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難白 16
    現在我惟一渴望的就是和女兒在一塊兒。

    在她上學的每一天,想要與她聯繫的衝動通常要有好幾次。考慮到在成長過程中需要培養她獨立的能力,我只好把這股慾望壓抑下去。但聽了香農的一番奇談怪論後,我很想去看看凱茜那張甜甜的臉。我馬上就想見到她!

    我想去把《灰姑娘》的第一次排練拍攝下來。凱茜的教練也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

    星期四下午3點鐘,我肩上扛著攝像機來到凱茜所在學校的舞蹈排練室。

    凱茜是個很好的舞蹈演員,勤奮好學,天賦又高。但要想成為一名職業芭蕾舞演員的話,她有個致命的缺點:個頭太高了。一個6英尺高的女芭蕾舞演員找不到合適的搭檔。她比劇團中其他人高出不止一頭,宛若鶴立雞群,十分顯眼。

    下午3點30分,這只天鵝累了,她非常高興能乘她媽媽的車子回家。當凱茜把學校的一些雜物和那些骯髒的舞蹈服裝收拾到一塊時,她惟一提到的一件事就是她該有自己的車子了。

    我們倆把包搭在肩膀上,手挽手走出排練室,來到停車場。天幾乎完全黑了。而黑壓壓的天空使人覺得比實際時間更晚。其他的演員、教師也和我們一樣,正朝停車場走去。停車場的燈這時才剛剛亮起來。

    「我正在練習一個單人舞蹈。」凱茜輕快地走著,「安德雷奇先生正在為我把兩種舞步中的一種重新設計編排,讓我進行單人舞表演,他勸我說不要想得大多,因為劇團裡沒有人能和我同場獻藝。」

    「單人舞本來就是單獨表演。」我說,「你祖父祖母又可以借此向別人吹噓了,他們都會去看的。」

    「我想我們全家都會去看的。」她扮了個鬼臉,好像對全家人都去觀看給她造成的沉重的壓力感到不滿。

    「自從你3歲在《我是小茶壺》中扮演壺嘴起,你所有的表演你祖父祖母都去觀看。現在你已經是令人驕做的單人舞舞蹈家了,你知道他們一定會去的。」

    突然,凱茜開始有點心不在焉了,她把我朝她那邊拉了一把。

    「怎麼啦?」

    「你看那些人。」她的頭朝停車場方向一擺,「今天上午我上公共汽車時就看見他們了。利昂還問他們是不是我的朋友。」

    「利昂是什麼人?」

    「公共汽車司機。」她緊緊抓住我雨衣的前端,「他們是什麼人?」

    那輛白色小汽車停在一輛運貨車的旁邊,此時,車裡有三個男人。

    我把攝像機與手機遞給凱茜,說:「我去查查看他們是什麼人,你待在這兒別動。如果你看到我遇到麻煩,立刻大聲尖叫並撥打911。」

    「好的。」

    凱茜的動作簡直和我一模一樣,她把攝像機往肩上一扛,對準那輛白色小汽車就開始拍攝。

    這時下起了毛毛細雨。當我走近那輛白色小車時,司機突然啪地打開了車燈,那情景就像是一場演出,在一個漆黑的舞台中央,一束光線照向正在表演的演員。在我走到司機一側的車門旁之前,車裡的三個人一直向前看著。

    那個司機留著平頭,臉色蒼白,一脖子橫肉。他轉過身來細細地打量著我。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他那的的逼人的目光卻頻頻向我發出挑戰的信號。

    從外表上可以看出這個人大約50歲,寬大的顴骨邊上已經被歲月深深地刻上了幾條皺紋。

    我覺得自己有些大意,因為我對此人判斷有錯,或者說,我沒有真正注意他。碼頭邊的那一幕看起來實在太滑稽了。現在我終於明白:是他要引起我的注意。

    我用一隻手扒住車頂,彎下腰問他:「你是不是有些話想對我說?」

    他對坐在他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然後回答說:「我不太愛說話。」

    「好像不論我到哪裡,總能見到你們。現在我女兒告訴我她也見過你們。你能否告訴我,你們到底為什麼跟蹤我?」

    「跟蹤?這完全是你一廂情願,不是嗎?我們為什麼要跟蹤你?」

    「這正是我想問的。」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在高速公路上拍的照片,輕輕放在他的膝蓋上,一套謊話脫口而出,「其餘的我都給洛杉磯警署了。還有一卷週二在碼頭邊飯店拍的錄像帶。現在請你告訴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這個富有哲理性的問題由我的拍檔來回答你吧。」司機把這些照片往旁邊一個人的膝蓋上一丟,「鮑爾斯,我們是什麼人?」

