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諜影 二十 協力
    施展起輕身功夫我無聲無息地掠到了柴房門口,從門縫裡望進去自然是一片漆黑。想起柴房雖然挨近廚房,但遠處就是僕人睡覺的小院,我還是不敢太過大意。當下也不敢知會蘊炎一聲,取出鋼銼就開始銼起鐵鎖。

    本來以我的功力,想要弄斷鐵鎖並非難事,奈何此時雙手手指被拶子摧殘後的傷還沒有好,幾乎連銼子都拿不穩,才銼了幾下,傷口迸裂,又是滿手的鮮血。然而我不敢放棄,只能更加用力,否則明日蘊炎真的受到了什麼傷害,我就是掉一百次腦袋也是補償不了的。

    「昀少爺?」一個聲音忽然如幽靈一般鑽了過來,讓我本就緊繃的心弦啪地斷裂了。我想也不想地朝那聲音飛撲過去,手中鋼銼直扎向那人的咽喉。

    「咳咳,是我……」那人驚惶地壓低了聲音道。等我分辨出那熟悉的咳嗽聲,我手中的鋼銼已抵上了晏平的喉嚨。

    「你來幹什麼?」我驚訝地看著穿戴整齊的晏平,倒像他是有意到這裡來一般。

    「我……我想救他……」晏平說著,取出藏在身後的一柄砍柴斧,看來他是想用這個來劈開門鎖。

    「為什麼救他?」我震驚了,一時想不出晏平有什麼理由。

    「我聽說他也是被抓來的北離人……我不忍心他留在這兒……吃和我同樣的苦……」晏平說著,驚異地盯著我手中的鋼銼,「昀少爺你……」

    「和你一樣。」我不欲解釋,只是心中暗自歎息晏平不諳世事的善良。走回柴房門前銼斷最後的障礙,我打開門走進了柴房。

    蘊炎沒有睡著,我一進門他就騰的坐直了身體,眼睛閃亮地盯著我。一直等我把他的繩子解去,扶著他走出柴房,他才凝視著月光下正為我們放風的晏平問道:「他是誰?」

    「一個僕人,很可靠的。」我怕蘊炎下令讓我殺人滅口,連忙說道。

    蘊炎點了點頭,不再開口。於是我向晏平吩咐道:「我去處理西南角門的護衛,你帶他從那裡出去。」見晏平點頭答應,而他方纔已經知道了我的武功,我索性不再隱瞞,展開輕功便朝西南角門而去。

    「昀少爺,這麼晚了,您要出去麼?」兩個護衛見我到來,連忙笑著招呼。

    「是啊,睡不著出來走走。」我微笑著走到兩個護衛中間,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手中的牛毛細針已經攜帶著十足的內力扎入了他們兩人的數個死穴。

    看著兩個人沒有任何聲音地倒下,又俯身試了試他們的鼻息,我方才虛弱地靠在了牆上。事到如今,我若不殺了他們,只怕天一亮就是我的死期了。

    「昀少爺,你沒事吧……啊……」晏平帶著蘊炎此刻方才趕到,一見倒在地上的屍體,晏平不由輕呼出聲。

    「你們快走,走得越快越好……」方才妄動內力又加重了內傷,我無力地揮了揮手,坐了下來,強壓下喉嚨口一上一下的鮮血,「別再回來了……」

    「我會回來的。」蘊炎忽然迸出了這句話,跟著晏平踏上了門外的小路,漸漸遠去。

    我支撐著站起身,拔出一個侍衛的佩劍,在兩具屍體上各刺了幾劍。雖然牛毛細針幾乎覺察不到針眼,但若不掩人耳目只怕高風和郁軒還是可以推測一二。做完混淆視聽的事情以後,我這才轉身想走回望胤居去,腳步竟有些不聽使喚。

    有人過來扶住了我,正是晏平。

    「你回來做什麼?」我心頭一急,一開口便有一股鮮血從唇角湧出。

    「我不放心你……」晏平顫抖的手抹去了我唇邊的血跡,心痛的神情讓他月光下的臉色更加蒼白,「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是生是死都要在一起麼?我苦笑了,現在的我居然連這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伸手摟住晏平單薄的肩膀,我貪婪地享受著這難得的親密。或許,以後再也沒有了。

