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行數日,封天魈似乎也顧及什麼,不再與路上艷麗女子調笑,但是深邃的眸子總是有意無意的落在文勍身上,若有所思。
「看什麼看!」如坐針氈的感覺讓他非常不自在。尤其是封天魈眼中絲毫不加掩飾的獨占欲望,「我是男人你知不知道!」
「我沒說你是女人。」
封天魈不緊不慢地開口,伸手一把把文勍從並行的馬背上撈了過來擁在懷裡,仿佛自言自語地開口:「其實應該只要一匹馬才對。」
「胡說什麼!」文勍臉上一燙就准備翻身下馬,卻被他一把捉住,再次擁在懷中。
掙了幾下不見掙脫,文勍索性靠在他溫暖寬闊的懷中,不再言語。這一路,問了他無數次的為什麼,封天魈只是輕輕的笑,不做回答。當一切就要被當作一時鬧劇淡忘無痕的時候,他會再次提起,用一個溫柔的吻,抑或一個深情的擁抱……
風輕輕地吹過,微微有些冷。文勍縮了縮肩,側過頭看向漸斜的夕陽,「喂。」
「嗯?」封天魈垂下頭,伸手為他拉嚴了方才由於掙扎微微敞開的衣襟,暖暖的大手停留在被冷風吹得冰冶的臉頰上很久,直到感到絲絲溫度才松開。
「為什麼吻我?」
封天魈沒有回答,只是仿佛在想什麼似的簇了眉。
「真狡猾。」文勍知道他不想回答,干脆卷了衣服靠在他懷裡享受難得的靜謐與溫柔。
「悠然是誰?」
沈默了許久的封天魈突然開口,冷冷的,沒有絲毫的波瀾和溫度。文勍卻如同驚弓之鳥般蒼白了面孔轉頭看向凝視著自己的男子,單薄的身軀微微顫抖著,好象風中飄搖的落葉。
霧氣漸濃。
林中有什麼鳥叫了一聲,如同被繃緊的弓弦突然斷開一般,整個空氣都顫動了一下。
「悠然,是誰?」封天魈收回凝視那張如同絕望般清冷俊雅容顏的眼,看向前方。依舊平靜地開口,「他是你的誰?」
他是你的誰?
文勍在腦海中努力搜尋著適合的詞語,半天,終於輕輕開口,「算是故人。」
「……」
「你怎麼會知道?」
封天魈勒馬停下,再次垂下頭來,側頭在那張蒼白的面孔上輕輕落下一吻,凝眉斂去慣有的微笑,「無論是不是在夢中,從你遇到我的那天起,你的一切只能屬於我一人。」
「……」
「我於你來說,是什麼?」
「……」封天魈凝望了他許久,微微搖頭歎口氣,「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自己的感情,真是失策。」
「……」
「聽好,我只說一次。」封天魈低低笑著開口,「你是我的……」
「什麼?我沒有聽清楚!」最後的幾個字,輕輕冷冷的被突如其來的風掩了
去,聽得不甚清晰,文勍著急的回身捉住他的衣襟,「再說一次,一次就好!」
封天魈卻只是搖搖頭,策馬急馳而去。
眼看越來越接近城,官道開闊,明駝宛馬,絡繹不絕,路上商旅行人熙熙攘攘,而文勍也益發沉默起來。封天魈看在眼裡,心中多少有些悶卻也不想開口詢問,眼看遠遠可以望見城門,兩人的對話更是少到屈指可數。
還未進城,寬闊的官道上早有衣著整齊,面容肅殺的幾個高大男子等在路旁,見封天魈的身影剛欲行禮,就被他以眼神制止,淡淡地說了一句,「回別莊。」
「是。」
根據這些年闖蕩江湖的經驗來說,身後幾人無論從身形眼神還是氣度行動上來說,絕不像封天魈口中所說的尋常家僕,而是身懷絕技的江湖中人。
前些天偶然在封天魈的行李中發現一塊形狀奇特的權杖,糾結盤繞的雙頭蛇是六扇門的標志。
