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匡政不很專心地翻閱手上一疊厚厚的資料,越看眉心越攏,他掀掀眼,對前座的林義道:「孩子還習慣吧?晚上好象不鬧了?」
沒想到匡政有此一問,林義驚得煙灰掉到褲管上,手忙腳亂拍打一番後,忙答:「不鬧了,習慣得很!」一張臉莫名的脹紅,掩飾地多加兩句,「我媽好歹也把我帶大了,帶個女娃娃有什麼問題!」
說謊不是林義的強項,但如果一五一十地向匡政報告,他的老媽根本不願意一整天帶上那個張牙舞爪的小魔鬼,帶來的新保姆不到半天就逃之夭夭,他只好苟且地,每天傍晚帶著孩子可憐兮兮地站到那棵鳳凰樹下,拗著程天聆萬般無奈地接過孩子,他才能平安地度過幾小時的優閒時光,匡政知道後肯定認定他辦事不牢,不再信任他也罷,說不定讓他從此滾蛋也有可能。
可一個孩子,哪是他這大男人能對付得了的!匡政白天為了還人情,替岑卓適解決一些集團內部的問題,晚上督軍面館,根本不知道這個女娃的厲害;看不見媽媽的孩子,把每個人當洪水猛獸,除了程天聆和匡政,不讓其它人近身。他總不能為了這女娃,白天不能專心工作、晚上不能約會吧?
匡政從後照鏡中審視他,笑得奇異,「辛苦你母親了,我多加鍾點費給她吧!」
「不必,不必,大哥客氣什麼!」他揩了把冷汗。
匡政垂眼,歎聲,「小義,謝謝你。」
這句道謝令他聽得不大對勁,他轉頭看向後座,匡政伸手從他前胸口袋拿出手機,開始撥號,看來平常。
「駱叔嗎?」匡政起個儀式化的微笑,「找個時間吃個飯吧……不,不談回駱家的事,談──您何時上我母親的墳上香致歉的事。」
林義大驚,匡政伸手阻止他發聲,繼續對著手機說著:「不,不是誤會,醫院的資料都有了。我想,我母親要的只是一個道歉,不必您償命,駱叔選個時間吧!至於上次您失竊的內部資料,都在我這兒,您也想拿回去吧……我想親自交給您,而不是交給檢調……好,等您電話。」
「大哥!」林義心頭一凜,「你一個人?你斗不過他的!」
「我沒要和他斗。」平靜地翻著手上資料。「人生的事,很少是當初能預料的,不過你放心,我已經盡量安排好了,到時,需要你幫忙的,就麻煩你了。」
以往,匡政無論說什麼,他只有安心妥當的感覺;這一次,他卻不寒而栗起來:「大哥,你沒瞞我什麼吧?」
匡政別有興味地勾起唇,「你如果沒瞞我什麼,我當然不會瞞你什麼,開車吧!到店裡去,我想去吃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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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朋友這兒,明天是周末啊……待會就回去了……我沒事……媽,你別去問匡政,你別管……我自己會處理,你先睡吧!」
她掛上電話,松弛了緊繃的神經,回到孩子沉睡的臥房,小小身子睡得四仰八叉,團團臉上沾了一抹方才抓起當雪花灑的痱子粉,她不由得笑了。原本,她也可以為她所愛的人孕育出這麼一個孩子的,人生啊,總是事與願違。
幾次趁著匡政不在時潛入,內心不會更好受,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氣息啊!好幾次想放棄了,走開了,只要那小小的嘴發出軟軟的叫喚,「阿姨,媽咪不見了,你會不會不見?」她硬起的心腸就潰敗得一塌糊塗,每晚讓孩子膩著她玩,直到入睡為止。
不是不累,是無端的不捨,可是,終究是不能這樣下去的,她得替林義找到專業保姆,對!是為分身乏術的林義,不是匡政。
輕拍掉小臉上的痱子粉,她重新調整了空調溫度,謹慎地看了孩子一眼,合上門,走到客廳,靜待林義回來接手。
她背了背包,浮躁地來回踱步,門鎖一響,她跳起來,直接伸手拉開門,見到杵立前方的人,直退了好幾步。
「小義呢?」她往匡政身後探,空無一人,林義食言了。
「他回去了。」沒有驚奇、沒有意外,像篤定會見到家人的男主人一般自然。「孩子睡了?」問得也很自然。脫下外套,遞給她,和從前他們獨處時一樣。
她不自在地替他掛好外套,眉頭怏怏聚攏,「我不是故意要留下來的,還沒找到適合的保姆。」不管她解釋什麼,他都不會相信了吧?她都快不相信自己了。
「我知道。」他溫和地笑著,交抱著手臂,斜靠在沙發扶手上垂思著。
「那,我走了。」她預告著。他沒說話,認真地注視她,泛著愉快的笑容。
