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煞娘子 第二章
    既入寶山豈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杭州西湖名馳古今,她要不去見識見識,那可真是白來這一道了。於是,白君佩在同柳煙飛回汴京之前,硬是死纏活纏他非得帶她一遊西湖不可。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能跟天堂擺在一起,自是非浪得虛名,在柳煙飛一路帶她逛游杭州時,她更是深深體會到這千古名城的魅力。

    「在鳳凰山頂上,居高臨下一眼望去,北有西湖,南有錢塘,俯視湖光山色,更具氣象萬千,」柳煙飛指著山下一片罩著濛濛氤氳的西湖解說著。

    由於來到鳳凰山時,天色已暗,於是柳煙飛帶白君佩來到這間叫「觀杭」的酒樓裡投宿一夜。今兒個一早,他們找了一處視野極佳的位置,邊吃早餐邊觀賞這美麗的風景。

    從窗口看出去,猶如置身於大自然的圖畫中,令人深刻的感受到自然界極致的美與神奇。

    微曦中,空曠的遠渺的西湖上,金黃的朝霞劃破了飛霧,點點帆影在清明的晨風中露出蹤影。點綴著鷺鶯與不知名的比翼飛禽,更是顯得朝氣蓬勃,繽紛熱鬧。

    白君佩癡癡的凝望著眼前這片大好江山,這才真正的體會到了為什麼會有「江山如此多嬌,無數英雄竟折腰」的詩句出現。

    看著這一片醉人美景,白君佩哪裡還忍耐得住?「喂!柳煙飛,我們到西湖泛舟去。」她招呼一聲,便率先往外跑去。

    「姑娘!」柳煙飛丟下一塊碎銀。連忙跟在後頭追了出去。

    相偕來到湖邊,柳煙飛租了一艘頗為華麗的小舟,兩人快快樂樂的泛舟游西湖,徜徉於山水之間,白君佩在樂不知愁下,也不由得「詩興大發」。

    「喂!你認識一個叫蘇軾,字子瞻,號東坡居士的人嗎?」白君佩問。

    「當然認識,兩年前他以『刑賞忠厚之至論』一文及第進士,且名列前茅,出了一陣風頭,不過……」柳煙飛頓了頓,他不解的望著她問,「這東坡居士我就不曉得是不是他的稱號了,你問這幹什麼?」

    「沒事!」白君佩快樂的應了一聲後,自顧自的放聲高歌,「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朦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

    她一曲唱完,柳煙飛不由大喝一聲,讚道:「好一個濃妝淡抹總相宜!當真是一句話道盡了西湖的所有風貌。」停了停,他訝然的瞧著白君佩道,「我的小可人兒,原來你也懂得吟詩作對呀?我當真是小看了你!」

    「誰是你的可人兒?」白君佩嬌嗔的白了他一眼,隨即眉開眼笑道;「我唱的不錯吧?蘇東坡寫的這首詠西湖的詩句是我最喜歡的了。」

    「蘇東坡?你說蘇軾?」柳煙飛一愣,大感意外的道:「你是說這首詩是他作的嗎?我怎麼沒聽過?原先我還以為是你作的呢?」

    「當然不是我作的!」白他一眼,白君佩沒好氣道:「你不是認識他嗎?怎麼會不知道他作了這首……呃……」她忽地住嘴不說,因為她已經想到這首詩是蘇東坡中年所作,但這會兒蘇東坡還是年輕人呢?

    「怎麼不說下去了?」柳煙飛等了半天卻等不到下文。

    「呀!瞧眼前這水波蕩漾,光華滿湖的好景色,咱們就別討論那些煞風景的事了!把剛剛的事全都忘了,專心的欣賞這如詩如夢的美景吧!」白君佩四兩撥千金的轉了個彎。輕輕鬆鬆是把才纔危險的話題推個一乾二淨。

    柳煙飛自然是聽她的話,他雖是來了好幾次,卻也悠哉悠哉的陪著白君佩盡情的賞游西湖,隨著她再一次將眼前的,美景盡收眼底。

    之後,由於白君佩死也不肯就這麼離開杭州,柳煙飛只好帶著她,將整個杭州名景勝地玩了個透,她這才心甘情願的離開這個人間天堂。

    離開杭州後,走了兩天——真的是用走的,他們才經過了小村莊和一個小鎮。看來,柳大俠顯然並不急著回家,因為游過西湖回汴京的路上,他根本就比白君佩還混,人家她是從未見識過古代的民情景致,難免好奇些……好吧,是非常好奇,所以她多少會想一路慢慢的到處參觀體驗,可是柳煙飛這個地道的宋朝人卻反而比她還貪玩,貪玩得簡直可以說是莫名其妙,所以行進的速度才會像蝸牛在爬一般,兩隻手忙著捶背又揉腰的,一張標誌的臉蛋滿是疲憊之樣。

