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晨取刀在手,正欲上前斬下嚴巨頭顱,卻聽得傲天在身後大叫一聲:「雲晨!」
他緩緩回頭,傲天腰間軟劍已執在手中——鬆開目光的鉗制之後自可行動如常,雲晨淡淡一笑:「你果然要出手,我那日說得不錯。」
傲天只是看著他,輕輕搖頭:「我怎會對你出手?……你有今日,是我所害,我這便向你謝罪……只求你別殺我父親。」
雲晨道:「你不用惺惺作態……」
正說至此處,傲天手中之劍已向自己頸間橫抹!
嚴巨瘋狂大吼,飛身相救,卻有人在他之前奪下了軟劍,此人情急之下連有刀在手都忘得一乾二淨,竟赤手將那柄鋒利無比的劍抓住,手心鮮血流淌,面上還帶著茫然無措的神色,兩眼直勾勾看著傲天,身體微微抖動,這人可不正是方才與他惡鬥的雲晨?
嚴巨突然心念一變,欲救愛子的掌力中途轉向,悉數擊在雲晨背後。
雲晨此時全無防範,掌風襲體已自躲閃不及,背上登時如受重錘,口中「噗」的吐出大量血液,星星點點噴在傲天臉上。
傲天連番遇變,呆在當場,眼見父親還要出手,扔了劍便把雲晨緊抱入懷,更轉身護在自己之後,背對父親,身子止不住劇烈顫抖:「你若要殺他,便先殺了我再說!」聲音暗啞難聽,哪裡還像往日的嚴傲天?
嚴巨喝道:「傲天,放手!這妖孽留他不得!」
傲天充耳不聞,只管手上用力將雲晨抱得更緊。下一刻,自己的雙臂卻被狠勁推開,雲晨身形搖晃,一邊喘息,一邊慘笑,手中斷情刀護在胸前:「我還是……上了你們父子的當!真是可笑……可笑……」隨著話語,一口鮮血又流了出來,臉色蒼白如鬼,兀自強壓下內傷,轉身而馳。
眼看雲晨逃逸,嚴巨伸指封住左腿穴道,拾起地上之劍便跟著追去,雖腿不靈便,但以劍支撐也是速度飛快。
傲天不及思慮,只得跟在父親之後,三人身形此起彼伏,一路追逐。
雲晨受傷頗重,腦際昏沉,黑暗之中不辨方向,不止不覺竟跑到海邊,努力睜眼一看,前方路途已盡,懸崖之下便是波濤滾滾的大海,不得不停住腳步,慢慢回過頭來。
此時嚴巨已然追至,見雲晨立身峭壁之上,不由狂笑出聲:「你這妖孽,還不受死!」其實他腿上麻痺之感越來越重,只是要他放過雲晨是萬萬不能,拼著這條腿廢了,也要將雲晨立斃掌下以平他心頭之恨。不論為著滅掉傲天迷惑之心,還是斬除葉家餘孽,此人都非殺不可。
海風呼嘯,雲晨滿身黑衫和極長的頭髮隨風亂舞,任嚴巨步步逼近,他一動也不動,直到嚴巨舉起手掌,他才微微冷笑:「你以為可以親手殺我?」隨即向後一躍,跳入狂濤奔湧的海中。
傲天到來之時,看見的便是這一幕,黯沉的天色襯著雲晨飄飛的姿勢,然後慢慢的一切消失。
明明只是極短一瞬,卻比他整個一生都彷彿要長,他什麼也沒有想,就那麼跑了過去、不停的跑、毫不猶豫,跟隨雲晨消失的方向,直接往最深處掉落。
於是這寒風凜冽的懸崖上,就只剩下了嚴巨——他手中緊緊抓著一塊從兒子身上扯下的破布,卻沒能抓住唯一的親人。他終於跪倒在地,發出不成聲的嘶吼,一生從未流下的眼淚,一滴滴自眼中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