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於無奈下,白君佩萬般不願的踱到了柳府門前,哇!近看更覺得這房子大得不像話,光是一個大門,就比一般人家大了三、四倍,門園上龍飛鳳舞的寫了三個大字「逍遙樓」。
逍遙樓?什麼跟什麼呀!哪有人把自己的家取這種名字的?
白君佩瞪著那每個字足有她一顆頭那麼大的匾額,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終於舉起手,拉住門上的銅環敲了兩下,然後退到石階下,緊抓著那條玉鏈,惶惶不安的等著裡面的人出來,希望裡頭的人不會當她是神經病把她給趕走了才好。
門無聲的打了開來,一個家丁模樣的人走了出來,他上下的大量了白君佩一眼,有禮的道:「請問姑娘是找哪位?」
「呃——你好——嗯——我要找柳煙嫣小姐?」白君佩乾笑了一下道。
「找大小姐?姑娘是……?」家丁滿臉疑惑的看著她。
「我是——呃——我是柳煙飛的朋友,嗯——是他讓我來找柳小姐的。」白君佩忙舉起白玉簫說明來意,心下再一次埋怨,這個該死的柳煙飛,搞什麼啊?
「原來是少爺的朋友,那你請稍候,小的這就去通報大小姐。」
那名家丁認出了她手中握著的白玉簫,立刻不疑的進去通報。
「有勞。」
等那名家丁掩門進去後,白君佩不死心的再遊目四顧,希望能找到放她鴿子的柳煙飛,然後給他好看!柳煙飛這個死小鬼、臭小鬼!你就別讓我給逮到——
「請問,這位姑娘是飛弟的友人嗎?」
一個輕柔動聽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正在罵人的白君佩嚇了一跳趕緊轉身,一看之下,不禁一呆,掩不住驚艷神色,愣愣的盯著俏生生仁立在門邊,那名身形纖柔修長、花容月貌的紫衣女子,她也正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眸,好奇的打量著白君佩。
「呃?你是柳煙嫣?」白君佩現在可是很想知道柳家姊弟的雙親長得是何德行,居然能生出這麼一對出色的姊弟。
「是的?請恕煙嫣眼拙,敢問姑娘是哪位?」柳煙嫣朝她施禮一福,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未施半點脂粉的白君佩。
見她向自己行禮,白君佩也笨手笨腳的模仿從電視上看來的姿勢——雙手捏著蓮花指放在左腰微微一蹲——向她回禮,只不過自己看了都覺得怪彆扭的就是了,算啦,非常時期將就點也就是了。
「姑娘?」見她不回答,柳煙蔫再次開口。
「啊?我啊?這個……我姓白。嗯——你不是眼拙,而是你不認識我,因為我也不認識你。」白君佩乾笑道。
「哦?」柳煙蔫一怔,她不解的看著白君佩,「那麼,白姑娘來此找煙蔫,不知有何需要煙蔫效勞之處——」。
「這個給你。」不等她說完,白君佩將手中的玉鏈一把塞給她。
「玉玲瓏?」柳煙蔫一聲輕呼,從自己身上也拿出另一塊一模一樣的玉玲瓏,「敢問白姑娘,這塊玉珮你是打哪兒來的?」她驚疑不定的看著白君佩。
白君佩讓那對玉玲瓏發出的聲音給嚇了一大跳,滿臉驚愕的望著那對玉玲瓏作聲不得。
「白姑娘?」
「好奇異的寶貝……呃?」白君佩忘情的讚歎,瞥見柳煙蔫疑惑的神色,不禁一怔,這才發覺自己答得文不對題,當下連忙簡明解釋,「柳煙飛給我的。」
「飛弟?他為什麼要給你?」柳煙蔫更是懷疑,這玉玲瓏是雙親自小讓他們姊弟戴在身上的信物,從不輕易離身的,除非——她神色驚疑的上下重新打量著白君佩,在看見白君佩腰間的白玉簫後,臉色更是一變,驚異不已的朝白君佩猛瞧個不停。
「他要我拿這條玉鏈來找你。」白君佩解釋,沒注意到柳煙蔫對她評估的眼神。
「找我?找我有什麼事?」柳煙蔫好奇的看著她,她跟飛弟是什麼時候關係?飛弟不僅將玉玲瓏交給她,居然連白玉簫都在她身上,柳煙蔫這會兒可是對她的身份好奇死了。
「這你還是自己問他。」她也想知道!白君佩嘟著嗔怒的想著。
「哦?那飛弟現在人在哪裡?」柳煙蔫微微一笑,看來飛弟似乎得罪了這位姑娘,真不知道她這個失蹤了大半年的小弟,到底又做了什麼時候好事了。
「我不知道!」要知道,早就把他揪出來修理一番了!哪容得他逍遙?她氣憤的暗忖。
「咦?不知道?難道他有了什麼麻煩嗎?」柳煙蔫隨口猜測道,她那個寶貝弟弟向來是巴不得有人找他麻煩,這樣他才能明正言順的整人,所以就算他有了麻煩,她一點也不會覺得意外,更別說是擔心了。
「麻煩?我想他是沒什麼麻煩啦!有麻煩的人應該是我。」白君佩苦笑低語。
「呃?」柳煙蔫一臉茫然的看著白君佩,隨即輕呼,「呀!瞧我多糊塗,居然如此怠慢客人。」她歉然的朝白君佩笑笑,欠身請白君佩入內,「姑娘請先進來再說。」反正不管飛弟在弄什麼花樣,先將眼前這號重要人物帶去見爹娘再說嘍!
