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禮站在那兒,默默地打量著這兩隻蓋子被奇怪地放錯了位置的盒子。就在這時,他意識到有人進房。他轉過身來,看到了阿辛格瘦弱的身影。老華人腋下挾著一捆東西,這正是他進屋的理由。
「毯幾(子),」他說,他那尖厲刺耳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格外地不合時宜。「給狗的毯幾(子)。」
當老人細小而明亮的眼睛落在窗旁紋絲不動的屍體身上時,他問:夫人傑(怎)麼啦?」查禮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老人的臉如木雕般毫無變化。
「你自己看看是怎麼啦。」查禮尖刻地回答說:「蘭迪妮夫人被人殺害了。毯子不用,把它拿開。」
「好的,警察,」老人挾著毯子出了門。
查禮轉身對丁斯坦爾說:「我在這兒也只是個平民百姓,身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想這兒有郡長吧?」
「對,有一個,」丁斯坦爾說。「年輕的多恩-霍特——對他,這可是天大的難事了,他剛當選一年多一點兒。他父親山姆-霍特做了五十年郡長,但不久前眼睛變瞎了。作為報答,人們就選了小霍特。小霍特對這類事肯定束手無策,他的唯一愛好只是馬匹。」
「他住得近不近?」查禮問。
「他住在縣城,」丁斯坦爾介紹說,「今年夏季,他負責訓練特溫飯店的賽馬,正巧他今晚就在特溫飯店過夜。我去打個電話,乘船二十分鐘就能到。」說罷,他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依我看,」查禮說,「大家最好都回到樓下客廳裡去。有一點很明確,由於這不幸的事件,需委屈諸位暫留此地。」
「但是我必須趕回裡諾夫,」斯旺大夫提出抗議。
查禮雙手一攤說:「別怪我,應該詛咒那個剛才開槍殺人的可惡傢伙。」
這時,丁斯坦爾進了屋。「郡長找到了,」陳查理於是說,「沃德先生和我留下,其餘各位請到樓下去。在各位離開前,我冒昧提一個問題——以前有誰見過它嗎?」他舉起了用手帕襯著的手槍。
「我見過,」丁斯坦爾立即說。「見過一次,就在今晚。」
「哪兒?」
「在特溫飯店,」經理說,「愛倫欠我一小筆錢。當她打開提包時,手槍掉了出來,我撿起槍交給……」
「很對,」羅馬諾走近仔細打量著武器,「是愛倫的東西。幾年前,在一家旅店裡有人試圖搶劫,從此她總是隨身攜帶著它。我曾懇求她不要帶槍——我並不贊同——現在倒好,她竟在自己的槍口下喪命黃泉。」
「這麼說來,其他人一定也見過她攜帶著這玩意兒了。」查禮若有所思地說,「比頓先生?」
年輕人連連點頭。「是的,我見過多次。是她的,沒錯。」
查禮猛地轉身面對著比頓身旁的姑娘。「你呢,比頓小姐。」
看到查禮手拿武器,姑娘嚇得畏縮退卻。「是——是的,我也見過。」
「多久了?」
「就在遇見她後——一個星期前。」
查禮恢復了他慣常的柔和聲調。「真可憐,「他說,「你在發抖。窗戶開著,這兒對你太冷了。」他把手槍放口到桌上,「你該圍上披肩。」他又接著說,「能與你衣裝顏色相配的,應是粉紅色的披肩。」
「我——我有一條,」她說著往門口走去。
「或許,是這條吧,」查禮大聲說,他走近屍體,拎起了那簿綢披肩的一角。「這大概是你的,」他繼續說。姑娘的雙眼一直呆呆地望著查禮。突然她尖叫一聲,空氣象嗆住了她。
「我的披肩,」她喊著,」怎麼會——在這兒?」
查禮揚起了雙眉。「你剛才沒看到披肩?」
「沒——沒有,剛進來時屋裡很黑,開燈後我又不敢往這兒看。」