她移動一步,又停。「你──最近出入要小心一點,別太晚回來。」還是忍不住說出了懸惦多日的疙瘩,她暗惱著。「不是我說的,是我大伯要我轉告你的。」這解釋其實很多余,他點頭,瞧來仍是十分愉快,沒受影響。
「你笑什麼?」笑得她心神不寧。
「想到一些事情。」他輕聲說著。
「喔!」別私心笑話她就好。她很快瞥了他一下,扭頭走開。
「我在想,」不管她是否在聽,他徑自開口,「遇到你,是這一生,到目前為止,我最快樂的事。」
她一時呆楞,心防搖搖欲墜,頭一甩,提步繼續走向大門。
「和你看展覽那一次,我們追上了公車,當時,我一度想過,只要這樣單純簡單的快樂就足夠,看著你,牽著你的手,其它都不重要了。」
她心頭發酸,手握門把,左右轉動著,千斤重般地扯不開門。
「不是不敢要你,是不忍心見到你後悔。我是有債在身的人,沒有償還前,我不能保證你的幸福,這是我對你母親的承諾,我沒想到,這樣反倒傷害了你,對不起,天聆。」
眼眶瞬時一熱,她驟然回頭,走到他面前,淚紛落,握拳垂了他胸膛一下,「你到底想怎樣?我跟你說過,我不在乎你的過去,你老是不信,什麼事都不告訴我,我是女生,總不能老是求男生要我啊!一天到晚問東問西的,你也會煩,你這個人──真氣死人了!」
她蹬了兩下腳,輪流揩去兩邊淚水,不在乎狼狽不狼狽了,使勁低啜著。他捧起她濕糊糊的臉,笑得一口白牙熠亮,「對不起,那麼我現在求你,求你要我,今晚就好,明天你後悔了,或將來淡忘了也沒關系,但是,這一晚,我是真切愛著你的,永遠不會抹煞。」
她瞪大眼,「你……」她迷惑了,他愛她?
他俯下唇,緊緊貼住她半開的唇,他濃密的睫毛,掃過她的皮膚,酥酥癢癢得令她閉上了眩目,他輕易地得到她啟唇接納,交纏不能分。
「匡政?」吻不但深重,且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撩逗,她驚慌得快不能呼吸,抵住他的胸,撇開臉,「你……跟上次差太多了吧?」像要把她整張嘴吃了,野性得不似她眼中溫潤如水的匡政。
他笑了兩聲,「我想要時就是這樣的,怕不怕?」
她知道自己紅透了臉,倔強地翹起消瘦不少的尖下巴,「怕什麼?你又不是老虎!」
這回答有語病,好似她等著和他交手,她一陣窘困,他已經圈臂將她勾攏到兩腿間,吻紛紛落在她喉間、胸口,兩手潛進她裙擺內,十指劃過她的腰線和胸緣,顫栗從肌膚交會處抵達指尖足梢,她發出了自己都不可信的低喘,窒息前再次將他推開,掩著胸前的唇印,「你……等一等……我沒准備好……」
他還是笑,呼吸比先前濁重了些,「我以為你早就准備好了。」
「想歸想,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太慢了,她又扯了自己後腿,她懊悔地面壁頓足。
他不避諱地大笑,笑得雙眸濕亮,帶著柔光。她不禁回身探看,心怦然一動,所有抑制的情思排山倒海襲至,沖開了一切怨懟,她悄悄呵口氣,坦然接受了一個事實──她始終放不開他,在他面前,她縮小了自己。
「匡政,不要放開我!」她哽咽,伸出手。
他緊緊扣住,傾下身,攔腰抱起她,吻了她額角一下,「好,不放。」
她得到了承諾,臉埋進他懷裡,喜樂無以復加,不斷輕喃:「匡政,我的匡政……」
她會讓故事得以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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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早晨八點多,夏日的明朗陽光已毫不含蓄地穿透紗簾,刺眼得無法再安然入睡。
她轉個方向避開陽光,手一放,搭了個空,擁睡一夜的男人已然消失。
她倏地坐直,叫喚幾聲,空蕩蕩的房子有隱約的回音,是她自己的。
她伸個懶腰,輕巧地下了床,穿上昨晚褪了一地的衣裙,滿盈的喜悅懸上嘴角,四肢有些乏力,精神是高昂的。她昨夜沒回家,真真切切地擁有了他一晚,這個強烈的事實,掩蓋過一早沒見到他的不安。
每一段回想,都能使她忍不住輕笑不已。她走到孩子的臥房,床上是空的,她不解地查看一遍,再繞到客廳,輕叫:「妹妹,妹妹?」
「阿姨──」童稚的嗓音轉個彎傳到客廳,有些微小。
她循聲而去,原來是在屋子另一端隱密的書房裡,著白色睡衣的小小身子蹲坐地板,周圍遍撒從書架上扯下的書本,攤開的、折頁的、撕裂的,全都遭到了荼毒,塗上了素人蠟筆畫,她哀叫一聲,一本本撿拾起,「妹妹,你又亂來了,這是爸爸的書啊!」她太大意了,沒把書房上鎖。