「謝……謝謝。」白君佩忐忑不安的隨著柳煙嫣進門。
她們兩人進屋後,柳煙飛從轉角處走了出來,看了一眼已關上的家門,這才含笑的往城北方向而行。
說起汴京城裡南北兩處最有名的地點,當屬城北的「衛蕪院」及城南的「瀟湘館」,這兩處皆屬私人產業,同樣成立了五年之久,兩處是同一時間開工,同一時辰完工的,再加上兩處的主人同樣不為人知,所以不只是汴京城裡的百姓,只要是知道這兩個地方的人,全都在猜測它們的主人可能是同一人,至於事實如何,那當然是沒有人知道。
「衛蕪院」分為前院「論情坊」、中院「絳芸軒」、後院「歆靜齊」。
每一庭院又各有三個分院,每個分院則又區隔出三個小院落,各個小院落裡則建有亭台樓閣,植有四季的花卉。
其中以前院落的建設擺置最為熱鬧繽紛,食宿則物美價廉,這裡不論是平民百姓抑或是達官貴族皆可自由出入,完全不設任何限制。
中院的建築雖不似前院般的繁花若錦,但設計與施工方面卻是更見功夫,整座院落顯得高貴堂皇,園區裡更是一片奇花異卉,此處只有符合標準的人方可進入,至於何種標準才算合格,則端看院主的判斷了,若是院主認為標準不符,管你是皇親國戚照樣將你拒於門外了。
後院則整修返璞歸真,建築風格清雅淡麗,看不出有任何各貴的事物,這座有著舒適愉悅氣氛的庭院是院主私人的園地,只有至親之人方可進入,完全不對外開放。
柳煙飛目送白君佩進入自家宅院後,很快的來到了「衛蕪院」,每次一到這裡,他總是忍不住猜想它的主人到底是誰。
他一路通行無阻的來到了中院,在踏上「天」、「地」、「人」的「天」字閣樓時,他又難免疑惑自己到底是憑著哪一點,居然有資格可以進入「衛蕪院」裡最高級的「天」字閣樓,當然,答案照例——無解!搖頭晃腦之下來到了門口,他門也不敲的就推門而入。
佈置得極為高雅的「天」字號房裡,鋪著一層厚厚的白毛毯子,房中滿是名畫珍玩,正中央只有一張矮桌子,桌的四面各有一張繡工細緻的坐墊。
此時,桌子上放了一壺灑,兩隻酒杯,兩碟子精緻的糕果,就是沒有他預期中會見到的人,從美酒尚溫看來,房中之人顯然離去不久,他眼光在房裡掃了一團,很快的在琉璃鏡上找到一張字條,他一把撕下,只見上頭寫了一行字——
雖知賢弟已回,但因臨時有事,愚兄偕同楊前去辦理,明日再會。
最後署名「風」,另外畫了條鞭子。
柳煙飛看罷後,瀟灑的聳了聳肩,也不急著回去,反正有現成的佳餚美酒,先享用一番再說嘍!
