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財產中為什麼會有一把裝滿彈藥的槍,麥戈溫小姐?」南帕薩德納的警官埃弗裡-翁長相溫柔,聲音低沉。他已經告訴我那天晚上我家裡發生的事——夜盜、放火、襲擊、企圖綁架、槍擊——那一年那個和平的城市報道過的暴力犯罪有百分之八十的種類發生在我家裡。他沒有提高他的聲音,但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知道翁只是在做他的工作,但是他的沉靜讓我惱怒。我疲憊不堪,受盡了驚嚇。麥克和邁克爾在哪兒我還一無所知。在我經歷過這一切後,我開始對這種一無所知驚恐萬狀。
我第三次說道:「我給槍裝上彈藥,把它拿下樓來是因為我一個人待在屋子裡,並且我聽到了什麼聲音。」
「你聽到了什麼?」
「我的狗在叫。」
「狗總是亂叫。你有拿著裝滿彈藥的槍在房子周圍散步的習慣嗎?」
「我的狗並不總是亂叫,不受到一定程度的驚嚇它是不會叫的。還有,我從不拿著裝滿彈藥的槍四處走動。」
「你為什麼拿著槍出了房子?」
「起火的時候,我正好把它拿在手裡。我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如果我把槍扔下來,也許它會受熱爆炸。因此,我就沒有把它放下。」
翁警官把一張從電腦裡調出來的打印紙放在我們中間的桌子上:「這可不是你介入的第一起槍擊案了。」
「是的,不是。」我說,「有時候我從事的工作會讓我陷入麻煩之中。另一次槍擊已被宣佈是合法的,是自衛行為。我可以喝點水嗎?」
「當然可以。」翁朝坐在門邊的一個警官打了個手勢。他站起來走了,我希望他是去給我拿水的。我的鼻子和喉嚨因為吸了太多的煙而又乾又疼。現在已近半夜3點,腎上腺素的減少讓我疲憊不堪。雖然翁彬彬有禮,很有耐心,但我還是有種感覺:他還沒有相信我是一個受害者,而把我當成一個持槍縱火犯。
「你確信你射中什麼人嗎?」翁問道。
「好了,警官先生。」我把胳膊肘撐在他的桌子上,雙眼平視著他,「我開了槍——你們的人也聽見了。我的襯衣上滿是血跡——你們的調查員已經把它拿走了。除了後背上青一塊紫一塊外,我沒有受傷。我會把最後的結論告訴你的。」
翁幾乎要笑出來了:「如果我們有一個射擊人的受害者,事情就好辦多了。我們並不懷疑你殺了某個人或某只動物,因為他留下了一條很容易追蹤的血痕。只是我們找不到他。」
我坐直了身體:「血痕往哪兒走的?」
「消失在你的車道上。」
「他沒有爬進我的汽車,對嗎?他看起來喜歡車廂。」
翁的表情僵住了:「車道上有一輛車嗎?」
「我的汽車。」我的心又被一種新的極壞的感覺充斥著,「他偷走了我的車嗎?」
「現在那兒沒有車了。」
「噢,該死!」我把頭垂在雙手問。
「我們需要機動車部的信息。駕駛執照、登記的所有者、型號、牌號和新舊程度。」
我把他想要的都告訴了他。然後他問了句:「你經常一個人待著嗎?」
「不是的。」
「家裡出了什麼問題嗎?」
「翁警官,」我說,「這些留給以後的精神分析好嗎?我已經過了艱苦的一天,我真的再也不能忍受了。我想去看看我的房子被燒成什麼樣子啦。我必須去找找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一些東西。我需要一個地方睡覺。如果你們想要性格鑒定,我可以給你足夠多的資料。今天晚上,請聽我一句話:我沒有放火燒自己的房子,我也沒有虛構一次綁架來引起注意。」
「為什麼會有人綁架你呢?」
我正想說,你曾經聽說過芭蒂-海斯特嗎?這時,我身後的門打開了。我轉過身去,希望進來的是一個端著水的警察。
麥克進來了,眼睛周圍有著黑黑的圓圈,鬍子亂纏成一團。他厲聲對我說:「你這該死的上哪兒去了?我到處找你!」
看到他,我有一種巨大的放鬆感,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但我又強忍著淚水,厲聲罵回去:「你這個該死的傢伙上哪兒去了?你既不在附近,也沒有留一個電話號碼,又把呼機丟在家裡的臥室裡,你要我怎麼和你聯繫呢?還有,從什麼時候起,你變得這麼心不在焉呢?我被人放火燒,被人綁架,而你這個該死的傢伙又在哪兒呢?」
他走過來,用手臂環抱著我:「親愛的,你今天過得好嗎?」
