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考慮的。」
「別考慮了,答應我吧。」
「你求我啊。」於若能哼笑著。在吧檯裡,嘴邊聊著,她的手可沒閒著,順便將和她閒聊的季軍烈當成服務生差遣。「幫我送去二號桌。」
「好。」他勤快得像是從事多年服務業的服務生,臉上還奉送迷人的笑。「我的表現不錯吧。」
「不錯、不錯。」她隨口回答,有些敷衍。
「你能不能再熱情一點?」
「我失溫了嗎?」她微愕。
「沒錯。」失溫的不是身體的熱度,而是兩人假裝熱絡的溫度。
於若能垂下臉,想了下,在抬頭的瞬間,臉上漾起不輸門外的燦爛陽光。「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完美。」
「謝謝。」她甜美地漾深笑意。
「喂,乾脆就當我的女朋友吧,別再ㄍㄧㄥ了。」季軍烈笑著提議。
她挑起好看的眉,橫過吧檯,俯近他一點。「喂,顯籪好,我只是利用你而已,你可千萬別當真,要是真喜歡上我,我可是不負責的。」
和他裝熱絡,只是故意要氣言敘亞那個混蛋而已。
冷靜之後,她細細地思量了一回,不管她怎麼想,總覺得他對她的關心,不可能只是純粹的內疚所引起。
有種她未知的理由,成為他接近她的最大障礙。
教她不由得聯想到他所說的傷害事件,現在仔細想過之後,才發覺還是疑點叢生。
「是是是,我已經聽了很多次,謹記在心,你可以不用再三強調。」季軍烈耍寶地歎口氣。「就不知道你的眼睛到底是怎麼長的,我這麼一個有型又溫柔的男人不要,偏要挑戰高難度的言敘亞。」
「沒辦法,誰要我這麼死心眼?又是誰要我這麼聰明,發現他或許也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呢?」要她死心,除非她百分之百肯定言敘亞不喜歡她。
「你就這麼有自信?」他不禁苦笑,發現自己竟然完全被她摒除在外。
「那當然,我認識他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的視線追逐著她一年多,要她怎麼沒感覺?
在那種熱烈的視線底下,她會回應,是天經地義的,不是嗎?
「你會不會忘了我在喜歡你?」她會不會把他的告白當玩笑?
「那你可以停止了。」於若能瀟灑地道。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說停止就停止?」啐,人的感情要是那麼容易控制的話,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新聞好追蹤的了。
「那我也沒辦法嘍。」她扁起嘴,無奈地聳聳肩,一臉愛莫能助。
「是啊、是啊。」全都是自找的,怪誰?「倒是你,你又是怎麼能夠確定他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你?」
「該怎麼說呢?」除了是一種自覺,還有……「我覺得我姊她們依舊隱瞞了我什麼,而大姊對言敘亞的敵意,也不像她所說的那麼單純。」
「可是,也沒錯啊。」依照他身為記者的邏輯推斷,用和的反應是很合理的。「因為他連累了你,害你陷入險境,這種想法很正常。」
「問題是,那時被砍的人是他耶,在這種情況底下,應該是我內疚而不是他內疚吧?你不這麼認為嗎?」她左想右想都覺得不對勁。
而且言敘亞的壓抑,真的不只是內疚而已,她打從心底這麼認為。
「嗯。」這麼看來,似乎是少了個某個環節,而這個環節則是真正的重點,也是他們極力隱瞞的事實。
到底是什麼事,讓用和這麼費心地隱瞞?
