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來的時候,得到的是一句話:
——「跟我走。」
平淡無波的話卻有著容不得任何人拒絕的氣勢,於是他顫抖地撿回扔到門口的槍。
勞累了一夜的身體,沒有一塊骨頭不在叫囂著傳達罷工的訊息,李在界裡著棉被翹起屁屁睡得香甜,可是赤裸裸的肌膚卻猛然間被迫與清晨灌進窗戶的空氣流做親密接觸,大大地打了一個哆嗦之後,迷茫的意識逐漸歸於清晰,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的被子已經讓人不留情面地掀了起來。
「少裝睡了,趕緊給我起來!」
緊跟著落下的是厚實的手掌,『啪』的一聲,落到了自己的屁屁上,也不是很疼,只是被嚇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往裡縮。
委委屈屈張開一隻眼,偷窺似地悄悄觀察周圍,骨溜溜轉動的眼珠很快搜尋到那個人的身影,看到他早已穿戴整齊,一雙眼角微微挑起的眼睛正饒有意味地盯著自己。
被逮了個正著。
於是乾脆連另一隻眼睛也睜了開來,笑瞇瞇地打出個呵欠,兩條長腿曖昧的交疊,私處若隱若現,然後清楚地看見對方上下不住滾動的喉結,似乎連對方嚥口水的聲響也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挺翹的渾圓小屁股有點紅腫,性感勁瘦的胸膛被包裡上一圈又一圈的繃帶,遮掩住大好一片春光,不過倒不妨礙李在界他散發引人犯罪的誘惑力。
果然,笑得像只嗅到了腥味的貓咪,李在界眼尖地發現被誘惑者的下身起了隔著褲子也能看出來的變化。而李成軒對於自己這種控制不住的反應既氣惱又無奈,只好以惡狠狠的眼神瞪住笑得賊兮兮的李在界。
「嘻嘻……」李在界手腳並用地爬過去,仰起頭沖對方笑笑,手也在同一時間搭上對方的褲腰,「你很想要吧?」
瞪著面前這個掛了滿臉寫有你抗拒不了我的,認命吧你的得意笑容的傢伙好一會兒,李成軒終於大不爽地哼出一聲,隨即動作很快地將自己脹大的灼熱一下子沒入對方的口中……
「你太粗魯了!一點都不溫柔。」
被揉著腦袋並嘟起了嘴巴的李在界如此抱怨道,李成軒也只是一言不發的冷著臉,輕輕撣了撣手,橘紅色的髮絲就這麼(碧波蕩漾錄入)隨著氣流緩緩地飄忽在空氣當中。
還想繼續埋怨什麼的李在界卻被兜頭罩過來的衣服轉移了注意。他一把抓來蓋到腦袋上的衣服,愣住,呆呆地問出一句:
「這是什麼?」
「西服。」
「我當然知道這叫西服!」李在界猛地從床上站了起來,雙手又腰,絲毫不在意自己赤裸的身體完全袒裎在李成軒的眼前,揚著下巴向他發出宣言,「你不是說你的辦公室裡沒我位置了嗎?——如果是跟你那些秘書擠在外面的話,打死我都不會跟你去公司的!哼!」
「不是公司。」李成軒已經轉身走到客廳,頭也沒回地丟下一句話:「跟我走。」
——連去哪兒都不說一聲,難道真的吃準了我不會拒絕嗎?……獨裁!
想問問他『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才剛剛受了傷?』,想趾高氣揚地一偏頭、然後告訴他:我、才、不、去、呢!』……可是最終從嘴裡冒出來的也只是有氣無力的一聲哼:「喔……」
換上筆挺的西裝,李在界跟在李成軒身後往外走去,瞧見前夜丟到門口的左輪手槍,看著銀白色的槍身上凝固的暗紅色血跡,記憶重回頭腦,不由尷尬地抓抓頭髮,頓了頓,終於在李成軒挑著眉似笑非笑的神情中食言而肥,把槍撿了起來,面不改色地朝李成軒笑微微的說:「等我把它擦乾淨再走。」
***
坐進車裡,開車的卻不是小劉,而是換了另外一個。
李在界問:「我們去哪兒?」
「寰宇公司的合約,我們去把它簽下來。」
「喔。」
果然決定要簽!