    那個叫鮑爾斯的人聳了聳肩膀,這時另一個人從車的後座向前探身查看。他臉圓圓的,面色蒼白,與他同車的兩個人瘦削的身材形成鮮明的對比。鮑爾斯把前臂搭在駕駛座的靠背上,好像想讓我看見他手上的那道疤痕。他那道傷痕凹凸不平,從那長滿黑毛的手腕起,一直蔓延到他的肱二頭肌處才被袖子擋住。從這兒,我可以察覺到他向我發出的挑戰,這也許是一種警告:他曾經歷過異常可怕的事,但還是活了下來。然而當他抬起頭向我看時,他那長長的睫毛又使他顯出幾分柔弱,連惡意也減少了幾分。「埃爾伍德,把我們的身份證給這位女士看一看。」

    「麥戈溫女士,你碰到什麼麻煩了嗎?」凱茜的舞蹈老師安德雷奇先生說著向我走來。

    我聽到那司機偷偷在笑,安德雷奇先生穿著長袖緊身衣,外面套著一件短茄克。如果我真遇到什麼麻煩的話,他這樣子不但一點也不嚴肅,甚至還有點可笑。不過如果我需要幫助的話,安德雷奇先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選擇。

    「我們很好。」我對他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麻煩你陪凱茜幾分鐘好嗎?」

    安德雷奇先生又向那輛白色小車裡的人冷冷地掃了一眼,然後向凱茜走去。

    我對那司機說:「你準備把你們的身份證給我看,是嗎?」

    「是的。」他用手輕輕打開一個錢包,這錢包看上去挺新的,並把證件遞給我。證件中央是這位司機的一張彩色照片,照得不是很清晰,證件底部是他的親筆簽名:埃爾伍德-P-多德,以及「捕魚、狩獵管理局地區調查員」等字樣。

    我把錢包還給他:「多德先生,你母親很有幽默感。」

    坐在車後的人回答:「誰說他有個媽媽?」

    「不管你們是誰,」我說,「我不想再看見你們出現在我和我家人身邊。」

    「除非你捕魚未經許可,你是不會再碰到我們的。」坐在後面的那位乘客似乎覺得這很可笑,接口道,「或者偷獵野兔。」

    多德慢慢啟動車子向後倒退:「再見!」

    我一邊轉身向凱茜走去,一邊注意地聽著那輛白色小車的聲音,以確保它的確已經離去。

    凱茜迎面向我走來:「媽媽,他們是什麼人?」

    「我希望自己能知道。」我說著伸出手來,與安德雷奇先生握手致意,「謝謝您幫助我保護凱茜。如果下次您再見到那夥人或那輛車在附近出現,希望您能報警。」

    「放心好了。」他回答道。

    我與凱茜跳上車,「啪」的一聲關上兩邊車門。

    我在車上給阿洛撥了個電話,使用的是免提鍵,這樣可以用雙手駕駛。「對於我給你的那個牌號,有什麼新發現嗎?」

    「有一點進展。你給我的車牌號沒錯吧?」

    我取出照片,把號碼又給他念了一遍。

    「根據赫茲租車公司提供的資料,這車是1996年生產的。」他說,「這輛車是一個公司租借去的,今天下午已經歸還了。」

    「我又看到這輛車了,是一輛白色的福特小轎車,離現在還不到5分鐘。」

    「你是否看到這輛車的車牌?」

    「沒有,我沒注意。我有個名字想讓你幫我查的。不過我有種強烈的預感,也許你會一無所獲。你去捕魚、狩獵局查詢一下,看看他們的花名冊上是否有個地區調查員叫埃爾伍德-P-多德的。對,是埃爾伍德-P-多德。」

    阿洛笑了起來:「親愛的,這是一個很好的證明,我看你的幽默感依然完好無損。」

    「我希望是,但阿洛,我不是在開玩笑。」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會打電話去查查,只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如果他們派穿著白大褂的人來抓我,你可得來救我。」

