船是他的聖地。
「嗯。例行報告呢?」對眼前美麗非凡的女人,他從無遐想,唯一的接觸全是因為公務。
石桑桑是他經營珠寶事業最得力的助手,不管設計、買賣,還是競爭,她都不假旁人的手,以女子獨特的纖細和敏銳替自己創造出一片驚人的天地來,就連京城的飾品設計師也必須移樽就教於她。
他信任她,讓她大權在握。放手的結果,他讓自己找到愜意的生活方式,也培育出優秀的女商人。
各得其所,妙不可言!
「這是半年結算的全部財務狀況。」她也不寒暄,就事論事地遞上該交的東西,靜候一旁。
戚寧遠不過大致翻閱,又將原物還給石桑桑。
「我信任你。」
「戚大哥!」石桑桑不贊同地輕喊。
「這是家傳事業,依我飄泊的性子恐怕早就守不住,你才是作主的人,一切你決定了就算。」偌早之前他已經做過同樣的聲明,但石桑桑仍是堅持半年要他查帳一次,否則以走人為要脅。
「我說過的話不管多少年依然生效。」也只有她自己才知曉在這樣的要求下,存著私心的她是那麼渴望能不著痕跡地見他一面。
一直以來,她把自己似有若無的情絲藏得很好,他們的平衡也維持在該有的定位裡,她很滿足這樣不即不離的關係。
其實是自欺欺人的心態作祟,因為她清楚地知道,一個不想愛人也不愛任何人的男人,不會屬於任何一個女子。
那是她安心的理由,如今……她堅硬如石的心居然被動搖了。
「半載不見,你還是頑固得教人頭疼。」才說著,他已然開始翻閱帳冊。
「我……」石桑桑還想說些什麼,卻不再見戚寧遠抬起頭。她悠悠長歎。就是這樣,他看不見她傾慕渴望的眼光,從來都沒有。簡單的對話,冗長的岑寂,然後,一切又回歸原點。
他的心是什麼做的?她痛苦極了——
「歇會兒,喝杯茶。」打門簾出來,無可避免的,石桑桑哀怨的目光一絲不漏地落入可佟不經意的眼中。
「謝謝。」石桑桑的聲音沒什麼熱度。
「我叫可佟,你呢?」除了孩子們,她也很想要一個同樣是女孩的朋友。
「石——桑桑。」她愣了下,像敷衍什麼,給了個短暫無溫情的答覆。
石桑桑散發出來的冷淡那麼明顯,或許只差沒請她走開,不要妨礙兩人相處而已。
石桑桑之心昭然若揭,再單純如區可佟也明白了。
「我不耽誤你們談公事。」那個她一無所知的世界,的確沒有她涉足的餘地。
回房抱出依舊甜睡的寶寶,她準備出門。
行經起居室時,沒有人抬頭看她一眼。一個專心在公牘上,另一雙眼所繫的是心之所寄,所以,活該沒人理她啊!可佟衣袂飄飄地走出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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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戰之罪!雖然不清楚石桑桑的真實身份,但是,一目瞭然,她知道自己被人家當成敵人了。躑躅在空蕩的碼頭,可佟自嘲地想。
她從來都不是愛鑽牛角尖的人,此刻,卻怎麼也無法讓心情愉快起來。
「寶寶,我該怎麼辦?」問天問地,天地無語,誰來告訴她心中快逼瘋人的痛是怎麼來的,誰啊?