也的確是李成軒的作風,這麼快就搞定了。
李在界又問:「怎麼不帶上小劉?」
李成軒說:「有危險。」
「哼哼!」頓時瀰漫起一車的醋意盎然。「捨不得他卻捨得下我是吧?」
「……你與他不一樣。」沒頭沒腦的話剛一說完,車子就緩緩地停了下來,沒功夫再多說些什麼,兩個人先後下車。
約好的地方是世都飯店頂層,據說對方還大手筆的包下來整個餐廳。
前腳邁進飯店,李在界下意識抬頭往上張望一眼。建築物很高,高得一眼望不到頂。
李在界停下腳步,仰著腦袋歎息一聲:「這有多高啊?」
服務員已經拉開門,李成軒走進去的同時回答:「三十二層。」
升降梯很快到達頂層,早有服務生等在升降梯門口,見他們出來,笑容滿面的行禮,當先引路向餐廳走去。餐廳的風格詭異,色彩斑斕的掛毯作為裝飾,連插花的花瓶用的也都是粗糙卻又精緻的原產銅器,圓肚細嘴的花瓶,有大有小,各式各樣,上面的精細雕花甚至比插在其中的鮮花還要引人奪目。李在界不由自主的在門口的大花瓶前駐足讚歎,直到皺起眉頭的李成軒狠狠地踢了他一腳,才恍然回神。
餐廳裡整面牆都是玻璃,豎直的落地玻璃窗戶,一塊一塊的,陽光從外面透了進來,照耀得餐廳煌煌。
兩個人出現在餐廳門曰,原本悠閒坐在窗邊的三個男人立刻迎了過去。李在界頓時有點目瞪口呆,只見一水的深色西裝之中,當先過來的那個卻穿了一件夏威夷花襯衫,下面同樣是一條花花綠綠的大短褲,整個人花得像只正在開屏的孔雀。
那人走過來,衝著李成軒張開雙臂就來了一個大擁抱,親親熱熱的樣子好像彼此是鐵桿的兄弟一般。那人笑呵呵的,兩隻手毫無遺漏的在李成軒身上檢查一遍,這才滿意地放開。
李成軒皺眉:「怎麼變得這麼謹慎,托尼?」
那被稱作托尼的男人打個哈哈,說道:「現在外面風聲緊,我們小小的黑龍幫又不像你們LK帝國家大業大,自然要小心為上了。」
咦咦?不是什麼什麼寰宇公司嗎,怎麼又出來一個黑龍幫?難道說這不是正經買賣?
李在界狐疑的目光投向身側的李成軒,還沒得到回應,就感到對方的視線已經落在自己身上。托尼的目光游移到李成軒身後的陌生面孔,上下打量著問說:「這位是……?」
「我叫李在界。」李在界微笑,彬彬有禮地向托尼伸出手去。
托尼一愣,隨即呵呵地笑起來,拉住李在界伸出的手,嘴裡說著幸會幸會,仍不放心地把李在界拉進懷裡,另一手更不閒著,往李在界衣兜與腰際摸去,一直笑呵呵的神情卻猛然間變了顏色。
他動作迅捷地從李在界的後腰拔出一把槍來,一臉陰冷地衝著李成軒喝問:
「李總裁,你這是什麼意思?」他手裡握著的正是李在界那把愛槍。李在界在家門口檢起來擦乾淨之後,便隨手帶在身上,沒想到卻在此時惹出麻煩。
李在界想解釋幾句,卻被李成軒冷硬的聲音搶了先。
李成軒表情不變:
「我弟弟,第一次來,不懂規矩。」托尼立刻又換回來一臉笑容,速度之快令李在界不禁懷疑他是否去到四川學過變臉。
「我就說嘛,李大總裁怎麼可能做出那麼沒品的事呢!」
托尼將左輪手槍交到身後一個大漢手中,盯著那把槍的李在界慶幸地想還好自己有把那玩意擦乾淨,不然就出大醜了——不過對於要是沒有擦掉的話,那麼他也不會把槍帶出來這一點倒是一時沒有想到。
托尼向李在界陪著笑說:「原來是二少爺喲,真是失敬!喔,二少爺的手槍還真是精緻的很呢,不過不用擔心,我的手下會好好伺候它的。合約順利簽妥之後自然絲毫無損地歸還給少爺,放心吧。」
李在界想如果談判失敗的話是否自己就和愛槍無緣再見了呢?他似乎隱隱約約地覺察到老太爺不想促成這筆交易的原因了。
雙方坐到靠窗的一桌。
落地玻璃窗開了一半,李在界好奇地站起身,探頭往下一望,頓時孩子氣的『哇哇』叫喚起來。