將白君佩安頓好了後,柳煙嫣踩著輕盈的步伐,毫不遲疑的往自家後苑而行。
柳家是武林世家,除了家大業大外,還有一大,就是後苑大,柳家的後苑佔地極其遼闊,整修柳宅主屋跟後苑比起來,那也不過是後苑的一角而已,其實,稱之為後苑實在不是很貼切,著稱其為樹林還適合些。
出了柳府後花園的圍牆——不是,出了柳府後門,放眼一望,觸目皆是綠意盎然的大樹小樹,一棵接一棵的樹木,構成了一大片的樹林,每棵樹的間距從幾公分到幾丈皆有,樹林外圍有著高高的圍牆圍著,從外往內望,只能見到凸出圍牆外的樹梢,每個初到京城的人,通常都免不了對著這又長又高的圍牆發呆良久,想不通怎麼會有那麼一大片的樹林存在繁華的京城裡。
想當初,柳家老太爺,也就是柳煙飛的父親的父親,為了種植這一片樹林,不知花費了多少的心力,光是先從花大筆銀子在四周購地起,再來又從外地移植樹木進城,就足足花了二十年時間,才造成了這麼一片光景,柳老爺子稱之為——綠林,通常綠林是跟劫匪連在一起的,也不知道柳老爺子在想什麼,居然取了這麼一個容易讓人產生誤會的名稱。
但是,種了那麼多棵樹要幹什麼?
事實上,只要有幸到那片林子裡逛一圈的人,很容易就能知道,為什麼柳家的人輕功都那麼好,沒錯,柳家是武林世家,而且是以輕功見長的武林世家,所以想當然的,那麼一大片樹林就是柳家老太爺柳千里為了訓練他的兒子、孫子、曾孫子——所特地建造的練功場地,只要是柳家的子女,就必須有在林子裡飛縱跳躍自如的本事,以及在他規定的時間裡繞完林子一圈,而且是只能在樹上飛躍,落地就不算了。
另外,還得接下他設下的種種機關、暗器,最後,還必須躲過他本人的追殺突擊,只有過了他這最後一關的人,才能步出柳家大門否則一輩子都休想出門去丟人現眼。
柳千里的獨子柳天雲在十九歲時才通過他的考驗,他的孫女柳煙嫣十六歲時,就憑著她女孩兒特有的細心通過了層層的試驗,而他的孫子柳煙飛則在十五歲未到,就以其過人的天分,非但通過了柳千里各種測驗,還把他設了的所有機關陷阱全部破壞殆盡,讓柳千里又是滿意又是懊惱。因為柳煙飛實在是破壞得很徹底,想要重設那些機關可是一大難題。
不過還好,柳千里只有這兩個孫子女,在曾孫未出肚前,他有的是時間去重新安排更多刁難整人的機關。
柳家雖然是以輕功卓越聞名江湖,不過這並不表示其他方面就不行,在兵器拳腳方面,柳家可也是不輸給別人的,只是柳千里認為,江湖跟是非根本就是畫上了等號,只要人在江湖就絕對會惹上一些不必要的是非,所以他想,與其等著被捲入一些不必要的事件裡,那不如在事情還沒臨頭前就走人,於是乎,輕功好就是走人的必備條件啦!所以,他才會特別注重輕功這一項。
柳千里訂下的家訓第一條,就是除非不小心碰到,而且是非插手不可的事,柳家的人才可以管,另外就是除非對方的輕功比你好跑不掉,否則是能走人就走人,絕對不可以仗著功夫好就惹事;至於第二條則是,如果有人不知死活的來找麻煩,那就不能客氣,非得整得那些笨蛋叫苦連天不可。
所以,柳煙飛雖然在十六歲就涉足江湖,可是卻從來都是人人犯他,他還是不犯人,就連路見不平救人,也是帶著那個被他救的人轉身就跑,因為爺爺說了,能走人就走人,反正身上掛了一個人對他來說,實在沒什麼影響,那個人想不走都不行!
