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對他做什麼!」
也許是由於太過緊張,我甚至沒注意到任何腳步聲,一個男音便凌空炸響,將我一震。
隨即,面前的男子就被這個時候趕來的李盛宇狠狠地抓過了領子。
看到他因怒火和妒意扭曲的面孔,我突然有種釋然的感覺。
意想不到的是,被體格和力量都相差懸殊的李盛宇要挾著,在動作間眼鏡亦被碰落了,可是付林依舊是處亂不驚。
他微笑地彈了一下混血兒的手背,道:「你終於露面了呢,盛宇……不過一見面就那麼凶,可不像你往日的風範哦。」
「哼!」
李盛宇惱怒地丟下他,身形單薄的付林甚至還狼狽地打了一個趔趄,站定後他慢條斯理地彎下腰,拾起地下的眼鏡,沒有戴上,而是整了整被拉扯得凌亂的襟前,將之塞進了那裡的口袋。
「給我立刻滾出去!不要等到我對你不客氣!」
李盛宇把我護在身後,衝著付林怒吼道。
可是偏偏有人對他的威嚇不為所動。
「呵……好不容易等你出現呢,我的電話你總是不接,去地下城也找不到你,可別怪我如此這般,我只有來狄這邊直接等你出現啦。」
付林這樣說著,聽得我好是茫然,怎麼聽他的口氣……他和李盛宇的關係似乎一直保持著非常熟稔的樣子?
「……欣堯都不肯網開一面呢,難道你也像他那麼狠心,眼睜睜看著付氏就這麼垮掉?我可是把香港那邊的經營權都劃給你們兄弟了啊。」
「沒可能的,那是你咎由自取……你還是回去吧!」
攥著我手掌的男子驀地加大了手勁,他眉頭緊蹙,如臨大敵般地同付林這般道,那緊張的模樣我還是第一次得見。
「好無情呢,盛宇。過去你可是從來不會對我說這樣的話……」付林的話語陡然變得曖昧起來,竟有一股撒嬌的意味在裡頭聽得我愈加膽戰心驚!
「還記得你的那些承諾嗎?」
「住嘴!」看樣子終於忍無可忍了,李盛宇一聲暴喝中斷了這短暫的對話,「不要提過去的事,我們已經不可能回到那個時候了!」
「呵……」
付林這回居然還笑出聲來,聽起來還有股輕蔑的意味。
「也難怪,時過境遷,都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任誰都會改變,也許我注定什麼都得不到,這就是所謂的『現世報』吧……」
傾了一下前額,付林好像在努力壓抑著什麼,再次抬眼的時候他微抬著下巴,看向我和李盛宇。
那種姿態我是第一次看到,沒有戴眼鏡的男子,眼裡比往常多了份冷冽,那感覺就好像洞悉一切般……不由得讓人心頭發寒。
「不過盛宇,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以前的我就是這樣,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我從沒想像過,語言的殺傷力能夠達到如此誇張的地步,如此簡單的一句話由付林說出來,卻讓那無形的壓迫感達到極致。
我幾乎忘記了如何呼吸,呆呆地盯著他那俊美的容顏,突然覺得那隱於斯文外表下的惡意,彷彿能夠在一瞬之間把人刺得個千瘡百孔
不過待話音沉澱之後,他又立刻戴上了以往親和的假面具。
「多有叨擾了,告辭。」
依舊是毫不造作的演出呢,雖然根本是假惺惺。
在病房中和混血兒比肩而立,望見男子的身影穿過門扉,消失在走廊盡頭……我的膝蓋仍是戰慄著的。
雖不想言及付林,可是越是如此心中的疑惑越大。
在他走後,還努力地想假裝鎮定,卻根本無濟於事,李盛宇緊緊地摟住我,一個勁兒地不住道歉。這般徹底鬆懈下來了,我選擇投身進入他的懷抱。
待稍稍平靜下來,李盛宇明顯想要避開我問詢的視線,這次我絕對不放過他,就算是任性也罷,非要他說清楚他同付林的故事。
拗不過我這個病人,李盛宇躊躇了一番,才吶吶地說了一句:「如果不是到了窮途末路,他絕對不會來找我。」
雖然做了點心理準備,可是陡然聽到這樣的開場白,我還是心頭一震。
付林和李盛宇……真的很難想像,他們兩個之間……果真有曖昧麼?