我把滿是煤煙的臉貼在他脖子上我深愛的那個空曠處:
「你真該死!」
他用手輕輕地拍打著我的後背:「你看過醫生了嗎?」
「不需要看,你看過房子了嗎?」我問。
「太不幸了。你工作間裡的東西全丟了。消防部門也不知道他們的水管該放在什麼地方。但是,情況雖然不妙,我們還是可以修復的。」
「邁克爾在哪兒?」
「他在家裡。」麥克把我推開一點,以便更清楚地看著我,「你需要洗個澡,寶貝。你全身聞起來就像野餐後的烤肉鍋底一樣。」
「你今天在哪兒,麥克?」
「四處追逐你。」他有點兒害羞地笑了,「邁克爾告訴我你想帶他一塊兒去舊金山。他感到很難過,因為他沒有推掉所有的事情跟你走。我們談論著今天晚上要趕上加利福尼亞大學的遊戲。然後我說,『我們為什麼不坐飛機去找瑪吉,和你的父母吃頓晚飯,在那個酒的王國過一個星期天呢?』於是我們這麼做了。或者說我們想這麼做。我們沒有與你取得聯繫。我們對著很多電話機器說過話,但是沒有一台給我們回音。」
「能有人給你回音嗎?沒人知道你在哪兒。」
「我想你下飛機的時候,我們正好上飛機。伯克利的家裡沒有一個人,於是我想你也許出門了。我沒有想過打電話回家是因為我壓根兒沒想過你會在家裡。邁克爾和我去唐人街吃了晚飯,逛了一圈。正好碰上了萊爾,但他也不知道你在哪兒。我們走海灣地區高速公路到了伯克利,最後,你的家人在半夜時出現了。那時候你到洛杉磯已經幾個小時了。」
「不要再讓我吃驚了。」我說,「不要再忘記帶你的呼機。」
翁警官一直在做著記錄。他看了看麥克:「你和麥戈溫小姐是什麼關係?」
麥克大驚小怪地看著我:「他問我是誰?」
「不在的房主!」
他又一次緊緊地摟住我:「對不起。」
「不要這麼說。」我邊說邊鑽入他的懷裡,「打輛車帶我回家吧。」
麥克取出他的警察身份證和一張名片,遞給了翁警官。
翁看看身份證上的照片,又看看麥克:「洛杉磯警察局?」
「是的。你看,警官先生,我知道你必須公事公辦。但是我不在乎利用一點點行業上的優勢。我答應你可以隨時找到麥戈溫小姐的。但是現在,我認為她對你不是特別有用。」
翁把身份證遞還給他:「我想知道在哪兒能找到麥戈溫小姐?」
麥克問道:「瑪吉,我們要去哪兒?」
「某個旅館。」
麥克向翁保證:「一旦我們安頓下來,我會打電話給你的。」
我們在自己的房子邊停下來,裝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同時看了看損壞的情況。消防隊員還在那兒,看著那曾經是我的工作室,而今是一個黑乎乎的大洞裡燃燒的灰燼。我們上樓時,一隊縱火調查員也到了。
看著畢生的心血付之一炬,我萬念俱灰。邁克爾還可不可以在他的小屋子裡度過這剩下的夜晚?除了大廳裡的調查員和一條睏倦的狗,他就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這兒。
「鮑澤不會習慣住在旅館裡的。」邁克爾說,「它渾身散發著惡臭。還有,我也不會讓一個英雄形單影隻的。」
「那麼我們也和你睡一塊兒。」麥克說道。但邁克爾的小屋裡只有一張床。
「沒有人會睡得著的。」我說,「我們去吉多家吧。」
麥克一個勁地搖頭:「他會讓我們整晚給他重述這一切。」
邁克爾想出個好主意:「我帶著鮑澤去我媽媽家。她有一個大院子,在那兒很好的。」
「你的媽媽會收留我的狗嗎?」我不太相信地問道。
他看起來有些疑惑,然後開始笑起來。他用一隻手臂環繞著我:「她會收留你的狗的,瑪吉。但是我想你最好還是去住旅館。」
根本沒有必要叫縣裡的科技調查小組和縱火調查員在離開時鎖上門了。任何人都可以開一輛大卡車直接從牆上的大洞穿過去。南帕薩德納的警察答應在結束調查活動後,安排人定期巡邏。而我想,何必費這個勁呢?那些有用的東西要麼早已化為灰燼,要麼已經裝在了從後院開出的兩輛車裡——麥克開一輛,邁克爾開一輛。
麥克和我在比爾特莫爾的商業中心住了下來。麥克從他帶到舊金山去的包裡找出了一套質樸的換洗衣服。但當我打開我的包時,每樣東西都有股從屋子裡帶來的煙味。一個洗衣服的服務員過來拿走了我的東西,答應早上一上班就給我。
洗完熱水澡,我沒有再穿衣服,赤裸著身體直接和麥克躺在乾淨的床單上。
他伸手去關燈時,我說:「順便告訴你,他偷了我的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