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驚虹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臉很臭。
原本,她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也不干他的事,但是,他就是看不過,等回過神,已經把責任攬在胸口。
早知道她愛逞強就該離她遠遠地,唉,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失去意識的步弭愁無法盤坐,亂驚虹只好用雙腿夾住她的臀,以噯昧又堅定的姿態將她收進自己的羽翼。
她本來就穿著單薄的中衣,冷汗濕了她的衣裳,優美的身形若隱若現,一眼就叫人看透她裡頭桃紅色的胸衣。
亂驚虹避開她撩人心智的胴體,視線無法避免的碰上她盤坐的長腿。她有雙修長美麗的腿。
他的理智正在崩解……
他從不把自己當聖人,可是,長年以來對女人的沒反應讓他一亙以為自己比阿僧還清心寡欲,可是如今,卻對面色蒼白、骨瘦如柴的步弭愁生出很不同的感覺。
她沉沉的囈語使得他連忙收神斂智,救人是當務之急。
他灼熱的掌心熨貼著她瘦不見肉的背。
不可遐想,他閉上眼,忽略她桃紅色胸衣下若隱若現的債起,專心把自己的內力輸送到她的脈絡裡。
她周身的代謝不好,血脈微弱,要打通任督二脈不容易,以真氣在她的身子巡過一周,步弭愁的眼依舊緊閉。
亂驚虹眉頭深鎖,一掌將她倒轉,兩人面對面,另一只手托住她的頭顱,他傾身吻住她微涼的唇。
要撬開她的牙不容易,她的牙關緊閉,費了好一番工夫他才把自身的真氣渡給她。
時間過去,步弭愁小巧的鼻先是動了動,長長的睫毛褊了褊,接著輕輕地睜開迷蒙的眼瞳。
由於全身無力,等她發現自己的嘴巴正被亂驚虹含著,不知所措還有千百種無法形容的感覺轟然跟著快速竄動的血液爬上腦袋。
她沒有掙扎或是尖叫,只是下意識的咬了下去。
這一咬,咬得不輕。
亂驚虹悶哼一聲。
她傷了他的舌。
「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她感覺到自己的嘴裡有腥澀的血味,一張小臉打了結。
「不礙事,別說話。」
她茫茫然的摸著紅腫的櫻唇,直接忽略他的叮嚀。
「我知道你救了我,可是,我又沒有溺水,為什麼你要和我嘴對嘴?」
就算爹不曾教過她什麼男女之防,可憑著天生的敏感度也知道嘴是不能隨便和人家的碰在一起。
除了夫妻……
「救人,身體的碰觸是權宜之計。」
「想不到咬嘴也可以救人。」步弭愁的聲音包含著她也想不透的失望。
「你知道已好,安心養病。」
「是我……拖累……你。」
「你跟我談不上拖累。叫你不要說話,安靜。」透支了力氣,她眼下好不容易消失的黑眼圈又浮起淡淡的一圈,叫人想為她撫去。
「但是……」
「沒有但是!」
「砰!」門外不知道誰重心不穩,一堆人背開本來就沒有上鎖的門,一古腦滾了進來。
亂驚虹的臉色難看至極。
他以流星般的速度脫下自己的上衣被住步弭愁形同半裸的身體,高大精瘦的身體橫擋,盡可能的阻去眾人的視線。
一頓互相埋怨免不了,不過他們推托責任的伎倆哪裡瞞得過亂驚虹,看他臉色越來越陰沉,掌櫃不得不硬著頭皮出來「送死」。
「嗯,這扇門果然被蛀蟲蛀松了,不太牢固呢,我看應該派人請隔壁木器店老板過來換一扇新的。」
「哎呀,果然很嚴重呢。」店小二唱作俱佳的將木門搖來搖去,吱吱呀呀的恨不得好好的門可以在一瞬間垮掉。
亂驚虹掀眉,毫無預警的把門關上,連逐客令都省了。
事實證明木門狀況良好,壽命期限還十分長。
除此以外,守著的藍影會處理那些不該出現的人。
「你怎麼把門關上了?他們什麼都沒說。」步弭愁吶吶的道。
「我失手。」她心腸軟,要是曉得門外那些人打什麼主意,又要拚小命去救人了。
他不在意要當的角色是什麼,壞人、好人都不過是別人眼中的想法,他從來不為那些想法生活。
「我去問問,也許他們有重要的事。」
他可不會任她沒事找碴。
「別起來,想要什麼跟我說就好。」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這麼多耐性,他從不服侍誰,也不愛被服侍,可遇到步弭愁耐力就無端端的跑了出來,一點都不以為苦。
「他們不會沒事來敲門的。」
「你自己都顧不全了還擔心別人的死活?」
「我……沒辦法。」步弭愁苦笑。
她爹也是看准她不知道如何拒絕別人吧!
