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堂路易料到了這可怕的事情。
不過他似乎仍然顯得束手無策,連聲說道:
「啊!韋貝來了……韋貝來了……」
他的全部激情在這個障礙面前碰得粉碎,就像一支潰逃的軍隊,眼看就要逃脫了,卻被一座陡峭的山峰擋住了退路。
韋貝來了,這就是說,敵人的主宰、首領來了,組織敵人進攻和阻擊的人來了。他的組織工作是那樣周密,別指望可以逃走。
既然韋貝在這兒指揮,再試圖硬衝出去就是愚蠢的了。
「你給他開了門?」他問膳食總管。
「先生沒有吩咐我不許開門啊。」
「他一個人嗎?」
「不,先生。副局長帶了十個人。都留在院子裡了。」
「他呢?」
「他想上二樓。他以為先生在工作室。」
「他以為我和馬澤魯先生、勒瓦瑟小姐在一起?」
「是的,先生。」
佩雷納思索片刻,說道:
「你去告訴他,沒有找到我,準備去勒瓦瑟小姐的套房找找看。也許他會跟你去的。那樣就好了。」
他把門關上。
剛才震撼他的風暴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絲毫痕跡。既然必須行動,那他就豁出去了,什麼都不顧了。他又恢復了在關鍵時刻從來不缺的那分冷靜。
堂路易走近弗洛朗斯。她一臉煞白,在無聲地哭泣。
他對她說:
「小姐,不要害怕。您只要一切聽我的,就沒有什麼可怕的。」
她沒有回答。堂路易明白她仍不信任自己。於是他幾乎快樂地想道:他會迫使她信任自己的。
「聽我說,」他對索弗朗道,「無論如何,我有可能失敗。萬一是這樣,我還有幾點必須弄清楚。」
「哪幾點?」索弗朗問。他依然很沉著。
於是,堂路易理清思緒,免得忘了該問的事,說了不必說的話。然後,他問:
「發生謀殺案的那天上午,有個特徵像你、拄烏木手杖的人跟著韋羅偵探進了新橋咖啡館,你那會兒在哪兒呢?」
「在家裡。」
「你肯定沒出門?」
「絕對沒有。我也絕對沒去過新橋咖啡館。我甚至從沒聽說過這家咖啡館的名字。」
「好。還有一件事。你瞭解整個案子以後,為什麼不去找警察總監或者預審法官呢?向警方自首,說出事情真相不是要簡單得多嗎?何必作這種力量懸殊的鬥爭呢?」
「我正要這樣作的時候,突然一下意識到,這場針對我的陰謀策劃得太周密,僅僅說出真相恐怕是不會讓司法當局信服。人家不會相信我的。我能拿出什麼證據呢?什麼也拿不出……而堆在我們身上,證明我們有罪的證據,我們又沒法推翻……那牙印難道不表明瑪麗—安娜有罪嗎?另一方面,我沉默,我逃跑,我殺死昂瑟尼探長,難道不都是罪行嗎?不,為了救瑪麗—安娜,我得留在外面,不能去自首。」
「可是她也可以為自己說話呀。」
「說我們的愛情嗎?且不說女人生來害羞,這種事說不出口,就是說了又有什麼用?反而給人家的指控提供新的依據。正好這時伊波利特-弗維爾的信一封接一封地披露出來,引起公眾議論,向司法當局揭示了強加給我們的罪行的動機。這就是:我們相愛。」
「那些信,你是怎麼看的?」
「我不發表意見。我們不知道弗維爾產生了嫉妒。他沒有露出來。另外,他為什麼信不過我們?是誰讓他相信我們要殺他?他的恐懼、他的噩夢是從什麼地方來的?這都是謎。他說,他掌握了我們的書信。什麼書信?」
「可是那些牙印難道真是弗維爾夫人留下的?就沒有疑問嗎?」
「我不知道。這一切都讓人無法理解。」
「那一夜,從十二點到兩點之間,她出了歌劇院以後幹了什麼,你也不知道嗎?」
「不知道。顯然,她被人引進了圈套。可是她是怎樣被人引誘的?被誰?為什麼她不說出來?這些也是謎。」
「那天晚上,就是發生謀殺案的那天晚上,有人注意到你去了奧特伊火車站。你在那兒幹什麼?」
