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 10
    凱茨醒來時,懷裡抱著文森特,它毛絨絨的大肚子貼著自己的臉。她竭力回想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是的,昨天下雨了,特裡沃-瓊斯給逮起來了,是瓦萊麗做的晚飯,他們倆還幹掉了兩瓶紅酒。

    她翻了個身,伸了伸腿,再次肯定自己昨天喝酒了。那麼瓦萊麗呢?昨天這麼晚了,她肯定沒讓他開車回家。她雙手抱著肩,坐了一會兒,覺得清醒多了。瓦萊麗,他肯定睡在客廳的沙發上。肯定是他把自己弄上床睡覺的。

    她把手伸到雙人床的那頭,文森特正專注地看著她。昨天晚上的事又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她輕輕撫摸著自己,對了,瓦萊麗是個謹慎的人。昨天晚上他肯定是在沙發上過的。這個老實的傢伙,真是一本正經。

    她坐了起來,覺得肩膀有點微微刺痛的感覺。凱茨做了幾個壓腿,拉了拉腿上的肌肉,這這才覺得每根神經都醒來了。就像清晨的小鳥一樣,她覺得自己充滿了活力。

    收音機上的數碼時鐘顯示現在是5點5分,平時她要到5點45分才打開收音機。現在她可以摟著文森特在被窩裡再小睡一會兒,也可以繼續坐在這兒胡思亂想。或許還可以起個大早跑上幾圈,或者今天不跑了,鑽進浴缸好好泡個澡。她甚至還想像自己一絲不掛地到客廳裡鑽進瓦萊麗的被窩……。最後她還是放棄了這些想法,鑽進了被窩,閉上眼睛靜靜地躺了一會兒,可腦子裡卻全是瓦萊麗的模樣。

    她換上一套艷麗的運動服,端來一壺咖啡,還有糖和牛奶,不過並沒給他倒上送過去,她覺得自己還沒和瓦萊麗親密到那種程度。

    「我半小時以後回來。」她說,「你可以到我床上去躺一會兒。」

    被露水打濕的街道結了一層薄冰,特別滑。凱茨小心地走著,拐了個彎,來到較為熱鬧沒有結冰的路上。她拐了幾個彎,突然發現運通公司的大樓矗立在眼前。這兒倒是離警察局不遠。大樓光滑的外牆映著街燈的光亮,看上去像座英國式的古塔。「我怎麼上這兒來了?」她暗暗問自己,「是想來看看他工作的地方呢,還是想去看看警察局?」她想起來,特裡沃-瓊斯此刻正在警察局的牢裡。這個傢伙昨天即使晚上睡覺了,也肯定沒睡安穩。她回想起瓊斯被逼到絕境時臉上那種驚恐的表情。當時,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個殺人犯,她也感到一絲恐懼。可是後來還是她勝了。

    她邊跑邊想著特裡沃-瓊斯臉上的表情,她怎麼也想不出這會是一張殺人犯的臉。不知道探長從這張臉上看出什麼來了。她邊跑邊想,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於是加快腳步往回跑去。

    她進屋時,屋裡響著收音機。瓦萊麗正坐在地床上,坐在文森特旁邊,讀著一本叫《自私基因》的書。「這本書寫得不錯。」他揚了揚手裡的書。

    「你聽這個節目!」她略帶挖苦地叫起來。

    「這是最好的節目。」他答道,「我剛打開收音機。」

    凱茨朝他走去,把文森特一把抹到地板上,握住他的手。她輕輕吻了他一下,說:「你可以把這本書借走。」說著,她笑了,「昨天晚上,謝謝你。」

    「謝謝我?為什麼?再說,昨天你醉得不省人事,即使有什麼想法,也只能先擱在一邊了。」

    「什麼!」凱茨想跳起來揍他幾下,可手卻被瓦萊麗攥在手裡。

    「我知道,」他接著道,「這有點困難,可我控制住了自己。再說,維多利亞也挺善解人意的。」

    凱茨把手抽回來:「維多利亞?不!文森特會傷心的。」她從地下抬起小豬,舉著它警告瓦萊麗:「在文森特面前,你說話可小心點。他敏感得很。」

    文森特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只見她流著汗,一雙綠色的眼睛待別明亮。兩個人的眼神碰到了一起。