    走在前頭的柳煙飛聞言後又回頭笑道:「走不動了?前天你不是說自己是個什麼『健行專家』?怎麼才走了兩天就走不動了?」

    「還說呢?」白君佩埋怨的瞪他一眼,嗔斥道:「說什麼睡在樹上仰可觀星,臥可望林,什麼涼風吹拂時樹影搖曳,清香迎鼻,既風雅又舒服,根本就是鬼話連篇!一個晚上睡下來,我全身骨頭差點僵硬不說。害得我現在腰酸背痛的,一點也不好玩!」

    「姑娘,話不是這麼說?」柳煙飛手上的白玉簫朝她晃啊晃的,一派神情氣朗,「你只是還沒習慣罷了,只要你再多睡幾天自然可以體會出我描述的那一番學人的境界。」

    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白君佩斥道:「我要是再相信你的話,我就是個大呆子!」皺了皺眉,她嫌惡的道,「你能不能直接叫我的名字?老是姑娘、姑娘的叫個不停,聽了真礙耳。」

    叫了兩天她現在才反應,未免太慢了些吧!想歸想,柳煙飛還是爽快的頷首微笑,「好啊!我就叫你……呃……叫你……」他忽的苦笑了一下,「姑娘好像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他好像也忘了問。

    「嘎?」她一怔,大驚小怪的叫,「不會吧?我沒跟你說我叫什麼名字嗎?」

    「沒有?」他肯定的用力一搖頭。

    「呃?」訕訕的乾笑兩聲,白君佩理直氣壯的道:「是你自己沒問我叫什麼的?」

    聞言,柳煙飛誇張的長身一揖,唱喏道:「姑娘請了,小生這廂有禮了,敢問姑娘高姓?不知小生可有此等榮幸聆聽姑娘芳名?」然後又是一揖而起,笑嘻嘻的瞧著她。

    白君佩朝他扮了個噁心欲嘔的表情,但也不禁讓他滑稽的舉動給逗笑。瞪了他一眼,她「簡單」的自我介紹,「我叫白君佩。」說著在地上拾根樹枝,寫下自己的名字讓柳煙飛看,好了!介紹完畢。

    「君佩——君佩……君佩——」柳煙飛閉目低低的輕吟了三聲,然後睜眼看著她柔聲道,「很好聽的名字。君既高潔,佩又晶瑩,真是美麗的名字,很適合你。」

    白君佩臉上直髮燙,本來平凡的名字,經他這麼一說,她都覺得好像真的是一個不得了的名字了,而且自己的名字從他嘴裡叫出來,似乎特別好聽,心裡不由得泛起甜滋滋的感覺。

    想了想,柳煙飛忽然興匆匆的道:「這樣好了,以後我就叫你君兒好不好?

    以後?聽到這兩個字,不知怎的,白君佩忽然心情大好,以後!多麼美好的未來呀!

    「好呀!以後你就這麼叫我好了。」她淡然的答應,不想讓他看出她的高興。

    「好!」柳煙飛以掌擊簫喝了聲,然後溫柔的看著她喚了聲:「君兒。」

    「嗯?」她嬌羞的低應了聲。

    「今晚我們還是睡在樹上吧?」

    「柳煙飛!我鄭重的聲明!嚴重的警告你!從今天起,我再也不睡在樹上了!說什麼都不要,聽到了沒有?」白君佩惡狠狠的瞪著一臉無辜的柳煙飛,加重音調堅決的表明自己的意願。

    「不睡在樹上,難道你要睡在樹下?」柳煙飛訝異的道,然後很好心的勸她,「不好吧?睡在樹下很危險的,萬一有什麼豺狼虎豹的,你這麼嬌小的身體可不夠它們塞牙縫,另外林子裡有很多毒蛇的,不小心給咬了一口可不得了,還有……」他正待往下說,白君佩已經聽得快精神崩潰了。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說了!」白君佩捂著雙耳猛搖頭,忍著想殺人的衝動,她窮凶極惡的一步一步往柳煙飛逼近,以一種令人聞之頭皮發麻的冷冰冰的聲音道,「你少給我裝糊塗!告訴你,我不要睡在樹上,也不要睡在樹下,今天你若不給我一張床睡覺,當心半夜我會掐死你!」講到最後,她整個人帖到了柳煙飛身上,一雙手則威脅似的在他脖子附近搖動。