「我去絮謝大道上走走,從瑪麗—安娜的窗下經過。你記得那天是星期三。後一個星期三我又去了,仍是不知道發生了慘案,瑪麗—安娜被捕入獄,再往後一個星期三也去了,正好是您發現我的住所,並告訴了馬澤魯隊長的那天晚上。」
「還有一個問題。你知道莫寧頓遺產的事嗎?」
「不知道。弗洛朗斯也不知道。我們有理由認為瑪麗—安娜和她丈夫也不大清楚。」
「弗爾米尼村的那間倉房,你是頭一次進去吧?」
「頭一次。看到樑上吊著的那兩具乾屍,我們和您一樣驚恐。」
堂路易停住話頭,想了一想,看還有沒有事情要問。然後,他說:
「我想瞭解的就這些。你呢,覺得需要說明的情況都說了嗎?」
「都說了。」
「眼下形勢嚴重。我們可能難得再見面。因此,你不給我出具什麼確認證明嗎?」
「我已經把事實告訴您了。對您這樣的人,有事實就足夠了。對我來說,我已經折服了。我放棄鬥爭,或者說,我服從您的指揮。請您救出瑪麗—安娜。」
「你們三個我都要救。」佩雷納說,「明晚第四封神秘的信又該來了。我們有必要的時間來把事情琢磨透徹,商量對策。明晚我會去那兒,憑著收集到的新的線索,我會找到證明你們三人清白的證據的。最重要的,就是出席五月二十五日的聚會。」
「我請求您,只要想著救出瑪麗—安娜就行了。如果需要,把我犧牲了也成。甚至把弗洛朗斯犧牲也可以。我以她的名義我的名義懇求您,只要有一線希望能救出瑪麗—安娜,把我們兩人犧牲都行。」
「我要把你們三個一起救了。」堂路易又說一遍。
他把門打開一條縫,聽了一下外面的動靜,對房裡的兩個人說:
「你們不要動。任何人敲門也別開,直到我回來找你們。再說,我不會去太久的。」
他帶上門,又上了鎖,然後下到二樓。平時,每臨大戰,他都覺得輕鬆。可是他今天卻感覺不到。因為今天的賭注不是別人,是弗洛朗斯。倘若遭到失敗,其後果在他看來,比死還要糟糕。
從樓梯平台窗口,他看見有警察看守著院子。他數了數,有六個。他還發現韋貝副局長在他的工作室窗前監視院裡的動靜,並與警察保持聯繫。
「見鬼,」堂路易想,「他守在這兒。事情就不好辦了。他不相信人。總之,去見見他再說吧。」
他穿過大客廳,走進工作室。韋貝看見他了,轉過身來。兩個冤家面對面地站著。
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接著兩人開始較量。一場短兵相接、迅速完成的較量,既不可能稍作喘息,也不容絲毫分心。只須三分鐘就可分清勝負。
副局長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他頭一次得到允許,接到命令,與這可惡的堂路易交交鋒。他對這傢伙懷有積怨,從未得到發洩的機會。而現在,他可以痛痛快快地享受這一樂趣了。尤其是他勝券在握,而堂路易修改弗洛朗斯-勒瓦瑟的相片,企圖包庇她,已鑄成大錯,他就更是覺得得意。可是另一方面,韋貝沒有忘記,堂路易並非他人,而是亞森-羅平,因此又有幾分警惕和怯意。他顯然在想:
「情況稍有不對,我就了結他。」
於是他出招了,裝著開玩笑似的說道:
「在我看來,您並不像僕人說的,去了勒瓦瑟小姐的房問。」
「僕人是照我的吩咐說的。我在自己臥室裡,就在三樓。不過,我想把事情了結後才下來。」
「了結了?」
「了結了。弗洛朗斯-勒瓦瑟和加斯通-索弗朗都在我房裡。捆住手腳,塞住嘴巴。您只消把他們帶走就行了。」
「加斯通-索弗朗!」韋貝叫道,「那麼,有人看見他進來了?」
「對。他就住在弗洛朗斯-勒瓦瑟這裡。他是她的情人。」
「哈!哈!」副局長嘲笑道,「她的情人!」
「是啊。馬澤魯隊長讓人把弗洛朗斯-勒瓦瑟叫來,好避開僕人問一問她。索弗朗預計會逮捕他的情人,竟膽敢跑來,想從我們手中把她搶回去。」
「你們把他制服了?」
「對。」
顯然,副局長並不相信這一番話。他通過德斯馬利翁先生和馬澤魯隊長,知道堂路易喜歡弗洛朗斯。而堂路易這樣的人,是不會把他喜歡的女人交出去的,即便是出於嫉妒也不會。他不免更加當心了。
