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地勢,誰都不會發覺隔著一條溪是一個私人林地,以及上頭立著擅入者死的石牌子,蓊蓊鬱郁的林地再過去有一片沙丘,這是亂驚虹的目的所在。
沙丘是凹凸不平的,中央凹陷處佈滿斑斑紅紅不知名的礦石。
想當然耳,這塊沙地是私人產業,屬於步亭雲的。
不過這塊寸草不生的沙地既不能耕種又位處偏僻,他忙著勾官結黨,哪來時間管理。
地年年月月的荒廢在那兒,直到亂驚虹發現這塊寶。
經過一夜辛勞,天色接近將白未白之時——
「你這傢伙,我只不過來探望你,就被抓來當苦工。」露出大半肩膀依舊汗水淋漓的軍破痕抹抹臉。
「我們是兄弟、死黨,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事我第一個就想到你,不過你不用太感謝我,只要幫忙幫到底就可以了。」
上半身光裸的亂驚虹不輸軍破痕一頭一臉的濕,他守著橫洞,那兒,熊熊的火焰提煉著過於龐大而挖不出來的隕鐵石。
洞中堆滿木炭,又造了排氣孔,利用自然強風把火力往裡頭吹送,這樣一來不管隕鐵石埋得多深,都可以就地煉製成鐵器。
軍破痕歎了口氣,「我這樣幫你,要被青鱗知道絕對會罵死我。」一直對著橫洞送木炭單調又無聊,嘴巴也渴了起來,不如練練嘴皮子,增加口水分泌。
「我沒有拿刀押著你來。」
「去,挑撥一下也不行。」
「你無聊加三級!!」
「是是是,我無聊,但起碼我不再過問天上人間的事,而你還在第耳天的陰影裡逃不出來。」
聽他這麼說,亂驚虹並不生氣,他冷嗤,「你告訴我,天上人間是毀了,但是,我們哪個的心是自由的?」
所有人都以尢罪惡的源頭毀去就能得到自由,然而,跟著他們長大的暗影無所不在,或許他們掙脫了表面的假象,可在內心深處,自由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真正來臨?
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有。
既然他的命運是這樣,他不想逆天,就這樣過下去吧。
他鑄鐵,為的仍然是替第耳天打造天下無敵的武器帝國!
「/,不談這個。好奇怪,是不是我耳朵壞了,竟然聽見女人唱歌的聲音。」軍破痕可以對任何事部漠不關心,唯獨女人,只要有一丁點粉味、聲音之類的,他的鼻子、耳朵比獵犬還靈。
亂驚虹眼睫動了下,一個始終守候的影子馬上鑽進林子,瞬間消失。
「呵呵,那個人的身手還是數十年如一日。」軍破痕對亂驚虹身邊的人如數家珍,也難怪,他們一共有六人,從小穿同一件褲子長大,身邊有誰出入,就跟自己的指頭哪根長、哪根短一樣清楚。
「你的也不差。」
「我哪有,我的武功天下無敵,才不需要親衛隊!」
「男人你是不需要啦,因為你身邊的女人要組成一個軍團就綽綽有餘了。」亂驚虹將今夜最後一根冶好的鐵從爐口拿出來,泡入準備好的大水桶裡,鐵遇水,滋聲連連,濃煙四起。
軍破痕一拳擊向左手掌心,嘿嘿直笑,「我就知道你吃味,多少年過去,沒女人緣的你真悲慘,想我天天左擁右抱,美人香味四溢,神仙也沒我快活!」
「是啊,快、活、不、了、了。」縱慾過度的人死得快咩。
軍破痕還是不以為意,一副皮皮的模樣。
同時間,去又回的藍影雙手空空不說,還全身濕透,模樣極為狼狽。
亂驚虹雙目閃著冷光。
「是誰?」
藍影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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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樹下有一灣流水,溪水潺潺,幾塊天然的石板是村婦洗滌衣服的地方,這會兒,雖然不到卯時,一個小姑娘已蹲在那兒,一邊用棍子敲打衣服,一邊高興的大聲唱歌,儘管水花四濺還是快活異常。
照她那種拍法,手下的衣服可能壽命都不長,還有破爛之虞。
她唱呀唱的,自得其樂得很,一個不經心,棍下的衣服就跟著水勢流去,她急急探身想往前撈,不料準頭沒抓好,整個人像青蛙似的跌進水裡,濺起老大的水花。
喝了水,滿身濕,她並不在意,覷了覷四下發現無人,她索性泡進水裡頭,水的冰涼舒服叫她開心尖叫,看見身上的衣服因為水漂了開來,更是自得其樂的笑成一團。
她的聲音像黃鸝鳥兒,又是叫、又是笑,還抓著衣服在水中團團轉,開心得不得了。
一個忍不住叫人跟她一起開心笑的小姑娘。
聽見腳步聲,她一點也不害怕,「你打不過我找人來喔。」
亂驚虹在,藍影自然一聲不吭,其實他方才也是什麼都沒有解釋,不過亂驚虹看眼前這情況已能猜出,一定是他要藍影來取水的時候,被這個丫頭潑了一身濕。
探出頭一看究竟的軍破痕對女人一向來者不拒,不過,她似乎太過青嫩了些。
會不會給人說老牛吃嫩草啊?
