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度思索,斐郡璦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離婚」的念頭就這樣悄悄進駐她的腦海,結兩次婚會招來永世財富,這一直是她的枷鎖,如果不破除,她和瀧澤翼就不可能重新來過。
可是相同的道理,如此一來也壞了她帶給家人的庇蔭,他們肯定不會同意,可是這一次,她要自己做主。
自從來到日本,她不曾打過電話給家人,不管是婚前還是婚後,因為害怕自己會按捺不住的透露一切,她不希望他們擔心,這只會造成自己的壓力,於事無補,沒想到現在,她不但要他們擔心,恐怕還會讓他們氣得衝到日本來,不過該來的總要來。
拿起話筒,撥了號碼,她靜靜的等候電話的那一頭回應。
「喂!」大概是受了什麼氣,舒雲今天的口氣像吃了火藥。
「媽咪,是我。」
停了大約五秒鐘,舒雲興奮的尖叫道:「郡璦!」
「媽咪,家裡的人都好嗎?」
「你這個死沒良心的丫頭,五個月來沒有一通電話,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雖然嘴上刻薄,卻聽得出來舒雲高興得都快哭出來了。
「對不起。」
「對不起就算了嗎?」
「改天我登門道歉好不好?」
「當然……等等,你說什麼?」
「媽咪,你不希望我回去嗎?」
「回娘家做客嗎?」
「除了回娘家做客,我就不能回去嗎?」
「不是回娘家做客,你回來幹麼?」
吐了口氣,斐郡璦一鼓作氣的問:「媽咪,如果我離婚,你們會怎麼樣?」
怔了一下,舒雲一副天塌下來似的哇哇大叫,「你瘋了啊!」
「媽咪,你不問我為什麼要離婚嗎?」
「你現在坐享榮華富貴,我可不管你是什麼理由,反正不行!」
沉默了半晌,斐郡璦好心酸的問:「除了財富,難道媽咪不在乎女兒想什麼、要什麼嗎?」
「我……」
「我打電話回來,不是想問你們的意見,我希望徵得你們的同意,更希望你們用包容的心支持我,為了我的將來,我必須離婚。」
斐郡璦說得那麼堅決,舒雲趕緊見風轉舵的放低姿態,「郡璦,你別急,你是媽咪的寶貝女兒,媽咪怎麼會不關心你呢?現在,你先冷靜一下,改天媽咪找個時間到日本看你,我們再好好討論這件事……」
「岳母大人,郡璦是跟你開玩笑的,我們不可能離婚。」瀧澤翼的聲音輕快得像在談天說地,他的目光卻憤怒的瞪著斐郡璦,她顯然被他無聲無息的出現嚇著,整個人都傻了。
「好女婿,郡璦是在跟我開玩笑,你別當真。」舒雲急忙的解釋。
「我知道,她最近越來越調皮,老做一些脫軌的事。」
「是嗎?那你可要多擔待點。」
「岳母大人,不打擾你了,再見!」掛掉電話,瀧澤翼的眼神從來沒有這麼殘酷過,彷彿兩把冰冷的利刃,要將她碎屍萬段。
心一慌,斐郡璦就更不知所措,不曉得應該從何說起才好,只能結結巴巴的試著把誤會解釋清楚,「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這個樣子……」
「你是說我聽錯了嗎?」
「你沒聽錯,可是你誤會了,我不是真的想離婚,我只是……」
「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真的是在開玩笑吧!」他的口氣充滿了譏諷。
「不是……我……」
「你好殘忍!」
搖著頭,斐郡璦有好一肚子的話要說,可越緊張,越是無法言語。
「你想擺脫我是嗎?」他粗暴的抓住她的肩膀,發了瘋似的搖晃著她, 「你給我聽清楚,你別妄想離婚,這一次做主的人是我,『結婚』在我,『離婚』也在我,我可以告訴你,這一輩子你都別想離開我!」
「不是……我沒有……」肩上的手抓得她好疼,斐郡璦一張臉都皺在一起。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當他計劃好開始如何展開他們的新生活,他會讓她愛上他,她卻一下子把他打人谷底。
蠻橫的將她扯進懷裡,他懲罰的吻住她的嘴,撕裂她的衣服,在她身上烙下一個個佔有的印記,她不可以忘記她屬於他,直到她歸於塵土,他們要一起廝守到生命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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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郡璦沒想到她可以再一次見到於奈奈,因為她已經答應瀧澤翼不見瀧澤明,這就表示她和於奈奈沒有見面的機會,誰知道於奈奈會自己找上門。
「我是不是把你嚇了一跳?」於奈奈不但脾氣火爆,還精得像隻狐狸。
「有一點,可是我很開心。」自從那天的「離婚事件」發生過後,瀧澤翼每天晚上狂野的需索無度,到了早上,她根本累得直不起腰,整天無精打彩,而且知道他的熱情帶著更多的憤怒,她的胸口總是有一股化解不去的鬱悶,她已經失去笑的力氣。
「我就是知道你會很高興看到我,所以特地來找你喝茶嗑瓜子,你看,我還自備瓜子。」打開背袋,於奈奈翻出一包葵瓜子。
「你怎麼自己準備呢?我這裡沒有,也可以去買啊!」