小女娃顯然不在意,集中心神在玩手上的東西,她好奇地湊過去,隨意問:「妹妹在玩什麼東西?」
小女娃充耳不聞,手指纏繞著類似黑線的不明物。她將小手拉過來,細心地解開,定眼一瞧,是隨身聽耳機的電線,小家伙不知在哪兒拖出來的,大腿間還夾著一個藍色小型機體,她拿在手上,喃念:「誰的MP3啊?錄了歌嗎?」
耳機插進小孔,她好玩地聽起來,小家伙興奮地想抓下耳機,她作勢閃躲著,兩人在地上滾成一團。隨身聽激活了,她抓住孩子的手搖晃,耳裡捕捉到的突兀男聲使她停止了玩鬧,她站起身,一動也不動地聽完,起初不很懂,再重放幾次,直到她慢慢-悟了內容意涵,她僵立著,九月的暑熱竟有了涼意。
「不會的,不會的……」她無意義地重復著。
她抱起孩子,奔到客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麼,繞著圈圈思索著。
幾分鍾後,門鈴心驚膽戰的響起,她急急開了門,林義見到她,莞爾一笑:「真早啊!大哥起來了嗎?」
她揪住他衣領,迫切地問:「匡政呢?這裡面說的都是真的嗎?」
他低首看到隨身聽,面色一變,支吾其詞,「我不知道,他叫我一早來等他的,他要到岑先生那裡──」
他想到了什麼,從隨身背袋裡拿出一份密封好的紙袋遞給她,「大哥昨天要我給你的,要你保管好,別弄丟了,大概是文件之類的。」
「為什麼昨晚不親自給我?」她埋怨著,一點也沒有心思拆封。「一大早去了哪裡了?」
一籌莫展時,她放下孩子,神不守捨地盯著紙袋看。匡政前些時日的行事難以捉摸,是因為這項被抖出的殘忍秘密嗎?他想要怎麼面對?他一句話都沒有披露,是想自行解決吧?他說他是有債在身的人,指的當然不是錢債,他擅理財,並不缺來源……
心頭煩亂,她粗手地撕開紙袋封口,抽出裡面一疊疊紙張,細看頓時傻了眼──房屋權狀、店裡的股東轉讓書,以及鉅額保單……
「房子和大筆現金為何過戶給我?店有大半是他的,經營得好好的,為何要送我母親?保險?孩子是受益人……」她遽然抬頭,和林義惶然相對,「他在哪裡?我要去找他,我不要這些東西!我不要!」文件燙手山芋般地摔落在地,她重新抱起孩子,沖了出去。
匡政撒了謊,他做這些事,分明就是想對她放手!昨晚他決定對她做了那件事,是認為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收下那些身外物嗎?他不明白她要的只是平平安安的他嗎?
「阿姨,別哭。」小女娃把頭鑽進她懷裡,小手緊縛住她的脖子,她憂懼攻心,不知所措地站在街邊,她甚至不知道到何處尋他。
「我去開車,你等著!」林義隨後追來,叮嚀了一句便跑開。
陽光普照,她卻如棲身在陰惻暗室裡,無助難捱。
人行道上,不時有人掠身而過,她看著車潮,後方一名男子不期然往她前方一拐,動作強悍地抱住孩子,匆匆拋下一句:「程小姐,孩子借一下。」
她掣住孩子,驚喊:「不可以!你是誰?」她緊圈住小小身軀,反射性往後倒退,腰間卻多了不明硬物抵住,另一個陌生的男聲耳後響起:「程小姐,孩子和你無關,我們只是借一下,很快就還來,你不會想身上多個洞吧?」
她冷汗霎時浹背,手絲毫不放松,孩子感受到異樣,開始掙扎啼哭,她駭喘著哀求,「請你們不要,請你們……」
林義從幾步外奔過來,大叫:「你們干什麼?」
後方男子不耐煩了,狠叱:「別浪費時間,你再不松手,傷到孩子我可不管!」
淚奪眶湧出,她突然高舉孩子,朝一尺之距的林義拋去,「小義,帶走!」林義穩穩接住,反身狂奔。
兩手落空的男子沒料到她有此一舉,就要直追,她拽住男子衣角,「別追,我跟你們走,我是匡政的妻子!我們昨天結婚了!」
男子面面相覷,看著她透著堅定的面容,再瞄了眼不見蹤影的林義,勉為其難道:「走吧!程小姐,最好別說謊,否則有得你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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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他從沒注意到,這座富麗堂皇的客廳,有一座會發出輕微擺晃聲的鍾擺,在每個人都凝神揣思、沉默對峙時,嘰嘎聲便十分明顯,甚至擾人。
駱進添火爆地抓起茶幾上的照片,朝地上一摜,往椅背大剌剌一攤,咬牙道:「我培養了你幾年?你竟為這件意外和我槓上,和姓岑的家伙一個鼻孔出氣!你得搞清楚,我駱進添可以頂到現在,還會怕你們這些雕蟲小技?」