挽起六扇門,其名頭絕不在逍遙樓下,更是敵對數年。其始建於唐貞觀年間,為徹底解決隋末民起義羲的殘余勢力及各地綠林豪強,朝廷建立「六扇門」秘密追查緝破各種案件,其處理的事情多為密聞要案非一般官府所能及。
六扇門門主直屬天子管轄,若在朝中論品,絕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尊貴至極。江湖中傳言當令六扇門門主是一神秘的年輕人,鮮少有人能一窺其廬山真面目。據說,此人手段冷酷狠戾,毫不容情。一般從不輕易出手,一旦出手,被他捉拿之人除非束手就擒不做抵抗,否則皆當即被斬,身首異處。
雖說與封天魈相處兩月有余,但對於這個人卻知之甚少,或者說根本一無所知。但卻不知為什麼,文勍卻非常願意相信面前這個人,值得自己信任一生。
文勍坐在馬上突然啞然失笑,如同陽光驅散了陰霾。回頭看他表情的封天魈突然見他發笑,微微簇了眉,「笑什麼?」
「笑自己。」文勍有些俏皮的側頭,貓兒一樣靈動的眸子閃耀著某種情愫凝視著面前的男子,「你為什麼吻我?」
聲音不大,但卻依舊讓身後隨侍的幾個人聽得真切切。不過不愧是訓練有素,雖然聽到卻依舊面色不變,沉穩的好似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
「如果我問你悠然是誰呢?」封天魈側頭望了文勍俏皮的面孔,冷冷開口。
「……」
「不想回答?」
「故人,僅此而已。」
「好個故人!」封天魈非常不喜歡文勍在聽到悠然兩個字時所展露出的脆弱和無奈,也只有在談及這個只從文勍夢囈時才出現的名字,他才會斂起素來倔強無畏的表情,變得沈默起來……
封天魈口中的別莊位於城郊,依山傍水風景如畫。
門外僕人想是知道主人歸來,齊齊站在門口侯著,表情謙恭至極。為首的是一個須發灰白的老人,雖年事已高但卻目光如炬身形挺直,一看就絕非等閒之輩。
「晁叔。」封天魈下馬笑著將韁繩遞給一邊的僕人,直直朝老人走去。
晁慶刻板的面容上終於展開一絲笑意,拍了拍站在面前的封天魈,「小主人兩年不見,結實了不少,回來就好。這位公子是……」
封天魈看了下馬站在一邊四處打量的文勍,淺淺一笑。「小白,我的僕役。」
「哦。」晁慶一絲不漏的把封天魈的表情看了去,「這位公子的房間……」
「就在滄凌閣好了,我們不會久留。」
「滄凌閣?」聲音中充滿了疑惑和差異,卻依舊謙恭的可以,「好的,老僕這就去安排。」
「唔。小白,過來見過晁叔。」封天魈滿意的點點頭,朝身後喚道。
文勍正四處張望,聽到那人再次喚自己小白,氣到頭上冒煙卻又礙著人多不好發作,恭順地走到老人面前喚了聲:「晁叔。」
晁慶上下將文勍打量了一眼,點了點頭。「阿,笑五,帶白公子偏廳休息。小主人這邊走。」
「有勞兩位。」
聽到別人喚自己自公子,文勍差點沒笑到抽筋。隨手解下身上包裹遞給前來招呼自己的兩位喚作阿,小五的僕人。卻不想那二人互看了一眼,撇撇嘴全當沒有看見,小五更是懶洋洋的牽過馬大搖大擺的從文勍面前走過,絲毫不見剛才隨封天魈下馬時一口一個公子的熟絡。
文勍倒也不介意,心裡卻又是把挽自己是僕役的封天魈咒了一萬次。
封天魈本來正隨老人在前面走著,卻倏然回過頭來望向不遠處的身影,冷冷開口,「我不想再見他們兩個出現在封府。」
聲音很平淡,卻帶著寒風一樣刺骨的味道。
「明白。」晁慶微微點頭,轉身朝二人說道:「阿,小五,去帳房領兩個月的工錢,兩個時辰內離開封府!」