「那多麻煩啊!」於奈奈無所謂的揮了揮手, 「對了,你家應該有茶葉吧?」
斐郡璦忍不住格格的笑了起來,「當然有啊!」
「我們別在這裡聊天好不好?我不喜歡有人在一旁盯著我。」於奈奈早就發現從她踏進這裡開始,一直跟在斐郡璦身邊的優子就豎著耳朵在聽她們說話。
「我們到房間好了,那裡有個很大的陽台可以泡茶嗑瓜子。」
「那還等什麼?我們馬上轉移陣地。」
十分鐘之後,她們像兩個傳統的日本女人跪坐在墊子上。
「好舒服哦!」和風徐徐,斐郡璦終於一掃多日來的沉悶。
偏著頭,於奈奈微微皺起眉頭,「你的氣色看起來好差,出了什麼事嗎?」
「我……有嗎?」斐郡璦下意識的摸著自己的臉。
「我知道交淺難以言深,可是,你真要遇到什麼困難,實在找不到人可以訴苦解悶,我還是挺管用的,我這個人樂善好施,是千古難得一見的大好人。」
她的確需要找個人說說話,這種事又不好跟優子說。
歎了聲氣,她從那天出遊開始道起……
「你為什麼要離婚?」這是於奈奈聽完之後的第一個問題。
「我不是要離婚,我是想離婚了再結婚,這樣,我們兩個沒有過去的枷鎖,可以好好談一次真正的戀愛。」
「過去的枷鎖?」
「那是一段不堪向外人說起的故事。」
「不想說就不要說,可是我想不明白,你幹嗎不向他解釋清楚?」
「他又不聽我解釋。」
「他不聽,你還是可以說啊!」皺了皺鼻子,於奈奈大女人的說:「換成是我的話,我一定大聲喝斥他閉嘴,叫他聽我把話說完,男人應該懂得尊重女人。」
「這……對我來說有點困難。」
「你太柔弱了。」難怪瀧澤明要她有空來這裡陪她聊天,她是一個令人心疼的小女人。
「我知道。」
「嗯……我可以幫瀧澤翼說句公道話嗎?」於奈奈還是第一次說話這麼猶豫不決,因為她一向以欺負男人為樂,現在卻要為男人日行一善,不太習慣。
「你說。」
「你也不能怪他誤會你,聽到你打電話回家說要離婚,你能叫他怎麼想?如果這個男人很愛你的話,他的心裡一定很痛苦,被痛苦束縛住了,他怎麼還能夠冷靜下來?」頓了頓,於奈奈突然變得好嚴肅,「你告訴過他,你愛他嗎?」
輕輕的搖搖頭,斐郡璦好無助的說:「我根本沒有機會告訴他。」
「相隔兩地的人都可說愛,天天見面的人為何沒有機會?」
「我……」
「我看你是不敢說出口對不對?」
靦腆的一笑,斐郡璦點了點頭,不敢說出口是害怕他不相信,他最近又特別會生氣,她更沒有勇氣表白。
「不敢是人最好的借口。」
「我是不是很沒出息?」
若有所思的玩著手指頭,於奈奈有感而發的道,「愛上一個人通常意謂著要失去某一部分的自我,人為了愛,總是要有所退讓,在我來看,這本來就不是一件有沒有出息的事,你說,還有什麼不敢?」
像是在思考她的話,斐郡璦抿著嘴不語。
「其實這一點也不難,你可以想像自己上斷頭台,脖子一伸是一刀,一縮也是一刀,那就大方一點嘛!」這樣的形容是不是有點不恰當? 「這的確不難。」 「想通了?」 「我會鼓起勇氣試試看,可是,萬一他就是不聽呢?」 「女人有千百種,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的優勢,懂得自己的優勢,還怕男人不乖乖就範嗎?」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謝謝你!」
「不用謝我,說別人的事情很容易。」
「不管怎麼說,這對我的意義非凡。」
「祝你馬到成功,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希望你們夫妻從此像王子與公主一樣,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乾杯!」
「乾杯!」這一刻,斐郡璦真的充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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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今天是什麼大日子,你竟然有空請我吃飯?」瀧澤明今天的心情顯然非常好,這當然歸功於坐在他對面的瀧澤翼,難得這傢伙今天想到他這個哥哥,知道兄弟應該常常聯絡感情。
瀧澤翼可沒有閒工夫陪他嘻皮笑臉,話一出口,直接切入重點,「你是不是對郡璦說了什麼?」
快樂的氣氛一下子煙消雲散,瀧澤明搞不清楚這沒頭沒尾的話從哪裡蹦出來,「什麼說了什麼?」
「你要郡璦離開我是嗎?」
「我幹嗎叫她離開你?」瀧澤明一臉懷疑的瞪著他,這傢伙發什麼神經,盡說一些奇奇怪怪、沒有邏輯的話,他這個人雖然很缺德,可還不至於離間人家夫妻。
「若不是你,她怎麼會想到離婚?」
「離婚?」
「這一次我不追究,可是再有下一次,我們兄弟從此不相往來。」
翻了翻白眼,瀧澤明實在是受不了了, 「我告訴你,如果郡璦真的向你提出離婚的請求,我可向你打包票,問題絕對出在你身上,你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態度,就是聖人也會被逼得想揍你一頓!」
「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說著,瀧澤冀站起身來。
