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 36
    凱茨忙把提包放下,伸手去摸比利的脖頸,幸好脈搏還在跳動。比利的心臟跳動得實在而有規律。她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長出了一口氣。

    比利穿著便服,凱茨摸遍他身上的口袋找到了對講機。她接通總機,要求無論如何要找到布萊克賽和麥金尼斯探長。「還有,趕緊來一輛救護車,廷格爾需要急救。」她補充道。

    比利總算幸運,還沒有等凱茨採取一些力所能及的急救措施,街上傳來了警笛聲。伴隨著忽閃的警燈,救護車、巡邏車陸續出現在因科曼街上。

    比利剛剛甦醒過來。凱茨不停地和他說話,吸引他的注意力,怕他會再次迷糊過去。她心裡內疚極了。

    她邊說邊用手撫摸著比利的頭髮。比利抬了抬眼皮,囁嚅著說:「是誰在摸的我腦袋?別動。」

    凱茨笑了,笑容很短、很不自然。她還在嘮叨:「比利,聽說你和莫伊拉越來越像一對兒了。你還戒了煙,簡直是煥然一新。所有的女孩子都覺得你不錯。」

    比利哼了一聲:「上帝!凱茨,你怎麼那麼多廢話!」

    她緊緊攥著比利的手,一刻也不敢鬆開。有人用手電照了照比利的眼部,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沒什麼問題。比利頭上的傷口被貼上了膠布,看起來比先前強多了。凱茨迫不及待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比利說話的速度很慢,思路卻很清晰:「我記不太清楚了,凱茨。我是9點50分到這兒的。我走上台階,發現樓上亮著燈。我想你在家,就接了門鈴。門開了,我一下子被人推到牆上。我吃了一驚,沒反應過來。我好像罵了那傢伙幾句,然後他就捧我。」

    「你說是個『傢伙』,你肯定嗎?你看見他的臉了嗎?」

    「不,沒看見。一束強光照在我的臉上,我什麼也看不見。這一切都太出乎意料了。」

    「可是你肯定那是個男的嗎?」

    「的確沒錯兒。」

    「幹得不錯,老兄,謝謝你。」

    比利要被送走了,人們把他抬起來,發現他一隻手裡攥著一樣東西:一塊黑色塑料片。

    「這是什麼?比利?」凱茨問

    「什麼?」

    「你手裡是什麼東西?」

    比利看看自己的手,彷彿那隻手不屬於他似的。那是一塊圓形的黑色塑料片,質地很硬,他把它翻了個個兒,舉到眼前又放下。顯然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它為何物又從何而來,凱茨把它接過來,放在自己的提包裡。救護隊抬著擔架走下台階,把比利送進了救護車。一輛轎車駛過來,下來的是雷德警探。他旁邊那個高大的身軀,一看便知是總督察布萊克賽。凱灰心裡一驚,覺得自己可能要有大麻煩了。

    救護車穿梭於閃爍的警燈間,緩緩開走了。雷德警探和一個開巡邏車的警察說了幾句,那人點點頭,把車開出了因科曼街。

    凱茨朝街上望去,即使隔那麼遠,她還是能借助昏黃的街燈,看見布萊克賽神色嚴峻,正在思考什麼問題。她這才想起,比利來這兒是為了給她送案件材料,這下自己又要被人抓住小辮子了。她四下看了看,可是附近什麼也沒有。

    凱茨若無其事地在比利呆過的牆邊坐了下來。這才看見,那些材料果然在。她轉過身,裝出一副什麼也沒發現的樣子。可是心裡卻在暗暗禱告,呆會兒千萬別下雨。這時,布萊克賽大步走了過來。

    他身材高大,卻動作敏捷,凱茨猜想他以前可能當過運動員。「你就住在這兒?」他問。她點點頭。「那好,咱們進去談吧。」他指指門,凱茨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剛進門廳,屋外傳來了停車的聲音,彷彿在告訴他們「我來了」。凱茨特別希望來人是麥金尼斯,想回頭卻又不敢,布萊克賽正走在自己身後。只聽見屋外傳來了說話聲。

    說話的聲音近了,聽起來像是瓦萊麗。凱茨覺得處境尷尬。她慢吞吞地掏著屋門鑰匙,布萊克賽覺得有點兒不耐煩了。她終於掏出了鑰匙,尋思著找話說:「我可以沏些茶,要是您——」話到一半,她愕然了。

    「弗拉德?」總督察把她推到一邊,走進房間。他動作粗暴,凱茨簡直要掉下淚來。「他媽的!」只聽他咒罵了一句。看到房裡的情景,凱茨真想大哭一場,可還是忍住了。

    過去在搶劫現場,她總是聽到一些女性受害人講,被搶劫的感覺簡直像被強暴一樣。現在,凱茨體會到了其中的意味,自己也遭到了同樣的命運。

    屋子裡倒是沒有一片狼藉,也沒什麼財產損失。可使她難過的是,她分明覺得有人侵犯了一片屬於自己的地方。

    布萊克賽在一旁說著什麼,可她什麼也沒聽見。只見火爐邊的牆上被人用紅顏色塗了個大大的「SLUT(婊子)!」布萊克賽朝樓下喊了幾聲,樓梯上響起腳步聲。凱茨回頭看看那些玩具小豬。它們全被撕開了,木棉的羽絨撒得到處都是,連它們的眼睛都被挖了出來。她不明白,為什麼要對這些玩具小豬下如此毒手?