還「深思熟慮」著,已經一把被亂驚虹推開。
亂驚虹還沒啟齒,陡地,聽見有異物破空朝著他招呼過來,他身手極快,移形換位,身影遁走前一掌劈出,將那團不名物體——一件濕衣服彈回,同時身影竄到水中,瞬間把那小姑娘一提,給提到草地上。
更慘的是,剛才被亂驚虹彈走的濕衣服碰上樹枝後反彈回來,直朝小姑娘而去,打得她小臉生疼。
嘟起小嘴,她沒哭。
「沒砸到你,真可惜。」她的聲音不掩失望。
「是誰派你來的?」
她咯咯的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又是誰派來的?」
小姑娘捂著紅菱嘴兒,圓亮的眼睛閃過一抹狡澮。
「你攻擊我肯定居心不良。」
「噗,呆子。」
呆子好欺負。
她明眸中的閃光閃了又閃,敏如鱔魚的彎膝,重新跳進水中,雙手掬起水就往亂驚虹身上潑。
這回,得逞了。
亂驚虹呆呆的站在原地被潑得濕淋淋。
軍破痕很沒義氣,笑得最大聲。
小姑娘咯咯笑,臉上掛滿水珠,牙齒閃著亮光,渾身青春蕩漾。
亂驚虹沒想到她這麼亂來。
本來想斥責她幾句,但看清她如花燦爛的臉蛋還有眉間那抹新月紅後,卻緘默了。
不只相似,幾乎是一模一樣。
站在水中央的小姑娘跟步家千金長得一模一樣。
差別在一個病懨懨,一個精力充沛。
「我叫小邪,你咧,呆子。」如黃鶯般的聲音逼近,不解人間愁的小邪涉水上來,擰著長辮子的水,又解開辮子上的紅繩,一頭黑髮馬上散了開來。
怕被她小狗式的甩水方式噴濕衣服,亂驚虹退後一大步。
他大退一步,軍破痕可乘機欺過來,一副風流惆儻的微笑道:「小生姓軍,家有一十六房美妾,田產無數,好姑娘啊,你要不要跟我去瞧瞧?」
「你才見到我怎知我好不好?油嘴滑舌的人,我娘說死了可要下拔舌地獄,很痛的喔。」
呃,軍破痕笑不出來了。現在的孩子都這麼不好應付啊?
「別丟人了!」亂驚虹看不過好友栽在小丫頭手上,及時伸出援手。
「不要緊、不要緊,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粒兒的。」軍破痕看得開。
「你,沒救了。」
「欽,呆子,你不要顧著跟他抬槓,也陪我說話兒。」被冷落的小邪往前逼近,還用五根可愛的指頭在他下巴處晃來晃去。沒辦法,誰叫他們的對話就是吸引人,她也很喜歡說話。
亂驚虹閃過她的「吃豆腐」。
軍破痕搖頭,嘟嚷著,「就是有這種有福不會享的人,小美人,你來摸我好了,我細皮嫩肉,摸起來很舒服呢。」
「很多人摸過的東西怎麼會好模,鞋子很多人穿過就臭啦。」
軍破痕當場呆住。
亂驚虹不禁笑了出來。
譬喻得好哇!
