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槿將身份證和學生證扔到肖建國的腳前,「我的證件,證明我不是警察。」
「你想幹什麼?」肖建國氣喘吁吁,大汗淋漓,而他懷裡的孩子正不配合地又哭又叫。
楚槿笑笑,側頭看一下不遠處哭得歇斯底里的孩子的母親。如果沒有她身邊的幾個人死命拖住,她怕是早已癱倒在地了。
「沒什麼。我只是想讓你放了這個孩子,我來做你的人質。」
「滾!老子憑什麼相信你?」
楚槿聳聳肩,「你還不明白你的處境嗎?我會很配合你的要求。」
肖建國瞪著她。用腳翻開地上的證件,是北方某所著名大學法學系的學生。楚槿,他記住了她的名字。再抬頭看看她,一百六十公分左右的身高,較瘦,長髮,不是很漂亮,五官卻很清秀。淡藍色薄紗質長裙下看來藏不了什麼武器。
「舉起手,慢慢走過來。」
楚槿舒口氣,依言而行。等她走到肖建國面前,他讓她轉過身去。然後,他迅速放開手中又踢又打的小男孩,用槍抵住楚槿的後心,粗壯的手臂勒住她的脖子。
遠處,警方已經包圍現場。閃爍的警燈,呼嘯的警笛,烏黑的槍口,深藍的制服,銀白色的警徽,四處晃動,讓人心裡開始緊張。
楚槿滿意地看到小男孩與他的母親擁抱在一起。
警方開始喊話:「肖建國,你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釋放人質,政府會對你寬大處理的……」
楚槿低聲說:「呸,鬼才會相信你的話。」
聲音雖然很低,肖建國卻聽得一清二楚。剎那間他有種想笑的衝動。他是個劫匪沒錯,卻不代表他不會思考。此刻正被他緊緊摟在懷裡的女孩,是個奇怪但有趣的人呢!
「住口!你們再∴攏我一槍打死她!快給老子準備一輛車,加滿油,還有十萬元!不然老子就不客氣了!」肖建國大聲嚷嚷著與警方談條件。
「你不會是準備從公路走吧?」他的人質忽然說,「如果我是你,我寧願走鐵路。公路路口容易封鎖,從中間下車不容易,還要走鬧市區。可是鐵路就容易多了,他們總不能在鐵路沿線一直佈置下去吧?」
肖建國一怔。她說得似乎很有道理。
楚槿當他不存在一般,繼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如果我是你,我就會一邊與警察談判,一邊準備乘火車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肖建國忍不住插嘴:「火車上就沒有警察了?」
「火車上難道沒有乘客嗎?」楚槿不慌不忙地回答。
「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
「你能順利逃走,代表我順利脫身,算是自救吧。」
這時,火車站的廣播裡開始播報有列旅客列車從該站台經過。肖建國不著痕跡地向站台走近了幾步。楚槿暗笑: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她的計劃進行。
火車進站。雖然已經減速,可沉重的車體依然使大地為之顫抖。突然之間,肖建國鬆開楚槿,抓住兩節車廂之間的一個突起物,努力往上爬。有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成功了。驀地腳下一緊,一股拉力使他往下跌落。如果這樣落下去,他會跌入火車與站台之間狹窄的空隙被擠壓致死。本能使他用力推開車廂,反彈力使他跌倒在站台上。電光火石之間他知道自己失敗了,雖然他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失敗。
他回首,看到扯住他腳的正是楚槿。她的唇角有抹微笑。
他大怒,不假思索就向她開槍。可她的身手比他預料的敏捷得多。他落在站台上時,已經把她帶倒。於是她順勢滾開,一根粗大的柱子擋住了他的視線。但他很滿意地看到地上已經滿是血跡。
又有槍聲響起,卻不是他開的槍。
是警方。
警察並不是他想像中的無能——至少裡面有很多神槍手。他慘叫一聲,手腕傳來的劇痛迫使他把槍扔在地上。然後,很多電影裡面都會看到的場景:一群警察一擁而上,將他制伏。
楚槿捂著中槍的肩頭,倚著柱子慢慢站起。痛楚使她臉部肌肉有幾分扭曲,卻並不影響她勝利的笑容。低頭看一下被鮮血沾染成污漬般難看的藍色長裙,心想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套衣服。