    「嗯?這麼嚴重?」柳煙飛退後兩步驚笑道:「可是……君兒,如果你想掐死我,那也得你不會跌下樹才行呀?」他好笑的暗忖,以她那笨手笨腳的樣子,搞不好還沒掐死我,就先把自己給摔個半死了。

    「你給我『惦惦』!」

    「什麼?」

    「是你給我閉嘴!」

    「哦,是!」

    相處了幾天,白君佩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有被虐待狂,好言軟語對他沒有用,非要她凶他甚至揍他,他才肯聽她的話,她也很明白跟他生氣實在是太浪費力氣了,她也一直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跟他一般計較,但是,他就是有本事惹得她老想尖叫,恨得牙癢癢的又拿他沒轍,要知道,她在二十世紀可也是溫柔婉約的女子,怎麼一碰到他,她會完全失控,全沒了她素來良好的形象,可惡!瞪著柳煙飛那張可恨的笑臉,再一次肯定他絕對是不異類,打從離開杭州四天以來,除了第一天住在客棧一晚之外,到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她每天都得跟著他睡在樹上,本來頭一天她還覺得挺新奇有趣的,以為會很好玩。所以興匆匆的陪著他在樹上窩了一夜。

    她是怎麼到樹上去的?當然是柳煙飛抱她上去,她可沒他那一躍三丈的本事。

    事實證明,睡在樹上一點也不好玩,而且很不舒服,雖然柳煙飛挑來睡覺的樹非常高大,枝幹也很粗壯結實,可是她實在怕會掉到樹下,所以整個晚上一動也不敢動,更別說睡著了,最後,她就只能側著頭,眼睜睜的瞪著睡在她左下方。而且睡得顯然很舒服的柳煙飛,想不通為什麼他還能在樹幹上翻身卻又不會掉了下去?簡直跟金庸筆下的小龍女有得拼!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後,她全身骨頭都僵硬了,只要一動就又酸又痛的,活像要拆散開來一般,尤其是脖子差點轉不回來。第二天她當然死也不肯再睡在樹上了,可是不知怎的,讓他三言兩語一說,當晚她就莫名其妙的又讓他給拐以樹上去了。

    最淒慘的就是昨天晚上了,兩天沒睡好,昨晚,好不容易在累個半死又有點習慣下睡著了,他居然、居然用她的衣帶把她綁在樹幹上,然後再拿一塊冷冰冰的玉珮往她臉上一貼——想到這裡,她又忍不住一陣怒火往頭頂直衝,白君佩一把扯住柳煙飛的長髮把他往下拉,跟他臉對臉的瞪視著他。

    「你這個大混蛋?」白君佩狠狠的怒斥,「昨晚你居然敢戲弄你大姊我?把我嚇醒也就算了,你竟然還把我綁在樹上,讓我驚醒後整個人斜吊在樹幹旁,上不上下不下的,你幹嘛不乾脆讓我跌到樹下算了?害我掛在樹上嚇個半死,你不想活了是不是?還給我在一旁裝無辜?你這個臭小子!簡直是混蛋加三級!」她是愈罵愈火大,一點點不顧自己淑女形象,反正昨晚她就已經開戒破口大罵了,一回生、二回熟,她現在是愈罵愈順口了。

    「君兒,你先別激動啊!將你綁在樹上的事,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至於這塊白玉雲龍帶環,我是想,你的名字裡有個佩字,而且又長得如此標緻,所以想把我身上配戴的那一塊白玉雲龍帶環送給你,玉珮美人相得益彰,所以……」柳煙飛苦笑的解釋著,還不忘加上一兩句讚美的話,可惜效果不大,她只要一不高興就拉他的頭髮,這幾天下來,他的頭髮已經不知道讓她給扯掉幾根了,不過他可不敢有絲毫抗議。

    「哪有人送玉珮送得這樣偷偷摸摸的?還是在月黑風高的半夜?你當我是白癡啊!誰會信你種鬼話?」白君佩壓根兒就不信他,不過,她可是順水推舟的將那塊玉珮收為己有了,玉珮的價值她是不清楚啦,不過既然他都說要送她的嘛,而且這塊所謂的白玉雲龍帶環又那麼漂亮,所以不拿白不拿嘍!這會兒正讓她掛在胸前示威呢!