「哇哇……這麼高啊,看得我頭都暈了,要是摔下去的話,一定沒命了耶!」
……果然沒見過世面。
這樣想著,托尼忍不住在肚子裡偷笑,表面上則裝得一派正經:「二少爺說得是,從這麼高摔下去的話哪裡還有命在?」
李在界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只是專注地微微前傾身體,朝腳下看起來過於縹緲的世界望去,暈眩的感覺漸漸抓攫住整個心臟,他不由渾身打出一個哆嗦。
正惴惴不安的當口,忽覺一隻帶有熟悉氣息的健臂圍繞住自己腰腹,驚訝地低頭瞧去,只見那隻手臂輕輕勾動,沒防備的自己便給拉扯著回到座位上去了。小屁股坐定,上半身卻依據慣性定則繼續後仰,後腦勺碰的一下撞上了什麼東西,好在倒不太疼。
腰間的手臂撤了開去,李在界揉著可憐的後腦勺扭過頭,看見的便是剛剛還抓在自己腰部的大手此時卻扶在哥哥的額角,而哥哥雛緊了眉頭,似乎頗為怨懲地瞧向自己。
「……嘿嘿。」李在界趕緊傻笑,「嘿嘿……」
彼此說了一陣客套話。等茶飲陸續端上,托尼揮手叫服務生統統退出餐廳之後,迫不及待地進入正題。「李大總裁,廢話也不多說了,咱們黑龍幫今幾個到這裡來,就是衝著LK帝國新近出來的這一批偽鈔。」
喔,原來是偽鈔生意啊……
一直對做生意沒興趣的李在界頓時失去興致,無聊地玩弄起自己的手指頭。在他眼中,那種動一動嘴皮子就能帶來大筆大筆財富的生意,還不如暗暗搞些一刀封喉的殺人伎倆有意思呢。況且……哥哥就在眼前,卻距離遙遠得沒辦法碰觸的感覺令他大不甘心。李在界忍不住朝哥哥拋出一記頂級怨婦的幽怨眼神。
——無奈對方專注其他,實在分不出絲毫精力顧及到他。
「托尼先生,你說的合約上都有寫。」所以不必再重覆一遍了,時間是浪費不起的。李成軒的聲線平板的很,「LK帝國做了幾十年的偽鈔生意,價錢始終一口不二。如果對我們的價碼不滿意的話,那也就只好請托尼先生另尋交易對象了。」
托尼哈哈一笑,誇張的笑容掩藏眼底一片陰騖,說道:「道上混的人哪個不知道LK帝國集團一手掌握著東南亞的偽鈔市場?跟LK帝國交易失敗的,又有哪個不張眼的王八蛋敢把他們的偽鈔賣過去?」
一邊聽得不耐煩的李在界介人道:「好說好說,二百萬起手,一比一百五。」二百萬是指偽鈔的起手數量,而之後說的正是偽鈔與真鈔票的兌換比率。
看到李成軒的視線故作不經意地掃向自己,李在界略帶挑釁地朝他一笑。雖然很討厭密密麻麻的文字沒錯,可是一丁點過目不忘的本事他還是有的,這些不事情還是當日偷取文件的時候順便看到的呢。
而對面的托尼卻擺著手向後仰去,上半身靠到椅背上,成竹在胸的笑容掛在臉上。當兄弟兩人因為他的笑容而不由微微發怔的時候,托尼的聲音在偌大一個空曠的餐廳響了起來:「我們要的是模版。」
李在界哧的一聲笑了出來:
「別傻了,你以為LK帝國為什麼能夠壟斷東南亞偽鈔市場嗎,自然是因為它始終掌握著最優秀、最無懈可擊的偽鈔模板——怎麼可能賣給你們呢?別笑死人咧!」
托尼依然保持笑容:「哦,這麼說來,二少爺是不肯同意羅?」他的笑臉轉向李成軒,「那麼,李大總裁呢?」緩而又緩的語速除了可以顯示出自己的從容不迫,更帶給對方一種強勢的壓迫。
李在界覺得自己快有點笑不出來了。
李成軒則沈穩地搖頭,不留一絲餘地的拒絕道:「LK帝國的規矩,只做偽鈔生意,不動模版。」
「是嗎?」
托尼隨意地揮了揮手,身後站立的兩個彪形大漢立刻掏出傢伙,對準兄弟兩人。
「乖乖!」李在界咋了咋舌,驚歎道。「MP5SD51夠襯的啊!這麼漂亮的小型衝鋒鎗,我早就想要一把了……」看他那興奮的勁頭,大概若不是此時環境特殊的緣故,他恐怕還會大吹口哨的好好表達」番艷羨的心情吧!