有人過來扶住她。
聽到肖建國難聽的叫罵,她掙開扶住她的女警,踉踉蹌蹌地走到他面前。那一刻,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甚至連肖建國都停止叫罵,想知道她會說什麼。
「先生,你在看我的證件的時候應該注意到我是法學系的學生。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通過關係給你找最好的刑事方面的律師作你的辯護人。"她說話的樣子很誠懇。事實上,她確實很誠懇。如果她能參與這個案子,她會學得很多經驗。
有一刻肖建國幾乎又要相信她了,但是他很快想到了正是她把他帶到如此狼狽的境地。他咆哮道:「老子有病才會相信你!你等著,老子出來一定不會放過你!」他認為她在諷刺他。如果此刻他能衝開束縛,他會撲上去撕碎她。
「那麼我表示遺憾。"
楚槿讓開路,讓警察帶他過去。聞訊而來的記者蜂擁而上,將她團團圍住。鎂光燈閃個不停,一個個問題從不同的嘴裡吐出,使她覺得腦袋裡有無數的蜜蜂在嗡嗡叫。她心裡一鬆,只覺得眼前一黑,意識就脫離身體而去。
「以前沒有聽說這裡管制很嚴,怎麼現在變成這樣了?」任天翔啜著咖啡看著杜風檢查房間。
「以前是不嚴,不過最近這裡發生了事才嚴起來的。」他的任務就是在去某個地方之前弄清當地的情況。
「什麼事?」
「前幾天這裡有人搶銀行,事先沒有踩好點,從銀行出來後被人一追,就跑到死胡同裡了。有幾個被打死了,還有一個跑到火車站。本來他弄了一個小男生當人質,結果竟然有個女人出來說她願意交換那個男孩子當人質。這人也傻,竟然同意了。你說誰願意好端端地去給人家當人質?原來是這個女人給他下了個套。後來,他就被逮住了。」
「聽你說話的意思那個女的不是警察?」
「是個暑假回家的大學生,剛好在這站下車休息。對了,現在幾乎所有的本地電台都在播這件事。」他打開電視,調好頻道,「反正現在您沒有什麼事,就當消遣吧。那個大學生被留在醫院裡動手術,現在還沒有回家。」
任天翔盯著電視屏幕,「推掉今天的約會。」
「什麼?」杜風失聲道,「可是對方再過一小時就……」
「你會有辦法的。」他不容置疑地命令,「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我冒昧問一句,什麼事?」這個大哥還不是一般地難纏。
「看電視。」
「什麼?」聽他說得理所當然的樣子,杜風實在懷疑他是不是聽錯了。
「大哥,您在看什麼?」杜風猶豫著問。
「這個女孩。」任天翔回答。此刻她正在接受政府官員的慰問,病床上的她很虛弱。
杜風看看那個女孩,有些茫然。
「她才是我此行的最大收穫。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我要在最快的時間裡拿到她最詳盡的資料。」
「我再冒昧問一句,大哥,你看上她什麼地方啦?」
任天翔指指頭,「這裡。好了,不要浪費時間,快點去。」
是的,頭腦。驚鴻一瞥,他看到在攝像機鏡頭對準她之前,她的嘴角掠過一抹嘲諷的笑,得意而滿足。
飛馳的列車將窗外的景物拉成一掠眼的輕煙。一股淡淡的惆悵隱隱發酵。楚槿無意識地盯著窗外,胸口一窒,淚水竟然滑了下來。雖然她拿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可心頭的缺憾卻是難以用任何東西填充的。
旁邊的人遞過一張紙巾。
不願別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樣,她接過紙巾,低低說聲「謝謝」,垂著頭拭去臉頰上的淚珠。
「英雄竟會哭泣,真是令人詫異。」旁邊一個戲謔的男聲說。
楚槿一驚,倏地抬頭。旁邊竟坐著一個年約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人。可從自己上車,這個位置就是空的。
一個蓄謀已久的計劃。
她迅速掃視車廂。對面兩個二十五歲左右的男人代替了原來的一對情侶。除去他們四個,整個車廂的注意力大概都被幾個高談闊論的年輕男人所吸引。情形對她很不利——如果這些人是她的敵人的話。
「現在才察覺太晚了。楚小姐,如果我是你的敵人,你早就沒命了,連屍體都會被處理得乾乾淨淨。」鄰座的男人壓低嗓音。