    「下次我會改進……」柳煙飛一臉誠惶誠恐,心裡則暗笑不已,她昨晚驚醒時的樣子,真的是有點像白癡。

    他以務求甚解的好學精神外加不恥下問,所以現在他已經知道白癡的意思了。

    「還有下次?」白君佩瞇著眼,扯著他的長髮危險的瞪著他。

    「呃,沒有了!」柳煙飛決定識時務者為俊傑,連忙迭聲的表達反省之意,「我已經在反省了,早先你就已經罵過我了,也罰過我了,我的腳到現在還在痛呢!我美麗又大方的姊姊你就大人大量,饒了小弟這一回吧!我都叫你姊姊了……我的好君兒,原諒我這一回吧?」

    唉!真是好心沒好報!把她綁在樹上可是一片好意耶!還不是怕她半夜會摔下來,就算她真的摔了下來,他也有把握能及時接住她,開玩笑!他可捨不得讓她摔著了。

    至於用玉珮去嚇她,也不過是要試驗看看綁得牢不牢而已呀!雖然其中也有鬧看玩的意思在,但那也只是順帶的嘛。他的本意真的是為她好,她幹什麼那麼生氣?何況,她雖說不信他的說詞,但玉珮她也收下了呀!柳煙飛歎息的看著原本是佩在他腰間的玉珮,現在卻讓她拿來當項鏈,唉!真是貼了玉珮又挨揍!下次要捉弄她前,一定要先想一個可信度比較高的藉口才行,臨時糊謅果然行不通。

    白君佩狠狠的瞪著他,哼了一聲後,放開了他的頭髮,聽聽看!這是哪門子的解釋?他擺明了是在戲弄她,要不是她腳下留情,哼哼!這會兒他可不是腳痛而已了,她得意的看了看腳下的高跟鞋,用高跟鞋踹人真是古今皆有效,呵呵!當初她不肯換掉高跟鞋穿上繡花鞋,為的是因為她身高不足一六零公分,其實也差不多了啦,可是站在大概有一八五公分的柳煙飛身邊實在是太不搭調了,沒想到還有這一層用途,真是太棒了!嘖!可惜走了這幾天下來,腳下的高跟鞋大概被她虐待得快壽終正寢了。

    「腳痛是你活該!」白君佩得意洋洋的嗔斥道:「叫我姊姊是因為你比我小,你還有什麼好不服氣的,嗯?」說完怒目而瞪,一臉「敢不服氣就讓你好看」的表情。

    「我也不過晚你幾個時辰出生……」柳煙飛咕噥一句,真是吃虧吃大嘍!唉!他的母親大人為什麼不早些把他生出來呢?害得他老是在年齡上差人一等。

    「囉嗦什麼?」老實不客氣的以白玉簫敲了他一個響頭,白君佩不悅的看了他一眼,「不知死活的小鬼!你這叫自作孽不可活,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不敢了……」柳煙飛委屈萬狀的揉著頭,無奈的看著她手中的白玉簫,那本是他的隨身武器,這會兒也成了她的戰利品了,唉!這一回他可賠大了!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他早晚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的。

    「嘿!不敢就好!」白君佩滿意的把玩看後中精緻的白玉簫,沒發現他賊兮兮的笑容。

    昨晚,他將她從樹上救下來話,她驚魂甫定之下,一眼瞥見他腰間的白玉簫,二話不說,抽出白玉簫就往他頭上狠狠的敲了好幾下,敲得他四外各亂竄;後來她發現白玉簫頂好用的,所以理所當然的,白玉簫最後也是歸她所有嘍!見她已有軟化的跡象,柳煙飛乘勝追擊的陪笑求饒道:「小弟已經在反省了,你大人大量,原諒小弟這一回吧!」

    說著咧嘴一笑!作戰般又打躬又作揖的祈求著,但話是這麼說啦,可是他臉上的神情可是一點反省的意思都沒有,開玩笑!捉弄她是這麼有趣,他活了這麼久,還沒遇到過像她這般有個性的女子呢!這麼難得的娛樂對象,他豈能輕易放過?