就算人太多了他帶不走,頂多他也只用輕功來戲弄那些個歹徒,最常用的「步數」是憑著他過人的輕功,然後讓那些個歹徒追得團團轉,再讓他們自相殘殺,然後結果都是他微笑的揮手跟那些歹徒告別,再目送那些歹徒相扶相持一拐一拐的離去,完全將柳千里的家訓奉行不停外,還加以發揚光大,所以道上的人提起他,總是又好氣又好笑,見了他更是退避三舍,敬鬼神而遠之。
至於柳煙嫣,她只有在閒極無聊時,才會改名換姓更容易一番,然後出門去晃一晃,當個幾天的俠女,除此之外,她幾乎是足不出戶的,事實上,柳家的所有產業——各種的木製業,都是她在打理,因為沒人要打理,所以她實在是忙得很,根本沒什麼時間能出去遊山玩水,所以江湖上只知道有個偶爾出現蹤影的紫衣俠女外,沒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就連柳煙飛都不知道。
來到了後花園,柳煙嫣嫌惡的望了望那道形同觀賞用,年久無人去動的梅花形扇門,足尖往地面輕輕一點,姿勢優雅的一個旋身,人就已經在圍牆上了。
她極目往前去,妙目在林子裡一掃,微微一笑,提氣一躍,往林中最高的那一棵樹,快速飛奔而去。
「將人家姑娘家丟在一旁不管,可是有辱柳家斯文有禮的門風哦!」
聽到聲音,柳煙飛慢條斯理的睜開星眸,優雅無比的伸了伸懶腰,他緩緩的坐也起來,望著正坐在前方樹上瞅著他笑得挺曖昧的姊姊。
「就知道瞞不過嫣姊姊,這麼大的林子你也找得到我。」他皺皺高挺的鼻,懶懶的綻開了一個笑容,酒足飯飽後,原想稍作休息後就去找君兒,沒想到姊姊卻找來了。
「那還用說?也不想想是誰從小就在這一大片林子裡辛苦的到處找你的?」要沒好氣的瞧著他。
從小,柳煙飛只要一不高興,就會一個人跑到這片林子裡,然後找一棵他看得順眼的樹,窩在上面生悶氣,而找人的工作通常都是落在柳煙嫣身上,找久了她當然知道他會窩在哪棵樹上,而她能在十六歲就通過她爺爺的測驗,有一大半可是拜柳煙飛賜。
看了看滿臉不開心的柳煙嫣,柳煙飛馬上毫不吝嗇的施予贊言:「嘿,別皺著眉嘛!我當然知道嫣姊姊的辛苦,哇!半年不見嫣姊姊可是出落得更加標緻迷人了。」
「少來這一套,我當然知道你姊姊我長得很標緻。」柳煙蔫不為所動的白他一眼,不悅的瞪著他,「說!為什麼將白家妹子丟在家門口?害得白妹妹擔憂受怕的?」跟白君佩聊了一陣,她看得出來白君佩很不安。
這一招又失效了?柳煙飛摸摸鼻子不甘心的歎氣,對白君佩說好聽的話沒有用,怎麼對他這個美人姊姊也沒用了?
「飛弟?」柳煙嫣柔聲喚他,聲音裡有著不容忽視的危機。
「我沒有把君兒丟下不管,我當時人就在離她不遠的巷子裡,我是看著嫣姊姊帶著君兒進門後,才到這兒來休息的。」一聽到他姊姊心這種柔得會滴水的聲音叫自己,柳煙飛立時老老實實的招供。
「君兒?」柳煙嫣絕美的明眸閃著笑意,叫得可真親暱。
「君兒是我取的小名,好聽吧?」柳煙飛笑得得意洋洋。
「哦,原來君兒是你取的呀!」柳煙嫣點點頭表示明白,隨即又忍著笑問,「可不可以告訴姊姊,這是你幫誰取的小名兒呀?」
「呃?怎麼我沒說嗎?」柳煙飛俊臉微窘,連忙解釋道:「就是你口中所說的白妹妹,君佩嘛!」姊姊根本是明知故問!
