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燦爛,武銜宮彷彿灑上一層金沙,耀眼迷人。
玄瓏步出御龍殿,打算散散心,看著身旁宮牆上所描繪的壁畫,栩栩如生,上頭所繪奔馳中的戰馬幾乎要從畫牆上躍出。
順著迴廊再往前走去,只見一座位於東南方的紅頂殿堂與其他殿堂相比,外觀看來格外不同。
驀地,不知何時一直緊跟在身後的單青突然開口,「請公主止步。」
「為什麼?」她轉頭看著他。
單青緊抿著唇,不知該如何回答。
玄瓏自然看出他神情不對,這座殿堂內一定有古怪。而人難免都有好奇心,她隨即邁步往前走去。
「公主,請你別進去。」他連忙出聲制止。
「除非你告訴我,這座殿堂內有什麼?」玄瓏擰起蛾眉,轉頭看著他。如此三番兩次制止,其中必定有古怪。
單青不知該如何回答。
玄瓏氣惱了,遂提起裙擺,逕自步向那座殿堂。推開門扉,只見三名打扮艷麗、濃妝艷抹的女子,身著暴露的衣裙,窈窕身段一覽無遺,或坐或臥於殿堂內。
她立即明白,原來這裡是戰昊的後宮。
一名紅衫女子笑著步上前,「你是新來的?」
玄瓏緊皺蛾眉,不願回答。
另一名紫衫女子搖著豐滿的臀,緩緩步上前,眼底有著輕蔑,「哼,瞧你這副瘦弱的身子,哪能服侍得了王?」
躺臥地面的黃衫女子輕笑出聲,「呵,可不是嗎?王的堅挺,就算咱們三人一同服侍,也難以招架。」
玄瓏雖然明白戰昊身為一國君王,不可能沒有女人,但沒來由地,一股厭惡感湧上心頭。
「但話又說回來,我在刑闌國多年,可從來沒見過比王更俊逸的男人了。」紫衫女子雙頰緋紅。
「你若日後想服侍王,可得排在咱們身後,不得妄想成為王的寵妃。」紅衫女子率先下馬威。
玄瓏怒瞪著她們,「大可放心,我絕不會跟你們爭奪。」
「哎喲,你那是什麼眼神?」紅衫女子氣惱,就要揚起手賞她一巴掌,改改她這高傲的態度。
驀地,她的手被緊握住,怎麼也動彈不得,連忙轉頭一看,只見單青面無表情地緊握著她的手,制止她動手傷人。
紅衫女子見是單青前來,立即討好一笑,「哎喲,好疼呀,不敢了,饒命啊!只是……怎麼沒見王前來?」
單青隨即放開她的手,轉頭看著玄瓏,「煩請公主盡速離開這裡。」
黃衫女子一聽公主兩字,立即自地面站起身,惡狠狠的瞪著玄瓏,「喲,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王前些日子所擄回來的舜天國公主。」
紫衫女子緊皺眉頭,神情不悅,「哼,我就說嘛!難怪王這些日子都不來找咱們,竟被你給狐媚了去。」
紅衫女子氣憤不已,「還說不會與咱們一同爭王呢!你今兒個前來該不會是想對咱們下馬威?想將咱們攆出宮?」
玄瓏緊咬著下唇,不想與她們多說,立即扭頭就走。
但紅衫女子還是不願就這麼算了,在她背後揚聲,「你只不過是王擄回來的人質,王過沒多久就會把你丟來這裡,最好別太得意。」
玄瓏提起裙擺,奔離殿堂。
單青連忙緊跟在她身後,一返回御龍殿內,隨即揚聲,「請你別將她們所說的話放在心上。」
玄瓏背對著他,坐在床上,並未開口回答。
單青只得轉身,逕自步出寢殿。
聽著身後門扉掩上的聲響,玄瓏這才感到自己臉頰上有道溫熱的淚痕,連忙抬手拭去。
為什麼要哭?而她的心更是疼痛得難以承受。
她們說得沒錯,而她竟忘了……她不過是他所擄回來的人質,是他的暖床工具,身份地位就和她們一樣。
滿天星斗取代了夕陽餘暉。
玄瓏面無表情的坐在床上,對宮女所端來的膳食視若無賭,身後傳來門扉推開的聲響,並未轉身查看。
戰昊步上前,彎身看著她。
他已從單青口中得知,今日她外出時,見到了那些女人,而那些女人也對她說了些不敬的話語,更想動手教訓她。他怒不可遏,立即下令將那些女人攆出宮。
「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玄瓏迴避他的視線,撇開臉,不願與他交談。
戰昊伸手勾住她小巧的下顎,逼得她不得不直視他的眼,「我已經將那些女人攆出宮了。」
「那又如何?」她淡淡的說。
「我這麼做全是為了你。」
「用不著。」她的語氣依舊冷淡。
戰昊對她冷淡的態度十分氣惱,握著她下顎的力道略微加重,氣你究竟要我怎麼做才會開心?」
該死!無論他做什麼事,都無法令她展露笑容……要她這冷艷美人一笑,可比登天還難。
玄瓏忍著疼,輕啟紅唇,「要我開心,那很簡單,馬上放我離開。」這是她唯一且不變的要求。
戰昊低吼:「辦不到。」
好不容易將她擄來,也讓她成為他的人了,絕不可能讓她離開。
「那我們之間就沒什麼好談的了。」她神情冷漠。
戰昊火大,收回手,煩躁地撫著自己的發,以免他會一不小心因為過於憤怒而捏碎她的下顎。
為什麼她總是要激怒他?看他氣惱的模樣很有趣嗎?