「您幹得漂亮。」他說,「領我去您房裡看看。制服他不容易吧?」
「也不太難。我下了那匪徒的武器。不過馬澤魯拇指上挨了一刀。」
「不重吧?」
「嗨!不重。他到附近的藥房上藥包紮去了。」
副局長停住腳步,十分驚訝:
「怎麼?馬澤魯沒有和兩個俘虜待在您房裡?」
「我沒跟您說他待在那裡吧?」
「沒有。可是您的僕人……」
「我的僕人弄錯了。馬澤魯在您來之前幾分鐘出去了。」
「這就怪了。」韋貝觀察堂路易說,「我手下那些人都以為他在裡面。他們沒有看見他出去。」
「他們沒看見他出去?」堂路易裝出著急的樣子。反問一句,「那他在哪兒呢?他明明跟我說要去包紮一下傷口的。」
副局長越來越懷疑了。顯然佩雷納是想讓他去找馬澤魯,把他打發走。
「我派一個警察去找。」他說,「藥房遠不遠?」
「就在旁邊,布高涅街。再說,可以打電話去問。」
「對!可以打電話去問。」副局長囁嚅道。
他不明白這裡有什麼圈套。他像一個完全不明就裡的人,慢慢向電話機走去,一邊擋著堂路易的路,不讓他溜走。
堂路易退到電話機旁,似乎是被人押著似的,一手摘下話筒,說道:
「喂……喂……薩克斯24—09……」
他用另一隻手摸著牆壁,用剛才敏捷地從桌上拿來的一把小鉗子,剪斷了一根電話線。
「喂……喂……24—09……是藥房嗎?……保安局的馬澤魯隊長,在不在你們那裡?嗯?什麼?您說什麼?這真是可怕!您能肯定嗎?傷口有毒?」
副局長本能地衝過來,一把推開堂路易。堂路易碰到護壁板,正好在鐵幕下方。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韋貝抓起話筒。聽說馬澤魯的傷口有毒,他一下慌了神:
「喂……喂……」他對著話筒叫道,一邊監視著堂路易,打手勢命令他不要走開……「喂……喂!怎麼搞的?我是保安局副局長韋貝……喂……馬澤魯隊長……喂……說話呀,混蛋!」
他猛地扔掉話筒,看著電話線,終於發現了斷頭。他轉過頭,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
「媽的,我上當了。」
佩雷納站在他後面三米遠的地方,懶洋洋地靠在門洞的牆裙上,左手伸到背後,摸到了機關。
他微笑著。善意地微笑著。
「別動!」他用右手示意韋貝副局長別動。
韋貝沒有動。這微笑比威脅更讓他覺得可怕。
「別動。」堂路易又說一遍,那聲音無法形容,「尤其不要擔心……不會痛的。只不過是小孩子不聽話,關五分鐘黑屋子罷了。您準備好啦?一、二、三,好咧!」
他身子一閃,手指使勁一按機關,沉重的鐵板嘩啦一下落了下來,把副局長關在裡面。
「兩億元失掉了。」堂路易冷笑道,「這一下蠻漂亮,只是有點貴。永別了,莫寧頓的遺產!永別了!堂路易-佩雷納!現在,勇敢的亞森-羅平,你要是不願遭到韋貝的報復,就趕緊走吧,而且要把門窗關好。一、二,一、二……稻草,牧草……」
他一邊念著,一邊裡面鎖上客廳通往二樓前廳的門,然後走回工作室,關上通往客廳的門。
這時,副局長拚命捶門,又大聲叫喊。聲音從敞開的窗戶傳出去,外面的人可能聽見。
「您別叫了,副局長。」堂路易叫道。
他抽出手槍,開了三槍,有一槍打碎了一塊玻璃。接著,他從一道實心小門走了出去,小心地鎖好。現在他來到兩間房間外面一條通往前廳的過道。
過道通往前廳的門十分高大。他打開門,藏在門後面。
警察聽見槍響和人聲,一齊衝進樓內,上了樓梯。他們上到二樓,穿過前廳,可是客廳門關上了。只有一張門開著,就是過道門。過道盡頭,傳來副局長的呼喚。六個士兵一直衝進過道。
最後一個士兵轉過彎,進了工作室以後,堂路易輕輕地把門推上,關緊,像別的門一樣鎖好。和副局長一樣,六個警察也被關在裡面了。