「哦!我現在知道了,可是……」柳煙嫣長長的「哦」了一聲,輕輕的笑道:「你還沒解釋為什麼讓君兒一個人來找我,還有,為什麼你的玉玲瓏和白玉簫都在君兒身上?你可是認真的?別忘了你還有個趙家小姐在等著你的玉玲瓏呢!」
唉!他這個姊姊什麼都好,就是不懂得什麼叫放棄!他要再不回答,她肯定會愈問愈多。
「我是想,你們兩人都是美人兒,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所以特地介紹君兒給嫣姊姊認識,怎麼樣?對君兒還滿意嗎?如果嫣姊姊喜歡,我將她暫時借給你幾天好不好?君兒很好玩的!」柳煙飛討好的瞧著柳煙嫣直笑個不停。
反正君兒不在這裡,不怕被她敲腦袋,當然是隨他怎麼說嘍!不過他也只是回答了前半段,對柳煙蔫後半段的問話仍是沒有回答。
「哦?」柳煙嫣風姿綽約的站起身,她嬌柔的倚著樹身,纖細的身子迎著風,整個人彷彿要隨風而去般,飄柔若滴仙臨人間。
柳煙飛警戒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他現在可沒工夫去欣賞柳煙嫣的美麗,他全身的寒毛一根根的豎了起來,再說他盡早逃命。
「飛弟?」柳煙嫣雖然始終是嬌嬌柔柔,不疾不緩的,絲毫沒有火氣,但這一聲,叫得似乎是異常的甜膩溫柔,簡直是柔情似水。
柳煙飛的反應是很快的跳了起來,蓄勢待發,他可是從小就知道什麼叫暴風雨前的寧靜,也老早就體會了什麼是笑裡藏刀,這一切,正是他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姊姊教他的,所以,非但是印象深刻,簡直是刻骨銘心,想忘都難。
說起來白君佩算是那種「山雨欲果風滿樓」型的,發脾氣前總是有預警,比起他這個姐姐可是好應付多了。
「你當你姊姊是個笨蛋嗎?」柳煙嫣笑面若花的輕柔問道。
「呃?」眼前好像不是比較她們兩人的時候哦?
「怎麼會呢?」柳煙飛一面暗自戒備,一面笑容可掬的澄清,然後不要命的冒險道:「小弟只是暫將嫣姊姊當成白癡而已!」
柳煙飛笑嘻嘻的看柳煙嫣的反應,他料準她絕對聽不懂。
「呃?」柳煙嫣的招牌笑容忽然隱沒,隨即又徐徐的展開另一個美絕天下的笑面,她笑意盈盈的直瞅著柳煙飛嬌笑道:「那可是真是多謝飛弟抬舉。」
「咦?」柳煙飛小心的看著她奇怪的反應,求證道:「嫣姊姊知道白癡的意思嗎?」
「姊姊當然知道呀!」柳煙嫣輕笑連連的頷首。
她一定不知道,否則不會笑得這麼開心,認清這個事實後,柳煙飛放不下心來,也在一旁傻傻的陪笑,身上的警戒因此老早休息去了。
「為姊的還知道一件事呢!」柳煙嫣笑盈盈的又道。
「真的?什麼事?」柳煙飛興意盎然的跟著笑問。
柳煙蔫不答腔,只是心一個意喻深遠的笑容瞧了他一眼,柳煙飛讓她瞧得全身不對勁,正覺有異時,眼前人影一閃,柳煙嫣已經有若翩鴻般,無聲無息的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攻到了柳煙飛眼前,一隻纖纖玉手捏著蓮花訣,毫不容情的往他胸前印去。柳煙飛連叫都來不及,就在柳煙嫣堪觸到前,整個人以一個倒栽蔥的姿勢往後就倒,間不容髮的避過她迅雷一擊,在落地前,他以一個奇異的姿勢往旁掠去,一下子就翻上了三尺開外的一棵樹上,他連停都不停的立刻往前飛奔,繼續逃命去了,後頭柳煙嫣如影隨形的跟躡而至,一時間整個林子裡只見白衣翻飛、綵衣飄飄,兩道人影一前一後的追逐奔騰,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繚亂。
夜色籠罩裡,白君佩緊捏著柳煙嫣後來還給她的玉玲瓏,怔怔的呆坐在椅子上,雙眼無神的望著桌子上的燭火,燭光搖晃中,映出她淒苦無依與不安的臉龐。
自從她莫名其妙的來到宋朝後,除了一開始發現自己身處古代時那種難以避免的驚恐外,這幾天她根本就是樂在其中,盡情的體驗這個時代的人情風俗,完全沒有想到她是不是還能回去,也沒想過要回去,想來是因為有柳煙飛陪在她身邊的緣故吧!想到柳煙飛,她就不由得嘴角往上揚起,甜甜的笑了起來,雖然他經常像個大頑童一般,老是捉弄她,惹她生氣,但他偶有的溫柔體貼,卻總是令她火氣全消,反而覺得心頭甜滋滋的。
而現在,柳煙飛卻將她一個人丟在家裡,難道這就是他的收留嗎?她輕咬著嘴唇不安的想著,習慣了有柳煙飛的陪伴,她真不敢想像,如果柳煙飛不再理她了,那她一個人該如何在這宋代生活呢?至於台北的親朋好友,這麼久不見她,這會兒恐怕是將她當作失蹤人口來處理了。老爸老媽一定很著急,也不曉得他們現在怎樣了?唉!