    「原諒你?哼!看你以後表現如何再說。」輕嗤一聲,白君佩威嚴的道:「好了,現在你要帶我到哪家客棧住宿?」

    「我們不到客棧去。」柳煙飛搖頭。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看看!」白君佩大叫,立刻摩拳擦掌,面目猙獰的瞪著他,打算著若他敢再說個不字,她已準備隨時把他揍個滿頭包。

    「呃,我的意思是,咱們不住一般的客棧。」柳煙飛忍著笑將話意轉了個彎,萬般討好的道貌岸然:「要招待君兒姊姊的地方怎麼能太隨便呢?小弟當然要挑最好的呀!比方說滿湘館啦、衛蕪院啦等等。」不過這兩個地方得等回到京城才有,他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啊?」白君佩一愕,大窘下連忙把高興的手放下,訕訕道:「早說嘛!要不然也不會有這個誤會了。」柳煙飛只是笑瞇瞇的看著她發窘的可愛模樣。

    一眼望去,但見黃沙漫漫,煙塵滾滾,觸目所及,除去兩旁叢生的雜草與高大的樹木外,就只剩下飛揚著沙土的路——如果沒有草叢的空地就叫路的話!

    「我說老兄,敢問你府上到底是仙居何處?你不覺得咱這一趟『回家之旅』走得太久了點嗎?」白君佩慘白著一張臉,探出車外朝高踞馬上的柳煙飛喊話。

    打五天前,她抱怨走路太累之後,柳煙飛就雇了一輛馬車供她坐,這一路晃下來,她著實有些吃不消。

    「你以為從杭州到汴京很近嗎?」柳煙飛側頭,居高臨下的斜眼看她,「何況咱們的行進速度又慢,當然會多花些時間。」

    她又沒走過怎麼會知道?哀怨的白他一眼,白君佩有氣無力的呻吟了聲,「我們到汴京幹什麼?」

    「因為我就住在汴京。」他絕對體諒她一進的神志不清。」

    「呃,對哦!那還要多久才會到汴京?」

    「忍著點,再兩日就到了。」柳煙飛柔聲安撫,見她那麼痛苦,他也是頗為心疼的。

    「天……」白君佩縮回探出馬車外的腦袋,摔看著哀哀呻吟,「我已經快愛不了,我這輩子還沒坐過這麼久的車子,尤其是設備這麼原始的馬車……」

    連著坐了五天的馬車,終於讓從未暈車過的白君佩飽嘗暈車之苦,看著一路上與他們擦身而過的來往行人,她實在是既佩服又羨慕他們在馬車上還能有說有笑。

    「前頭兩里外沒有茶店,我們到那兒休息一會兒吧!」柳煙飛提議道。

    到了搭在野外的簡陋茶店,柳煙飛半拖半抱的將她扶到椅子上坐好,向賣茶的老闆要了壺鐵觀音及兩盤小菜,轉頭卻見白君佩已經軟綿綿的趴在桌子上了。

    「怎麼了?」他又好笑又關心的敲敲桌面問她。

    「再繼續下去,我肯定撐不到汴京就陣亡在馬車裡了。」白君佩抬起頭,淒淒慘慘的瞅著他低聲哀嚎,到現在她都還有在馬車裡的那種顛簸感呢!

    「我也知道老是困在馬車裡不好受,可是你又不會騎馬,除了讓你坐馬車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總不能一路走回汴京吧?」柳煙飛帥氣的聳聳肩,一臉的愛莫能助。

    聞言,白君佩更是大大的歎了口氣,頹然的垂下頭無話可說了,柳煙飛看著她蒼白的容顏大感不忍,遲疑的提議,「或者……你可以和我共騎一匹……」

    他話還沒說完,白君佩原本無神的眸子霎時一亮,點頭不已的直答應,「好啊!好啊!這個法子好!」

    看她那麼高興,柳煙飛忍不住問道:「你不怕遭人閒議嗎?」

    「閒議什麼?」她不明的看著他。

    「你一個姑娘家拋頭露面的已是於理不合,更別說和男子共乘一騎,這可是會受人批評的。」柳煙飛提醒她。

    「管他去,只要能免去我車舟勞頓之苦,我管誰批評我,反正我又不會少塊肉,我才不會在意呢?」白君佩大方的一揮手,端起茶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讓她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她嫌惡的放下茶杯,自顧自的吃起小菜來。

    柳煙飛啞然失笑的瞧著她率真又不矢孩子氣的舉動,心中不由得掠過一抹柔情。

    兩人略作休息後,在白君佩的堅持下,放棄了她乘坐五天的馬車,未來兩天,她將和柳煙飛一同騎馬前往汴京。

    宋朝京畿——汴京城。

    他們抵達京師的時候,距離從杭州出發,到今天剛好滿一個月,可知他們走得有多慢!