「其實,幾日前我已經決定不再救人,可是莫名其妙的出來後卻看見那麼多窮苦人家,他們又病又貧,以前我都不知道這世間還有這麼可憐的人,貧窮我沒經歷過,病痛我卻很清楚,看到他們,我實在無法捨棄不理。」她從來沒有這麼強烈想要救人的感覺過。
「你要做什麼都是以後的事。」亂驚虹沒有用言語勸慰她,只是從隨身的行囊中抓出一套替換衣服。「換了它,我們要連夜趕路。」
量力而為不是自私,人要自保以後才能顧到別人,在溫室長大的她要如何才能明白這層道理?
他不會徹頭徹尾幫她做傻事的。
她那種風吹就倒的身子又能做多少傻事?她每做一回,他就心驚膽戰一次,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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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過雨的大地起了白霧。
露宿,還是在深深的樹林裡是萬不得已。
這裡雖然不方便,起碼沒有一直來敲門的人。
吃過買來的燒臘肉飯,步弭愁靠著大樹干,眼睛直瞅著亂驚虹那忙著添枝加柴的身影。真的好奇怪,雖然身體跟眼睛累得快要失去意識,她就是捨不得閉眼。
「不舒服嗎?累了就先睡。」亂驚虹在周圍撤下石灰,確定半夜不會有軟綿綿的東西來打擾他們,才席地坐下。
「還好。」樹干是有些硬……好吧,很硬,可是讓她想睡又捨不得睡的是新環境、熊熊的火焰,還有樹林裡一直響個不停的鳥啼蟲嗚,當然,還有眼前這個偉岸的男人。
亂驚虹兒她一張小瞼瑟縮在披風裡,還是雪白一片,不禁去握她的小手。
她的手一點也沒有因為四周溫度的提高而有任何改變,依舊冷得驚人。
「過來!」
她聽話的偎過去,馬上感受到他溫暖的體溫。
亂驚虹拉緊了披風,把像小狗一樣在他胸口磨蹭的人兒安置好。
她呼出滿足的喟歎,「你好暖,我好冷。」
她的臉頰貼著他的胸口,逐漸有了溫度,本來就倦了的眼更蒙朧了。
「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亂驚虹輕柔的把她小小的身子摟緊,似要揉進自己身軀裡,怕她有個萬一。
畢竟,她的體弱多病叫人無法預測,讓她露宿野外是最大的冒險。
步弭愁淺淺微笑。「天上的星星好漂亮,離我好近好近,就像我一伸手就能抓到它一樣。」
「你的眼睛跟星星一樣漂亮。」為了她,亂驚虹仔細的眺望天空的星子,空蕩蕩的心裝進一簍又一簍的燦爛。
小小的贊美流入她的心,她的臉為之發光。
她臉上的光彩像璀璨的煙花,叫亂驚虹看醉了。
「你平常應該多笑……很美。」
步弭愁憨甜的笑著,這是第一次有人毫不吝嗇的贊美她呢。
她笑著、笑著,以為還可以跟他說上許多話,疲累到極點的身子卻不受控制的失去意志,直到眼睛闔上,臉上如花的笑意始終存在……
她睡著了,亂驚虹卻全無睡意。
他對她生出的感情實實在在,轉眼不見她便心心念念,她的哭、她的笑都能使他的心激起波瀾,無法控制。
睜眼是她、閉眼是她,他的心淪陷了。
這一晚,步弭愁睡得心安甜蜜,而抱著她的亂驚虹卻是輾轉難眠,睜眼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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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失去身邊取暖的東西,步弭愁迷迷糊糊的想醒過來卻有些無能為力。
飄蕩在半夢半醒間,有股香味誘惑著她,驅使著她睜開眼睛。
她有些費力的張開眼簾。
架子上有只烤得半熟的獐子,亂驚虹對著它撒鹽。
還好,她越來越感覺得到自已不像往常艱難的沉迷在夢境裡,想醒醒不過來,說是昏迷卻又像睡不安穩。
她一動,發出細微的聲響,本來背對著她的亂驚虹立刻警覺的回過頭。
「醒來怎麼不叫我?」
鼻子一接觸清晨涼冽的空氣,她馬上打了個噴嚏。
「你把我當粽子。」呵呵呵,一圈又一圈的衣服捆得她動彈不得。
他肯定是去打獵怕她踢被,不得不出此下策。
被捆著,她居然還笑得出來。
「我獵獐子去,怕你著涼,還好你睡得熟。」拉開卷在她身上的衣服,幸好她的體溫低,這樣的溫度對她剛好,要是平常人非熱昏不可。
「哪裡有水,我想梳洗一番。」其實她是內急。
「我幫你打水。」
「不用……我自己去,只要告訴我方向。」她夾住腿,或許可以忍一忍,他要是堅持一定要陪她去的話。
這麼一想,本來僅有一點點的尿意突然暴增了幾倍,神情更不自在了。
亂驚虹可不懂女兒家這些拐彎抹角的心思,這麼大的樹林他怎麼可能放心叫她一個人走動?