玄瓏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怒氣沖沖的模樣。無論他做了什麼事,要發怒也是他自己的事,一切與她無關。
戰昊怒不可遏,逕自轉身離開,無法再與她說下去,以免自己真會一不小心就動手傷了她。
明明她就在面前,他卻覺得她與他之間的距離無比遙遠,他永遠也無法觸及她。
該死!她的心比沙漠的氣候更難以掌控。
玄瓏並未轉頭,聽著他毅然離開的腳步聲,淚水不聽使喚又落了下來。
為什麼惹他發怒、與他起爭執,她的心竟會如此疼痛?而之所以會落淚……也全是為了他!
翌日,宮女見玄瓏神情疲憊,臉色慘白,不吃不喝,心裡十分擔憂,遂步上前輕問:「公主,你怎麼了?」
玄瓏搖頭,「我沒事。」但她突然劇烈咳嗽。
「公主,你染上風寒了,小的馬上通知王此事。」宮女連忙就要轉身離開。
「別去!」玄瓏連忙拉住宮女的手,再度咳嗽。
宮女見狀,不知所措。
「求求你,別告訴他,反正我不過是他所擄回來的人質……他的女奴……」就算死了也無妨。
「公主,其實王待你極好,壓根沒把你視為人質看待。」
玄瓏收回手,躺回床上,望向遠方,不再開口。他待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但又怎能接受!
宮女只得請御醫前來,為她診視,並開立藥方。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是王心頭上的一塊肉,怎能眼睜睜看著她受風寒而置之不理。
戰昊待在御章殿內,並未返回御龍殿。
他面無表情的凝視桌面,腦海裡卻浮現她的倩影,怎麼也揮之不去,對她的思念更是不斷啃蝕著他的心。
「該死!」他重拍桌面,奏章散落一地。
到底要他怎麼做,她才會開心?想不到他身為一國君王,卻連一個女人的心也要不到。
此時,御醫入內。
「王,小的有事稟報。」
「什麼事?」他煩躁的低吼。
「玄瓏公主昨日染上風寒,但宮女們怎麼勸,她都不願服藥,小的擔心,再這樣下去……」
不待御醫說完,戰昊立即起身,邁步朝御龍殿步去。推開門扉,只見玄瓏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臉色慘白。
「你可是打算害死自己?」他怒不可遏的低吼。該死!他究竟骸拿這女人怎麼辦才好?