「坐下,我要說的話還沒說完!」瀧澤明火大了。
展現他一向的溫文,瀧澤翼又坐了下來,客氣的道:「那你說吧!」
「先來說說你,你太習慣壓抑自己,別人永遠看不出來你心裡真正的想法,再來說說郡璦,她心思太單純了,根本沒辦法應付你腦袋瓜轉動的速度,你們兩個天南地北,各走各的軌道,這怎麼會有交集呢?」
「我們的生命已經連在一起了。」
「咕!」瀧澤明不爽的想吐他口水,「這是表面!!」
「我自己會處理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不勞你費心。」
「我是關心你。」
「我聽進去了。」
瀧澤譯翼一下子變得那麼遷就,瀧澤明實在是太「受寵若驚」了,差那麼一點就跌到椅子下。
「是嗎?」他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質疑。
「你很囉嗦 。」
「我……是有那麼一點。」不過這也不能怪他,他生下來就這個樣子啊!
「我承認自己失策,可是我依然要告訴你,你不要再靠近郡璦一步,」
撇了撇嘴,瀧澤明討厭他把自己當成色狼的樣子,雖然他一直聲名狼借。
「那天,我又沒對她做什麼。」
臉色微微一變,瀧澤翼可一點也不喜歡他提起那天的事,因為郡璦竟然說跟這傢伙出去玩很開心。
「你幹麼?」「敵意」太明顯了,瀧澤明馬上感覺到。
「你最好不要再提起那天的事。」
「我……」彆扭的傢伙!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皺著眉,瀧澤明非常不滿的道:「對自己的哥哥客氣一點,說不定哪天你還有求於我呢!」
「我會記住。」
「算了,我不想當個討人厭的傢伙,我最後再跟你說幾句話,不要把愛悶在心裡,愛不說出來,就沒意思了。」他很識相,跟一個心思不在這裡的人吃飯一點意思也沒有。
「我走了,你一個人慢慢吃。」
「記得付賬就好,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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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聽我說幾句話,不要打岔好嗎?」瀧澤翼一走進房間,斐郡璦就把準備好的台詞搬出來。
深深的看著她,瀧澤翼沒有說話,顯然默許她的請求。
「你真的誤會了,我不是真的要離婚……」
「我不想談這件事情。」「離婚」這兩個字已經成為他的夢魘。
「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這件事,你讓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顯然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瀧澤翼頓了一下才點點頭。
「離婚,是因為我想除去我們之間的枷鎖,我不想再讓『永世財富』這四個字困擾著我們,我想重新來過。」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又何必打電話回家告訴你母親?」
「我想離婚一定要先徵求家裡的同意。」
「離了婚還是得再結婚,又何必多此一舉告訴家裡?」
「我總是要找他們說清楚,我不想他們怨我壞了他們的富貴命。」
「難道你沒想到,你應該先問過我的意思嗎?」
「我……我沒想那麼多。」
「是這樣子嗎!」瀧澤翼自嘲的一笑,「還是說,這是你擺脫我的詭計?找個好聽的理由安撫我,我就會簽下離婚協議書,你就可以飛出這個牢籠是嗎?」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斐郡璦深受傷害的搖著頭,一顆顆的淚珠激動的滾下眼眶,「我愛你!」
一震,他隨即冷笑道:「你愛的是我幫你招來的財富吧!」
「你為什麼不願意相信我呢?」
「因為你連續傷了我兩次。」
「可是剛剛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我是想……」
「如果你真心希望我們重新來過,就不會把我擺在你家人後面,你在意他們的渴望,卻從來不問我的感覺,你認為我應該怎麼想?」
頓住了,斐郡璦心痛的看著他,原來,她是那麼殘忍!
「我不想管過去的事,可是別再讓我聽到『離婚』那兩個字,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我是真的愛你!」
「我也希望你是真的愛我。」
斐郡璦無助的閉上眼睛,她之所以一直害怕他不相信她,以至於不敢說出口,是因為這會讓她產生退縮,沒有信任為基礎的婚姻怎麼走得長長久久,怎麼過得快快樂樂?即使知道自己對他的傷害很深,總還抱著希望——
終有一天,她會讓他的傷口癒合,可是一旦知道這傷口一輩子都不可能癒合,這是一種絕望,她多麼不願意面對這樣的絕望,實在是她太軟弱了,她不知道怎麼走下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