「過去付氏一向同我們李家交好,我在唸書的時候就認識付林……如你所見,他確實是個很漂亮的人,性格也很倔強,是我喜歡的那一型,所以從一開始,是我單方面地被他吸引……
「不過我們並不是情侶,僅僅是床笫間的夥伴……而且這種關係在認識你之前就早已結束。」
我皺了皺眉,記起方才付林說過的,我肖似過去的他……李盛宇會不會也曾拿過我同他比較呢?聯想到這裡,心中更是鬱結。
混血兒看了我一眼,便似知曉我的心思。他單手撫上我的額,道:「付林自是與你不同,他的城府極深,讓人根本捉摸不透,就算天天膩在一起,也不會明白他整天都在盤算些什麼……雖然一開始我覺得你們的氣質相似,可是時間一久,便知道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我曾經非常迷戀付林,對他百依百順,殊不知他的心思全然沒放在過我身上……
「你過去也很難想像吧,這麼斯文謙和的付林會熱衷於各種感情遊戲……為了能夠得到付老爺子的認可、達到事業上的成功,就連色相都可以隨時犧牲……所以他周旋於諸多上層社會的男男女女之間,並且還樂此不疲。
「我很受不了他這點,不過也許那個時候真的是因為昏了頭,所以也沒有太過計較。但是我很快就發現,他居然……也不管那是不是虛情假意,別的什麼人都可以,可是我唯獨不能接受他背著我去勾引我二哥!」
說到這裡李盛宇突然停了下來,我能猜想到之後發生的……也許正是因為這個關係,他才同付林慢慢疏離淡薄的吧。
記得李欣堯在我去到香港之前,還說過「我雖然是同性戀,可對弟弟的情人卻是一點興趣也沒有的」,是不是也因為有過前情才會有這般說辭?
不管怎樣,我現在突然明白,為何李盛宇總容不得我念及事關付林的種種,不僅僅是因為妒意趨使,更是因為曾親歷同他交往的事跡,才會那麼緊張吧。
就因為自己也曾被那個男人傷害過,所以才會變得如此放蕩不羈……想來我和李盛宇的初次邂逅,在那霓虹閃爍人影疏離的法拉盛夜色之中,那個時候他是否還在追逐某人的影子?
一想到這裡,心中就澀澀地發酸。
混血兒察覺到我的不悅,便實時中止了話題,將我按於床上掖好被子,軟言相慰:「你也不必想得太多,相信我好嗎?現在我的眼中唯一能容得下的便只你一人。」
握著我的手按在胸口的部位,他說話時氣息的變換和心臟的律動,都通過接觸讓我切實感受到了。
陽光斜斜灑進室內,襯著李盛宇的側面泛出淡金的色澤,那對湛藍的眼睛就在這副光景下直直地凝視著我……
微風拂過,我的視線繞過李盛宇投向窗外。銀杏葉子隨風舞動,輕輕搖曳著,發出悅耳的沙沙聲。
愈是如此安逸的景致,愈是讓我心緒不寧起來。
早晨護士重又幫我把頭髮剃了個乾淨,然後我就站在玻璃窗前發呆。
看著玻璃上浮現的瘦削影子,再摸摸禿禿的腦殼,總覺得有那麼一點不可思議
隔天就是我要上手術台的日子了,都說人在死前會在腦海中倒放自己的一生,我現在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該趁機好好回顧一下自己的人生,畢竟手術的成功機率再大,它都有風險存在……我不能保證自己被推進手術室後,能百分之百地生還。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有人輕輕叩門。
如果是李盛宇,他會直接旋門進入,然後走過來抱住我……所以這回來人不是他。
擔心是付林要繼續糾纏不休,我心頭怵怵地回身,卻看到門口立著一個熟悉的大個子,他今次一身便裝,較往常清爽了不少。
「抱歉……不請自來,我只是一直很想來看看你。」他憨憨地衝我一笑,「你的保鏢剛才還不讓進呢,所以我假公濟私了一下……」
搖了搖指尖的黑色證件,鎮蕭吶吶地說,讓我戒備的心情立即鬆弛下來,報還一個虛弱的微笑,我將之請進病室。
相顧無言,我並不是故意要保持沉默,只是不知道面對如此溫厚的男子,又該說些什麼呢。