托尼笑笑,「二少爺眼力不錯,MP5SD5,德國原裝貨。二少爺要是喜歡,我叫人送你幾把如何?」
李在界眼睛一亮,「現在嗎?」
托尼微笑著搖頭,張開嘴巴打算再說點什麼,卻聽見李成軒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淡然的語調倒好像是在討論天氣那麼平靜。
托尼一愣,隨即笑呵呵的聳聳肩說:「沒什麼意思,談不攏那就只好動手了。」
李在界打個呵欠,懶洋洋地用手掩住了嘴巴,「就算你殺了我們也拿不到模版。」誰會傻到隨身攜帶模版出來談買賣?
托尼笑得陰狠,「殺一個是一個,等什麼時候LK帝國有個明白事理的人上台,咱們再做成這筆買賣。」
李在界拍掌笑說:「好傢伙!果更是大手筆呀!那你還不如乾脆把整個LK帝國給挑了?」
托尼搖頭說:「所謂老鼠嘛,就是要偷偷摸摸地來。明著毀掉LK帝國,咱們小小一個幫派可沒那種實力,萬一再成為道上眾矢之的,那可就麻煩透頂了。不過暗殺什麼的倒無所謂,李大總裁哦,當然還有二少爺,倘若死在這裡,也絕對沒人有能耐查到咱們黑龍幫,咱們一向用的都是『寰宇公司』的名頭,正經八百的服裝公司,查不到什麼破綻。托尼越說越高興,眼角堆滿了得意的笑紋,「不過二位也用不著擔驚受怕,咱們要的只是模版,買賣敲定,自然保二位少爺毫髮無損。」
托尼說得正得意,突然迎面飛過來什麼東西,來得快一時也看不清究竟是什麼,頭猛地偏開,不料那玩意拐了個小彎,正正戳中托尼的臉頰。
「哎呀呀,」李在界搖頭歎息,「要不是你躲得快,大概也不會戳到你臉上。」這叫什麼話?「紙飛機嘛,枉我折疊千架也控制不好方向呢。嘿嘿,不要見怪喔!」
托尼攥在手指間的正是一架紙飛機。瘦長的,橘紅色的紙飛機,在照耀進來的陽光下光彩照人。
「……天、天使?」
「喲,連你們都知道這個名頭啊?我還以為只有企劃菁英們知道呢。」言下似乎在為這一點而有些鬱鬱不快,隨即又盡情展現其冷嘲熱諷之能事,「啊啊,不過話說回來,你們,不也算是什麼『寰宇公司』的嗎?握著衝鋒鎗的企業菁英們喲!」
「得意個屁!」托尼惱怒之下猛地站起身來,一下子掀倒兩方之間的桌子,拔出手槍比在兩人當中,「我管你是什麼天使!一個沒槍沒刀的天使,我就不信一槍轟不死你!——李大總裁,別逼我動手!你到底交不交模版出來?」
李成軒安坐如初,斜斜挑眼往睨向站起身的托尼,說道:「如果我說我把模版交給你,你就不怕我轉臉變卦嗎?——你也知道,模版從不會帶出LK帝國大廈。」
李在界心想哥哥你幹嗎把這個說出來呀,騙騙他,等離開這裡不就好辦了嗎!