軍破痕臉色難看的清清喉嚨,「咳,你偏心,丫頭。」
「我偏心表示我是正常人,心要正了,問題可大了。」
「我投降。」軍破痕大笑。
「我們話不投機,我還是自己下水玩。」說完,小邪不再理會岸上的三個大男人,又跳回冰涼的水中。
「好一條美人魚。」軍破痕從來不吝嗇他的讚美。
亂驚虹受不了的抬起他,「人家雖然年紀小,可也是個閨女,你別在這壞了人家名聲。」
「別仗著你比我高那麼一點點點的高度,就可以為所欲為的對待我,我我我……」他的聲音漸漸遠去。
水裡的小邪踢著水花,玩了好一會之後索性潛入溪水中。
即便那三個男人已經離去多時,她還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裡盡情嬉戲,彷彿她的生命就是為了歡笑產生的。
她跟誰都無關。
亂驚虹在不遠處放下軍破痕,眼光轉為深沉。
「看你的眼神,你認識那丫頭?」軍破痕非常注重外表,一落地就趕快檢查自己的衣服有無凌亂。
「她跟步家千金的長相……幾乎一樣。」
「咦?根據消息,這步亭雲的生育能力很差,雖然有好幾房妻妾,但只有步弭愁一個女兒,還是被他休掉的正妻生下來的孩子,難道他還有私生女?」
「我會讓藍影去調查。」
「那現在呢?」
「我回步府去,你我不招呼了。」
「無所謂,反正你的宅子又大又清靜,還是免費的,我去打擾個把月。」長安城多得是豪放女,趁此機會獵艷最好不過。
「我勸你要住就安靜的住人,要是讓我聽到你大張艷幟的風聲,朋友就沒得做了。」
亂驚虹才不管軍破痕的臉臭成什麼德行,逕自走開。
軍破痕喃喃呻罵,「沒人性的,才把我利用過就過河拆橋,我偏要把你的男人窩變成胭脂樓。」主意打定,趕緊行事。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笑這人間多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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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亭雲可以在短短的數年間從一個芝麻官爬到官居二品,實在說,有一大半是靠步弭愁幫他掙來的。
他不否認由自己重男輕女。
本來嘛,他打的天下是要送給兒子的,不然何必這麼拚,偏偏老天爺跟他作對,娶了好幾房就生這麼一枚破瓦片。
原本,除了還沒忘記自己有個女兒,他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還巴望著會不會得了兒子,但他娶回來的女人沒一個孵得出一個鳥蛋,迫使他不得不認命。
後來又因為機緣巧合,深具「商業頭腦」的他發現了女兒身懷幫人治病的特異能力。
一開始,他還不太信,可親眼看到她給一隻快死的狗兒摸了摸,狗兒便奇跡的又活過來,他忍不住掐了下自己的老臉皮,嘖,不是作夢,這才恍然大悟,被他視為破瓦片的賠錢貨竟然是個聚寶盆呢。
女兒是他生的,使用權自然也歸他,不好好利用太對不起自己了。
比較讓他不愉快的是,每回她醫治好一個達官貴人,視對方的病情沉疳,那丫頭就會發一場跟對方有得比的病,不躺個十天半個月起不了床,他賺的錢越多,她也病得越久,算算,他已經八個月又零一天看著人家送來千金萬兩又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扛回去。
這會兒他一臉不快的從步弭愁的閨房出來。
「花花,你有沒有按時間讓小姐吃藥?她比我上回來氣色更壞,要是讓我知道你怠慢了小姐,你知道我手段的。」
「老爺,你的手斷啦,剛剛怎麼不叫小姐幫你看一下?」也不知道是裝蒜還是迷糊,侍女花花也有應付他們家老爺的方法。
「要不是弭愁堅持要你這個笨丫頭跟在她身邊,我早把你賣到妓院去了。」步亭雲不是什麼好東西,他也當壞人當得很開心。天下的惡人壞蛋多得是,他呢,只對自己家的人不好,誰叫他是步家的神,底下的人都要聽他的,雷公要劈人,啊哈,外頭多得是強盜賊寇,這些人還沒死光,就輪不到他。
所以,他心安理得。
「技院?老爺,你越老越糊塗了,三百六十五行裡哪來的技術院,我花花沒讀書都知道,不過老爺,花花倒是認識幾個人口販子,要不要介紹給你認識?」
步亭雲氣得太陽穴頻頻抽動。
「死丫頭,我講一句話,你頂八百句。」他中氣十足的吼,吼飛枝頭上棲息的鴿子。
本來想說假借探望女兒病情的名目來試探她是不是裝病,想不到還要被這個死花花嘔了一肚子氣。
「是老爺規定下人要有問有答,花花拿薪餉做事,當然要聽到做到才不會辜負老爺比萬里長城還要長的恩惠嘍。」她說得此唱的還好聽,嘴巴簡直像塗了十斤的花蜜。花蜜裡藏了只螫人的蜜蜂不知道看出來了沒有?
