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娜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她昨晚一直沒有睡好。當然,傑明問她哪裡不對時,她不
能告訴他真相。
她人在音樂廳裡。珊娜停在靠牆的一張路易十四風格的大理石桌前,照著桌上的威
尼斯鏡子。她一頭及肩的黑髮鬆鬆地垂下來,更加襯托出她無暇的象牙色肌膚及古典的
面容。她挑了一件桃色的家居服,深V字領的設計及合身的胸衣強調出她嬌纖有致的身
材。無論在什麼時候,雷珊娜的穿著都是美麗出眾的。鏡子裡的她找不出半點瑕疵——
或許只除了眼睛周圍淡淡的黑圈。
她為昨晚的事難過,但她警告過莎菲遠離狄艾德,然而莎菲不聽。她不應該發脾氣
的,但也許莎菲已經學到一課了。
如果狄艾德不是該死地這麼令她想起傑克就好了。
珊娜無法原諒傑克。因為和他結婚,她的娘家和她斷絕了關係,她失去了地位及財
富。剛結婚的時候,他們只負擔得起一間破舊的住宿屋子。他們請不起僕人,她必須做
所有的家事。接著莎菲出生了,她要做的事更多。逐漸地,他們之間愈來愈常爭吵,傑
克開始在外逗留不歸,帶著女人的脂粉味回家。傑克開始要求離婚,但被她拒絕了。而
後他被迫逃離美國,她被烙上罪犯妻子的標幟。如果不是雷傑明在傑剋死後不久就娶了
她,給了她在社交界的地位,她到現在仍會背負著傑克的罪名。
最重要的是,她無法原諒傑克把他全部的財產——現金及地產加起來約一百萬美留
給了他們的女兒。那是致命的一擊。莎菲會在她結婚時拿到所有的錢——或是滿二十五
歲時,如果她仍然未婚。在珊娜為他吃了許多苦,在她忍受及放棄了那麼多後,他卻一
分錢也沒有留給她——一分錢都沒有!
她知道這是他報復她的方法,報復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她拒絕帶他們的小女兒去
監獄裡看他。但她以為他的威脅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但他不是的。儘管他死了,他對她
的報復仍未結束——他仍由墳墓和她打這場愛恨交織的戰爭。
只不過現在佔上風的是珊娜。兩年前,傑克指定的財產管理人去世了,法庭指定改
由珊娜擔任莎菲的信託基金的管理人。珊娜可以想像傑克在墳墓裡一定睡不安穩,因為
她正陸續挪用傑克當年虧欠她的錢。
那些往事……
突然間,珊娜陷入了回憶。當年的她是多麼地衝動幼稚呀!被熱情沖昏了頭。那時
她才十六歲,已經進入社交界,參加過多次舞會,和不少位男士調過情,或被淡淡地吸
引過。她知道自己會在一、兩年後嫁給某位門當戶對的男士——可能是藍彼得或是葛約
翰。但他們都無法給她強烈的印象,或是激情的感覺。
那一年的夏天,紐約的哈德遜河邊進行著許多新工程。平常珊娜和其他女士都是在
中央公園騎馬,但那天有人提議到新落成的河邊公園騎。所有人都贊成。到西區的河邊
是一項大冒險。女士們穿過骯髒的街邊,越過破舊的屋子,養豬只的小農場,到達了新
鋪好的河畔大道。
珊娜就在河邊的一處工地看到了傑克。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五十名左右的工人,在太