    「放心好了。」

    我掛斷了電話。

    「怎麼回事?」凱茜問。

    「這名字是假的,埃爾伍德-P-多德是一個舊話劇中的人物。多德與一隻看不見的野兔聊天,這只野兔叫哈維,使用這個名字一定是某人想出來的惡作劇,一個無聊的玩笑。」

    在回家的路上,我們順路帶回一些中國食品。

    在我與斯科蒂分居後,我父親就養成了一個習慣,經常來看我。首先,他把所有的鎖都換掉,之後是一些小玩意兒,比如說給廚房的水龍頭安上個小墊圈,給一些古老的檯燈換一條新的軟線——他所要的就是我與凱茜過得好些。

    那天晚上,當我與凱茜下車走進廚房時,爸爸與麥克斯叔叔已坐在桌房,他們中間放著一盒胡桃夾與一塊美國乾酪,整個桌面上堆滿了一疊疊正式文件,上面儘是細細的核桃碎末。

    我爸爸又瘦又高,簡直像一隻丹頂鶴,他一身教授裝束,裡面穿著件窄條襯衫,胸前口袋裡插著六隻鋼筆;那條便褲看上去不錯,卻有點舊;腳上則穿著一雙軟底皮鞋。

    麥克斯是我爸爸的兄弟,只是他的身材比我爸爸小得多。據我觀察,他與我父親之間沒什麼相像之處。

    叔叔非常英俊,皮膚黝黑,有點高盧人的味道;他那褐色的頭髮又濃又密,輕輕地蓋到他那濃密而又好看的眉毛上。但他們還是有不少相似的地方,最明顯的就是他們相親相愛。

    「爸爸!麥克斯叔叔!這太令我驚訝了!」我把食物放到桌上,發出一聲驚喜的歡呼。

    「我打了個電話給你。」爸爸說著,伸手把凱茜拉到身前,抬起頭來親了她一下,「我們與製片室的那個一頭紅髮的小女孩聊了一會兒,她怪可愛的,我挺喜歡她。」

    「她的名字叫芬吉。」我說。

    「麥克斯和我想,我們最好還是來一下。我記得你曾說過這週末要到我們那兒去,但是根據以往的經驗,每當你說要來時,一百次會有七八十次被工作所耽擱。」爸爸說著遞給我一塊餅乾,上面還沾了一小塊三角形奶酪。爸爸接著說道:「麥克斯說那些買主想立刻知道你對他們所提條件的答覆,因此我們把這些文件帶來了。瑪吉,如果你下決心賣房子,最好還是花點時間把這些打印好的資料看一看。麥克斯,我說的沒錯吧?」

    「嗨,親愛的。」麥克斯站了起來,用手摟著我,輕輕對我說,「在這兒能喝酒嗎?」

    「對不起,不行,麥克把所有的酒都搬走了。昨晚他的父親情況很糟,所以麥克決定,只要奧斯卡在這兒,我們就不能有任何帶酒精的東西。」

    「這我可以理解。」麥克斯模仿著W-C-菲爾茲在一次舞台上的低語,「我一路行來卻發現這兒有一場可怕的『旱災』。」說著他伸手拿起他那件細條子茄克,從內袋裡掏出一個銀閃閃的長頸瓶,打開瓶蓋,美美地喝了一口。

    「你可以等我們回到飯店再喝。」爸爸從麥克斯手裡一把搶過酒瓶,聞了聞,臉上露出一絲很不讚許的笑容,然後他淡淡地吸了口煙說:「上好的白蘭地,是我的了嗎?」

    「直到我把它要回去之前。」麥克斯伸手取回酒瓶,塞進了他的茄克口袋裡。

    突然,電話鈴響了,是麥克打來的:「晚飯就別等我了,邁克爾和我正帶著爸爸去看那幢在裡西達兩市之間的屋子,如果一切順利,他今晚就待在那兒了。」

    「如果不行怎麼辦?」

    麥克半晌沒回答。後來他說:「我明天就帶他到特羅納去。我不知道這對我們的舊金山之行有什麼影響,我不想你一個人孤零零的。」

    「我想孤單單的一個恐怕也不容易。」我說,「凱茜、吉多、蘭娜,以及一些電影工作人員都會和我在一塊兒的,但我非常討厭沒有你的日子。麥克,我們乾脆把這次旅行取消算了。我爸爸告訴我說,我們答應去拜訪他,一百次倒有七八十次爽約,這次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

