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以後,我接到了凱的一封信。
親愛的德懷特:
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經搬回家裡了,所以也不知道你是否會收到這封信。我一直去圖書館查洛杉礬的報紙,所以知道你現在不在警察局工作了。也就是說我也不能往那裡給你寫信。我只好試試看,不知道你收不收得到。
我現在在蘇福爾斯,住在普林斯曼旅館。這是城裡最好的旅館,而且我從小的時候就一直想來這兒住住看。當然了,它跟我想像的不一樣。我只是想洗去嘴裡洛杉礬的味道,而蘇福爾斯是與洛杉磯恰恰相反的、最合適的地方——除非我能飛到月亮上去,那也許可以找到更合適的。
我小學時的女同學現在都結婚生子了,還有兩個人的丈夫死在了戰場上。每個人談到那場戰爭時都好像它還在進行中一樣。城外高地上的大牧場正在開發,要在上面建房子。已經建起來的那些都很難看,顏色太亮、太不諧調。這些房子讓我想念我們的家。我知道你討厭它,但它畢竟是我生命中九年的避難所。
德懷特,所有的報紙我都看了,還有雜誌上的那篇垃圾文章。我至少查出來十幾個謊言,有通過故意省略的誤導和無恥的瞎說。我一直在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儘管我並不是真的想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麼再也沒人提起伊麗莎白-肖特。我可能太自以為是了,但我昨晚一直在屋裡查謊言。所有我跟你說過的謊話和我還沒告訴你的事,其實有些事對我們倆有好處。我不能告訴你我查出來多少,我覺得太不好意思了。
我跟你說了這麼多的謊,對不起。我很羨慕你跟瑪德琳。斯普拉格在一起的樣子。我從來不知道她對於你來說有多重要,但我知道逮捕她一定讓你很不好過。她真的殺了李嗎?這又是謊言嗎?為什麼我無法相信呢?
我還有一些李留給我的錢(我知道,我以前沒提這件事,也屬於跟你撒謊了)。所以我打算一兩天內往東繼續前進。我想離洛杉磯遠一點,找個涼爽、漂亮、古老的地方。可能是新英格蘭,也可能是大湖區。現在我還不知道是哪裡,但等我看到那個地方,我就會知道了。
希望你能收到這封信。
凱
附言:你還經常想起伊麗莎白-肖特嗎?我總想起她。我不恨她,我只是想起她。這件事已經過了這麼久了,現在想起她,很奇怪。
凱-雷克-佈雷切特
南達科他州(南達科他州:美國中北部的一個州,1889年被接納為美國第四十個州。該地區是在購買路易斯安那的過程中獲得的,在1861年成為達科他屬地的一部分,同時脫離北達科他州並獲得州權。皮爾是其州府,蘇福爾斯市是最大城市)蘇福爾斯城
1949年8月17日
這封信我至少看了好幾百遍。我沒想過信裡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暗示著我的將來,或凱的將來,或者我們的將來。我只是來回地看,然後想起貝蒂。
我把愛妮島旅館的那些資料都扔到垃圾箱去了,扔的時候我想著她;卡魯索給了我一份推銷汽車的工作,我推銷1950年的新款汽車時想著她;我開車經過39街、諾頓路的街區時,看到空地上蓋起了很多房子,又想起她。我沒有問過自己放過雷蒙娜是否道德,也沒想過貝蒂會不會同意。我只是想起她,而這件事需要凱——我們兩人中總是她比較聰明——來幫我理清思路。
她第二封信的郵戳上寫的是馬薩諸塞州的劍橋市,信是用哈佛汽車旅館的信紙寫的。
親愛的德懷特:
我又撒謊了,膽子太小。我已經知道兩個月了,但剛鼓足了勇氣要告訴你。如果你收不到這封信,我就要給家裡,或者羅斯-梅拉德打電話了。還是先試試給你寫信吧。
德懷特,我懷孕了。一定是你從家裡搬出去前一個月很可怕的那次。預產期是聖誕節,我想要這個孩子。
這是凱-雷克的招牌做法:先退後進。你能給我打電話或者寫信嗎?很快?馬上?
下面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我上封信的附言提到我經常想起伊麗莎白-肖特,而最近發生了一件不知該說是奇怪,令人悲傷,還是特別湊巧的事。
我總是想起伊麗莎白-肖特。想她是怎麼打亂了我們每個人的生活,而我們其實根本就不認識她。到劍橋市的時候(上帝啊,我太喜歡大學區的氛圍了),我想起她是在這裡長大的。去梅德福時,我半路停車去吃飯,跟坐在臨桌一位盲人交談起來。我那天特有心情聊天,就提起了伊麗莎白-肖特。那個人開始很難過,可很快就振作了起來。他說起三個月前有個洛杉磯的警察來這兒找殺害「貝絲」的兇手。他跟我描述你的聲音,說你表達能力特別強。我感覺很驕傲,但沒告訴他那個警察就是我丈夫,因為我不知道你還是不是。
凱
1949年9月11日
我沒打電話,也沒寫信。我把李-布蘭查德的房子貼上「此房出售」的字樣後,搭飛機直接飛去了波士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