「啊?」兩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半天才反應過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依舊一臉茫然,「小的們不知道犯了什麼錯,這……」
封天魈轉過頭來,深邃的黑眸裡閃著寒光將二人嚇得抖了一下趕緊垂下頭來,「小白,過來。」
「你這個混蛋!早和你說過我不叫小白!」文勍瞥了二位家僕一眼,疾步走到封天魈面前,「你不要一直小白小白的叫!」
「小白比較合適你。」封天魈看到他生氣而泛紅的面孔,突然笑了起來,如同春風融化了千年寒冰,帶著暖暖的柔情。文勍雖早已看慣那張冷峻的容顏上掛滿各種笑意,心卻依舊不受控地劇烈跳動一下。
而看慣封天魈冷酷無倩的表情,所有站在一邊的家僕們全部都被他的笑容嚇得不輕。所以文勍不知道,在他離開京城後封天魈的這一笑成了封府的一個傳奇,而在這個傳奇中另外一位主角,就是自己。
「哼。」文勍也懶得計較,只覺得趕了一天的路餓得頭暈目眩,索性將頭抵在封天魈胸口,「什麼時候用餐?」
「餓了?」
「唔。」
封天魈看了晁慶一眼,恢復了以往冷漠的神情,「吩咐下去,准備些清淡的食物,叫人去買些「檀華軒」的冷梅香和七碟酥送到滄凌閣。」
「是。」
「檀華軒」的冷梅香和七碟酥?
文勍微微抬頭看了拖著自己穿過月牙小門的男子,心中一暖。數日前自己無心一語,只是提及最愛「檀華軒」的冷梅香和七碟酥,他便記到如今?
感覺文勍在打量自己,封天魈微微垂下頭來,「在想什麼?」
「呃,沒什麼……」倏然紅了臉,撇過頭。
封天魈眼神微微一暗,也不再說什麼牽了他的手朝「滄凌閣」走去。
鮑魚橐珍珠,淡菜蝦子湯,蘑菇垠雞,魚腳煨火腿,油泡蝸牛,游龍戲金錢,玉翠銀芽,海鮮黃瓜卷,丁香牛搌,酒醉冬笱,松仁香菇,金錢雞腿……
還有,西域逛貢的陳年佳釀。文勍咽了一口口水,拿著手中咬了兩口的七碟酥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這是,所謂的清淡食物?」疑惑的望向前來布菜的漂亮婢女,「我的晚餐?」
「是的,公子請慢用。」
「你確定沒有送錯房間?」
「公子說笑了,封府不常有客人。這些菜是主人親口吩咐老奴准備給您的。」
晁慶揮手叫婢女退下淡淡開口。
「哦。」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老奴就先告群了。有什麼吩咐,直接找老奴就是。」
「哦,」文勍巴不得老頭趕快閃人,快速放下手中糕餅笑嘻嘻地點點頭,「有勞晁叔了。」
晁慶轉身走了兩步,回頭望了一眼舉起筷子准備大快朵頤文勍一眼,垂目搖了搖頭大步離去。
殘羹冷灸,酒意微醺。
封天魈前說有事情要辦,從進了這鋪設華麗的房間便很快離去了,在離開前吩咐自己在此等候,看他一臉嚴肅的表情知道必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即便這裡人際生疏,也不好去打擾他的正事。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落起細雨來。
放下杯中瓊漿,掂起一方冷梅香,許久以前發黃的記憶此時又悄然而至,當年的悲歡陰霾似乎已成過眼雲煙。
隨著歲月流逝,年輪轉動,當初糾纏的千千心結,不知何時已被輕輕放下,過站不停的旅途中,一切都已雲淡風輕了。
深秋寒夜,冬意漸濃。
不知家中那株老梅樹,還在麼?
綻放的雪梅,是否還如過去般冷香沁人?