陽下汗流浹背地釘釘子、架樑柱、鋪磚塊,但她的眼裡首先看到的只有他。他有著一頭
耀目的金棕色頭髮,赤著上身,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閃著汗珠。她著迷地看著他負起
沉重的樑柱,手臂的二頭肌賁起,背部有力的肌肉波動。突然間她手心都是汗水。他的
體格壯碩,每一寸都是肌肉,像極了她看過的古希臘雕像。他轉過頭。珊娜驚喘出聲。
他的臉龐就像那些古希臘的神祉一樣地俊美……
突然間,他的視線持住。他停了下來,金棕色的眸子攫住了她。白熱化的慾望像閃
電般擊在兩人之間。他沒有笑,但微微抿起的唇角暗示著某種邪惡的承諾。
珊娜不知道自己怎麼和同伴回到家裡的。當天夜裡,她輾轉無法成眠,她的身軀被
一股莫名的燥熱攫住。第二天,她沒有和她的同伴去中央公園騎馬。她帶著一名小廝,
再次騎到河邊的工地。第三天,第四天……亦然。她每天都去,而他每天都看著她。
幾個星期後,她用幾個錢幣打發走她的小廝。她告訴他她不舒服,吩咐他去幾個街
外的一個攤子為她買杯冰檸檬水。他離開後,她轉過身,迎上那對金棕色的眸子,並且
不由自主地舔舔唇。
歐傑克放下錘子,像頭優雅的金色豹子走向她,最後停在他的獵物面前。他的臉上
掛著個邪氣的笑容,沙啞低沉的聲音道:「我正在納悶你什麼時候會打發他走開。」氤
氳的眸子打量了她全身。
「我——我不舒服。」珊娜像蚊蟲般的聲音道。
「我可以幫忙嗎?」他問。
一切就是這樣開始的。他帶她到他的小屋喝水——但最後他們做的絕對不只是喝
水。珊娜在那個下午學到了激情……以及其他許多。
「你想和我說話嗎?」
珊娜自回憶中驚醒過來。她抬起頭,看見狄艾德立在門口。好一晌,她仍然沉浸在
回憶裡。雖然狄艾德一點也不像傑克,但她彷彿又看見高大、金髮、性感、傲慢的他立
在她面前。她凝視著他好一晌,等待回憶逐漸地逝去,回到了現實。
珊娜緩緩地站起來。不,還發、藍眸的狄艾德不是傑克,但和傑克一樣,他全身散
發著性感及磁性的男性氣概。然而珊娜並沒有像她認識的人一樣被他英俊的容貌及男性
氣概迷惑。「請進,狄先生。」她擠出個虛假的笑容。
他回應的笑容和她的一樣虛假。狄艾德漫步走進了音樂室。珊娜關上房門,轉身警
戒地看著他,納悶為什麼英俊的他會對她平庸古怪的女兒感興趣。不管是什麼,她決心
要分開他們倆。她不要莎菲嘗到和她一樣的心碎——而像他們這樣的男人只會帶來心
碎。
「早安,」她禮貌地開口。「昨晚在這裡睡得還好吧?」
艾德打量著她,但同樣禮貌地回答:「很好。你的女兒呢?她今天好多了嗎?」
珊娜的心一沉,但她還是笑著回答:「莎菲很好。你不必擔心我的女兒,狄先生。
我可以向你保證。莎菲只是昨天過度勞累,我相信她今天已經好了。」
他的笑容仍掛在臉上。「那麼你今天還沒有看過她了?」
她搖搖頭。「她還沒有下來。」
他的笑容逝去了。「也許她今天早上並沒有感覺好多了。也許你應該去看看你的女
兒,雷夫人。」
她微微一笑,但心裡更加沉重。狄艾德似乎真的對她女兒很感興趣。「我瞭解我的
女兒,先生。莎菲沒有事,但如果這可以讓你放心,我過一會兒就去看她。」
「那會使我大大放心。」他道,面頰的一根肌肉抽動。
「狄先生對我的女兒太過關心了!」珊娜喊道。
「需要我提醒你你的女兒昨晚身體不適?」
珊娜強擠出另一個笑容。「狄先生,我們要把話講明白嗎?」
「務必要。」