托尼說:「我自然知道!——我還知道你們把模版放到保險箱裡,指紋識別加密碼鎖,李大總裁的指紋,李大總裁的密碼,有誠意的話,我想李大總裁也用不著我多廢話說該怎麼做了。」
「要我把手乖乖地伸出來讓你們砍嗎?」
「不敢不敢,李大總裁言重了。不過呢,與性命相比,一雙手也算不得什麼了吧!」托尼涮的從背後抽出一把匕首,「怎麼樣,考慮好了就伸出手來……」李成軒冷笑著說:
「你以為我可能任你砍去一雙手,然後像個傻瓜一樣告訴你密碼,等你拿到模版之後再把我幹掉嗎?想拿到模版的話就一槍殺了我,然後直接炸開保險箱不就得了。」
「嘻嘻……」李在界也在一邊跟著搭腔,一唱一和地說道,「當然,如果模版沒有跟著一起成灰的話,你一定能拿到的。預祝你成功耶!」
比預想的更加難以搞定的兩個人令托尼在挫敗的煩躁中怒氣勃發,吼出一句:「你當我不敢?」心裡一發狠,拉開保險,朝著李成軒『砰』的放出一槍。
然而一聲尖叫過後,緩緩歪倒下去的卻是李在界。
他坐倒在李成軒的腳邊,以手摀住的胸腹部緩慢地從指縫間往外滲出血來,原本深黑色的西服也被血液暈得更深,看不出殷紅的痕跡,只能見到一片比黑更要深重的顏色。
「白癡呀你!」李成軒頓時站起身,破口大罵,「別人都是聽見槍響就躲,你倒好,反而衝著槍口就迎上去。」
托尼也沒想到打中的居然是二少爺,微微一愣,隨即笑了起來:「更是好一幕兄弟情深喔!李大總裁,你還不快把幫你擋槍的弟弟扶起來。」
「你閉嘴!」李成軒向托尼瞪過去一眼,凌厲的視線讓見慣大風大浪的托尼也不自禁心中一凜,下意識退後一步。
「喂喂。」李成軒大不爽地拿穿著皮鞋的大腳踢踢歪倒地上的李在界,居高臨下罵道,「你他媽的是蠢還是笨吶!沒長腦子啊?那種程度的子彈怎麼可能打得中我?」一旁的托尼不服氣地哼出一聲;李成軒沒工夫理他,繼續罵,「蠢貨!你瞎逞什麼英雄!」
李在界咧開嘴巴不住地笑,大概是傷到肺葉的緣故,說話斷斷續續的,「我、我、我是不想……不想……」
被兩人忽略掉的托尼在一邊聽得大不耐煩介入道:「不想你哥哥受傷是吧,我們都知道啦……那個密碼……」
「不想……不想打碎後面的花瓶……」
李成軒側頭一看,身後桌上剛好擺放一支小巧的花瓶,尖嘴圓肚,裡面插一朵玫瑰,含苞待放。
李成軒又踢了李在界一腳,「笨蛋,那是銅的!」
就算那的確是玻璃的,怕碎,可是拿性命去擋也太傻點了吧?更何況那是銅的……怕打不碎的銅花瓶碎掉,李在界你的借口也太爛了點吧!
不甘心被忽略的托尼踏上一步,重歸正題:「哼!李大總裁,我勸你還是快把密碼說出來吧,不然你弟弟失血過多,可就沒救了。」
托尼說著,胳膊抬高,將槍曰對準李成軒的腦袋。「雖然我真的不想說什麼你要是再不說的話,我就一槍轟掉你的腦袋!但是……」托尼聳聳肩膀,「你也看到了,現在這個情況嘛,我怕我控制不住我的手指頭哦……」
李成軒緩慢把目光從弟弟身上轉移向托尼,黑洞洞的槍口正抵住眉心,他陰沈著臉色,半晌才重重地冷哼一聲,冷靜的表面突然被暗濤洶湧的內在徹底扯碎,瞬間的火焰爆發嚇了所有人一跳,甚至李在界也只是呆楞楞地望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媽的混蛋!我這輩子最恨有人拿槍指著我的頭!」
突如其來高亢的聲響震懾得對方不由得微微一愣。
所謂先機,哪怕只是千分之一秒也好。更別說對方被這一吼弄得愣住了足有一秒有餘,李成軒抓住時機,順勢抓住托尼的手腕一扭,奪下手槍的同時,胳膊用力一甩,照著旁邊的開敞了一半的大厚玻璃狠力摔去,只聽得『喀啦啦』連聲響動,玻璃碎處,托尼健壯的身軀也緊跟著甩出窗去。
整個過程直如兔起鶻落,迅雷不及掩耳。
室外空中響動的是托尼墜落過程中的嘶聲尖叫,室內槍響連連,伴隨著重物倒地的『乒乓』作響。
不多時,聲響漸止,餐廳緊閉的大門一下子破開,從外面不住地湧進來持槍大漢,當先的一人身材略為纖瘦,正是李成軒的貼身秘書小劉。
他焦慮地喊問:「大哥你沒事吧?我們都來齊了。」一邊快步奔向季成軒。
喲呵,總裁大人轉眼就變成大哥了,果然秘書與情夫就是不同待遇喔。
李在界意識還算清醒,撇起嘴巴還有精力吃醋,打算嘲笑李成軒幾句,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好把話全部擱在心裡。