「呀唔。」這是寶寶給她的回答。
「我一定是腦袋出了問題,竟然問你。煩惱無濟於事,咱們還是去辦正事吧!」他們走的是水路,魚肉靠著戚寧遠高超的能力要吃多少都不成問題,蔬菜瓜果可就必須仰賴城鎮的市場供應,當然,採買的責任也是落在她頭上。
雖然沒知會戚寧遠她的去處,他,應該會知道才是。
雪停了,原來躲藏取暖的人見天晴又紛紛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不幹活哪來飯吃,這是小人物的無奈,卻也是不爭的天理。
京畿重鎮,只要能說得出名堂的玩意兒無不應有盡有,「鐵琴藏劍樓」的匾額便富麗堂皇地掛在人潮最多的街坊上。
區可佟打消去意,走進名稱鏗鏘有力,卻是藏書苑的書店店門。
沒有人來打擾或招呼她,於是她盡情隨意地瀏覽滿坑滿谷的書籍畫冊。幾大部分的書都標著紙張類別,竹紙、白棉紙、桃花紙、太史紙、抄本紙等等,琳琅滿目,讓區可佟根本無從下手。
「需要幫忙嗎?」不知何時,一個面貌端正的布衣男人和氣地過來招呼她。
「我想我需要一些適合小朋友的書籍。」歐陽也到了該識字的年紀,難得有進京的機會,她應該替他買些習字本或簡易的圖書範本,免得他將來大字不識一個,庸碌以終。「如果有三字經是最好了。」
「請往這裡走。」那店家長袖一揮,指著書櫃一角。
這實在是間規模宏大的藏書店,偌大的櫃檯上坐滿刻工,正操刀如飛地臨摹雕版或刻書。
「婆婆,你來幫這位小嫂子抱一下孩子,好讓她能專心挑書。」和善的店家招來身體偃僂的老人。
「不用,孩子不礙事的。」不過挑幾本書怎好麻煩人家。
「沒關係,老人家無聊逗逗娃兒也是一種樂趣,小嫂子放心,婆婆會照顧令公子的。」
「這樣啊!那就有勞婆婆了。」區可佟不疑有他,放心地把寶寶交給一語不發的老太婆。
老太婆伸出來的手讓區可佟錯愕了一下,一個老人家的手臂不該強壯得像個男人……就在她遲疑的霎時,一對鐵爪似的手已橫空搶來,將嬰兒往腋下一塞,凌越所有障礙物奪門而去。
怎……麼?
「搶人……這是怎麼回事?」區可佟根本來不及應變,把孩子找回來是最直接的反應。她立刻撩起裙擺,飛也似地追出門……
她沒機會看見店家矯飾出來的焦急,在她出門後乍然變成了冷笑……
是只肥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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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雪的道路本來就寸步難行,更何況在隨時有滑陷危險的雪地上追逐。區可佟險象環生地跌撞著,還是不死心地追了再追,連斗篷也在奔馳的過程中掉了。
「小姑娘,這樣不好喔!窮追不捨對你毫無好處,我勸你作罷的好。」原本疾馳的老太婆高傲地站在風口,發出警語。她的聲音低緩嚴厲,一出聲就露出男扮女裝的馬腳。不過誰在乎!獵物已經到手,一個女人家能奈他何?
他有恃無恐。
不知人間險惡的娃兒,進退無門了。
「把——孩子——還我!」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也發現眼前的人正以貓捉老鼠的譏笑睥睨著她。
他根本一開始就沒把她放在眼底,或者,她又掉入另一個更險惡的陷阱?
她這才發現自己跟著鑽進迷宮也似的巷弄,所有的房子看起來都差不多同個樣,她犯大錯了。
「看來被你發現了,聰慧的姑娘,但是嫌遲了。」他誇張的笑聲未歇,由袖中釋出的天羅地網當頭罩住了區可佟的身子。
「這是什麼?」她只覺眼前一暗,心慌意亂之餘,不管怎麼掙扎都脫不掉加諸身上的束縛。那不知什麼織就的網越縮越緊,短短的時間裹住她不說,粗糙的繩結也在她細緻的肌膚上勒出明顯的紅印。
「別動的好,這天羅地網是用天蠶絲一根一根搓成的,你越動得厲害,它縛得愈緊,美女紅顏傷了如雪的肌膚,會遭天譴的!」
「你用這種卑鄙下流的手段才遭天譴!放我出來。」她憤慨地掙扎,冰雪凍濕了她大半個身子,冷意侵髓入骨地吞蝕著她。
她困難地試圖讓自己站起來,同時一直安靜無聲的嬰兒彷彿也感染到不安的氣氛放開喉嚨啼哭,一時,娃娃哭泣聲響透四周。
「閉嘴!你這小雜種。」他粗野地搖晃著無知的孩子。
「他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不……不要這樣……」她靠著牆艱難地站直身體,就看見令人膽戰心驚的景象和嬰兒受怕後震耳欲聾的哭號。