「檀華軒」的名號,在中原已是盡人皆知,人人誇贊。創出這冷梅香,悠然,你究竟想要如何?輕舉起酒盅,清風流轉,披散在肩上的發絲亦被卷上夜空,瀟瀟揚揚,唇角挑起淡若煙華的笑意,望向穹蒼。
敬風,敬月,敬你。
曾經深愛的人……
「在想什麼?」
身後一個溫暖的大掌握住已經落滿雨痕的手握在掌中暖著,低沉持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文勍倏然回過頭來,酒意朦朧地瞇眼輕笑,「你回來了啊。」
細細打量著站在身後的男子,燈華跳耀中,原本隨意披散的黑發束上頭頂,烏金冠,紫玉帶,一身腥紅錦袍將他高貴冰冷的容顏更是襯托的邪肆非常……
「好貴氣的朝服……」
「不會喝酒就少喝。」取過纖手掌中青瓷酒盅放在桌上,抬手將他微敞的衣襟合攏,簇起眉峰,「這麼冷的天,為什麼不多穿些。」
「唔。」仰頭靠在寬闊的懷裡任他攬著,望向窗外秋雨連綿。突然仰起頭抬手扯住封天魈衣襟,迫使他垂下頭來,在緊抿得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綻出一抹笑來,「封天魈?」
「恩?」
「我喜歡你。」
「……」
「可不可以?」很執著的,揚起臉望著垂頭凝視自己的黑眸。
「可以。」
「你呢?」
「……」封天魈看他璀璨如波的眸子,良久,終是斂去笑意,「你醉了……」
「我沒有。」
窗外秋風細雨,夜掩霜華。
「叮當……」,酒杯碎裂的聲音傳來。仰頭單手扣住他的頭,仰頭吻上冰冷的唇。酒液漫溢中帶著清冷的梅香……
「喜歡你,真的,我喜歡你。」封天魈愕然看著斂去驕傲的面孔,讓他心中一顫。低頭吻住有些冰冷的唇,清淺舔噬著唇角殘余的酒香,淡淡的余韻在口中慢慢暈了開來。
文勍笑著抬起頭來,燭光中迷醉的眼凝視封天魈良久,手卻已經探入錦緞朝服中。
「你喝醉了。」
「唔……」文勍也不多說話,只是笑著睇著封天魈隨自己益發不安分的手的移動,氣息變得越來沈默凌厲的眸子,突然俯身趴在被自己扯開一半的寬闊肩膀上,一口咬去……
「呃,」封天魈側頭看他如小獸般的表情,嬉笑地望著自己被咬破出血的傷口,長長歎口氣,一把將他抱起大步走到床邊,丟在床上,「笨蛋!」
「你才……恩……」一直到口被蠻橫的唇舌封住,腰間系帶被解去,文勍才倏然有些清醒過來,「……要做什麼。」
「……」
封天魈停止手下動作抬頭看了他一眼,某種沒有多余的表情,深沉的欲望如同夜幕中星點紅芒,揚手將文勍身上最後一件衣服扯去丟在地上,俯下身去……
「以後的一切怨不得我。」
突如其來的涼氣叫文勍不由自主的縮了一下身體,側身背對著封天魈的方向蜷縮在一側。好像察覺到他的舉動,一把將他拉入懷中擁著,後背傳來的溫暖叫文勍心中一暖,封魈的溫柔,真就如同他的吻一般,不濃烈卻余韻悠長。
「唔……」燥熱的身體,低顫的聲音,被大力握住而皺亂的紗帳,心中似乎有什麼在不覺的情況下慢慢的在改變……
「哈啊……放……放手……」
身後落在頸項肩胛的吻,下腹被握住而輕撫套弄的欲望,不由自主隨他起舞的身體,腦海中的快感如同黎明之暗中乍然綻放的煙花……
「啊——」一聲壓抑的喘息過後,一切紛繁歸於平靜。
封天魈松開手看了看掌心,挑唇淡淡一笑,健臂輕伸將依舊沉浸在余韻中的少年轉身拉入懷中擁著,看他微微顫抖的睫毛上沾上了些許的水漬在燭光下抹上淡淡的影,低頭溫柔吻去那抹瑩光笑著開口,「舒服麼?」
感覺到貼在自己腿間的灼熱欲望,文勍倏然紅了臉,伸手欲推開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卻不想披他一把抓住了雙手禁錮在頭頂,扯過丟在一邊的腰帶綁縛在床頭,「封……」