「都成了甕中之鱉了。」堂路易低聲道,「少說要五分鐘他們才能明白處境,才會去開門,去砸門出來。而五分鐘後,我們早就跑遠了。」
他碰到兩個慌慌張張跑來的僕人。一個是司機,一個是膳食總管。他扔給他們兩張一千法郎的鈔票,對司機說:
「快發動汽車。別讓任何人靠近汽車攔我的路。我要是坐汽車出去了,每人再賞你們兩千法郎。對,就像這樣,別做出愣頭傻腦的樣子。還有兩千法郎,等著你們賺哩!快去吧,兩位!」
他自己也不顯得急躁,仍舊不慌不忙地上到三樓。邁過最後幾級樓梯,他禁不住一陣狂喜,大叫道:
「勝利了!道路打通了!」
小客廳的門就在對面。
他打開門,又說了一句:
「勝利了!可是一秒鐘也不能耽誤。跟我來。」
他走進去。
他在肚子裡罵了一句。
房間裡沒人。
「怎麼?」他張嘴結舌道,「……這是什麼意思?……他們走了……弗洛朗斯……」
他假設索弗朗有一枚另配的鑰匙,雖說這不大可能。可是,公館裡有這麼多警察把守,他們兩個怎麼能逃得出去呢?他看了看四周,恍然大悟。開了窗戶的四處是牆壁最低矮的部分。那段牆像一隻寬大的箱子,上麵包了木的窗台和窗就像箱蓋。這只打開的箱子裡面,看得見一段窄窄的消防梯,一直通到下面……
堂路易頓時想起了一段往事,前面那個房主瑪洛內斯庫伯爵的祖先,就是藏在古老的府邸裡,逃過了搜捕,度過了大革命的風暴。現在一切都明白了。厚牆上開出的一條通道,通往遠處的一個出口。弗洛朗斯就是從這條通道進出公館的。加斯通-索弗朗也是從這條通道安全出入。他們兩人潛入他的房間,竊取他的秘密,也正是通過這條通道。
「他們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尋思道,「大概,還不完全信任我……」
不過,他的目光被桌上一張紙吸引了。加斯通-索弗朗在上面匆匆寫了幾句話:
我們試一試,看能不能跑出去,免得連累您。要是被抓住,那就活該我們倒楣。最要緊的是讓您保持自由。我們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您身上了。
在這幾行字下面,有弗洛朗斯寫的幾個字:
救救瑪麗—安娜
「啊!」他被這種情況弄得不知所措,囁嚅道,「他們為什麼不聽我的話?我們這一下分開了……」
樓下,警察在撞過道門,想出來。在門撞破之前,也許他還來得及跑到汽車上?不過,他更願意循著弗洛朗斯和索弗朗逃走的路線,因為這使他有可能找到他們,在他們遇到危險時出手援助。
於是,他跨過窗台,把腳踏上梯級,爬了下去。
下了二十幾級,到了二樓。那裡,借助電筒光,他鑽進一條低矮的拱形的隧道。如他所想,隧道是開在厚牆裡的,十分狹窄,僅能側身而過。
行了三十米遠,隧道轉了個九十度的彎,又行了差不多遠,一張翻板活門打開了,又露出一截樓梯。那兩人肯定是從這兒走的。他沿著樓梯下去,發現有一道光亮。原來他下到一個大壁櫃裡。櫃門開著,兩道床幃也拉開了。平時想必是合著的。壁櫃下面是一張床,幾乎佔據了整間凹室。走出凹室,來到隔壁房間,他十分驚奇地發現,這是弗洛朗斯的客廳。
這一回他明白了。出口並不秘密,因為它通到波旁宮廣場,可是卻很安全。弗洛朗斯就是從這裡把索弗朗引進公館裡她的套房的。他穿過前廳,下了幾級台階,走到離配膳房幾步遠的地方,下樓梯到了公館的地下室。晦暗之中,有一道矮門,是經過路障的唯一通道,上面開了一個小窺視孔,透出一絲亮光。他摸著了鎖。終於出來了,他打開門。
「媽的!」他罵了一句,往後一跳,順手把門一碰,鎖上了。
兩個穿制服的警察正守在出口。一見他出來,就準備撲過來。
這兩人是從哪裡來的?他們攔阻了索弗朗和弗洛朗斯外逃嗎?不過,如果是那樣,堂路易可以見到那兩個逃跑的人,既然他們走的也是這條路。