白君佩惶然的打量她「目前」住的這間房間,異常高雅的裝飾擺設,舒適的床鋪,顯示了她所受的禮遇,跟前幾天的餐風露宿比起來,那可真謂天壤之別,可是她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她現在甚至願意再睡在樹上,只要柳煙飛陪著她,她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如此思念柳煙飛,似乎從他走開之後,她就滿腦子的想著他了。
一番胡思亂想後,她不禁又有氣,都是柳煙飛的錯,莫名其妙的把她丟在他家門前,自己也不曉得跑到哪裡去,她都睡了一覺起來了還沒見著他的人影,真是太可惡了!想到方才睡醒時,那種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身旁又無人陪伴的淒楚感,她就忍不住心頭一陣陣的發酸。
「柳煙飛——你跑到哪去了嘛?」白君佩氣惱的低叫。
「哪兒也沒去,我就在這兒哪!」柳煙飛笑嘻嘻的從窗外猛探出頭來,背著月光的臉,揚著一朵迷人的笑容。
嚇了一大跳的白君佩,怔怔的望著他忽然冒出來的大笑臉,他那不見了數時辰的俊臉,這時看起來是那麼的牽動人心,白君佩只覺滿肚子的惱恨全化成了委屈,登時眼中淚花亂轉,鼻子一酸,忍不住哭了出來。
「呃?君兒?」柳煙飛笑容一僵,連忙從窗口躍進房裡,快步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子,望著她關心道:「怎麼了?何事傷心?你——乖!別哭,是不是府裡有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去幫你出氣可好?別再哭了……」溫柔的為她拭去淚水,他輕拍她的臉安慰她。
該死!怎會這樣的?他是看她房裡的燭火未熄,所以前來看看她是否已經安歇了,見她在桌前發呆,這才皮癢的想逗一逗她,怎麼一句話就把她弄哭了呢?再說,才幾個時辰沒見,她為什麼看起來憔悴了好多?尤其是她的眼淚更是讓他的心頭一陣慌亂。
白君佩委屈的看著他,逸出一聲啜泣,撲進他懷裡失聲痛哭,將憋了幾個小時的委屈不安一股腦的全哭了出來。
怕傷了她,柳煙飛順著她的衝勢跌坐在地上,他愕然又不解的緊抱著她,感覺她小小的身子在他懷中不斷的輕顫,斷斷續續傳來的輕泣,讓能言善道的他頓覺詞窮,只能輕拍她的脊背,做無言的安慰。
察覺她的哭泣漸漸的稍歇了下來,顫抖的身子也逐漸的平息,柳煙飛一手溫柔的抬起她埋在他胸前的臉,另一隻手仍是緊緊的圍著她的細腰。
「好些了嗎?愛哭的姑娘!」柳煙飛溫和的問道,輕輕的拭去她流了滿臉的淚,無比憐惜的將她摟在懷裡,雖然不知道她為了什麼哭得如此傷心,但他很高興見她情緒已經平靜,不再傷心了。
「我又不是常常這樣哭,都是你不好?」白君佩哽咽的指控,不好意思的別開了臉。
「是是,都是我不好。」柳煙飛將她的臉扳了回來,以衣袖揉了揉她的小臉,溫和的取笑她,「眼睛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嘴又翹翹的,嘿!我發現你是一個醜丫頭哦!」說罷,還在她的鼻頭彈了一下。
「哼!你管我?」
「我不管你誰管你呢?」柳煙飛微笑的瞧著她。
他親暱的神態讓白君佩心頭一陣砰砰亂跳,她這是怎麼了?難道時間真的有發酵作用,才幾個小時沒見他,這會兒見著他了,怎麼她的感覺卻似乎起了很大的變化,完全不同了?