「你對莎菲的關心……你不是真的對我女兒有興趣吧?」
他望著她,藍眸變得冷冽無比。珊娜突然感到一絲的恐懼。這個男人和傑克一樣危
險。「我對你的女兒非常有興趣,雷夫人,不過不是以你所暗示的方式。」
她並沒有鬆了口氣。「那麼是以什麼方式?」
「以紳士對待淑女的方式,」艾德頓了一下道。「和謠言相反,我不追求初入社交
界的十八歲少女,」他微微一笑。「這讓你放心了嗎?」
珊娜並沒有,但她決定不更正艾德對莎菲年齡的錯誤判斷。那也許可以保護莎菲。
「我並沒有說不放心。」
艾德挑了挑眉。沉默一晌後,他道:「坦白說,我有個疑問,雷太太。」
珊娜的身軀緊繃。
「我不明白為什麼昨晚你的女兒由椅子站起來痛呼出聲時,沒有人試著要幫忙
她。」珊娜挺直了肩膀。「你也許是看錯我們及整個情況了,狄先生。我們社交圈裡的
每個人都知道莎菲是個跛子,因此沒有人會為了她的行動不便感到驚訝——不像你。明
顯地你是憑直覺反應,未經思考,但其他人則選擇了『不』去羞辱莎菲,忽略她是個跛
子的事實。」
「那是個醜陋的字——跛子。你不能找到較好的字眼嗎?」
「但她是個跛子,狄先生。」
他的眼裡燃著火焰。「這是你短短數秒內,第三次用這個名詞攻擊她了。」他的笑
容冰冷。
「我沒有攻擊我的女兒。」珊娜自衛道。
「那就不要叫她跛子。」
珊娜深吸了口氣,平靜自己。「她的足踝變形扭曲,狄先生。」
艾德挑挑眉。「真的?昨晚我按摩了她的足踝,但並沒有發現它變形扭曲,除非你
要把骨頭一處小小的腫起叫作變形扭曲?」
珊娜睜大眼睛。「你一定是在開玩笑!你是在取笑我的女兒——或是我?你以此為
樂嗎?」
艾德瞇起眼睛。「不,但我可以看出我是在對牛彈琴。」
「什麼?」
他突兀地道:「她大略告訴了我發生的事。為什麼一名扭到足踝的小女孩會寧可自
己受苦,而不找她的母親?」
珊娜的臉龐變得蒼白無比。「這不關你的事!」
他的語言低沉危險。「但昨夜我已經使得它成為我的事——因為沒有其他人志
願。」
珊娜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聲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也想要問同樣的問題。」艾德陰鬱地道。
「我有權利知道你的意圖,先生。」
「而我也有權利同情你的女兒,雷夫人。」他針鋒相對。
珊娜放棄了禮貌的偽裝。「哈!」她的目光打量著他的下體。「我知道你要怎樣同
情我的女兒,狄先生。你的同情在昨晚已經很明顯了。」
他的身軀定住,藍眸裡燃著兩簇火焰,但臉上的紅暈卻洩漏了一切。
「別告訴我你的動機是同情。你想要引誘我的女兒,不是嗎?」珊娜的聲音高而
尖,透著歇斯底里的意味。
他深吸了口氣。「不。這種說法對我是一種侮辱。老天,我從不引誘純真的少
女。」
「不會嗎?」她無法置信地笑了。
「不!」他堅定說道,遐邇的肌肉抽動。「儘管你所聽到的,我不會摧毀純真的少
女,雷夫人。」
珊娜想起在陽台上他擁抱莎菲的那一幕,心裡始終無法釋懷。
「那麼你是想追求她,最後向她求婚了?」她嘲弄道。
他睜大了眼睛。「不!」
「我想也不是。」她喊道。
「你的擔心是沒有理由的。」他平板地道。
「不!我不是!你好大膽!」珊娜失去控制了——就像和傑克在一起時。「我瞭解
你,狄先生;你片刻都愚弄不了我。你就像我的第一任先生,不過是一位性慾過度、博