「而且,他們還不准我外出,感覺上,好像只要我一出門,就會立即遇到不測。」也許事態並沒有那麼嚴重,但是聽起來就覺得很危言聳聽,帶著很強硬限制的嚴重警告。
季軍烈挑起眉不語。那倒是,就連向來不愛他太靠近若能的用和,都直接拜託他盯著她,在有空閒的時候盡量陪著她,這種做法一點都不像是用和的個性,就如若能說的,好像外頭有著毒蛇猛獸一樣,只要她一踏到外頭,便會被一口吞噬。
「喂,你在想什麼?」
他抬眼,瞧她粉顏湊得很近,嘴往前一湊,輕易地在她的頰上偷了個香吻。
「你幹什麼?!」於若能嚇得往後一跳,瞠圓的杏眸含恨瞪著他。
「那邊那邊。」他以視線通知她。
她偷偷地轉動眼珠子,從眼角餘光瞥見廚房的門打開了,而言敘亞就站在門邊。
「配合一下吧,這招最有用了。」他咧著大大的笑意,打從心底慶幸自己嘗到了些許甜頭。
「不准再用這一招。」她不喜歡這樣。
「知道了。」唉,甜頭居然只是一記偷襲的吻,他好可憐。「但是,笑一個吧,否則他會發現我們兩個是在假裝的。」
「哼。」於若能哼了聲,努力地勾起笑意,又俯近他一點。「我先警告你,我家的新聞沒什麼搞頭,你不要再亂作文章,知不知道?」
「嘖,我要是有那個意願的話,光只是言敘亞跑到這裡當主廚,這一條新聞就夠我發揮了。」季軍烈含怨瞅著她。「請不要把我想得那麼惡劣。」
再怎麼說,言敘亞可是廣全集團總裁的機要秘書,手中的豐功偉業不少,更是被人評為廣全集團總裁的接班人,這麼樣的一個人,如今莫名其妙跑到幸福寶貝屋充當主廚,這條線要是不追,他真是愧為記者了。
誰都看得出來其中必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存在,只是,他答應過用和了,所以,再怎麼有趣的線,他也必須放棄,雖然尋找新聞是記者的天職,但是現在的他會篩選。
「真的?」是挺想要相信他的,但他有前科,曾把二姊和展御之的新聞擾得沸沸陽陽。
「是的,請你從這一刻開始相信我吧。」
「再說吧。」她持保留態度。
「他還在看呢,你要不要再笑一個?」他笑瞇了眼。
「我正在笑啊。」於若能努力地勾彎唇角。
「太生硬了。」
「別要求太多了。」他的視線就纏繞在她身上,她哪有辦法演得逼真?
言敘亞倚在門邊,怎麼也轉不開眼。他們兩個橫看豎看都像是在打情罵俏,仿-在一瞬間,他們的熱度劇烈上升。
早就警告過她,別太接近季軍烈,為什麼她不聽?
「怎麼了嗎?」於至可走向他。
「沒什麼,只是不懂用和為什麼要讓季軍烈那個記者那麼接近若能。」他臉色凝重地瞪著兩人的互動。
「用和也許是認為他可以隨時保護若能。」
「我也可以啊。」他倚在打開的門板,深邃的瞳眸灼燙地直視兩個人。
於至可見狀,忍不住調侃他。「聽起來,你像是很在意。」
「我當然在意,他是記者耶,能信嗎?」
「不,我說的是你很在意若能跟他要好。」說穿了,根本就是在吃醋嘛。
「……並不是這樣。」言敘亞立即收回視線。
「你現在這麼做,更有欲蓋彌彰的意味了。」她輕笑道。「只要你真的喜歡若能,我並不認為你們不能在一起。」
「我跟她是不可能的。」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但不知何時,這一份感情由歉生憐,由憐生了愛,讓他的視線止不住地在她身上纏繞。
「是因為我爺爺?」她可以理解。
三個孫女裡頭,爺爺最疼的是若能,也許是因為若能在童年時受到極大的傷害,讓他極為心疼,但實際上,若能長得最像爸爸,就連脾氣也一模一樣,所以爺爺最為看重。
正因為如此,爺爺才會徹底地利用最痛恨的言敘亞,甚至拿他的婚姻充當他鞏固集團的棋子。
「不關總裁的事,是我自己這麼想的。」
就算她喜歡他,他也不能接受,要是有一天,她恢復了記憶,想起了一切,她會恨他的,再不然至少也會怕他的。
況且,他也怕,怕自己身上帶著和父親一樣的基因,也許有一天,他也會因愛而妒,因妒而狂,甚至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況下傷害了她。
與其造成那樣的後果,他寧可從這一刻便遏止這一份情感繼續生成。
「可是若能很喜歡你。」
「誤會吧。」言敘亞苦笑著。
他知道她要的是什麼,但是他給不起。
「她要是聽你這麼說,肯定會發火。」於至可眼眸帶笑看著他。「我希望能夠有兩全其美的方法,讓你們可以相處得更好,畢竟當年的事,再怎麼說你也是受害者,你沒有必要為了父親而賠上自己的人生。」
小時候,她一直不懂爺爺為什麼要收養言敘亞,到了長大之後她才知道,爺爺只是想要徹底地利用他,拿他的一生當贖罪而已。
她不喜歡這樣的方式,也認為言敘亞有機會就應該要掙脫這樣的牢籠。
「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父親。」
「要是你父親再一次傷害了若能,你……會怎麼做?」她說的是比如而已,她並不樂見事情發生。
「……我不知道。」他下意識地尋找於若能的身影。「但是,我會盡我所能,絕對不會讓我爸有機可趁。」
他尋找著她,卻發覺她不在吧檯,再仔細地搜過一遍,季軍烈在吧檯,於用和在櫃檯,而她……驀地瞥見她就站在門口與人交談,而那個人!!