    她走進臥室,這裡也沒能倖免。浴室鏡子上被人用口紅寫了個「SLUT」;床頭貼了一張色情畫;自己的內衣散落在床上。床上濕濕的,分明是精液的味道。她想吐。

    麥金尼斯的聲音從外屋傳來。他走進臥室和總督察打了個招呼:「你好,諾曼。」

    「你好,湯姆。」布萊克賽說,「弗拉德這裡遭劫了。廷格爾也受了傷,已經送醫院了。不過傷得不重,很快就會好的。」

    「你沒事吧?」麥金尼斯問凱茨。

    「我很好。家是沒了,可人總算沒事。」

    「廷格爾上這兒幹什麼來了?」麥金尼斯問。

    還沒等凱茨開口,布萊克賽先回答了:「我猜是來送案件材料的。剛才有人從地下室那邊的花園裡撿到了那份材料。」

    「弗拉德,你幹的好事?」麥金尼斯道。聽得出他很不高興。

    「長官,不要怪廷格爾,我告訴他這是得到您允許的。」

    「我是允許,可問題不在這兒。是誰讓你這麼晚了把他叫到這兒來的?你知不知道他已經連續工作了14個小時!」

    「真對不起,是我不對,長官。」

    「好吧。」他語氣生硬。

    凱茨感到兩腿無力,特別疲勞。她走到床邊坐了下來。剛坐下,她馬上意識到床上令人作嘔的狼藉樣兒,便往牆邊靠了靠。

    「長官,我有話要說。」她看看麥金尼斯,又看看布萊克賽,「昨天,就在外面這條街上,有人襲擊了我。」

    「什麼?」兩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我被打倒在地,有人用利器打我。當時我懷裡揣著個紙卷,沒受什麼重傷。」

    她看見麥金尼斯的眼神很特別,一副既生氣又憐愛的樣子。

    「從身上的腫塊來看,襲擊我的人手裡拿的是個尖頭的利器,但並不鋒利。看來比利-廷格爾今天晚上救了我一命。三個星期以來,我一直感覺不大好。」

    「你什麼時候去醫生那兒?」布萊克賽問。

    「我要休息五天,已經安排好了在下星期一。」

    「不行!」麥金尼斯插了進來,「弗拉德,你聽著,明天一早你去我那兒。你得在休息之前先看看醫生,這是命令!」

    「可是……」

    「沒什麼『可是』,我主意已定,弗拉德……」他臉紅紅的,手攥成了拳頭。過了一會兒,他的拳頭鬆開了,轉向布萊克賽:「謝謝您這麼及時地趕到這兒。弗拉德警探的所作所為,我有責任。明天上午咱倆找個時間談談怎麼樣?」

    總督察表示同意,時間定在10點鐘。

    凱茨坐在床邊,她隱隱感到麻煩大了。這幾年當警察的經歷一幕一幕在眼前閃過。

    布萊克賽走了,臨走時向凱茨使了個眼色,凱茨渾身無力,就像剛打完仗那麼疲憊。

    「行了,弗拉德。」湯姆-麥金尼斯的語氣恢復了平和。他示意其他人離開屋子,「現在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站起身跟著麥金尼斯走進客廳。他扶著她的肩,讓她坐下:「今天晚上你睡哪兒?」

    「我……我不知道。」她看看周圍,覺得很委屈。

    「你的男朋在哪呢?不能上他那兒去嗎?」

    「他不在。」

    「你沒有那兒的鑰匙嗎?」

    「沒有。」

    「你能肯定他不在嗎,弗拉德?」

    「十有八九。要是他在家的話,也只是剛到。」

    「打個電話試試。」

    「還是不打好。我不想去他那兒過夜,尤其是現在。」

    「尤其是現在?」麥金尼斯沒有得到回答。他自己想了一會兒,走進廚房,「你有威士忌嗎?」他問。

    「沒有,都讓他喝了。」

    「我那兒倒是有。」他說。

    他們驅車來到麥金尼斯的寓所,從客廳可以看見皮埃爾廣場。

    麥金尼斯的寓所不大,屋裡擺放著深色傢俱,其中最新式的算是維多利亞時代後期的作品了。書架上擺滿了一些有關法律和犯罪的老書。打蠟的地板上鋪著地毯,牆上掛著一幅19世紀的油畫。

    屋裡瀰漫著蜂蠟和書頁的味道。凱茨想像要是在晴朗的夏日,拉開窗簾,這裡的風景肯定別有風味。可是此時此地卻只有昏暗、淒涼。

    「來點威士忌?」麥金尼斯問,凱茨如夢初醒一般,點了點頭。

    麥金尼斯問她下一步的打算。她嚥下一口酒道:「我想,得逮捕托馬斯-瓦萊麗,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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