楚槿打量他。一百八十公分左右的身高,勁瘦——這是她一直最欣賞的男性的體型(瘋了,現在居然還想這樣的事),略深的膚色,俊逸的五官。最為奇特的是他的眼睛,他的嗓音裡帶著笑,臉上帶著笑,肢體語言裡也帶著笑,可是瞳孔卻是冷冰冰的,沒有一絲的笑意。
「你也不會是我的朋友。」
「我被你的才華深深吸引,所以想請你畢業以後到我的公司工作。」
「本人才疏學淺,難擔重任。」
任天翔輕笑出聲,冷冷的眼眸裡竟有了幾分笑意,「你在檢測我的智商嗎?如果是,我會把你成功的表演分析給你看。」
楚槿挑挑眉,「請講,我洗耳恭聽。」
「其實那個綁匪是不太容易逃脫的。官方有充足的人力、物力,而他除了一支槍、一個人質,就沒有其他的東西與官方抗衡了,所以結果是顯而易見的。他是一手爛牌,當你成為他的人質後,你卻是一手好牌:聰明的大腦,學過犯罪心理學,練過跆拳道的身手,足夠強大的社會輿論支持,民眾隨時可能的幫助,而且最重要的,有武器的警方可以在任何時候聽從你的調遣。但是,你能成功的直接原因,就是你的對手在你有一手好牌的情況下以為你沒有與他為難的力量。所以,你只是在一場必勝的賭局裡令結局提前明朗化。」
「你在誹謗我的見義勇為。」
「我接下來的分析才是重點。你,楚槿,父親早逝,母親尚在,還有一弟,生於農村,家境艱難,你所就讀的大學不是國內一流的,你的學習成績也不是很好——不過現在我把它歸結於你的不努力。如果你想成功,就必須有一個不同尋常的起點,高於常人的起點。這個事件,是你通向成功之路的契機。」
「你調查我?」
「接觸一個人之前,一定要清楚他的為人。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他可不是死得不明不白。我後來到警察局問過他,他說在搶銀行之前就預料到了可能發生的情況,只是這樣的結局難免出乎意料。」
「他有沒有說他佩服你?」
「他說他恨我一輩子。不過他的一輩子太短了。」因為案情簡單明瞭,法院的審理結果已經下來了:死刑,立即執行。
「不錯,你的確得到了一個難得的開局,而且威脅你生命安全的人都已經被剷除了。」
「你把我說得陰險毒辣。」
「你是否陰險毒辣,只有你自己清楚。」
「我還以為你能得出結論呢!顯然,你還沒有我想像的神通廣大。」
「人的內心是最難看清楚的,你的行為就更令人費解。在學校,你有幾個好朋友,但不如說他們是你的擋箭牌,免得讓別人覺得你孤僻。你所有的測評成績都是中等,如果不是有意韜光掩晦,就是智力僅限於此。」
楚槿插嘴道:「我希望你的結論是後者。」
「如果不是我閱人無數,我的結論會是後者。但是,你想出人頭地的動機卻頗值得研究。在我看來,你不喜與人交往,應該是個淡薄名利的人。可你又想躋身最喧囂浮躁的世界,卻不得不讓人費心忖度。」
「請告知你的身份。」她一向不喜歡與瞭解她而她不瞭解的人打交道——這會使她覺得很被動。
「怎麼忽然問這個?」
「與一位聰明的老闆共事,或許會有壓力,但很具有挑戰性。」
「你願意為我工作?」
「如果有利可圖。」
「不過你的犧牲可就白費了,「他撫上她的肩,「你的傷應該痊癒了吧?」
楚槿輕輕推開他的手,「謝謝關心,不過如果沒有這番努力,怕是不會被你這樣的老闆看上。」她話鋒一轉,「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任天翔環視一下四周,「以你的聰明程度,我想你應該猜出我的身份。」
楚槿的視線也隨他的目光輕輕轉了一圈,笑了,「你是生意人,可你的經營範圍顯然很廣。」
任天翔也笑,「所以,你的答案呢?」
「很抱歉,我不同意。」
「這可不是我預期的答案。」他逼近她,她後仰,但空間有限。他幾乎貼到她的身上,兩人的姿勢極其曖昧,「我不會放棄。」任天翔輕輕說。
楚槿別過臉,避免說話時不小心碰到他,「我也堅持我的意見。」
他握住她的腰,惡意地摩挲,「我會不惜一切手段。有時候,佔有一個女人的身體,會讓她的意志屈服。」滿意地察覺她的身體變得僵硬,卻忽然覺得手腕上一陣刺痛。
她冷冷地說:「放手。」
他的臉上依然帶著笑,「你帶刀具。」
「水果刀。」
「你在行人身傷害。?br> 「別跟我來這套。我是學法律的,知道它正確的名稱叫正當防衛。」楚槿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手上卻更用力。
「好吧,你贏了。」任天翔收回手,看到手腕上有一道約一公分的傷口,血液正汩汩冒出。