她真的開始忍耐,慢慢地,臉越漲越紅,變成了紫。
「我我我……要去,不然會來不及……」
亂驚虹也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這條小路的左邊有條溪。」
她胡亂點頭,扶著小樹枝艱難的走過去。
亂驚虹在心裡數到十之後,隨著她的身後跟了過去。
當他明白步弭愁要做什麼,以及聽到輕輕的水聲響起時,馬上自責自己的疏忽。
女孩子就是比男人不方便。
他輕手輕腳的走開。
等步弭愁回來時,一條獐子腿已經則好,切成小塊放在芋頭葉上。
香噴噴的味道勾引得她食欲大增,可說是增,咬咬舔舔,花費比平常人多的時間仍舊才吃完一塊肉。
「多吃一塊。」亂驚虹鼓勵她,挑選烤得最好的部份給她,焦黑的則留給的自己吃。
「那個不能吃,要壤肚子的!」步弭愁看了,連忙阻止。
獐子本來不會烤焦的,因尢他回來後又發了呆,靠近火舌的肉自然不能吃了。
「不要緊,反正什麼吃到嘴巴都一樣。」他沒有嗅覺跟味覺。
「我不懂。」
「你發現我沒有影子了嗎?」他仍然吃得起勁,肉質的好壞不影響他的胃口。
「我以為自己眼花。」只要是人都有影子,那一夜在客棧不是她眼花?
「要是……我不是人,你還會喜歡我嗎?」她太專注了,專注得讓他不確定,一旦知道他的過去,她還會對他一如往昔嗎?
「你不是人,是什麼呢?」她還是喜歡靠著他。放下食物,步弭愁偎近他。
她的平靜裡沒有嘲弄,只有准備認真聆聽的真誠,這平撫了亂驚虹不安的心。
「我小時候曾經溺水,鼻子、嘴巴吸入太多海水,嗅覺、味覺就在那時候壤掉的,至於沒有影子……他在這裡。」他從隨身的行囊裡拿出蓮花燈,「人有三魂七魄,魄屬陽,魂屬陰,我的魂被第耳天鎖在這盞蓮花燈裡面,第耳天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沒有他,我連七魄也保不住,早就魂歸九天了。」
步弭愁握住他的手,緊緊交纏著,什麼都沒說。
「我說得很籠統,要把事情說全得花很多時間。」亂驚虹發覺她的手傳來的力量,忐忑的心不再沒有著落處。
「我有時間聽你說。」
是啊,他們不趕時間,「我娘想殺死我,親手把我掐進水裡,是第耳天路過把我的魂魄收攏,讓我還魂,還了魂,我是他的人,自願在他的手下做事,我跟其他的五個朋友天青鱗、軍破痕、黑、阿-咱還有你救過的金,都有著相差無幾的人生際遇。」
他說著,瞧見步弭愁糊成一臉的眼淚鼻涕。
「怎麼限受寒的小狗一樣,哭得滿臉眼淚鼻涕。」他用大大的手掌為她拭淚,輕重雖然抓得不是很恰當,偶爾還弄歪她的嘴臉,但呵護之情溢於言表。
「她怎麼狠得下心殺害自己的孩子?」她的世界裡不曾聽過這麼殘忍的事,人家不是說虎毒不食子?