玄瓏緩緩睜開眼,看著床畔的他,氣若游絲。「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戰昊雙手緊握成拳,真有股衝動想掐死她,事到如今她竟還這麼說,分明是想把他活活氣死。
玄瓏撇開臉,不想看到他,但她還是忍不住咳了幾聲,蛾眉緊皺,神情痛苦。
戰昊眉頭緊蹙,「來人,快把她的藥拿來。」他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病情繼續惡化下去。
宮女立即端著一碗湯藥步上前。
戰昊伸手接過,遞到她面前,「快喝。」
玄瓏索性閉上眼,當作沒瞧見,就是不願服下那碗湯藥。
火大了,戰昊索性將湯藥含在口中,俯下身,強行吻上她的唇,讓口中湯藥涓滴滑入她口中。
既然她不願乖乖配合,那就讓他來餵她服藥。
玄瓏不願飲下他所喂的湯藥,拚命推開他的身子,卻被他抱得更緊,一碗苦澀的湯藥就這麼入了她的口,吞入腹中。
戰昊將空碗交給身後的宮女,「再去拿藥過來。」她若不願乖乖服藥,他就一直這般餵她,喂到她肯自己服藥為止。
宮女連忙捧著空碗奔出御龍殿,再為她端來藥。
玄瓏怒瞪著他,「你竟敢……」
「我是這裡的王,沒有什麼事不敢做,任何人都得服從我,你也是一樣。」戰昊怒吼。
「我是舜天國的公主,不是你的臣民,憑什麼要我聽你的命令?」她以虛弱的嗓音回吼。
戰昊劍眉緊斂,暗暗咒罵。他真是為自己帶回一個麻煩,而這麻煩更快要將他逼瘋。
他們就這麼瞪著彼此,誰也不肯退讓。
好半晌,宮女手捧著碗前來,戰昊立即伸手接過。
「你是要自己飲下,還是要我再餵你?」他怒瞪著她,沉聲威脅。
玄瓏咬著唇,伸出手。
才不要他餵她,只因他的靠近,在他身上獨特的陽剛味,沾染了她一身,而兩人唇瓣相抵的觸感,更令她心跳加快。
戰昊見狀,遂將手上的碗遞給她,親眼看著她將那碗湯藥全數飲盡。
玄瓏當著他的面,將碗倒過來,讓他親眼瞧見已無半滴湯藥,「你滿意了吧?請馬上離開。」
戰昊雙臂環胸,唇瓣微勾,「誰說我要離開的?」
「你想怎樣?」她怒瞪著他。
「你可是忘了,這裡是我的寢殿,我是這裡的王,誰敢命令我離開?」
「你……給我滾開!」玄瓏將空碗朝他用力丟去。
戰昊伸手準確接住,再將空碗交給宮女,比了個手勢。
宮女立即退離殿堂,不敢多待。
玄瓏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累得不想與他說話,緩緩閉上眼。
戰昊邁步上前,拿起放置在旁的一條布巾,沾濕後再擰乾,動作輕柔地為她擦拭臉龐。
玄瓏睜開眼,擰緊蛾眉,原本想說些什麼,但她的唇卻被他伸手摀住,怎麼也開不了口。
「別說話。」他不想再聽到她說出任何會激怒他的話語。
玄瓏只得看著他動作輕柔的為她拭淨臉龐,並未開口說話。他就近在咫尺,只要伸手就可碰觸到他的身軀,但她卻不願這麼做。
他其實是個有些霸道卻又溫柔體貼的好男人,她也知道他很在乎她,但她就是無福消受。
戰昊見她身上所著衣衫因為流汗而濕透,遂動手為她褪去。
玄瓏伸手握著他的手,眼底有著驚慌。
「放心。我不會在此刻要你的身子。」將她身上所著衣衫全數褪去,為她拭淨身子,隨即起身為她取來一套衣裙為她穿上。
玄瓏看著他,他的動作是如此輕柔,彷彿深怕會弄傷她。為什麼他總是要待她這麼好?
一顆晶瑩淚珠,不聽使喚地落下。
戰昊伸手為她拭去,「我弄疼你了?」
玄瓏搖頭,但淚水卻落得更急,怎麼也止不住。
戰昊將她擁入懷中,柔聲在她耳畔低語,「別哭。」該死,她的淚水讓他心疼,令他難受。
「求求你……別對我這麼好……」玄瓏在他懷中哽咽低語。她好怕,真的好怕,自己總有一天會愛上他……
戰昊輕吻著她的發,將她摟得更緊,並未開口說話。
許久後,聽見了她均勻的呼吸聲,這才將她的身子平放在床上,厚實大手輕握著她的柔荑,怎麼也不願放開。
在戰昊細心的照顧下,玄瓏的病情逐漸好轉,恢復健康。
而這些日子以來,她並未說出任何忤逆他的話語,兩人之間的相處倒也平和。
這日,戰昊手提著一隻由黃金打造的鳥籠,籠中關著一隻金翅鳥。
玄瓏又驚又喜,看著那隻金翅鳥。
「送你。」戰昊將鳥籠放在她面前。怕她無聊,他特地派人捉來,好伴著她,讓她解悶。
金翅鳥展喉鳴唱,歌聲婉轉清脆,悅耳動聽。
玄瓏笑逐顏開,伸手逗弄,對這隻鳥甚為喜愛。
戰昊見她終於露出笑容,神情也不自覺放柔,厚實大手輕握著她的柔荑,置於掌間把玩。
玄瓏對他這親虻木俁,不禁雙頰緋紅,想縮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戰昊直瞅著她的眼,眼底有著無限柔情,「只要你說一聲,無論什麼東西我都會替你尋來。」
只要能讓她展露笑容,無論是怎樣的奇珍異寶,他都會為她雙手奉上。
玄瓏被他如此深情的注視著,卻只是搖頭,「我什麼都不要。」
她的回答,令戰昊不禁輕笑出聲,「若換作是其他女人聽聞此言,一定會向我提出無數要求。」
玄瓏想起了之前所見到的那三名艷麗女子,隨即擰起蛾眉,「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跟那些女人不一樣。」
戰昊一愣,神情有些困惑,「那些女人?」
「就是那些服侍你的女人呀!」玄瓏皺眉。他在裝傻嗎?