楚槿拿出始終在桌下的刀,取出面巾紙拭淨,收好。自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直舉著的流血的手腕,臉色也極其平靜。
任天翔依然在笑,「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夠冷靜,夠聰明,夠殘忍。」
他抬著手,對座的男人默默地拿手帕把他的傷口包紮好,而另外一個男人則始終不動聲色。
忽然,任天翔閃電般去抓楚槿的手腕。楚槿只來得及把刀子抽出,卻來不及選擇目標了。
刀落入他的手中,「反應很快。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能有這樣的身手已經很不錯了。」他將水果刀遞給對面的男人,「不過在我面前,從不允許女人帶刀。」
楚槿就沒有費力氣去搶,「我一直以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很符合你的性格。你這樣做,只會讓我更欣賞你,更堅定我延攬你的決心。」他說的可是實話。楚槿正是他要找的女人,而她的堅持更讓他放心:如果她成為他的人,至少不會輕易背叛他。
「道不同不相為謀。」
「道不同?楚小姐,其實你心裡再清楚不過,你比較適合我為你選擇的職業。」
「人各有志。」
「如果我以你所有親人的性命相威脅呢?」
「你說過我夠殘忍。」即使事實不是這樣此刻她也只能如是說,絲毫的軟弱都會成為這個高深莫測的男人的優勢。
「你很冷血。」
「謝謝誇獎。」
「這不是誇獎。」他換了一種輕鬆的語氣說,「買賣不成仁義在。我現在瞭解到你淡薄名利,卻可以猜到你並不討厭冒險。我誠心邀請你到我的生活空間遊玩,你意下如何?」
「我的同學已經知道我返校,我只能抽出一天時間。」去看看還是可以的,不知怎的,她信任他不會危及自己的生命。
「一天時間已經足夠。」他瞭解她,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與他這種身份的人交往,不然她所有的努力都會白費。
任天翔向對面的男人交代:「阿風,準備在下一站下車。你去聯繫一下當地的朋友,還有,我需要一台車。」
大約二十分鐘後他們一行人下了車。其時天已傍晚。
楚槿的行李很簡單,只有一個黑色的雙肩帶背包。下車時任天翔很自然地接過她的背包,而她也沒有客氣,心裡卻暗自在他的印象欄裡又加了幾分:敏銳,冷靜,不動聲色,堅毅,還有紳士。
跟在他們身後的看起來像他的手下的大概有十餘人。看來他的地位不低。她停下來問:「我還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任天翔。」
「真名?」楚槿直覺問了一句,問過之後才覺察到這個問題的愚蠢——即使這個名字是假的,對方既然這樣告訴她了,意思表示就是不想告訴她真實姓名。
任天翔瞅著她笑,「名字只是一種形式。楚小姐,你又何必計較這些?」
說話之間他們已經走出了車站。楚槿看到杜風走過去與一部奔馳旁的男人低聲交談幾句後,那個男人就把車鑰匙交給他然後離開了。杜風快步回來把鑰匙給任天翔,低聲道:「不帶幾個兄弟?」
任天翔看看楚槿,好笑地說:「你認為她能害得了我?我來這裡是玩的,不是談生意的,帶兄弟幹什麼?讓他們破壞我和楚小姐的二人世界嗎?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再與你聯繫。楚小姐,請吧!」
楚槿聳聳肩,似笑非笑地看著杜風,不意卻與他的目光碰個正著。杜風對她極為敵視——這是她從他的眼裡得到的信息。她趁任天翔打開車門的瞬間,用很低的聲音對杜風說:「你放心,明天之後你們的大哥會和以前一樣。我對開罪一個比我強大的人沒有任何興趣。」說完之後,不理會他的錯愕,逕自走向等他上車的任天翔。
任天翔與楚槿開車在市區兜了一圈找了一家中等規模的酒店住下,隨便吃了晚飯。任天翔讓楚槿先休息。深夜時,他把她從床上叫起來。
楚槿尚未完全清醒,睡眼惺忪,口齒不清:「真弄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都選在這個時候活動。夜幕的掩蓋是否會讓你們覺得比較安全?」
任天翔幫半睡半醒的她穿好衣服——可能是她甚至不太清醒,她竟然絲毫不介意。他又把同樣半睡半醒的她塞進車裡,笑道:「只是一種習慣。好了好了,不要再睡了,真沒見過你這麼能睡的。」