愛主義的冒險家,以及徹頭徹尾的花花公子!我警告你,把你的魅力及慾望施展在其他
地方!」
「你真是充滿了強烈的母愛,雷夫人,但我不得不質疑你關心的理由。」
「她太純真了,狄先生。我不想看到她受傷。」珊娜的身軀顫抖,想起了傑克。
「像你這樣的人只會傷害她。」
「我不會傷害你的女兒,雷夫人。這是個承諾。」
珊娜笑了。「像你們這種人許下承諾只是為了打破它。聽清楚,狄先生,莎菲不了
解男人,你卻想喚起她不該有的感覺,我禁止!」
「你究竟在害怕什麼?」他尖銳地追問,眼神冷硬似鑽石。「如果莎菲從不曾注意
男人,也許她應該開始這麼做了。該死!那可能會使她放棄不結婚的可笑念頭。我以為
你會希望她對婚姻感興趣。不然你要怎麼為她找到個丈夫,並說服她結婚?」
「那不關你的事,」珊娜憤怒也更加害怕他對莎菲的興趣。「我可以告訴你,狄先
生。我支持莎菲終身不婚的決定。」
他大吃一驚。「什麼?」
「莎菲唯一的興趣是在藝術上。她無意婚姻——感謝老天!考慮到一切,這樣是最
好的。」他無法相信。「你的確是充滿了母愛,雷夫人!」
珊娜受夠了。她走向前。「我是在保護她不受到你這種人的傷害。我在保護她免於
這個殘酷的事實——沒有男人會娶一位跛子為妻。不要再接近她,狄先生。你只會在她
的腦海裡灌輸不可能的夢想!」珊娜嘲弄地附加。「除非你自己想要娶她?」
艾德看著她的樣子彷彿她頭上長了角。
珊娜嚴苛地道:「我想你離開對每個人都好。我不喜歡你擅自干涉莎非的事。我很
抱歉,狄先生——但我現在要求你離開。」
良久的沉默。珊娜的臉龐冷硬堅決,艾德則是面無表情。最後他道:「如果你真的
不希望看到她受到傷害,停止叫她跛子——及那樣對待她。」
珊娜驚喘出聲。
艾德的笑容冰冷。他鞠了個躬。「既然你是無法安心,雷夫人,我立刻就離開。」
說完,他轉身離開音樂室。步伐沉重而憤怒。
艾德倚著門邊的白牆,悠閒地抽著煙,等待馬車來載他進城,但心裡仍想著稍早和
雷珊娜的會面。他實在無法瞭解她對自己女兒的態度,並為她的作法憤怒不已。
雷珊娜口口聲聲稱呼她女兒跛子,但歐莎菲只是有些行走不便。艾德在南非著過真
正的跛子。英國士兵和當地人的軍事衝突造成了無數缺手斷腳的士兵及平民。艾德甚至
看過一個失去了四肢的人,而且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幅可怕的景象。
昨夜他睡得不好,一直想著歐莎菲的腳,關心她怎樣了。思蕊幾次問他在想什麼,
但他並不打算和他的情婦談論莎菲。昨夜他分外熱情地佔有了思蕊,並不安地明白到在
過程中,莎菲的影像一直充滿了他的腦海。
艾德堅定地驅走這些出軌的想法。他告訴雷珊娜他不引誘純真少女是認真的。他對
歐莎菲的興趣是純潔的友誼。歐莎菲需要個朋友,需要有人帶她走出藝術的象牙塔,認
識真正的世界。她對藝術的熱情並不假,但他感覺得出那有部分是因為逃避的心態——
逃避昨夜他在沙龍裡看到的那種拒絕。而艾德想要幫助她擺脫她母親鼓勵她的自我禁
錮,得到真正的自由。等到莎菲明白了自己的價值,他就會心滿意足地走開——不是
嗎?
艾德苦笑,似乎他這次是要當個護花使者了。有何不可呢?他一直是個自私自利的
縱慾主義者,但這次他將扮演拯救塔裡的少女的騎士,並在救出公主後,托付給真正的
王子,或許這也算是他的一種救贖吧!