「不對。」他想,「他們跑出去以後,出口才被封鎖的。不過,他媽的!輪到我逃的時候,就沒有那麼容易了!難道我要像個兔子,叫人在窩裡活活逮住?」
他又登上地下室的樓梯,打算來個出其不意,從迴廊潛入正院,跳上汽車,衝出門去。但他走到車庫,正要進院裡時,發現保安局的四名警察從關著他們的樓房裡突然出來了,一邊走一邊大聲叫嚷,還比劃著。另外,他還聽到大門和門房那邊傳來一片喧嚷。有好幾個男人的聲音攪成一團,大概在爭吵。
或許這是個機會,他可以趁亂溜出門去。他冒著被發現的危險探頭張望。
他看到的情景叫他大吃一驚:
加斯通-索弗朗雙手戴著手銬,被推搡著、辱罵著,逼到牆邊,保安局和警察總署的人將他團團圍住。
加斯通-索弗朗被抓住了!兩個逃跑者與警察之間上演了一場什麼樣的慘劇?堂路易擔心起來,心一下收緊了,把頭探得更出去一些。可是他沒有看見弗洛朗斯。大概,那姑娘逃脫了。
這時韋貝出現在台階上。他的話證實了堂路易的希望。韋貝氣得怒不可遏。他被關在黑屋子裡,遭受了失敗的恥辱,自然惱羞成怒。
「啊!」他發現被抓的加斯通-索弗朗,叫道,「逮著了一個!加斯通-索弗朗!一隻肥的……在哪兒逮著的?」
「波旁宮廣場上。」一個偵探說,「我們看見他從地下室的門裡溜出來。」
「他的同謀呢?勒瓦瑟小姐?」
「沒逮著。她先出去的。」
「堂路易呢?沒有讓他走出公館吧?我已經有令在先了。」
「那兩人逃出去五分鐘後,他也想從地下室逃出去。」
「誰告訴你的?」
「守在地下室門口的一個警察。」
「以後呢?」
「他又退回了地下室。」
韋貝快活地笑起來。
「我們會逮住他的!這一下該他倒楣了!想跟警方搗蛋的反叛分子!……幫兇!……總之!這一下要揭開他的真面目了!過來!過來!夥計們……兩個人看守索弗朗。四個人守住波旁廣場,拿好槍。兩個人把守屋頂。其他人跟我走。搜呀,夥計們!」
堂路易不等那些人衝過來。他已經瞭解了他們的意圖,便悄悄地往後退到弗洛朗斯的房問。由於韋貝還不知道通過迴廊,直接來弗洛朗斯的套房,他來得及在房裡檢查翻板活門的機械裝置還靈不靈。他發現壁櫃開在臥室凹室的床幔後面,十分隱蔽,一般人發現不了。
他鑽進秘密通道,上了第一段樓梯,沿著開在牆裡面的通道,爬上通往三樓小客廳的樓梯。探頭進屋仔細檢查以後,他發現翻板活門緊貼護壁板,做得嚴絲密縫,根本看不出來,於是又放心地縮回腦袋,關好活門。
過了幾分鐘,他聽見頭頂上一片喧嚷,那些人進屋搜索來了。
五月二十四日下午五點,局勢變成這樣:弗洛朗斯-勒瓦瑟已經被通緝;加斯通-索弗朗進了監獄;瑪麗—安娜-弗維爾在監獄裡絕食。堂路易相信他們是無辜的。也只有他才可能救出他們,然而他被堵在公館裡,受到二十名警察的圍捕。
至於莫寧頓那筆遺產,他沒有希望得到了,既然他這個受遣贈人也開始公然反抗社會了。
「好極了!」堂路易冷笑道,「這才是我所理解的生活。問題很簡單,有多種方式可以說明。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光蛋,不出家門,怎麼可能一夜之間暴富?一個彈盡糧絕、手下再無一兵一卒的將軍,怎麼可以挽回敗局?長話短說,我,亞森-羅平,處於現在這個境地,又怎麼可能出席明晚在絮謝大道的聚會,並據理力爭,救出瑪麗—安娜-弗維爾、弗洛朗斯-勒瓦瑟、加斯通-索弗朗,同時也附帶救出我的好友堂路易-佩雷納呢?」
從什麼地方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大概他們上屋頂去搜了。他們也許會把牆壁審問一通。
堂路易伙在地上,把臉埋在臂彎裡,閉上眼睛,喃喃說道:
「動腦子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