「我這幾天一直沒有休息好,你知道,要開學了,我需要收拾一下東西。」她軟軟地倒在座位上,又閉上了眼睛,「到了叫我。」
任天翔發動車子駛了出去。心想若是此刻把她賣掉,她醒來後會怎麼對待自己。側頭看看她,依舊在沉睡,又不禁為她喝彩。如果不是知道她有過人的膽識,他會把她的毫無戒備歸於愚蠢和魯莽。長髮散亂垂下,遮住了她的半個面孔。車裡的冷氣似乎過大,她蜷縮成一團,雙腳都縮到座位上。
在一家標明全日營業的酒吧之前泊好車,任天翔把楚槿從車上拖下來,「醒醒,我們到了。」他捏她的臉頰,「不要再睡了。」
也許是喧囂的音樂吵醒了她,楚槿揉揉眼睛,推開任天翔的扶持站好——這個動作表示她已經完全清醒,「這裡?你還涉足娛樂業?」
語氣都不一樣了,任天翔心想,剛才還有小女兒的嬌態,現在卻變得冷冰冰了。他還是比較喜歡她沒有睡醒的樣子。他說:「你是在試探我嗎?如果我說我的經營範圍不止如此,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偉大而決定追隨我呢?」
「我會更加堅定地站在你的對立面,否則這個世界上的人就沒有活路了。」她皺眉,揉太陽穴,「好吵。噪音超過一定分貝時我的頭就會疼。」
說話時兩人已經進了酒吧,選了一個比較偏僻的角落坐下。有個服飾很清涼的女孩過來問他們要些什麼。任天翔沒有徵求楚槿的意見直接點了兩杯啤酒,等到那個女孩走後他解釋說:「相信你也不喜歡刺激性的飲料,不過在這裡你不要刺激性的飲料會顯得格格不入,讓人徒增疑心。」
楚槿笑笑,環視四周,道:「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不過這裡雖然很瘋狂,卻無違法亂紀的現象。」
「開動你聰明的大腦再想一想。」
片刻後楚槿才說:「進來的時候看見門口停了許多名牌車。」
「我不知道你對車還有研究。」
楚槿撇撇嘴,「皮毛中的皮毛。有時候同學談車,我會記一些資料。」
「那又怎麼樣?車並不能代表什麼。」
「不,車代表很多東西。名車代表身份,地位,權勢,富貴。擁有這些東西的人,絕對不會是這些在舞池裡狂歡的豆蔻年華的少男少女。」
任天翔大笑,「聰明。你的邏輯推理能力已經超過了本地絕大部分人,相信你以後的前途會很順利。」
他站起來,非常不正經地摟住她的腰,未待她有任何動作,就附在她耳邊輕聲說:「只是一種掩護。這裡還有不是我們的人,我不想讓他們知道你是外人。」
楚槿沒有反抗。不過她仍說:「希望你不是藉機佔我的便宜。」
從吧檯旁的樓梯上去,直接到了三樓。這裡比起樓下要安靜許多。杜風正站在三樓的樓梯口透過玻璃看一樓舞池裡的情形,見他們來了,熄了手中的煙迎上去道:「大哥,接下來你去哪裡?」
任天翔道:「監控室。」
杜風看看楚槿,「那裡的鏡頭可都開著呢!」
「楚小姐都敢單刀赴宴,你做主人的怎麼能小氣?去,先把裡面的人叫出來。」
「可是……」杜風仍想爭辯。
「怕出事?有我盯著呢!」
杜風無奈,只得走到一個門上標著「資料室」的房間前,推門走了進去。很快就有四個人跟在杜風後面走了出來。任天翔把楚槿的頭按在胸口,免得有人看見她的臉。確定那幾人走遠,他們走進了資料室。
裡面竟然別有洞天!
繞過一個書架,楚槿看到一排監視螢幕,略微數了一下,有二十四個之多。每個螢幕顯示不同的鏡頭,楚槿挨個看去……琳琅滿目。
「生意興隆啊任老闆。」楚槿隨口道。
「不敢當。」任天翔有幾分詫異於她的平靜。
「不知你是真的鎮靜還是假的鎮靜。我很好奇你的意志力什麼時候會崩潰。」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和極限。」
「我知道你的弱點,卻不知道你的極限。」他沉穩的語氣忽地變得輕鬆,「我打賭你一定看過黃色書刊或音像製品。」
「謝謝你的抬舉,不過我從來沒有接觸這些東西的途徑,雖然我對它們好奇得要死。」楚槿很大方地欣賞著艷情的畫面,「飲食男女。既然大賢至聖先師孔老夫子都把吃飯與性放到同樣重要的位置,我也沒有什麼理由看不起的。」
任天翔站到她身後,輕撫她的肩,「你呢?你是否也有同樣的渴望?」
她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在勾引我嗎?」
「被你識破了?看來我的演技有待提高。走吧,你什麼都見識過了。我再在這裡待下去,我怕自己會變成大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