「就要動手術了吧……」最後還是由他挑起了話頭。
「啊?嗯……就是明天。」我抿了抿嘴,又摸摸自己的光頭,自嘲道:「頭髮都已經被剃乾淨了呢。」
「是呵……比我還短呢。」鎮蕭傻乎乎地指著自己的板寸說,一點也不搞笑,可我還是配合似地乾笑了一聲。
這般,氣氛又開始變得尷尬起來,我逃避似地把目光游移到窗外,突然肩上一沉,回過神,發現男人面色凝重:「蘇狄……你好像不開心呢。」
的確,我一點都不開心,即便得到李盛宇的萬般寵愛,又有一流的醫生為我醫治頑疾,可仍舊內心惴惴,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
雖然如此,但我還是矢口否認,不想對鎮蕭不誠實,可我也不願他替我擔心。
「前幾天……付林有來過吧。」
忽然他提到了這個名字,感到好像有人猛地用冰鎬往我的心頭一錐,尖銳地疼。
「你怎麼知道?」
鎮蕭移開了搭在我肩頭的手,低下頭,道:「我看到他的車開進醫院過……98銀色天使,那個車型我記得很清楚。」
這話聽起來感覺他好像一直守在這附近呢?
「對不起……我並沒有監視你,只是有點不放心,所以……」
我知他並無壞心,也不想計較,可大個子卻連忙解釋,一副慌張的神情和他威武的相貌一點都不搭呢。
表現出這個模樣的鎮蕭,比起切實的安撫更能讓人輕鬆起來,我深吸一口氣,衝他淺淺一笑。
把之前付林到過此處,說過的種種統統倒出傾訴過後,方覺心裡舒服了一些。
「都是我不好。」聽罷,鎮蕭這麼說,「什麼?」我有點奇怪。
「當初我就該阻止你,不該讓你越陷越深……」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我只是無言。
明明和自己毫無干係,鎮蕭還是喜歡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呢。
只不過這渾水是我自己-渾的,怪不得別人。
「說起來……最近付氏股票大幅度下跌,我擔心付林又會有什麼異動。」
「咦?怎麼會……」前一陣子華寶樓才興建完畢,他應該正是春風得意才對啊?不過念及前日他前來此,同李盛宇的確說過「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付氏就這麼垮掉」之類的話。雖然苗頭不大,但這一切似乎也早有徵兆。
「付林……總像是一身清清白白的貴公子,可是和他接觸一長就會察覺到,這個男人的物慾極強,雖然表面上瞧不出來,不過他確實很厲害,年紀輕輕就能叱吒商場,不光是這方面,黑暗層面的文章也不知道做過多少。
「他喜歡擺弄人心,善於推卸責任……這類手段屢試不爽,恐怕有不少人都曾領教過……」
提到這裡,知道我的難堪,鎮蕭含糊了一下,又道:「據我所知,他這回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這麼說:「付林自以為掌握了倫索的一些把柄,就可以控制他了……」
鎮蕭同我講起付林同魯道夫家族的過節,說什麼他們雖然一直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可是最近卻出了問題。由於某種原因,倫索不再向付氏提供贊助,並封鎖了他所能干預到的一切人脈,抑制付氏集團的發展。
這讓我記起付氏老人生前曾告訴我的他掌握了一些魯道夫家不為人知的秘密,他相信自己能夠在區域競選中一次絆倒對方……
不過那到底是什麼秘密呢?讓付成俊那麼胸有成竹?抑或這也是讓付林自信過度的原因?
「其實警方也調查過倫索,知道他的家族和意大利黑手黨關係密切,不過光是這點,並不能動搖他的議員地位……
「所以……」鎮蕭頓了一頓,道:「我想可能是有關性醜聞吧。」
這想法倒新鮮,但何以見得呢?