戰昊這才想起那些女人的事,又看著她擰眉氣惱的模樣,立即明瞭一切,眼底浮現笑意。
「你在吃醋。」他說得肯定。
玄瓏連忙搖頭否認,「沒有。」
「是嗎?那你又為何突然提起那些女人?」戰昊挑眉,擺明了不信她的說詞。她明明就在吃醋,卻不肯承認。
玄瓏咬著櫻唇,撇開眼,不願再開口。是,她在吃醋,而且還十分明顯,被他一眼看穿。
戰昊見狀,暗暗竊喜。果然真如他所猜測,她在吃醋。此刻的她,看來更為迷人。
「若不是那日單青告訴我那些女人的事,我早就忘了宮內還有她們的存在。」他笑道。
玄瓏壓根不信他的說詞,又想起那些女人所說的話,更為氣惱。「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嗎?一次還能對付三個女人。」
「你可別聽她們胡言亂語。自從遇見你之後,我再也沒碰過她們了。」戰昊唇邊的笑意更為擴大。
呵,想不到她挺會吃醋的嘛!而且醋意不小。
「哼,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玄瓏撇開臉。嘴上雖是這麼說,但心裡卻有些欣喜。
戰昊決定不再跟她多說,伸手勾回她的臉,準備俯身給她一吻,以行動告訴她,他有多在乎她……
這時,守衛入內,恭敬的稟報,「王,禮部尚書欲向你稟報秋祭事宜。」
戰昊擰眉,神情氣惱。該死,禮部尚書這老傢伙來得真不是時候,壞了他的好事。
「秋祭?」玄瓏不解。
「秋祭是我國重要祭祀之一。」
玄瓏想起皇兄在每年秋分設壇祭祀月神,以表對天地賜與豐收的感恩之心,稱為祭月。刑闌國的秋祭,大概也是如此。
戰昊望著她,腦海立即浮現一個念頭,笑著在她唇瓣印下一記輕吻,隨即轉身步出寢殿。
待他離開後,一名宮女入內服侍,瞧見在玄瓏身旁鳥籠內的金翅鳥時,臉上難掩驚喜的步上前。
「這不是難得一見的金翅鳥嗎?它在白天時看來是金色的,但是一到晚上它的羽毛就會變成銀色,所以也有人叫它銀翅鳥。」
玄瓏看著在鳥籠內鳴唱的鳥兒,知道它價值不凡,也知道只要她開口說一聲,無論何等珍奇貴重的物品,他都會為她尋來。
但她要的,他給不起,那就是自由。
起身打算離開時,卻一不小心打翻了鳥籠,金翅鳥乘機自空隙鑽了出來,振翅飛離武銜宮。
宮女見狀,低呼出聲,「哎呀,真是可惜。」
玄瓏抬頭看著那隻金翅鳥消失在天際,呢喃低語,「飛走了……也好……至少它獲得自由。」
何時她才能像那隻金翅鳥一般獲得自由?
戰昊步入御章殿,只見禮部尚書早已在內等候。
「王,臣特地向你稟報秋祭事宜。」禮部尚書恭敬的跪拜迎接。
戰昊逕自坐在椅上,神情愉悅,比了個手勢,要他起身。
禮部尚書見戰昊神情愉悅,不曉得是否發生了什麼好事?
「本王問你,郊壇可否讓女人與本王一同登上?」
禮部尚書想了想,「可以,但那女子的身份只能是刑闌國的王后。」
戰昊滿意一笑。
禮部尚書突地念頭一轉,神情惶恐,立即跪地,「王,你該不會是打算帶玄瓏公主一同登上郊壇?」
「是又如何?」
「王……這……萬萬不能啊!玄瓏公主可是敵國的公主,哪有資格與你一同登上郊壇?」
戰昊伸手重拍桌面,發出偌大聲響,雙眸微瞇,惡狠狠的瞪著他,「你可是忘了方纔所說的話?」
禮部尚書當然明白,王打算日後立玄瓏公主為後,但此刻她的身份可是王所擄回來的人質,並不是和親才來到刑闌國。
「本王所下的決定,不容變更,退下。」他沉聲下令。
禮部尚書也只能起身退離殿堂,以免惹惱了王,性命不保。
戰昊支額,望向遠方,笑瞇了眼。今年的秋祭,他一定會讓刑闌國的所有人民知道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