步亭雲拳頭握了又放,放了又握,真的、真的很想撕了她那嘴,要不是看在還要靠她照顧女兒,他早付諸行動了。
「轉告小姐過幾日西府的桂將軍要過府看病,她無論如何都要把身子調養好,還有,病人已經拿簽號拿到十日後,我訂金都收了……剩下的,不用我多說,你知道該怎麼做!!」
「將軍啊,我聽說那個桂將軍都八十幾歲有了吧,一腳都踩進棺材了還佔個毛坑不拉屎,人老就要認命的退休,叫小姐把力氣花在那種人身上,老爺啊,不是我花花愛說你不是,要錢也不是這種方法嘛。」
「花……花!」步亭雲氣得眼睛充血。
「啊,小姐在喚我呢,我趕緊進去喔。」她是傻啦,不過沒傻得徹底,他們家老爺要吃人的瞼她可是看得很習慣了,人嘛,總是要見好就收。
「去,這個死丫頭!」步亭雲擺姿態拂袖而去。
花花回到步弭愁的閨房。
「小姐,不用花花重複,你都聽到了吧?」
其實以花花的笨手笨腳是沒資格當侍女的,要她端熱茶會把整套價值不菲的青花瓷茶組全部摔個粉碎,要她準備熱水洗澡,她會可憐兮兮的舉著燙腫的手腳來博取可憐,其他的……更罄竹難書了。
唯一可取的是她的忠心。
半身倚在繡花枕頭上的步弭愁緩緩吐息,為父親大人的離去鬆了一口氣。
她白皙到幾乎透明的小手貼著錦被,未綰起的長髮中分,隨意按散,宛如散發光華的黑緞。
「我知道。」她吐納,聲音低微。
「小姐,你一定要聽花花的勸,不能再幫人看病了,病人是看不完的,我娘在世的時候常說,有錢人有事沒事就愛生病玩,反正他們多得是銀子。小姐不一樣,你的身子再這樣折騰下去,別說金山、銀山沒挖到,恐怕要先幫自己挖個墳墓了。」花花在步弭愁面前反而還有分寸,能站絕對不會坐著,可那舌頭也沒能收斂多少。
步弭愁為難的把眼光轉向別處,外頭,艷陽高照;屋裡頭,冷意橫生。
她能說什麼,一個女兒家沒有身份地位,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爹供應的,她沒有說不的權利。
只能過一天算一天,這都是她的命。
「花花,拿象牙梳子幫我整理頭髮,我想出去曬太陽。」
花花聞言,像聽見妖怪唱歌。
「小姐,你不煩惱一下剛才老爺撂下的話嗎?」
「有什麼好煩惱的?」
「你確定?」
「再確定不過。」步弭愁轉回頭看她,花花不禁打了個冷顫。
要死了,她家小姐的眼睛一點生氣也沒有。
在這什麼都有的府邸裡到底有誰能救她的好小姐?
她家花一樣的小姐正以可怕的速度憔悴下去啊!