不等他開口。封天魈倏的吻住他的唇,抬起頭來深沉的眸子定定的望他好一會,緩緩的褪去自己的衣衫丟在一旁,垂頭朝他耳畔輕輕一咬。
「啊……哈……你,笨蛋你把手……拿開……」
驚惶的扭動身體想躲開男人的唇在自己身上點起的欲望,卻不想身體卻誠實的有了反應,酥麻酸軟的感覺自四肢慢慢聚集……
「混蛋,走……不……啊……」,從來沒有被人碰觸過的地方突然侵入異物的感覺,讓文勍原本死咬的唇突然張開一聲哀鳴,「你做什麼!」
「你說呢。」封天魈終於回應他的話,有力的雙腿抵開他急於合上的雙腿,讓深入他體內的手指有了可以充分移動的空間……
流溢房中的愛語,繚繞了一室酒香余韻,風霧迷蒙。
一覺睡醒,頭痛欲裂。雖知道四周一片寂靜,頭腦裡卻已是翻了天。
「醒了?」
換了一身簡單深藍衣衫的封天魈仵立在窗前,回頭看他笑道:「不能飲酒卻偏偏這麼愛自虐。」
「要你多事。」文勍白了他一眼,剛准備跳下床來,突然面色一變。
「要我扶你嘛?」
封天魈笑著看那張清秀的面孔由紅變白然後變青,最後竟成了醬色,突然笑出聲來,「還好吧。」
「你這個王八蛋!!!不准笑!」
聽他這麼說,封天魈饒是想忍也終於哈哈笑了起來,緩步走到床邊將他抱起放到窗前鋪了雪貂皮的軟塌上,蹲在他面前笑道:「我也不知你是初經人事,下次我會溫柔些。」
下次?!文勍漂亮的面孔上差點沒血管爆裂出血,搬起身邊的淡墨靠枕甩到他身上,「混蛋!你居然趁我醉酒對我……對我……」
「對你怎樣!」
「滾遠點!」
封天魈接過抱枕放在一邊仰頭凝視了他許久,笑意漸斂終是長歎一聲將他攬到懷中。
「放開!」文勍想掙扎,可是身體卻痛的厲害,索性不再動彈乖乖靠在他懷中。寬闊的胸膛,暖暖的溫度與淡淡的溫柔,文勍閡了眼,挑起一抹清笑。
「你呀……」朦朧欲睡間,聽到男子低低的嗓音在耳邊回蕩,帶著幾許寂寥。
又睡了一覺醒來是第二日的午時。窗外雨已經停了,明朗的陽光自視窗灑下斑駁的光塊。
文勍咬牙切齒的終於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筋骨,開了門探頭准備出去。
「白公子醒了麼?」門口一個侍女裝扮的女子輕輕福身,「主人在後花園等你。」
「哦。」
剛踏出門突然覺得肚子有些餓,又返回去拿了兩塊冷梅香用油紙包了揣在懷裡。封天魈這個古怪的人,不知道又想出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來消遣自己,多儲備些糧食總歸沒錯。
還未到後花園,就聽得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若說寒的蕭是空曠悠遠,世間一絕,那麼這笛聲也絕對清幽橫逸,天下無雙。
「是主子在吹笛。」女子輕輕的說了一聲,文勍很容易從那雙剪水雙瞳中看到夢幻般的癡迷,心中暗想,你是沒有見到那個家伙變態冷血的時候,等你真的見識了,估計你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到了。」文勍抬眼望去,封天魈依舊一身深藍長袍,銀線在衣襟袖口繡上簡單的圖案,雖華貴卻不見誇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絕好的手工。
「找我干嘛?」見封天魈轉頭看自己,文勍別過頭不知道用什麼表情面對這個又是笑得詭異非常的家伙。
「你睡了一天了,不餓?」
餓!快餓死了!「廢話。」
封天魈也不計較他語出冒犯,將手中青竹笛交給旁邊隨侍婢女,「我們去城中走走,然後明天就上路。」
「又上路!!!」好不容易歇息了三天不到還被某人殘害的在床上趴了兩天,才剛想以後不足一年的時間可以過得悠悠哉哉,卻不想馬上來個晴空霹靂!