「不敢看?」查禮重複了一遍,放下披肩站了起來。他的眼睛盯住了桌上的盒子。「對不起,暫時還不能物歸原主,也許將來——等到郡長看到它捏在死人手中以後,你現在可以走了,多謝。」
他讓他們走了。
最後一個人離開之後,他關上了房門。沃德在屋內心神不寧地踱步。
這時來了一位黑髮年輕人,他腳穿馬靴,身著馬褲和皮外套,像一位標準的西部牛仔。
「陳巡官,」丁斯坦爾說,「這是多恩-霍特。」
「你好,巡官,」年輕人大聲打招呼,同時緊緊握住查禮的手。
「你已知道了案情?」查禮問。
「哎——在某種程度上——起碼我已知道發生了謀殺。法醫住在縣城,他只能等到明天再來看這位女士,但我已叫了一位塔湖地區的醫生來做初步檢查。」
「在路上我已考慮過,我的特長在於行動,而不是言辭,就讓我們馬上開始行動。今晚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樓下那些人是誰?從何著手?何時開始?」
幾個人都看著查禮。他耐心地敘述了事情經過,一直講到槍聲和發現蘭迪妮屍體,年輕人邊聽邊點頭。
講完後,查禮補充道:「我們現在到陽台上去看看。」他仔細查看陽台。「原來這兒還另有兩間房,這一間是……」
「這一間,「沃德慢慢地說,「曾是蘭迪妮的起居室,她離家出走後,我還保留著原樣。」
查禮拉了下窗戶:「裡面窗銷給插上了,這是很自然的。倘若兇手通過這屋子逃離,他——或她一定會插上窗銷的窗台。」他又走到了書房對面的那間房的窗前,「這問呢?」
「這是我的臥室,」沃德回答說,「我估計阿辛格把兩位女士帶到這兒來歇息了。」他趴著窗戶向內張望,屋內的燈光極為暗淡。「對,床上有大衣,……」
「還有一條婦女用的披肩,」在他身旁的查禮補充說,「一條藏青色披肩。這才該是蘭迪妮控在手裡的披肩,這是她自己的那條。」
沃德點頭表示同意。查禮拉了拉窗戶,結果同剛才一樣,四個人又回到了書房內。
「聽見甚多,所獲極微。下一步,」查禮對郡長說,「該是驗指紋。」
查禮坐到桌旁,開始忙碌起燈灰和刷子。
「查核完了,」他宣佈說。「槍上沒有留下任何指紋,是藏著手套,還是襯著手帕,或者已擦洗乾淨,任你去猜測。更有意思的是,儘管——兩隻漂亮的彩色盒蓋上同樣也沒有絲毫痕跡。現在,讓我們到樓下……」
這時,霍特走過來,伸出了他那隻大手。在他手掌中是一枚小小的廉價鍍金飾針,上面鑲著一塊次等寶石。
「哈,你有所發現,」查禮說。
「埋在地毯中,」郡長說。「看樣子被人踩過。」
「這兒有不少女士,」查禮說道,「不可能是蘭迪妮的,這點可以肯定,著名歌星不會用這種廉價裝飾的。把它拿下樓去——最好把那條粉紅色披肩一起帶下去。」
「霍特先生,」查禮又走到火爐前說,「你能過來一下嗎?」霍特應聲走了過來。「請允許我向你指出幾件事,郡長,」查禮說。「這兒有……」他拿起了火鉗,「一封已燒成灰的信。我可以告訴你,信紙正是桌上的這種紙。在爐子這邊的角落裡,有一張用過的信封,信封已被燒掉一角。勞駕請把信封檢起來。」霍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了起來。「郡長先生,信封上寫的什麼地址?」
年輕人仔細地辨認著:「嗨,約翰-雷特先生親啟緊急,寫的是粗字大體,看上去不像是女人的筆跡。」
查禮大聲說。「這是寫給雷特的急信,信已封口。但現在信已被打開。信紙也被取出,雷特先生,是誰拆的?」
「這兒不會有人,」查禮繼續說,「沒有哪位先生,當然——也沒有哪位女士,會去私拆一封注有『親啟』字樣的他人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