「她瘋了。」
「你會怪她嗎?」
「都淡了。」輕輕三個字帶過他多年來的心路轉折。
本來步弭愁是偎在亂驚虹懷裡的,此刻她支起身子用手輕撫他的臉,順著額頭,然後引導他躺在她的腿上,又從鼻梁滑下,轉到雙頰、下巴,一次又一次,不斷重復,那小手之溫柔,令亂驚虹心中震撼無比,久久不能自己。
沒有人這樣待他過,像怕傷了寶貝那樣的呵護他,被她柔軟的小掌心一撫,他再強悍的心也變成柔柔的棉花糖。
他的心因此開始劇烈的跳動著。
她喚起他一些重要、從來沒有享受過的時光。
他從來沒有被父母擁抱過,不知道什麼是擁抱的滋味……屬於親情的、母親的懷抱。
現在他知道了。
亂驚虹虔誠的、試探的摩掌著步弭愁女性的腰肢,帶著屬於孩童的笑容舒服的合上眼眸。
他的笑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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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步府的路變得更遙遠了,畢竟外面的氣候變化大,就算亂驚虹已經很用心在照顧步弭愁,還買了一部馬車讓她乘坐,她禁不起奔波勞碌的身體還是病了,不斷的發著高燒,陷入昏迷,亂驚虹只好改道。
他們朝著東南方向走。
半裡的路程便來到目的地。
亂驚虹的住處——黑巖外表不華美,是灰色的一座大宅。
前哨以飛快的速度傳遞消息回去。
主人回來了!
主人回來了!
主人回來了!
整個寂然的宅子為之沸騰。
從每個角落鑽出來的僕婦、家臣還有親衛隊,都殷切等著亂驚虹回家。
馬車沒有稍作停留,長驅直入內院。
要說狡兔三窟,這一窟是亂驚虹最不愛回來的地方,偏偏,它距離長安城最近又方便。
外表不起眼,不代表內部破舊。
庭園深深,花草處處,檜木造的回廊以石塊當基石,似唐非唐的建築,有著淡淡的異國風味,裡頭的房間有著一扇扇米白的紙扇門,裡面鋪著藺草編織的榻榻米,另一邊,又是不同的景致。
而亂驚虹將步弭愁安置好後,便被一干家臣簇擁離開。
步弭愁睜眼醒來,發現自己一個人躺在這通風涼快的房間,裡頭的擺設十分簡樸,給人心曠神怡的舒暢感覺。
她正摸著榻榻米時,紙扇門刷地拉開了,僕婦一板一眼的跪下,態度必恭必敬。
步弭愁往外望去,亂驚虹沿著庭園供人行走的石子走來。
她的眼慢慢睜大,手按住狂跳的心,慢點、慢點……跳慢一點……
他腰桿挺直,黑赤摻雜的發一絲不苟的用綢緞系成一把,身著雪白的和服,袖間繡著皇家徽記,腳上套著白襪及夾腳拖鞋,這一幕賞心悅目得就像一幅優美的圖畫。
「你……這樣的打扮,我差點認不出你來。」這樣的他很不一樣,不一樣得叫人的心騷動。
「我啊,每次回來他們就非要把我打扮成這樣。」他口中的他們不是旁人,而是幫他守著黑巖的家臣。
他的語氣充滿對這些家臣的信任。
「你不是唐土的人?」看著他雙腿盤坐,她有些不習慣。
亂驚虹等一旁的僕婦退去,立即恢復平常的坐姿,「還是這樣舒服。」
他帶著無奈的鬼瞼博來步弭愁噗嗤一笑。
「可能除了廚房裡的小黃狗以外都不是。」他故作沉思。
步弭秋心眨眨眼,好一會才明白他迂回的說話方式,現在她才發現亂驚虹別有一番幽默,只是他的幽默需要人家細細體會。
「這間房的氣勢是整座黑巖裡面最溫和的,適合你養病。」
「我爹……」
「我派人捎信過去了,另外,也跟他要了個人。」
「要人?」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哪知道咚咚咚……「小姐,你好沒良心,才出來多久就把花花忘記了,虧我天天念著你、想著你,差點思念成疾,染病在身……」
不用說,光聽見劇烈的腳步聲步弭愁也知道是花花。
「你家的地板應該很堅固吧?」摸著震動不上的榻榻米,她不由得擔心。
不過她的擔心顯然是多余的。
因為遭了殃的不是地板,而是那紙扇門,花花壓根不曉得那是要向一旁拉開的,她小姐來勢洶洶,煞不住驚人的腳步,只好跟門做了最親密的接觸,想當然耳,小小的紙扇門哪禁得起她的「摧殘」,立即在她波濤洶湧的懷抱下傾倒。
「哈哈哈……小姐、亂公子……」上好的宣紙貼得她一頭一臉,她在眼睛的部位摳了個洞,嘻嘻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