拿來梳板台上的象牙梳子,花花心裡好難過。
☆☆☆☆☆☆☆☆☆
亂驚虹從不讓疑問停留到隔天。
回到步府,他第一件事不是回房補眠,而是直接到步弭愁所居住的別院。
穿越重重月桂花叢,他不禁抱怨,中國建築就是這點煩人,柳暗花明,非要迂的多走許多冤枉路才能到達真正的目的地。
來到步弭愁的別院,他發現她不在房裡,四處看了看才瞧見她蹲在水池旁,雙手抱膝,目送一隻蝸牛橫越青石板,專注的眼神一瞬也不瞬,高高昇起的艷陽照射著她的背。
她跟太陽有仇嗎?每天非要冒著被曬昏的可能跑出來,或許步亭雲應該先撤換她的隨身侍女才對。
「花花,蝸牛好努力啊,雖然身上背著好重的殼,可只要它想要,還是能夠抵達想去的地方,我呢?我想去牆的外面,你說我可以嗎?」她還幫動作遲鈍的蝸牛遮蔭呢。
「你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想出門,很難。」亂驚虹以身子替她遮住烈陽。
步弭愁覺得身體的熱度減少了,不知打哪來的陰影讓她舒服許多,聽到低沉的聲音,她的視線從蝸牛移到高處,原來,覆在她頭頂的那片涼蔭是他啊。
他,真是高大。
淡淡的興奮粉紅掛上她的小臉蛋。
「你昨天怎麼走了,我跟花花說你,她都不信我。」聲音藏不住她心裡的喜悅之情。
「你一直都在這裡?」他問。
「我待太久了是不是?對不起,我本來只是想出來曬一下下太陽,因為無聊,看螞蟻搬家還有蝸牛爬籐,就忘了時間。」
牛頭不對馬嘴。
「不用跟我說抱歉,我想知道的是你出過門嗎?」他要來印證水邊少女是不是她。
「你……要帶我出門?」步弭愁緊張的抓住胸襟,不知道第幾次把亂驚虹的意思扭曲。
她為了看清楚他的臉,一直蹲著的腳力不從心的想站起來。
亂驚虹實在看不下去,一雙手輕易地將她扶了起來。
顧不了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她反握住他的小指,「外面,我家牆壁的外面有什麼呢?你從外面回來的對不對?可以告訴我嗎?」
她那麼迫切,叫人無法拒絕,更何況他發現自己沒辦法忽略她握住他小指的柔弱無骨的小手。
「我勸你還是回屋子去,外面不適合你這樣的病人。」
「我倒下去的樣子很醜對不對?但是,你放心,我好不容易找到可以談話的人,我會很努力不要昏倒的。」
「你會不會倒下去不關我的事。」
「我知道,是我自己的事。」她爹也這麼說過。
亂驚虹不想看她楚楚如菟絲的模樣。
再糾纏下去只會沒完沒了,他甩開她的小手,邁開腳步離開。
「別走!」
亂驚虹不理會,腳步仍是不停。
「你……等我。」她絞著十根白玉般的指頭,擰成結,心裡掙扎得厲害。
他壓根不睬她啊。
像她這樣的身子不會有人喜歡她的。
但是,她停不住想追隨的腳步,一個顛躓,腳扭到了,「噢。」尖銳的疼痛傳來,可眼見亂驚虹的身影越來越遠,她咬住唇,忍著疼,還是腳步蹣跚的往前追。
當她看到追逐的人兒拉開衣擺,如大鵬展翅躍上另一處屋簷,逐漸變成小點而消失,失望爬滿汗水淋漓的小臉蛋。
她頓時力竭,撲倒在地。
她要就此打住,不再追嗎?病痛的折磨從小陪她到大,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明白,她是活不長了。
不能發怒、不能太高興,不能隨心所欲的身體,就像行屍走肉。
她好想可以大聲笑,用力跑,好想好想。
繼續犯糊塗下去,她會死在這個爹為她精心打造的金絲籠裡。
她待在這夠久了,反正老是病著,活得不痛快,趁著腳還能走,她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就算會死,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