    「這數字他是怎麼得出來的?」

    「他自己編出來的。」

    「我想起來了,芬吉曾經給我打過電話,你爸爸就快來了。」

    「他現在就在這兒。」

    電話裡傳來麥克輕輕的笑聲:「祝你們開心,待會兒見。」

    凱茜數了數桌上的餐具,問道:「吉多在嗎?」

    「他去察看一下他的房子,如果房子沒什麼問題的話,他今晚就待在家裡了。」我回答。

    凱茜看起來有點失望:「他把他的那幾隻貓帶來了嗎?」

    「沒有。」

    她微微一笑,說:「我想鮑澤會喜歡這些貓咪的。」

    我曾對凱茜說過,別把小動物帶回家來,但毫無作用。

    麥克斯一邊吃著中國食品,一邊向我們敘述要買我們房子的客戶所提出的條件。

    「瑪吉,這買賣非常可靠,買主將存一張支票作為保證金,這張支票將通過銀行兌換,如果你想賣的話,我想你再找不到比這條件更好的了。最大的優點就在於它能盡快結賬。」說著他伸手去取醬油,「你將有三十天的考慮時間。」

    我轉過身來對凱茜說:「賣掉我們的房子,你有什麼想法?」

    凱茜細細地把我打量了一番,說:「媽,賣掉那幢屋子也不錯,這樣我們就能與麥克及邁克爾一塊兒住在這裡了。我們不是挺喜歡這樣的嗎?我聽麥克說過當他退休時,他會搬到小樹林裡去住,但除非到邁克爾畢業,他是不會搬的,他要搬家,那是兩年以後的事了,這還必須以邁克爾按時畢業為前提。」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爸爸說,「聽她說下去。」

    「還有一件事。」凱茜把一碗擺在我們中間的米飯推到邊上,說,「邁克爾說,如果麥克把奧斯卡弄到一個好的病殘者康復中心的話,得花一大筆錢。這樣,只要奧斯卡還在世,麥克就無法退休。」

    爸爸皺起眉頭,看起來很擔心:「那是真的嗎,瑪吉?」

    這千真萬確,麥克的退休金只有現在工資的一半,所以很難支付得起他所答應承擔的邁克爾的學費和他自己的生活開支。只要邁克爾還在家中,還未參加工作,他就不能退休,而且在這之前,奧斯卡的花費還未被列入預算。

    我想了想,如果我離開我現在的這個工作,我要面臨如下的問題:凱茜的學費,我們的醫療保險,房租……我看了一眼爸爸——可能將來還得贍養我的父母。

    蘭娜一直強烈要求我延長合約,再拍攝另一部紀錄片。如果她再提出這件事,我想我會叫她把合同起草好。

    爸爸伸直他那長長的手臂,繞過桌子,握住我的手,說:「瑪吉?」

    我也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好了,麥克斯叔叔,把關鍵性的問題告訴我吧,除去銷售費與貸款,我還能拿到多少錢?」

