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天氣陰沉沉的,既不太冷又沒風,濕漉漉的,但又不像在下雨。這是典型的「英國式的冬天」,也是在布賴頓常見的天氣。商店裡沒有多少人光顧,穿著白大褂的售貨員把裝著麵包的紙袋放到顧客手裡。山坡上,一輛車正費力地緩緩朝上爬,春天到來之前,整個布賴頓就像一幅畫,節奏緩慢,一副冷清、閒散的樣子。
凱茨喜歡這樣的感覺。冬天,當周圍的事物幾乎靜止時,人會從往日的喧嘩中浮現出來,更加奪目。一旦春回大地,城市再度喧囂,人就會淹沒在熙熙攘攘的繁華中,渺小得不見了蹤影。
她踱到海邊,怔怔地望著大海出神。大橋上,車一輛接一輛地駛過。冬天的海水陰沉沉地浮著綠色。這一切只能讓她情緒低落,於是她沿著人行道往回走。
不知不覺中,她已來到阿曼多餐館前。店門半開著,兩個侍者正在裡面爭論著什麼。只聽見加布萊利大聲吆喝了句什麼,爭吵戛然而止。加布萊利拿出兩瓶自稱專門準備的好酒,凱茨今天想喝個一醉方休。
「是不是不開心?」加布萊利的聲音深沉而具有誘惑力。
「只是有點兒小麻煩。」
「是不是那位意大利語說得不錯的小伙子?他是你剛交上的男朋友吧?」
「對。」
「我感覺他是個好人,我以前見過他。夏天他來過幾次。那時候生意忙,也顧不過來。」
「是嗎?他和誰一起來的?」
「讓我想想。他和邁克爾說起過的那個胖男人一起來過。就是那個和被殺的那個人一起吃過飯的胖子。」
「他叫雷吉-史密斯,」凱茨心情愈發鬱悶,「被殺的人叫喬治-伯恩利。」
「我不認識伯恩利先生,也不認識那個叫雷吉-史密斯的胖子。只是那個胖子常常和別人一起來這兒吃飯,包括你的朋友。」
話說到這兒,凱茨的臉色愈發難看。她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可是加布萊利還是看出來了:「凱茨,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凱茨轉過臉:「真抱歉,加布萊利,我走神兒了。」她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掩飾過去。這酒又香又濃,感覺好極了,「我很好,現在喝了酒感覺好多了。來,接著喝。」
菜上來了,香味濃郁、讓人垂涎欲滴。
她離開阿曼多時街燈已經亮了。一個下午就麼昏昏沉沉地伴著酒香和老朋友過去了。她喝了不少,吃得也不少。一開始還擔心攝入熱量太多,可是轉念一想,去他的?這是度假!加布萊利去找老婆了,凱茨獨自冒著細雨走回家,這樣可以清醒清醒頭腦。
她緩緩地在街上踱著,車流如水般從身邊駛過。她把案件材料揣在夾克裡,以免被雨水淋濕。酒喝到這樣的境界真是再好不過了。
飄飄然不知悲喜,又不算太糊塗,還認識回家的路。
快到家門口時,天越來越黑,開始下起了海上飄來的瓢潑大雨。她稍向前傾,不讓雨水打濕懷裡的材料。她暗想,今天怎麼這麼不走運,剛才要是沒喝那杯咖啡就好了。要是那樣的話,十分鐘前就到家了,也不會淋著這場雨。
可是誰讓加布萊利這麼招人喜歡呢?他要是再年輕幾歲,就更加魅力無窮了。這個老傢伙真是個羅密歐式的人物。凱茨就這麼胡思亂想著朝家走去。
走到小街盡頭,雨越下越大,凱茨豎起衣領縮緊了脖子。她好像看見有個身穿淺色外套的人在前面。這衣服的顏色讓她有種不祥的感覺。一個念頭在她心裡一閃而過,可還是遲了。
有什麼東西在她臉上重重打了一下。她感覺不到疼,卻向後一頭栽了下去,後腦撞在路邊的欄杆上。她感到一陣暈眩,接著眼前一片漆黑。
她閉著眼,感到一個冰涼的東西觸到自己臉上,繼而又拿開了。她用盡全身力氣睜開眼睛。就看著遠處昏黃的街燈,她看清那是把利刀。她想動,可是頭疼得厲害,眼前一片模糊,身上一點兒力氣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