    「怎麼了?瞧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柳煙飛納悶的瞧著懷裡兩眼發直的白君佩,打從遠遠望見城牆開始,她先是異常興奮的又喊又叫,這會兒來到城門口了,她反倒是一反常態的悶不吭聲,整個人怪異怪氣,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白君佩滿臉敬畏的仰望著以石塊堆築的高聳城牆,以近乎崇拜的眼神直盯著型制恢弘的壯闊城門,著迷的瞧著高刻在城門正中央的兩個大字——汴京。

    「喂,柳煙飛,我要下馬。」白君佩輕喃道,眼光仍是一眨也不眨的者盯著城牆。

    「什麼?」柳煙飛劍眉一震,不解的望向她道:「為什麼要下馬?我們可以直接進城的。」見她半響不吭聲,他只好先行下馬,在將她扶下來。

    來到了牆角下,白君佩仰頭望著足有三層樓高的城牆,白君佩仰頭望著足有三層樓高的城牆,對這氣勢磅礡的建築,她有著滿心的讚歎與難以言喻的淒涼感覺,再怎麼偉大堅固的建築,一樣禁不起戰火的摧殘與破壞,這美麗的城市在二十世紀該已是面目全非了吧?

    柳煙飛默默的跟在她身後,但心卻在遠不可測的地方似的錯覺。

    「君兒,你怎麼了?」柳煙飛忍不住捉住她的左手,強迫她轉身面向自己,像是要以此確定她人就在他身邊似的。

    「呃?」白君佩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莫名其妙的瞪著他,「怎麼了?」

    「我才想問你怎麼了?」柳煙飛也回她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道:「來到了城門你不進城,老盯著城牆看什麼?再不趕緊進城,等城門關了,我們可就得等到明日一早才能進城了。」

    「哦?」不好意思的一吐小舌,白君佩反手挽著他的右手往城門方向走去,「既然如此,我們趕緊進去吧!」

    柳煙飛神情異樣的看了一眼被她挽住的手臂,心中一抹柔情暗暗浮動,「君兒,你剛才在想什麼?為什麼臉上的神情如此奇異?」他好奇的問道。

    「嗯——也沒什麼啦!我只是在想,古代的各主要城鎮不是有護城牆高高的圍著,要不就是有護城河掩繞,對守城方面有著極大的功效,只可惜這種方式在現代已經用不到了,再說就算有也不適用於現代了。」白君佩微微喟歎著道,想科技發達的二十一世紀,再高的護城牆隨便來一顆炸彈就搞定了。

    「呃?」柳煙飛狐疑的瞄了眼高聳的城牆,納悶道:「君兒,現在你口裡說的護城牆指的是眼前的這種護城牆嗎?」柳煙飛朝城牆指了指。

    「當然啦!要不然還有哪種護城牆?」白君佩不解的側頭瞧著他,不曉得他幹嘛問這種想當然的蠢問題。

    「那麼,君兒,容我提醒你?」柳煙飛有禮的朝她微一躬身,「這護城牆與護城河現代非但還有,而且也適用得很像你眼前看到的汴京城牆就是了,誠如你所言,護城牆與護城河自古以來就是鎮守城鎮不可或缺的重要屏障,這種守城方式是古今皆然的,我大宋當然也不例外,對於維護護城牆向來是——」

    「停!」白君佩頭昏眼花的喊停,她哭笑不得的瞪著意猶未盡的柳煙飛咳斥,「這些我當然知道,還要你來說嗎?我的歷史雖爛,可也至於遜到這種地步!」

    三年一代溝,看來他們倆之間的代溝不但多而且又寬又長哦!白君佩暗自哀鳴著。

    「呃……呃……可是……」柳煙飛無辜又愕然的望著她,明明是她自己說的嘛!他只是糾正她錯誤的觀念而已呀!

    「好啦,別可是不可是了,你到底還要不要進城啊?」白君佩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懶得跟他解釋此現代非彼現代的問題,逐自果決下達命令,「快點去把馬牽過來呀!我們好進城了!」

    柳煙飛扁了扁嘴,委屈的領命去牽馬,然後無可奈何的跟在她後頭,通過守城官兵的例行盤問而進城。

    一正式進入汴京,白君佩馬上因城內繁華繽紛的景象而看花了眼。柳煙飛剛習慣性的抬頭往牆的頂端望去,一望之下,他忽然神色微動,隨即唇角逸出一朵愉悅的笑容,略作沉吟後,他扯著目瞪口呆的白君佩往城北而去。

    在城牆最頂端的一塊磚石上,正畫了一株隨風搖曳的楊柳,雖然只有少少的幾筆,卻傳神的表達出了柳枝飄擺的姿態,其畫功堪稱高明,而最讓人不解的是,城牆如此高,四周又無可惜力之處,這株楊柳又是如何畫上去的?