    「你是打算在二十四個月內再買一幢房子呢?還是打算交所得稅?」

    「這兩種情況各是怎麼樣的,都給我講講吧!」我看著麥克斯計算出來的那一列列數字,口裡嘟噥著:「麥克在這兒就好了。」

    爸爸在一邊為我出謀劃策:「你應該和那男孩結婚。想想,這可以少交點稅呢!」

    凱茜卻在一邊問:「如果我們再租一套房子,我還能養貓嗎?」

    養貓的建議使我感到特別開心。的確,這時我和誰談話都會感到高興。但斯科蒂這時打來電話,把一切事都攪亂了。

    「今晚你能到我這裡,和我一塊吃晚飯嗎?」

    「今晚不行,我這裡有客人,但我這卻有你很想知道的消息。」說著我就把麥克斯所說的向他重述了一遍,「我想你的條件應該比這更好吧,這些人已存入百分之九的保證金。」

    「我需要花點時間把這件事情好好考慮一下。」

    「你有24個小時。」我說。

    「好的。」聽起來他有點虛張聲勢,但他毫不妥協,繼續說道,「那麼我們明天一塊兒吃午飯,那時我會提出我的條件。7點鐘我去接你,怎麼樣?」

    想著將要與他擠在同一輛小車裡,我不由地一顫:「你不用來接我,我們約個地方見吧!」

    他說出一個在蒙特雷道邊一個飯店的名字,就在阿羅約附近——翻譯過來就是一個大的乾枯的海峽——他告訴我他會訂好座位,並且說他對這次會面期待已久。

    「凱茜在這裡。」我說著把話筒遞給凱茜。

    我不能勸爸爸與麥克斯在這兒過夜。因為如果我們要喝點什麼的話,麥克斯就會喝酒。除非是打橋牌,否則即使過了晚餐時間,爸爸也不會提議在其他人家中逗留。

    互道晚安後,麥克斯問起明早什麼時間過來吃早餐。

    不到9點鐘,屋裡就只剩下我與凱茜了。

    我們坐在電視機前。我把凱茜那長長的頭髮結成一個法國辮子,正編著,凱茜突然問道:「我們真要賣掉我們的屋子嗎?」

    「你有什麼意見嗎?」

    「噢,如果去年我們剛搬到這裡時,你要把它賣掉,我會說別這麼幹。但現在我們已經住在這兒,而那幢屋子也破舊得不成樣子了。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想想那些房客們是如何糟蹋它的,只要你想想再過兩年他們會把它弄成什麼樣子,就該讓他們搬出去!」

    「這與我的感覺一模一樣,但賣掉後我們將無法觀賞海上的美景,聽不到海邊的波濤聲。」

    「那兒一年四季到處都是遊客,你無法獨自一人在沙灘上散步。你也無法在水中游泳,因為那兒天氣太冷,氣候太糟。在舊金山,你所能做到的就是看看水,而在這裡,你卻能真正地進到水中。」

    「我很懷念那些拜訪你祖父祖母的日子。」

    「媽,瞧你說的,好像他們從未來過這兒似的。」

    「你說得對。」我從她手中拿過一根橡皮筋,綁在她的辮子的末端,「無論如何,兩年內我們不會去任何地方,直到你和邁克爾都找到各自的歸宿。」

    凱茜向後一靠,倒在我的懷裡,拉著我的手去摟她,她的頭擋住了我的視線。

    「媽媽,這麼說,你打算與麥克結婚?」

    「什麼?住在一個小樹林裡終了一生?我不想這麼做。」

    凱茜笑了起來。她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奧斯卡和麥克一塊兒回來了。我們在客廳的沙發上為奧斯卡鋪了張床。麥克看起來精神非常沮喪。我們回到樓上的房間後,他把去裡西達病殘者康復中心的經歷告訴了我。

    「我不能把爸爸留在那兒。」麥克看起來已精疲力竭,「那兒挺乾淨的,但這是我所能講出的最好的方面了。那兒的環境還過得去,吃的卻儘是澱粉一類的食品。我爸爸有糖尿病,無法長期食用通心粉和麵包。那本介紹它的小冊子說工作人員中有專業顧問,但實際上整個工作時間都是一個大學畢業生在勉力支撐。爸爸會把他咬得粉碎,吐得他滿臉唾沫的。四個人住在一間小屋子裡,不能帶自己的傢俱。一月探望三次。此外,他們還有許多令人難以接受的規則。」

    「你認為特羅納那兒會好一些嗎?」

    「只能希望這樣了。我知道有兩個傢伙把他們的父親安置在那裡。他們能擁有一間自己的屋子,一台自己的電視。雖然沒有一個地方會十全十美,但我希望爸爸能保留一些尊嚴。我擔心的是特羅納太遠了,開車也得六個小時。」說著他低下頭來,用手托著下巴,「而且費用非常貴。」

    「看看這個。」我坐到床上,和麥克挨著,把麥克斯所列的一串數字遞給他看。

    他看了一遍,讚許地點了點頭:「如果你接受這些條件,你就解放了,你就有錢付凱茜的學費,而且可以辭去那個電視台的工作,從事你自己的電影事業了。」

    「邁克爾說如果奧斯卡去特羅納的話,你就無法退休了。」

    「暫時不能退休。」

    「你能一直這麼活著嗎?在你有生之年,你還有多少個日子得與香農、蒂娜、佩恩他們一起度過?」

    「我幹這行已經有25個年頭了。我還可以再干一段時間。」

    「不要再幹下去了,不要再簽任何合同了。」我把那張寫著所有數字的紙塞回他的手裡:「我們可以一起照顧奧斯卡。」

    起初,他彷彿有點迷惑,但他馬上就把那張紙塞進我的手裡,「不要這麼想,瑪吉,這是你的錢,我不能用。」

    「讓我休息一會兒吧!」我說著坐在他的膝蓋上,把他向後推倒在床上。我用手按住他的肩膀,吻著他的臉、他的脖子,然後解開他的襯衫,吻著他那充滿男性氣息的胸膛,「你不用還我,這是我的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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