忍不住雙頰發燙,白君佩低垂著頭,將捏在手上的玉玲瓏遞給他,「哪!你的玉玲瓏。」柳煙飛接過玉玲瓏後,他解下白君佩佩掛在脖子上的白玉雲龍帶環塞在她手上,再溫柔的為她繫上玉玲瓏,眼中閃爍著一股兒不可見的柔情。
白君佩安靜的讓他掛上玉玲瓏,她愛不釋手的把玩手中冰涼的白玉雲龍帶環。
「這玉玲瓏是一件信物,你可別弄丟了。」掛好後,柳煙飛深情的凝望著她。
「信物?什麼樣的信物?」白君佩好奇的問,對她來說,玉玲瓏雖然寶貝,但可比不上她手中的白玉雲龍帶環,因為這是柳煙飛送她的第一件禮物,雖說有點半強迫——
「唔……」柳煙飛眼珠一轉,捧著她的臉賊賊笑道:「如果哪天你又莫名其妙的睡在某個林子裡,若有什麼仁人君子撿到了你,一看到這個玉玲瓏,就知道君兒是我柳煙飛的人,然後他就會把你送來還我,這樣就不怕你會丟掉,而永遠待在我身邊啦!」語氣中強烈的表明了她是他的。
「柳煙飛!你當我是隨便會睡在林子裡的嗎?」掩住心中異樣的情愫,白君佩氣惱的瞪著他,抵在他胸前的雙手不斷的猛捶。一點也沒注意到兩人的姿勢非常的親密。
對她怎麼會出現在宋朝的原因,一直是白君佩心中的痛處,這會兒讓柳煙飛觸到了心中隱藏的恐懼,滿腦子只有莫名的恐慌,倒沒注意到柳煙飛話中的含意。
「嘿!嘿!姑娘家別這麼粗魯!」柳煙飛咳了兩聲笑叫。見她還是捶個不停,只好自力救濟的按住她的雙手以自保,望著她水汪汪的眼眸,紅撲撲的雙頰,他幾乎想一口咬下去——
警覺自己湧上來的衝動,他忙深吸口氣再緩緩的吐出,藉以平息心中的騷動。
白君佩趴在他身上喘了兩口氣,一想到柳煙飛一點也不知道她的苦處,只會捉弄她,她不由氣的瞪著那只按在她手上的大手,然後用力一咬。
「君兒?」柳煙飛慘叫一聲,指起那只可憐兮兮的手,委屈的叫:「你怎麼可以咬我的手?你想咬人可以說嘛!我會很好心的讓你咬嘴巴啊?」對她的不解風情,柳煙飛真想哀歎幾聲。
稍覺出了點氣的白君佩,剛掙脫他的摟抱站直身,一聽見他這話,登時又氣紅了臉,她目射凶光的直逼近他,正打算興師問罪時,卻瞧見柳煙飛一身的狼狽,她好奇的將柳煙飛拉起來上下打量,只見他鬢髮凌亂,衣衫不整,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大異於他平時風流倜儻的瀟灑模樣。
「你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被人給逮著了?」白君佩依然的瞪著,一臉不自在的柳煙飛,在見到他雙耳通紅後,她又悠悠地補上一句,「而且還被修理了一頓?我是不是該為你的小命仍然安在而向你祝賀?」
「你試試讓一個兇惡的姐姐追上半個時辰,然後又很不幸地讓她追到,看看下場是怎麼樣的?」柳煙飛恨恨然又滿臉不甘地嘟噥,埋怨地瞥她一眼,「你這個沒良心的小女人,也不知道要安慰、安慰我。」
白君佩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前面那幾句話,對最後一句根本充耳不聞,他眨了眨眼,忽然綻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你這是在告訴我,你是被煙嫣修理,才會變成這副模樣的?」
她指著他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喂!節制點!別笑得這麼沒禮貌!也不想想是誰害的?」柳煙飛不悅的喊,不滿的瞪著笑得實在不太好看的白君佩。
「哦!我可憐的柳弟弟。」白君佩滿面同情的看看繃著一張俊臉的柳煙飛,她以一副悲天憫人、慈悲為懷的語氣安慰他,「唉!可憐的孩子,你一定很痛苦吧?別怕哦!沒事了,來,讓姐姐疼你哦!」說著還好玩的拍拍他的俊臉。
「幸災樂禍的傢伙!拉下她不安分的手,柳煙飛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呵!誰讓你這麼不得人心,到處得罪人?怪不得煙嫣會修理你。」白君佩笑呵呵地道。
「說道這裡。」柳煙飛想起來一件他很懷疑的事,「君兒,你和嫣姐姐進府裡後,都做了些什麼事?」
「唔,也沒什麼啊!煙嫣先帶我去見伯父伯母,還有吃了些點心,然後她帶我來這裡休息,又陪我在房裡閒聊一會兒,後來因為我累了,所以煙嫣要我先休息,在你來之前我才剛睡醒不到半小時。」
白君佩一樣一樣的細數,說完她忽然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頭,她現在才想起來,當煙嫣介紹她和柳伯父和伯母時,他們兩位看她的眼神好像很奇怪,神色也不大對,會不會是因為她的髮型?她撫著綁著長辮子的髮辮暗忖,柳煙飛常笑她不像個姑娘家,可是,她也不過是不愛在頭上插滿珠翠而已呀,那多累贅?何況一路上她也看到好些姑娘也沒怎麼裝扮呀!真奇怪!