「有一次局裡的人和他的律師接觸,無意中提到『就連總統都會因此被彈劾,可見政客這方面的形象,在公眾眼中是非常重要的』……」
這話是史密斯說的麼?簡直就是在暗示嘛!他過去曾為魯道夫家族效力,難保不是根牆頭草。
哎……這麼多烏七八糟的事情,想想都覺得骯髒!
越聽越是心煩,我不耐地扭轉過頭,這時候鎮蕭也打住了話頭:「對不起……明知道你不開心,還說這種事給你聽。」頗為內疚的口氣,我睨了一眼他此時的表情眉頭都糾結在一道了,有點可憐呢。
「不怪你,我只是在想明天手術的事……有點心不在焉。」
「不會有事的。」一邊這麼說,他探手過來抓住我的,「手術會成功的,你不必擔心。」
被他的舉動一驚,不過那手掌的溫度卻讓我不忍心拒絕,衝著鎮蕭我慘澹一笑,不禁在想,自己的這副狼狽模樣是不是很嚇人?看到鎮蕭都愣住了,臉上的表情十分僵硬呢。
「今天,恐怕是我最後一次來見你了。」他突然這麼說:「不久我就會離開紐約,將來可能也不會回來了。」
不回來?那是要去哪裡?我蹙著眉,正欲詢問,他逕自答道:「是調職,上頭已經批下來了。」
是這樣麼?
「那麼……如果方便的話,還是保持一下聯絡吧。你這樣的朋友離開,我的損失很大呢。」只能這麼說了,我垂下眼睫,輕道。
聽到他要離開的消息,雖然有點感傷,可是也說不出挽留的話,畢竟我沒有這個立場和資格……
先是他默不作聲,然後,
「狄……我經常在想,自己如果能和那傢伙調換一下角色該多好……」
低低的聲音黯然響起,聽得我的心臟漏跳一拍,抬眼看到面前的男人眼裡流轉過幾道異樣的神色,又像之前那般欲言又止的模樣,覆在我手背上的手掌也在同一時間加大了力道。
好痛……手指被他捏得好痛。
知道他指的是李盛宇,心臟驟地加快了律動的速度……眼瞧鎮蕭的目色漸漸深沉,看得人心悸,我想抽回被他撈住的手,卻敵不過他的力量。
「對不起……離開之前我有個不情之請……」
預感到這種情況之下,鎮蕭可能會說出怎樣的話,我有點不知所措。
「我好想最後再親你一下,可以嗎?」
這個肉麻的傻瓜……居然還一本正經地說出這樣丟臉的話來,聽得我耳根子都跟著紅了,但是又不覺得討厭雖然挺排斥和李盛宇之外的男子有親暱的行為,不過鎮蕭是個例外。
可是要我一個男人主動答應自己接受同性的親吻,還是好難堪呢!正在猶疑的間歇裡,突然額頭上撫過一點柔軟。
我怔了怔,摸了記被他嘴唇擦過的部位感覺自己像是被當作一個孩子看待了。
突然覺得這般比口唇接觸更讓人窘迫呢!
「咳……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忽然門口傳來一聲假咳,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驚得我急急望向那裡,看到李盛宇寒著一張面孔倚在門邊,藍色的眼睛直視我和鎮蕭相系的地方。
就像是被當場識破姦情一般地難堪,我心裡一緊,急急抽走被鎮蕭握著的手。
「你可沒說自己最後還要吻他。」混血兒開口說,這話卻不是對我講的。
「你也沒說不許啊,三少爺。」鎮蕭這般回道。
「蘇狄是我的人,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隨便碰他!」
「可是他自己都沒有抗拒啊……何況我也沒要用強的,你窮緊張個什麼。」
他們是怎麼了?我有點納悶……這誓不兩立的二人此時這麼一唱一搭,就像是非常熟稔的老友般。
「是怎麼回事……嗚!」
還未等我弄清楚,一根霸道的舌頭就直接封住了我的嘴,滑溜溜地直接鑽進口腔最深處!