「該死!」他暗咒了一聲,快步往外衝。
於至可不解地順著視線探去,驚詫地輕呀一聲。
「伯伯,真是不好意思,那一天沒跟你打聲招呼,我就回家了,真是太沒禮貌了。」於若能站在門外,笑得一臉歉意。
「沒關係。」男人勾起溫和的笑。
「只是,伯伯,你怎麼會來這裡?」她看著他,總覺得愈看愈有親切感,因為他實在太像言敘亞了。「要不要到裡頭坐一下?」
再過個三十年,言敘亞大概就是這個模樣吧。
「不用了,我只是來看你而已。」話落,他遞了張紙條給她。
「這是什麼?」她抬眼笑問著。「伯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她應該沒跟他說過吧,他要是用猜的,那可是太神准了。
「你長得很像我老朋友的孩子,所以我到這裡找,沒想到還真是被我給猜中了。」男人溫柔的笑意閃過一抹噬血光痕。
「真的?伯伯,你認識我爸媽嗎?」
男子輕輕點頭,正準備要再說什麼時,卻見有個人大力地拉開門把,幾乎是沒有任何的停頓,一把將於若能推進門內,隨即擋在兩人之間。
「你怎麼會在這裡?」言敘亞輕顫著音,不是因為喘氣,而是因為來者令他產生難以遏抑的恐懼感。
男人勾起濃濃笑意。「我才要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言敘亞,你們認識啊?」於若能原本才剛要開罵他的粗魯,然一聽到他們的對話,又蹦跳到兩人面前。
「進去!」言敘亞怒目瞪去。
她不由一愣。
「進去!」瞧她不動,他索性一把將她推進去,而於用和也已來到門邊。「把她帶進去。」
話落,他推著男人往街的另一端走。
「這就是你對待父親的態度?」言秉寅哼笑著。
「爸,你到底想做什麼?」言敘亞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我做了什麼了嗎?」
「你為什麼要和若能接觸?」
「她好像不記得我了。」他輕聲笑著。
「那是因為她喪失記憶了,爸,那是創傷症候群。」可以想見當初她受到了多大的驚嚇,饒是個成年人都不見得能夠承受,更遑論她一個六歲的小孩子。
「哦,是嗎?和我猜想的一樣。」難怪她看見他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否則的話,她應該會很怕你才對,才不可能讓你這麼接近她。」
咬了咬牙,言敘亞瞪著他。「爸,你打算做什麼?你出院之後,為什麼沒跟我聯絡?」
「跟你聯絡什麼呢?」言秉寅冷笑著,「你不是希望我一輩子都別離開療養院?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聯絡你?自討沒趣。」
「那麼,你寄威脅信到公司,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麼淺顯易懂的字,你還不懂嗎?身為兒子的你,難道不應該幫我嗎?」言秉寅側眼瞪著他。「那個丫頭害得我失去了一切,難道她不應該付出代價?而最可恨的是你,你居然成了仇人的走狗。」
「爸,她沒有害你,是你自己放棄一切的!」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把所有的錯都推到別人身上。「我能夠受高等教育,是因為總裁領養了我、栽培了我,否則,我現在早就不知道流落到哪裡去了。」
「胡說,你有房子、一筆信託基金,還有我戶頭裡的存款,那些夠你花用一輩子。」
「爸,我那時只是個十歲的小孩,沒有監護人的我,什麼事也不能做。」老爸的腦袋根本不清醒,為什麼他會通過療養院的測驗?