「閒聊?」柳煙飛翻了翻白眼,歎氣問:「那你們都聊了些什麼?」
「呃!其實也沒什麼了——」白君佩怔了怔,不好意思地瞄他一眼,窘笑到:「我只是向煙嫣抱怨,說你老是欺負我。」
「耶!你怎麼知道?」白君佩開心地道:「我是跟煙嫣說你有時候看起來實在很像白癡,笨得氣死人。」
「我就知道!」柳煙飛認命地歎了一口氣,難怪姐姐會知道白癡這個詞兒的意思,他埋怨地瞪著一旁笑瞇瞇的白君佩,「君兒,你害慘我了知不知道?」
「亂講!我什麼時候害你了?吆!你這是惡人先告狀啊?我都還沒找你算帳,你到先數落起我的不是啦?活的不耐煩了是吧?」
白君佩雙手叉腰怒喝,隨即又好奇地湊到他眼前,「怎麼回事?你得罪煙嫣啦?」
「也不算得罪啦!反正,我就是被嫣姐姐修理了一頓!」他沒好氣地道。
「哈哈!活該!本來就該有人教訓你才對。」白君佩笑呵呵的直點頭,忽然覺得不大對勁,她瞪著他,「等等!煙嫣修理你?別開玩笑了!煙嫣那麼一個纖細嬌弱的大美人兒,又溫柔又嫻靜的,怎麼可能是你口中那個兇惡的姐姐!更不可能修理你這麼一大個兒,何況你工夫又這麼好!」她知道柳煙飛只有煙嫣一個姐姐。
「溫柔?嫻靜?」柳煙飛打了個寒顫,他面有悸色地看著白君佩哀求道:「拜託!這類詞句千萬不要用在嫣姐姐身上。」
柳家上上下下都知道,每當柳大小姐對某人顯得特別溫柔時,那就代表那個人有難了,當然啦,對外人自是例外。
「耶!為什麼?這些稱讚話,煙嫣受之無愧呀!她可是我到目前為止所見過最漂亮、最嬌弱、最柔順、最善良的大美人了?」白君佩滿臉崇拜的用盡她所知道的形容詞。
「天啊!我怎麼沒想到,你跟她根本是同一類型的人。」柳煙飛以手支額,痛苦不堪的搖頭道。
「同一類型的人?你這話什麼意思?」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雖有幾分姿色,卻遠比不上有傾國之顏的柳煙嫣,所以他肯定話中有話!
「你們兩人,表面上看起來都是柔弱可人的美人兒,但骨子裡卻都是……」一見她神色異常,柳煙飛立時將未出口的話猛然打住,機靈的吞回自己肚子裡。
「都是什麼?怎麼不繼續說下去了?」白君佩瞇著眼,笑嘻嘻的問道。
「都是……都是堅強勇敢的大美人……」剛被修理了一頓,他現在的危機意識可是正高漲著,一見到她不正常的友善,柳煙飛立刻悄悄的往窗口移動。
「是嗎?這可是你心裡話?」白君佩溫柔的笑道,腳下則一步步逼近他。
「呃……」不行了!柳煙飛吶吶的看著她越逼越近,當下決定趁早走人,念頭轉畢,他一把抓住白君佩,飛快的在她紅唇吻了一記,疾聲道:「早點歇息,清晨我再來接你。」話畢,他凌空一個後翻,尾音還未消,他人就已經不見蹤影了。
又讓他偷了個吻去了!白君佩按著嘴唇,撫著發燙的臉頰,癡癡的望著他離去的窗口,忍不住又羞又喜的想著,他……他可是有一些喜歡她?
就這樣,白君佩接著一個甜甜的笑容出神良久,直到夜風中隱隱傳來幾聲夜鳥的鳴叫,這才讓她回過神來,帶著滿心甜蜜下床,在進入甜美的夢鄉之前。她朦朧的想著,如果他真的喜歡自己,也許——只是也許,她會一輩子留守在宋朝,留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