驚得倒吸一口氣!鎮蕭還在一旁呢,他怎麼就能……忙用手使勁地推搡著他壓來的胸膛,可是後腦被托住了,任性如李盛宇,非要狠狠加深這個吻來誇示他的獨佔欲。
激烈的熱吻持續了數秒,待他滿意之後方才鬆開氣喘吁吁的我。
微惱地瞠目對他,誰料李盛宇卻說:「要不是你明天就要開刀,你信不信我會像上次那樣,就在這裡對你……」
知道他說的是上星期在醫院裡,便直接帶我共赴巫山的那次……居然還恬不知恥地將這個掛在嘴邊!我慌忙用手摀住李盛宇的嘴,不讓他繼續言語。
「咳咳。」
這回輪到鎮蕭在一旁看不慣我們兩個了,他手指刮著下巴,不好意思地側著臉。
「哼,說什麼來同你道別,我才放行……誰知這傢伙還是對你不死心!」
「不要胡說!」我低斥道,也不知道他在門口站了多久,又看了看一臉尷尬的鎮蕭,真有點哭笑不得。
突然覺得自己其實還是很幸運的。至少有他們這麼關心我,如此寵愛我……我還有什麼可以抱怨的呢?
「嘀嘀!」
這個時候李盛宇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有點不耐地皺了皺眉頭,接聽起來:「怎麼回事?什麼!我走的時候你們怎麼不告訴我……好,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他朝我撇了撇嘴,道:「我要離開一會兒,可能要晚點再過來。」
「那……我也走了。蘇狄……你要保重。」
「等等。」我出聲道:「鎮蕭你也是難得才來,不多留一會兒麼?」
李盛宇一聽此話,眉毛豎起語氣吃味,「為什麼要挽留這傢伙?你不怕他趁我不在侵犯你啊!」
「胡……胡說八道什麼!」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個德行啊!
「算了,我還是走吧。」鎮蕭苦笑了一下,這般道,頗為無奈呢。
最後我只得將他們二人送至醫院門口,李盛宇讓部下去停車場拿車,兩分鐘之後,車開出來,混血兒卻像是黏在我身邊不肯走了。
鎮蕭苦笑了一下,識趣地同我道了一句珍重便要先行離開。
我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在此刻化身為護雛母雞的李盛宇,他卻一副完全沒反省似的表情貼在我耳邊,道:「你光頭的樣子也很好看……」
語罷,還「嘖」的一記親了我的面頰。這裡可是醫院大堂,人來人往的!那麼不合時宜的動作都敢當著那麼多人來做!
我被這般頑皮的行徑激得又羞又惱,正欲發作,李盛宇卻回復了平素裡的正經模樣,輕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守在你的身邊,一步都不離開。」
愣了愣,直到他捏了捏我的手,鬆開之後腳步邁向院門外,我才驚覺方纔他說的……
是句情話。
眼看李盛宇坐上自己的車子後座,還搖下玻璃同我招手,無言的甜蜜感覺盈滿了胸臆。
可是就在回身之際,不過是一個瞬間的時差,前一刻的愉悅在下一刻便化作了灰燼。
「砰!」的一聲悶響遙遙傳來,宛若從地獄傳來的呼喚如此熟悉,讓我的心臟猛地沉至腹底,急急扭頭去確認。
只見距離醫院大門口十幾碼處,他的那輛BMW325前端正冒著火光熊熊燃燒著,伴隨著尖叫和警報聲,我的週遭亂成一團。
沒過幾秒,又是一陣接連的爆破聲人聲沸騰了,我卻置若罔聞。
腦中空空蕩蕩一片,眼裡只容得下乘載李盛宇的那輛、燃燒著的車……
「啊……」嘴裡滑出一個單音,我朝著火光的方向邁進了一步,可是還沒待我走上第二步,腰身卻被緊緊箍住了。
「危險別過去!」身邊的男音這般喊道,聽起來卻那麼縹緲不定……
我沒有理睬他,繼續往前跨了一步,腿腳卻像是陷進了棉花堆裡……
「蘇狄!」有人在喚我的名字,卻好像是頭頂上響起的。
惶惶地抬起頭,旋即——
眼前突然降下的黑幕遮蓋了我所有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