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出口,凱茨長長舒了口氣。心裡說不上是難過,還是什麼別的滋味。麥金尼斯看出她的情緒變化,把酒瓶遞了過去。她不假思索地倒了滿滿一杯。
「瓦萊麗和前三樁殺人案都有關聯。他拿不出不在現場的證明,而且在比奇曼被害那天晚上,他就在離那兒不到5英里的一家旅館裡。不但如此,他還因某種原因和傑裡米-阿沃卡多有聯繫。約翰-戴維斯從陽台上墜落而死那天晚上,他也拿不出充足的不在場的證明。」
麥金尼斯坐在一把高背椅裡,雙手捧著酒杯,身體向前傾,專注地聽著。
「昨天我被人襲擊後,瓦萊麗立刻就趕到了。他把我弄進屋,千方百計想送我去醫院,可是我不想去。他走了以後,我接到了幾個奇怪的電話。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那兒占線。可他卻說自己不在家。」她頓了頓。
「接著說。」
「我覺得瓦萊麗太可疑了。他沒有不在場證明;離案發現場那麼近;他和涉案人中的兩個有關係。而且,他的年齡正好和『福爾摩斯』提供的材料吻合……」
「凱茨,所有這些都不確切,你沒有真正原始證據。」
「我知道。可是,這些都是我這麼長時間以來積累起來的印象。就拿我第一次碰到瓦萊麗來說,他對喬治-伯恩利的事特別熱心,簡直可以說是太熱心了。他把我們的注意力引向格裡格夏,可自己卻說不認識那個地方。一星期後,我們駕車去富得赫斯特,他又說那裡離格裡格夏很近。」
「也許他是到了那兒才知道路的。」
「可能是。」
「可是為什麼非要逮捕他呢,凱茨?」
「確切地說,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必須抓住他。」
麥金尼斯往前挪了挪:「女人的直覺固然靈敏,凱茨。可是你難道不覺得我去向布萊克賽匯報時應該談得更詳細一點兒嗎?」
「我不是在談直覺,我說的是證據。等托馬斯被逮捕歸案了,我再談直覺的事。」
「這是什麼意思?」麥金尼斯問,
「我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解釋。」
「我可清楚得很,以謀殺罪逮捕一個人,得拿得出實實在在的證據。」
「我知道,證據會有的。沒準兒我屋裡的凶器上就有他的指紋。」
「為什麼?」麥金尼斯道,「說話要有根據。」
「目前沒有。我猜想目前我們還是以同性戀心理為線索,但在這一點上至今沒有證據。」
「說得對,也不對。」麥金尼斯道。
「怎麼?」
「你有沒有注意到最近一直沒見鮑勃-穆爾?其實他一直在法醫實驗室。簡單地說,當人活著的時候,很容易判斷他是不是同性戀。人死後,還是可以通過人體某些組織的變化來判斷他是否為同性戀。比如說,他們的括約肌就不一樣。」
「幾個被害人的肛門部位幾乎都受到了嚴重破壞。當時,我們堅信這案子和同性戀有關,馬上作了DQ-Alpha測試。後來因為你堅持自己的意見,所以我和總督察商量了一下,把鮑勃-穆爾派到了實驗室。」
「現在組織分析報告下來了,結果證明格林是同性戀,比奇曼和伯恩利不是。」
聽到這裡,凱茨想說什麼,麥金尼斯阻止了她,繼續說:「但是,弗拉德,這並不意味著他們肯定不是同性戀,或不是被同性戀所害。我們所知道的是,即使有性行為,這些被害人也是處於被動一方。」
「可是這樣的話……」
「對,很有可能是兇手布下的假相。我們那時候不是曾經說起過,兇手有可能先殺後奸嗎?」
「對。」
「可是殺人動機呢?」
「也許這些人之間都以某種方式存在聯繫——可能是通過格裡格夏、金錢,或是通過傑裡米-阿沃卡多。假設約翰-戴維斯是被人謀殺的,兇手偽造了現場,使之看上去像是意外。後來也許是出於什麼壓力,他急需把其餘三個人也幹掉。因此才想出這麼個主意——一個變態同性戀殺人狂。」
「好吧。」麥金尼斯道,「就算我同意你剛才所說的,這些事情總得有個理由吧?」
「這我懂。答案肯定和錢有關,也許還和格裡格夏有關。我去過那兒的婦科診所,那裡保安密佈,戒備森嚴。特警隊在那兒當然是好事,但這不能保證這個鎮上沒一點兒問題。要是能找出被害人和那裡有什麼聯繫的話,也許答案就會明朗一些。」
「威斯特和萊瑞迄今為止在那兒一無所獲。」
「他們找鎮上的人談過嗎?那兒有個叫湯姆的園丁曾經提到,週日有年輕男子出入過城堡。」