李成軒瞧見小劉進來,緩緩坐進椅子,小聲嘀咕一句:「要真指望著你,屍體早都發臭了。」離得近的李在界聽見,咧開嘴巴想笑,可是卻不小心扯痛了傷口,很疼很疼,臉部的肌肉也跟著不住扭曲起來。
「笨蛋!」掃一眼過去,李成軒不禁又罵了一句。
小劉奔過來,猛地撲進李成軒的懷裡:「大哥!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李成軒拉開懷裡的小劉,粗聲粗氣地問道:「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嗎?怎麼這會兒才進來咧?」要不是托尼帶的那兩個手下反應遲鈍,自己早已成一灘肉泥了被火力強勁的小型衝鋒鎗婦射成肉泥了!當時托尼摔下去之後,他兩個持槍的手下只顧隨著叫聲往窗外張望,猝不及防的被李成軒兩槍打中腦袋,連槍都沒來得及端正,就已經頭殼崩裂,腦漿與血液齊飛了。
「媽的!看咱們到底誰砰了誰!」
在李在界的一臉呆愣下,李成軒惡狠狠地罵道。
李成軒能坐到LK帝國集團總裁的位置,自然不是什麼泛泛之輩,最開始壓著與寰宇的合約不發,也是因為他早已嗅出所謂『寰宇公司』的不懷好意,後來被老太爺『逼』著激起了倔強勁,也沒打算直走簽下這筆生意,只是挑逗著對方,想看他們究竟有什麼陰謀。單獨赴約是個誘餌,事前已經在餐廳裡安裝竊聽器,並安排自己的手下喬裝埋伏在門口,卻沒想到裡面鬧出這麼大動靜,外面的人卻沒衝進來一個。
李成軒瞪住小劉,等待他的解釋了吧?」
小劉有點委屈地說:「是這樣的,大哥。他們在外面也安排了人,那些服務生什麼的都是他們的人,升降梯被鎖住了,他們又一個個亮出傢伙堵住樓梯,我們也是打了半天才進來的。」
「好了好了,」李成軒不耐煩地擺手,眼角斜向腳邊躺著的李在界,「叫救護車了嗎?沒叫趕快叫去,順便把這些屍體什麼的清理掉。——對了,剛才摔下去一個大活人,估計有人會去報警,你下去應付警察。」
小劉一一答應著,然後退了出去。
等待救護車過來的時候,身邊來來往往的手下進來收拾殘局,沒理會他們,李成軒把手肘撐到腿上,彎著腰饒富興味的打量雖然很虛弱地倒在地上,連眼睛也閉了起來,可仍然咧著嘴巴笑的李在界,看他胸腹部的血液染紅了他的手,不禁很惡劣地微笑起來,伸出手指推了推他的肩耪。
「喂——你還活著吧?」
咧得更大的嘴巴,算是對他這種問題的回應。
「你也真的是很衰喔。」李成軒說,「昨天剛剛受了傷,今天又被放了血。」嘲諷的冷笑聲綿綿不絕,「哼哼,小傷沒好又受大傷……我們來猜一猜吧,下回你會不會直接就隔屁了?」
李在界咧著嘴巴想,趕緊閉上你那支烏鴉嘴吧!真的很想大聲罵這個幸災樂禍的傢伙兩句,可是話到嘴邊,除了不住地往外咳血就再也出不來什麼了。
李成軒看他那個樣子就忍不住有氣,「得了,甭勉強了,有什麼話留著以後再說吧。」還是不住地咳,鮮血汨汨地從嘴裡湧出來,李在界不屈不撓地咧開嘴巴。
「你到底想說什麼?」李成軒瞪著他,終於勉為其難地蹲下去,把耳朵湊近他的嘴唇。
李在界深深吸一口氣,大嚷大叫似地吐出來的聲音聽在李成軒的耳朵裡也不過如同蚊子細嗚。
「我……我、我不要……住、住醫院……」
最討厭醫院了!什麼親人都不在旁邊,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不許下床、不許幹這個、不許幹那個……什麼都是冷冰冰的,冷冰冰的床、冷冰冰的機器、冷冰冰的醫生、冷冰冰的護士,甚至連空氣都是冷冰冰的,叫人透不過氣來。討厭醫院的一切!所以——
「不……不住、醫院!」費盡全力講出來的話,卻沒聽到任何回應——不不不,大概不是對方沒有回答吧,那時候的自己只覺得意識漸漸迷糊,空白的視野當中什麼也看不見,想要抓住哥哥,可是卻連抬起胳膊的力氣都沒有……
朦朦朧朧地逐漸墜人深淵的那一剎那,彷彿隱隱約約聽見一個熟悉的憤怒的聲音在遙不可及的地方呼喊——
「李在界!你他媽的給我撐住了,聽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