    「我一直不知道你會武功……」晏平將我扶回我臥室的床上躺好,有些憂傷地看著我,「或許我不該問,可是,昀少爺……泓,我真的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怕他。」

    我笑了笑,知道這個少年儘管柔弱善良,卻有一顆玲瓏剔透的心,索性也不瞞他:「我的母親,在他們手上……」

    「你母親對你很好吧。」晏平的眼裡掠過一閃即逝的脆弱,「我卻連母親的樣子都忘記了……」

    我心裡一痛,柔聲道:「從今以後,我的母親就是你的母親。現在,你還是快逃走吧……」

    「泓,我不會離開你……」晏平俯下身,嘴唇輕輕吻著我的唇,我的臉,「聽了你這句話,我不知有多開心。既然你可以不顧性命來救我,我也要護著你……」

    我的心頭隱隱閃過一絲憂慮,然而重傷後的虛弱讓我無比疲憊,很快在晏平溫柔的凝視中睡去了。

    睡了一覺之後我感覺精神好了很多,雖然尚未睜開眼睛,我已感覺到床前正有一個人定定地注視著我。於是我有些焦急地道:「晏平,還不走?」

    「是我。」郁軒的聲音生硬地傳來,我一激靈,睡意頓消。

    「昨晚你跟晏平在一起?」郁軒冷冷地道,這種語氣竟然是我從未遇見過的。

    「我從飯廳出來不太舒服,是他服侍我回來的。」我定定地對著郁軒,很自然地回答。

    「你的手又是怎麼回事?」郁軒仍然沒有表情地問,然而他瞥下眼的時候仍然沒有成功地隱瞞那深深的黯然。

    我抬起手看了看,上面還凝結著乾涸的血跡,微微一屈伸便是撕裂般的疼痛。「哦,沒什麼,」我不在意地答道,「回來的路上有點發暈,手撐在山石上了。」

    「昀弟——」郁軒忽然沉重地看著我,那眼神竟然讓我下意識地想逃避開去,「昀弟,不要欺騙我。」

    「誰騙你了?」我的臉有些發紅,自我保護一般地回敬道。

    「那麼,也不要隱瞞我。」郁軒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臂,「比如,你和晏平通信的事情……」

    原來還是為了這個啊?我暗笑自己多疑,當即正色道:「軒哥哥別生氣,我早就說過,對晏平好如同可憐一隻狗是一樣的。」

    我知道這句話並沒有說服郁軒,因為他眼中的狐疑並沒有消散,這讓我有些心虛,連忙追問:「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昨天晚上,有人把那個北離俘虜放走了。」郁軒不理會我裝出的吃驚神色,繼續說道,「我們後來才知道,那個俘虜竟然就是北離的安王!今早一通追查,竟然查出是我們望胤居中有人裡應外合,才殺死守衛放安王逃走的!」

    「是誰?」我脫口問道,聲音都有點發顫。

    「就是你一直可憐的那只北離狗!」郁軒忽然冷笑著看我,「我們都看走眼了呢,沒想到那小子居然是北離派來的奸細!」

    「不會的!」我反射性地叫道,「晏平怎麼會是奸細?」

    「是三寶看見他昨夜出去過的,何況他已經承認是他放走安王了。」郁軒力圖說服我看清晏平的真面目。

    「他還說了什麼?」我的手已經抓緊了被角,渾不顧傷口再次迸裂開來。

    「我猜他也沒本事不聲不響地就殺了兩個侍衛,可他除了承認自己放走安王,什麼都不肯說了。」郁軒說到這裡冷酷地笑了笑,「不過我想他很快就會招出實情的。」

    「他在哪裡?」我喘了口氣抑制住狂亂的心跳,拿捏著說話的語氣。

    「地牢裡,我剛審了一通上來。」郁軒忽然把我的外衣拿了過來,「撐得住的話就跟我去看看吧,或許你可以讓他說實話。」

    郁軒這句話裡包含的懷疑已經很明顯了,我知道我已經被推到了懸崖邊,只要一不小心,就會摔得粉身碎骨。穿好衣服,我站起來推開了郁軒的扶持,禮貌而疏遠地道:「謝謝,我自己還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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