「去大漠。」封天魈淡淡開口,卻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句。「明天一早就出發。」
「唔,我可不可以不用去。」
封天魈挑了挑眉,「你說呢?」
進了城,下了馬,文勍還是低垂著頭哀悼著自己好不容易描繪出來的幸福生活。封天魈也只是皺眉看了他,拖住他的手生怕被來往的人流沖散。
逛了不一會,買了水袋繩索等去大漠必需的物品遣了僕役先行回去,又拖著游魂狀的文勍步入「檀華軒」。
要說這檀華軒,凡是來了京城的人無人不知。招牌響亮不說,裡面的大廚各個是名師手下,色香味俱全。而且當朝皇帝曾經三次微服出巡駕臨月明樓,御筆親點檀華軒秘制水晶梅花糕為「冷梅香」,宮中每月親自來人采辦,要想不出名也難。
這冷梅香配料為檀華軒當家的親自制作,絕不假旁人之手,每日僅供十五碟,非尋常百姓能夠吃到的名品。
剛踏入門,一股香味撲鼻而來,讓沉思中的文勍倏然抬起頭來。
「檀華……軒?」
「你不是最愛這裡的冷梅香麼?」清澈如水的眸子突然布滿驚慌,原本紅潤的臉色瞬然蒼白起來,一語不發的劈手甩開封天魈奪門而出,卻不想一頭撞上踏入門來一身白衣的男子,懷中油紙包的冷梅香也散落了下來……
「呃。」艾勍頭也顧不得撿拾,卻不想被被撞之人一把攥住他的衣袖,不可置信卻又異常驚喜地喚了一聲:「小勍?」
文勍身體倏然一震,緩緩地抬起頭來,溫潤的雙唇已是血色全無,「悠然哥……」
悠然?!
封天魈冷然抬起頭,占有似的環住文勍微微有些顫抖的單薄身體,冷冷打量站在對面的男子。
一身白衣,雖是極其樸素的顏色,但由於精湛的做工和優良的質地,將面前儒雅的男子更是襯托得卓爾不凡。細細看來,清澈的眉眼與文勍多少有幾分相似,但卻由於歲月歷練多了些許滄桑。
「他是誰?」
「我的四哥,文悠然。」感到肩上手臂收緊握得有些一疼,文勍終於抬起頭來對上那雙曾在夢境中牽掛了數年的容顏。「好久不見了,四哥。」.
文悠然臉色變了一下,抬頭望了望封天魈冷漠的臉,垂首對文勍淡淡一笑,
「我很想你。」
「我也是。」文勍回他一個明朗的笑,突然覺得幻想了這些年的相逢場面,也不過就是這般雲淡風清。
「樓上有雅座,方便嗎?」
「好。」文勍側頭看了封天魈一眼,輕輕握了握他的手轉身隨文悠然朝樓上走去。
封天魈松開手,冷冽的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戾氣卻終是化作無奈。
「呃,客官是來用膳嗎?」
「酒。」
「什麼酒?我們這裡有稱年女兒紅,花雕……」
「隨便。」
眼看暮色漸濃,卻始終不見那抹身影,封天魈自嘲地挑唇輕笑一下,垂頭想了好一會才輕輕開口,「罪了,且放你這一回。」
語畢,放下酒錢豁然起身朝門外走去。
「你不要奴僕了嘛?」清澈的聲音在樓上響起,封天魈冷冷地回過頭,眸中明顯一閃而過的驚訝,「你這個笨蛋。」
「……。」
「為什麼回來?」
「你說呢?」文勍回了頭,對站在樓上凝視著自己的文悠然一笑,「四哥,替我向爹和二娘問個好,告辭了。」
文悠然站在樓上定定的看著文勍緩緩的,卻堅定地一步一步朝樓下走去,滿目惶然。
「小勍!」文悠然的聲音已然失去了初見時的沉穩優雅,也絲毫顧不得大堂中來往的賓客投來的詫異目光,「小勍,你當真不隨我回去?我……」
「呵……」文勍什麼也沒說,只是輕笑一聲,握住封天魈寬大的手杖,「帶我走。」
封天魈闔眼低低一歎,緊緊握住手中依然有些頸抖的冰冷手掌,「你這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