    「喂!柳煙飛,開封府在哪裡?你快點帶我去看嘛!」莫名其妙的讓柳煙飛掩著走過幾條街後。白君佩忽然想到包青天是這時代的人,忙纏著他帶她到開封府去。

    「開封府有什麼好看的?你為什麼一定要去?難不成你想申冤?」看她那也是麼急著想去開封府,柳煙飛不由奇怪的瞥她一眼。

    「呃——不是啦!我只是想看看包青天長什麼樣子。」

    「包青天?誰呀?」

    「誰?你問我是誰?當然是你們的青天大老爺,開封府的包公,包拯啊!」

    「開封府的包拯?君兒,你認識這位龍圖閣大學士嗎?」

    「啊?認識!」她點點頭,想想又搖搖頭,「不認識。」

    「你幹嘛要看他?」

    「耶!這麼有名的人物,我當然要認識一下。」

    「有名,這個包拯很有名嗎?」

    「你……你……我……我……」白君佩錯愕的呆瞪著他,沒道理呀!包青天這個千古流傳的人,怎麼在當代卻不是很有名?難不成是後世誇大了?還是說包青天這個響噹噹的名號在這時還沒出現?見她瞪圓了眼,紅唇微張的俏模樣,柳煙飛著迷的望著她閃著亮光的雙眼,忍不住俯下頭,迅速在她微啟的小嘴兒偷了個香,然後退離她兩步遠。

    「鏘!」一聲,突然好像有人在她腦裡狠狠的敲了一下,敲得她當場發暈發愣,整修人像化石般動彈不得。

    等著挨拳頭的柳煙飛,見她毫無反應;不由心下暗自鬆了口氣,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實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大街上做出如此逾矩的行為,與白君佩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雖說兩人都不拘小節……基本上,在「某一方面」來說,白君佩還比較大方些,但他可是都是謹守著禮儀規範,不敢有絲毫冒犯她的事,雖然他很想……呃,不是,總之,他完全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這種時間、地點做出他一直想做的事,呵呵!真是佩服極了自己。

    白君佩睜大一雙驚愕的眼眸,有點迷惑,有點不解的怔怔望著柳煙飛,在方才可是吻了她?

    吻——這個意識一進入她空空的腦子裡,登時驚得她失聲尖叫——不!哀嚎!

    「我的初吻!」天啊!地啊!她保存了二十二年沒人要——不是,是珍藏的初吻,竟然讓一個年紀比她小的臭小子偷走了!老天!她要暈了!

    初吻是指第一次親吻嗎?呵!那他可賺到了。柳煙飛大感滿意的露出一個笑容,當下自作主張的擅自決定——她的吻,這都只能屬於他一個人的!呵呵呵呵呵!

    「柳煙飛!你……你——你……」白君佩指著柳煙飛的鼻子,氣得渾身發抖,就是說不出話來。

    「我怎麼樣?」柳煙飛笑瞇瞇的看著那只可愛的手指頭,真想一口吃掉,若不是顧忌他們還在大街上,搞不好他就真的咬下去了。

    「柳煙飛!你……你……你……」

    「慢慢說,慢慢說,別急,我不會跑掉的!」看她說得那麼辛苦,柳煙飛拍拍她羞紅或是氣紅的大紅臉,很好心的保證。

    「柳煙飛!你……你……你吻我!」大口大口的喘氣,好不容易終於擠出這句話,她已經氣得快休克了。

    「我知道啊!」柳煙飛點點頭,笑盈盈的承認。

    「你——你——你……」見他那種無關緊要的混帳表情,當下氣得白君佩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佛翹辮子,「你這個該死的死小鬼、臭小鬼!你居然敢吻我!你……你——你——」又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小鬼!柳煙飛非常不滿意這個稱呼,不過……好吧!

    「我說姊姊,你幹嘛這麼生氣呢?以前在家裡的時候,我姊姊也常這樣吻我啊!這只不過是一種親情的表示而已呀!」他將計就計,當下故作不解的側頭望著她。只不過吻的是臉頰!而且是在他十歲以前,他在心裡補充說明。

    「呃?」白君佩猛然一怔,一肚子氣往回一衝,幾乎沒讓她因氣岔而跟世間說拜拜!