    「我想帶你離開這兒,」他說話的聲音特別柔和,「我要帶你離開這兒。」

    「什麼時候?」

    「現在。」

    她告訴瓦萊麗,現在不行,要是星期六倒還說得過去。

    說完,凱茨轉身進了浴室。屋裡正在放音樂,曲子很有情調。

    洗完澡,她裹著浴巾出來,只見瓦萊麗身穿一條運動短褲,把腿伸到沙發下面正在做仰臥起坐。他比凱茨想像的還要瘦。

    「你的後背要是再結實點兒就好了。」她說,瓦萊只是「嗯」了一聲。

    她端來了茶和烤麵包,倒上兩杯新鮮桔汁。

    「我在浴室裡給你放了一把新牙刷,床上還有一塊乾淨的毛巾。」她想了一下又說,「今天上班,你不會打不起精神來吧?」

    「會的。」他說,「不過,到公司露了臉,我就馬上回家。我的房子就在離公司一百碼左右的地方。」

    「要是那樣的話,所有的人都會想,你昨天晚上肯定在外面瘋了一夜。」

    他笑了,「好吧,要知道男人的名聲可不是那麼容易破壞的。」

    「那麼女人呢?」

    「難說。你的名聲恐怕是完了。」

    聽了這話,凱茨心裡湧起一絲不快。談話之間,時間過得真快。警察局的上班時間是八點半。她總喜歡在八點以前趕到那兒。現在不抓緊的話,就要遲到了。她催促瓦萊麗動作快一點兒。

    凱茨很快收拾停當,整裝待發了。她穿著白色T恤,外套一件深色運動夾克,下面穿著一條藏青色的褲子,腳上是一雙平底鞋,看起來乾淨利落。

    為了使自己進入工作狀態,她開始想局裡的同事,穆爾警官,探長,還有那個特裡沃-瓊斯。不知道這傢伙招認了沒有。

    「可以走了嗎?瓦萊麗?」他朝屋裡喊道,顯得有點兒急躁。

    「馬上來,再有一分鐘。」他很快就出來了,襯衣領子還沒扣上,手裡捏著領帶,「噢,還差一點兒。你打扮完了?」

    他朝車的方向走去,當凱茨打開車門。他想說,「你看上去真漂亮」,可見她焦急不安的樣子,又把話嚥了回去。

    「瓦萊麗,可以走了嗎?」

    車發動了。

    「你知道,瓦萊麗,」凱茨努力尋找著合適的字句,「真抱歉!這是我上任當警探的第一個星期,我只是有點兒緊張……」他們的車遠遠地離開凱茨家,她接著說,「還需要段時間,我才能適應。我得先站穩腳跟……」

    「我不知道這事兒。」他說。

    車停在警察局後門,下車前凱茨握住瓦萊麗的手說了聲「我會打電話給你」,隨後便動作敏捷地關上了車門。她抬起頭,大步朝前走著,雖然沒有回頭看,但也不能覺到瓦萊麗的車已經漸漸悄無聲息地走遠了。

    一跨進大門,警察局特有的氣氛立即包圍了她。這裡一塵不染,這裡有長長的過道,說話響著回聲,鐵門發出匡嘟嘟的聲響,時不時傳來有人大聲喝斥的聲音。凱茨向大樓深處的辦公室走去,邊走邊給自己打氣。

    現在是8點5分,特裡沃-瓊斯該在吃早飯;麥金尼斯探長肯定穿著他那件藍西裝已經開始工作了;穆爾警察稍晚一些,他應該正在外面停車。至於聖和格裡夫斯,上班前他們很可能在前廳裡開著下流玩笑,抓緊時間喝杯茶什麼的。

    凱茨覺得回到這裡真好,自己好像離開這兒有個把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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