「威斯特和萊瑞目前還在鎮上,我會再派些人手去那兒。特警隊說,沒有確鑿證據時不希望我們插手。在這之前,我得先找喬治-福斯特打個招呼。」
他坐直身子,看了看壁爐。「我不明白,」他慢悠悠地道:「托馬斯和阿沃卡多這兩個對我們提供最大幫助的人,如今倒成了你眼中的懷疑對象!」
「我沒有說瓦萊麗-托馬斯是嫌疑人。我只是說證據迫使我們把他逮起來。」她越說越快,「至於阿沃卡多,你有沒有查過,他是否可能在度假期間秘密返回英國?」
「是的,他有這個可能。美國移民署用一張特殊的卡片和電腦系統記錄在佛羅里達入境的人員。人境時,在護照上夾一張卡片;出境時通過電腦在卡片上記錄出境情況。因此,阿沃卡多無論是離境、出境都有記錄,應該能查到。」
「除了這個電腦系統,難道就沒有其他合法的出入境渠道了嗎?」
「阿沃卡多說他去的是邁阿密和基斯,對不對?」
「是的。」
「這些地方是去墨西哥、巴哈馬群島的主要港口,可以從邁阿密出發去海上。輪船公司有各種各樣的航線,週末可以買去基斯、墨西哥或巴哈馬的往返票。」
凱茨給他斟滿酒,他繼續道:「所以,可以和大家一起從邁阿密登船,通過護照管理系統出境,去拿騷。當船中途靠岸時,下船從非美國管轄的地區飛回英國。辦完想辦的事之後,再搭航班飛回某個島嶼,與別人會合回到船上。一般上船下船,他們不清點人數。在別人眼裡,你只是有幾頓飯沒和大家一起吃。這一點撒了謊能搪塞過去。」
「這麼說來,是完全可能的。」
「完全可能。現在鮑勃-穆爾正在和航空公司聯繫,聖和格裡夫斯在和旅遊辦事處聯繫。不過,我估計,要真是那樣的話,他是不可能在本地訂票的。」
「我能不能說兩句?我知道你討厭繁瑣的細節,但你記不記得最早是阿沃卡多來找我們聯繫的?」
「他去了昂得曼大街?」
「是的,是他使我們把伯恩利和格林聯繫到了一起,當時他說了一句我從未聽到過的話。」
「哦?」
「今天瓦萊麗也說了同一句話。」
「什麼話?」
「幹得好,有你一個就夠了。」
「那你是怎麼說的,凱茨?」
「當時他也記不起是從哪裡聽來的這句話,他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麼重要。我只是覺得他們兩人說同一句話,又都和三個死者有聯繫,這太巧合了。」
「可是這些都不能說明問題,關鍵只要有證據,有理由。」
「要弄清楚也很簡單。」
「怎麼?」
「通過驗血,檢查DQ-Alpha和DNA指紋。」
「你想想,凱茨,我們有什麼權力讓他們來接受這樣的測試?」
「可以解釋說我們正在用這種方法消除嫌疑,所謂拉大網捕魚。」
「凱茨,你知道DNA測試要花多少錢嗎?」
「知道。每個樣本200鎊。」
「可給三個樣本做檢驗報告要花費1000鎊,通常要用三至四個星期。」
「可是受害現場的DNA報告不是已經下來了嗎?我們現在只需要幫阿沃卡多和托馬斯的測試就行了,結果是50%的可能性。」
「好吧,我試試。」
「可不可以給我床上的污漬也做一下檢測?」
「你是說今天晚上那個作案人的精液嗎?」
「對,還有……一些以前的。」她低下頭繼續道:「要是……的話,我就知道是誰幹的了。不管怎麼樣,這總歸是解決了一個問題。」
「你不覺得這也製造了問題嗎?」
「什麼意思?」
「要是兩份報告結果吻合,對你來說又意味著什麼?你曾經和一個殺人兇手上床,你會有什麼感覺?」
「可要是真相就是這樣,我們卻不去查證難道這樣就好嗎?」
「當然不好。但是,如果結果證明瓦萊麗是清白的,你怎麼去處理這件事呢?」
「我會應付得來的。瓦萊麗曾經說過,有的時候,我們需要去消除誤解與懷疑。我現在正在做這件事,我很樂意這麼做。」
麥金尼斯不說話了。凱茨也陷入了沉思,她給自己倒上酒,滿滿喝了一口,抬起頭,只見麥金尼斯正注視著她。
「我按你說的辦。」他終於開口了。
凱茨枕著靠墊,睡在沙發上。原以為這會是個不眠之夜,沒想到躺下沒多久,她就睡著了。早晨醒來,她聞到了一股讓人垂涎欲滴的烤肉味道。
「早晨好,湯姆!」她的心情舒暢多了。
「你喜歡吃雞蛋嗎?」廚房裡傳來麥金尼斯的聲音,「願意的話,可以拉開窗簾。」
窗外天還沒亮,只有幾盞街燈照著廣場那邊。大海波光粼粼。樓下,幾輛早早出行的小汽車靜靜地滑過。「這地方太美了,湯姆。」她不由得興奮地讚歎起來。
麥金尼斯端著兩個盤子出現在門口。「真正美的在外面,是風景美。」他有些黯然,「這裡什麼都沒有,凱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