    這麼說,難不成真是她太大驚小怪?他只是把她當成姊姊,在跟她打招呼而已?唔……這倒也有可能,畢竟他是比她小沒錯,雖然只差幾個小時……

    可是……她珍貴的初吻!想到這裡,白君佩不禁沮喪的為自己莫名其妙失去的寶貝初吻哀悼!完全忽略柳煙飛閃著詭異的笑容的俊臉。

    算了,一個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好歹也是二十世紀新時代的新女性,不該為了這點小事就斤斤計較,西方人不都是一見面就吻來吻去的嗎?把它當成是打招呼的一種方式就是了。

    不曉得這到底是自己安慰自己,還是自己欺騙自己,反正這麼一想後,白君佩的心裡可就好過多了,只是那股羞意還是無法完全消退,害她一時有點不敢看柳煙飛的臉。

    這麼簡單就相信了?女人還真是感情的動物!看著她變化多端的臉色,柳煙飛略感意外的眨眨眼,對她的單純感到又好笑又憐愛,還有那麼一絲絲的罪惡感。

    不過,想他初遇白君佩的諸多損失,倒是在剛剛那個吻裡面全補回來了,而且還賺到了,想著想著,柳煙飛不禁賊賊的笑了——當然是無聲的笑。

    見她還在發呆,他笑嘻嘻的從懷裡拿了一條精緻的鏈子塞到她手裡,「先別管開封府了,君兒來,這個給你。」

    此時,他們正身處京城最繁華的中心地帶,只要登高一望,就可遙望到莊嚴華麗又廣闊的皇城。

    下意識的接了過來,白君佩莫名其妙的眼看著那條忽然冒出來的鏈子,那是一條非常別緻的項鏈,金黃的鏈子上繫了一塊翠碧色的扇形玉塊,晶瑩迷人。

    「這是什麼?」白君佩把玩著玉塊問道,雖然臉上紅暈未退,不過她已經想開了,也就比較能坦然以對。

    「這塊玉叫玉玲瓏。」柳煙飛解釋道,見她如此好打發,他以後可就不客氣了,三不五時偷個吻大概沒問題吧?

    「玉玲瓏,你把它給我幹什麼?難不成這是要送給我的!」

    「不是,我要你拿這條玉鏈去找人。」他搖頭。

    「找人?誰呀?」在這個古代,她可不認為自己有認識的人可以找。

    「哪!前面有一戶人家,看到沒有?」柳煙飛遙指正前方的位置。「前面擺有麒麟的那一家。」柳煙飛再加以指示,這下她該知道了吧?整個京城家門口擺有石麒麟的可沒幾家,尤其他家又那麼大,顯眼的很。

    「石麒麟?嗯……這些個石雕——看起來好像都一個樣嘛,哪一個是石麒麟啊?」白君佩吐吐舌頭,滿不好意思的看他一眼,沒辦法,誰教她有輕度近視,再加上那些石雕真的是雕得太藝術了些,她當然看不出來。

    「最大的那一家。」柳煙飛朝她直瞪眼,最後也只能無奈的點明。

    「最大——」白君佩再側頭尋找,「哦!你是說看起來很有錢的那一家嗎?」真是騷包,沒事房子蓋那麼大幹什麼?擺闊啊?

    「呃?對了,就是那一家。」柳煙飛苦笑,怎麼她的語調聽起來有點不屑?

    「那一家怎麼了嗎?」

    「你拿著玉玲瓏到那戶人家,找一個叫柳煙嫣的小姐。」柳煙飛指了指她手上的玉玲瓏道。

    「柳煙嫣?那是誰?」

    「我姊姊。」

    「你姊姊?啊!我知道了,那一間大房子是你家對不對?」白君佩一臉恍然。

    「對了,正是寒舍。」柳煙飛點點頭笑答。

    「哇!好漂亮的房子哦!」一得到證實,白君佩馬上討好的衝著柳煙飛猛笑,很慶幸沒把剛剛那些不禮貌的話是說出來,「呃?等等!我到你家去找你姊姊幹什麼?我又不認識她。」她大感狐疑的看著他。「找到她之後呢,就跟她說是我要你去找她的,就是這樣了,快去吧!」柳煙飛也不多說,一把將一頭霧水的白君佩輕輕的往前推了一步。

    「耶?等等!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找……」白君佩納悶不已正想問個明白時,沒想到一轉身,柳煙飛居然不見了,她不禁愕然道:「柳煙飛?喂!柳煙飛!你在哪裡?喂!你別嚇我啊!快點出來!別鬧了——柳煙飛!我要生氣了!天——」天啊!他是什麼時候走的?從他把她往前推到她轉身,前後也不過才兩秒的時間,他居然就這麼的消失不見了?可惡!這個不負責的男人!她氣呼呼的瞪著他消失的方向暗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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