「他現在是我的,大爺愛怎麼整治他就怎麼整治他。丫頭,還是擔心自己一點吧!」
「你想對他做什麼,他……只是個小娃娃。」區可佟肝膽俱裂,悶著頭拚命往那男扮女裝的惡人撞去。活該他倒楣,可佟不顧一切的橫衝直撞果然收到宏效,那人的肚皮遭到重創,吃痛後手一鬆,孩子應聲掉落在濕滑的地上。
「寶寶——」區可佟也不好受,她側邊著地,這一摔讓她差點五臟六腑移位。可是她昏不得,拖著七手八腳才撐起的半邊身子。「寶寶……」
「你這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罰酒,竟敢跟天借膽來踢我,你看大爺怎麼整治你!」心懷不軌的人索性摘除頭上的假髮和累贅衣物,咬牙切齒地從髒兮兮的地上爬起來。
她凶悍是嗎?大家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他粗暴蠻橫地抓住可佟的發心,攢牢就朝反方向拖曳,這殘酷的行為使得她痛出狂淚。
她怎能像待宰的羔羊隨便人家欺負!還有,淚眼迷離的她怎麼也看不清楚寶寶究竟如何了。剛才哭哭啼啼的他現在卻一聲不吭,萬一要有什麼不測……她不敢再想像下去。
「寶寶……啊!」那人扯拖著她正要朝石牆撞去,眼看她就要頭破血流,驟然間,頭顱的外力一鬆,可佟整個人仰天摔了個結實。
毀了,她的臉……嗚……痛痛痛。
「你是誰?別管大爺閒事!」他會驀地鬆手居然是因為那只行兇的手背上被人吐了一口痰。
那痰像火燒,火辣辣地灼著他的皮膚,否則他怎會放手。
「你打擾了我。」冷冽清楚的聲音灌入區可佟的耳朵。
「打擾?」惡人邪佞地笑。「你壞了老子的事還大放厥詞,放屁!」
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傢伙長得是人模人樣,滿臉殺氣,他到底是啥玩意?
「我說是你打擾就是你。」戈爾真撇在唇邊的意思是絕對的。
「他奶奶的,滾!要不然老子就讓你吃刀子。」殺人越貨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殺人嘛,不過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沒什麼大不了的,完成任務才是重點。
戈爾真根本沒把他的挑釁看在眼底,他瞥向全身是傷的區可佟。
其實,他打一開始就在了。這地方是他先來的,要他在不明的情況下讓出休憩的地盤是絕無可能,也因此,他冷眼旁觀了所有的戲。
「你很勇敢,不過,你也看見我只有一隻手是空著的,要救你?還是那『坨』東西?讓你選。」要不是親眼目睹她奮戰不懈的場面,他絕不多管閒事的。
「我……沒關係,請你……救救孩子。」機會稍縱即逝,她毫不考慮。「把他……交給戚寧遠,我們的船……泊在碼頭上。」
「知道了。」戈爾真心中一突。
她居然是老三的女人,而且,連孩子都有了?
「你們——到底有完沒完,該死的狗男女!」錢昭狂嘯,他們把他置於何地,還親熱地攀談,可恨!他正在干的可是擄人販賣的勾當耶。
「啪!」清脆至極的巴掌如鬼似魅,在他出言不遜的嘴角留下了五指印。
「注意你說話的方式,下一次可就不是一個巴掌能了事的。」戈爾真張狂的眼教人手腳發軟。
「你你你——」他搗住立刻腫脹的臉頰,雖然氣得臉紅脖子粗,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碰到的是什麼陰陽怪氣的人,要救人不該一併都救嗎?卻又規矩忒多,反倒他肩膀扛的那截木頭捨不得放下,怪事年年有,為什麼全讓他碰上?嗚——
戈爾真俯身拾起被凍得嘴唇發紫的嬰兒,摸了摸他的脈搏。
嗯,尚可。
「他沒事吧?」區可佟一心牽掛著脆弱的嬰兒。
「死不了。」閻王要人三更死,但是他戈爾真不允,什麼都免談。
這下,疲憊至極的可佟終於安下心,整個人朝後癱倒下去。
「你不能走。」強出頭的人又想來強行阻攔。
戈爾真言出必行,見他不識好歹,身行飛旋,隨風揚起的頭髮硬生生刮過他那張猙獰的臉。幾千萬根頭髮掠過之後,細如針般的血痕斑斑駁駁毀了惡人的臉。
「再輕舉妄動,殺無赦!」
就算天生蠻橫的人也破膽了,他愣得像根冰柱,牙齒打顫,眼巴巴地瞪著戈爾真揚長而去,卻只能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