「是嗎?」眼窩深凹的眼稍微失焦。
「爸,是你逼得媽自殺的,不要把媽的死都怪到別人身上。」他惱聲吼著,壓根不管自己正處在人來人往的街上。
「是他!根本就是他跟你媽有姦情,你媽怕被我發現,才會畏罪自殺,說穿了,就是被他給逼死的。」言秉寅惱聲吼著。「不過,他也死了,跟他老婆一起外出時死於車禍意外,那是報應!」
「爸!」言敘亞皆目欲裂地瞪著父親,「媽會自殺,是因為你不相信她,你虐待她!」
「我愛你媽,怎麼可能會虐待她?」
「爸,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我們不需要再多說,重要的是,這些事跟若能一點關係都沒有,請你放過她吧。」
「不可能,她老頭死了,當然得要由她背,而且就因為她當年逃了,我才會被害得身敗名裂,一無所有,甚至還被強制住進毫無自尊可言的可笑療養院。」他說著,削瘦的身形微微打顫,臉上浮現異樣的笑意和突兀的惱意。「有一半是因為你,要不是你從中阻擾,她也不會逃了!」
「爸!」
「你要是不幫我,就滾遠一點,不要破壞我。」
「爸,殺人是犯法的。」
「那又如何?現在的我,生不如死。」找個墊背似乎也不賴。
「我會向警察申請保護令的。」他會盡己所能地阻止父親,哪怕會引起若能的注意,哪怕會因為刺激過度而誘發她恢復記憶都無妨,能保她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可是什麼事都沒做,你以為申請得了嗎?」
「我不會讓你傷害若能的。」
「你喜歡她?別傻了,她要是知道你是我兒子,怎麼可能會看上你?衝著你喜歡她,我更不會讓她好過。」言秉寅哼笑著,隱沒在擁擠的人潮之中。
言敘亞瞪著父親的背影,頭一回打從心底地恨他。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大家的臉色都這麼凝重?
這些問題,她問了一個下午,卻沒有半個人回答她,她像個自問自答的傻子、像個尋找答案,找得快要發狂的鸚鵡。
到底誰才是外人啊?
大姊口口聲聲說言敘亞是外人,要她別太接近他,但她卻和他關起房門不知在討論什麼,直到現在他還沒離開大姊的房間。
什麼跟什麼啊?都已經快十二點了耶。
那個伯伯到底是誰啊?聽他和言敘亞的對話,他們兩個分明認識嘛,若說他是言敘亞的爸爸也說得過去。
但,父子之間會這樣說話嗎?
況且,言敘亞的父母不是已經去世了嗎?
那個伯伯到底是誰啦!瞧姊姊她們的眼神,肯定是認識他,但為何沒人願意給她答案?就連二姊也三緘其口。
於若能在床上滾了幾圈,卻突地發覺褲子口袋裡頭似乎有個東西。
立即翻坐起身,從口袋掏出來,才發覺是張紙條。是那個伯伯塞到她手裡的,她當時隨手往口袋一擱,洗完澡後,順手塞到這條褲子的口袋裡。
啊哈,說不定這張紙條能夠解開她的疑惑。
她快速打開紙條看過一遍,不由發起呆來。
我和小亞有誤會,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請你幫忙,化解我們父子倆的誤會嗎?如果願意,請你到那天遇見我的住所找我,隨時都可以,我都在。
天,他真的是言敘亞的爸爸。
她看完後忍不住輕歎口氣。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言敘亞一看見他,便生出了莫名的火氣,還把火發洩在她身上,扣在她手腕上的力道,甚至都留下淤青的指痕。
到底是什麼樣的誤會?
她該去嗎?
想了下,既然她跟言敘亞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他爸應該也認識她,說不定知道她六歲那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思及此,她立即跳下床,快速地換裝完畢,不忘留了張字條後,便開了門朝客廳偷?了一下,確定外頭無人,一溜煙地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