兩名騎士剛剛由大路轉進了雷家夏屋的車道,打斷了艾德的思緒。他抬起頭,看見
了思蕊。她和波士頓來的那名微胖律師在一起。他留了封信給思蕊,簡略地解釋他匆促
的離去,但他很高興能當面告訴她。他最遺憾的是無法見到歐莎菲。她一整個早上都沒
有露面。
「狄先生!」思蕊微笑道,她下了馬匹,將韁繩扔給迎上前來的小廝,詢問地看著
艾德腳邊的行車箱。「你要離開我們?」
「不幸地,正是如此,」他道。「早安,何太太,麥先生。」
「真是不幸,」思蕊喃喃地道,臉上已沒有笑容。她的眼神鋒銳。「出了什麼事
嗎?」
「沒什麼。我只是有些生意需要立即處理。」
「也許我們可以在夏天結束後在城裡碰面,」她最後道。「大約兩個星期後。」
「我期望著。」艾德喃喃地道,表明了他並不是拋棄她。
她綻開笑容,瞭解他的意思。「也許還可以更早一些。」她道,說了數句客套的話
後,離開了他們兩個人。
麥亨利一直沉默地聽著他們的談話,他悒悒地望著思蕊離去的背影。「她很美
麗。」
「是的。」
亨利轉向他,臉龐微紅,但又忍不住好奇。「你知道的,她喜歡你。」
艾德聳聳肩。
「你想——我聽說——她——」亨利的臉龐脹紅。「她和你很要好?」他脫口而
出。
艾德幾乎呻吟出聲。「我從來不談論這種事,」他坦誠地道。「接受我的建議——
你也不要,」艾德由口袋裡掏出根煙,遞給亨利,但他拒絕了。「我們都應該明智
些。」
艾德看見馬車終於來了。他的胸膛漲得滿滿的——坦白說,他不想離開。但不是因
為何思蕊。
「我想那不是真的重要——如果她喜歡你。」
艾德挑了挑眉。
「我的意思是——你有這麼多女人追你,不是嗎?」亨利臉紅了。「我聽說了傳言
——那些鑽石,女人。每個人都抗拒不了你的魅力!」
亨利的語氣裡充滿了羨慕和讚美,令艾德無法生他的氣。關於他的傳聞是誇張了一
點,但他能夠說些什麼?
亨利歎了口氣。「我堂姐認為我應該娶歐小姐。」
艾德的身軀一震。
亨利顯得有些沮喪。「我不像你——我的意思是,沒有女人會看上我。我能夠娶個
女繼承人已經夠幸運了,即使歐小姐的錢並不算很多。」
艾德突然變得非常憤怒。「那麼你是為了錢而娶她?」
「每個人不都是為了錢結婚嗎?但我還不知道,」亨利歎了口氣,低頭看著靴子。
「我無法決定怎麼做。」
「為什麼猶豫?」
亨利迎上他的目光。「她那可怕的跛腳——而且她是個怪人。」
艾德的唇抿成了一條線。「那麼你是覺得她可憎了?但你還是會娶她。」
亨利遲疑了一下,望著艾德冰冷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犯了個錯,但不明白是為什
麼。
「那你是覺得她可憎,你還是會娶她?」艾德又問了一次,語氣危險。
亨利臉龐蒼白。「我冒犯了你嗎?」他詢問。
「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知道。我不想娶一個跛子。我聽說她的情況很輕微,不是嚴重的跛腳。然而
她是個好人;而且還滿漂亮的,不是嗎?但你知道的,她也是個隱士及怪人。但我可能
無法再找到另一個女繼承人了。該死,這真是一團糟!」
艾德的下顎緊繃。「我不喜歡跛腳這個名詞,麥先生。事實上,她一點也不跛。」
「什麼?」
「你聽見我說的了,」艾德瞪著這位年輕的律師。「多年前她的右足踝扭到時沒有
接好——就只是這樣。她天才洋溢,美麗善良,和每個人一樣地正常——而且比我們大
多數人都好上太多。」
「你——你喜歡她?」亨利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非常喜歡,」艾德平板地道,隨即放柔了語氣。「我相信她會成為一位非常迷人
的女士。」
亨利再次驚喘出聲,直到看見艾德拎起行李箱才恢復過來。「我很抱歉!我並無意
冒犯你!我希望成為你的朋友!」
「不要對我道歉,」艾德道,走向馬車。他不睬車伕,逕自將行李丟到車上。「你
該道歉的對象是歐小姐,麥先生。我希望你夠男子氣概地向她道歉。」
他跳上馬車,又轉過頭來道:「還有,千萬不要娶她。她不需要你的憐憫——她已
經受夠太多了。她需要的是憐憫以外的感情。」
亨利看著馬車及狄艾德走遠,感覺立足不穩。這可能嗎?狄艾德——無與倫比的女
性殺手,鑽石走私者,紐約的傳奇人物及今日的海盜——他對歐莎菲有興趣?
亨利敢發誓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