他面不改色,聲調一致,「駱叔,別生氣,我只想知道為什麼。」
駱進添勃怒,低咆著,「當年你母親拿刀逼著我要我把你從牢裡弄出來,我能怎辦?我苦口婆心解釋,請了大律師幫你減刑成三年已經夠輕了,我也沒虧待你們匡家,該你的好處我全都給了你母親,她什麼都不要,說匡家該還我的已經還夠了,硬逼著我要公道,讓你平安無事,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我可不是開法院的!」家僕遞了毛巾過來,他往頸脖子一抹,怒眼突張,「她根本是不想活的,拿了把刀就朝我沖過來,難不成我擋都不擋,讓她白捅啊?」
「你該告訴我的。」他把玩著青瓷杯,「就算是意外,也不能瞞我。身為人子,難道不該知道,我母親是怎麼死的嗎?」
駱進添面轉陰冷,傾身向前,「匡政吶,你知道你和你父親都有什麼毛病嗎?太婆婆媽媽了,才會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你不該怪我,當年,如果你肯聽我的話,讓底下人一肩扛,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更不會讓你媽到這裡找死,我對你可說是仁至義盡,你現在倒反咬我啦?」
他抿抿嘴,眉不皺一下。「不過是一個道歉,有這麼難嗎?看來,我們是沒有交集了。」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駱進添,「欠駱家的,我已經還清了,駱家該表示的,也不能少。」
駱進添冷笑,昂首起身,矮了匡政一個頭,氣勢有過之而無不及。「上香道歉是不難,不過,匡政吶,你別忘了,我駱進添最恨的就是別人威脅我,你想得太簡單了。」
「好吧!」他點點頭,「我也不喜歡威脅人,這一生,我們一直都在接受不喜歡的事,您拒絕,我不強求,那就法院見吧!或許您喜歡這一種。」
駱進添縱聲蔑笑,「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你能有多狠?」
「駱叔,您想動我,是輕而易舉,我並不期盼全身而退,但是只要我回不去了,那些掏空兼做假帳的資料,就會公諸於世。」
駱進添鼻子湊到他下巴跟前,笑吟吟道:「你認為,一個程天聆,夠不夠跟你換回那些我丟掉的帳目資料?還是,你想告訴我,你和她沒關系,就算我讓底下人動了她,你也無所謂?」
他渾身一僵,那原本平靜無波的容顏,在短短一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湧動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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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蜷著小腿,木著臉,前方那團火焰逼不出她幾個字,憤恨地踹翻了一張木椅,她看了地上的椅子一眼,又別開臉。
「你不說話就沒事了?」駱家珍欺近她,突又笑咪咪,「我跟你交換條件,你答應跟匡政分手,我保證爸爸原諒他,怎麼樣?」
「……」
「不領情?」駱家珍朱唇一噘,不以為然地,「你以為你單槍匹馬來,就可以讓那兩個男人言歸於好啊?匡政不會感激你的!以前陳芷珊從不敢管他的事,你以為你有多少份量?」
她不可思議地打量那張美人臉,「駱家珍,你哪只眼晴看到我單槍匹馬來赴會的?我是被你們的人架來的!還有,他們並不是在吵架,他們在談判。」
「呃?」朱唇圓張。「架你來?難道爸爸要──」腦袋歪一歪,駱家珍倏地拿出手機,快速撥號,對著手機喊:「爸,你不准動匡政……我不管……你干嘛把程天聆綁來……你這樣匡政會恨死我……討厭啦!干嘛跟黑道一樣!」手機一仍,恨恨地踢著椅子出氣。
程天聆啼笑皆非,「小姐,你叫人家來鬧我們的店就不是黑道啦?」
「那不一樣,我可沒叫他們傷人!」振振有辭。
她無奈地看向窗外,忽然招手,「喂,過來看一下。」
「看什麼?」好奇地湊過去。
「瞧!天氣這麼好,艷陽高照,藍天白雲的,你怎麼不好好快樂的過日子,老是在想那些得不償失的事呢?你人這麼美,做的事卻跟巫婆一樣,一點都不搭嘎。」她語重心長,搖了搖頭。
「程天聆,你耍我啊!」駱家珍沒好氣地推了她手臂一下,「我去找爸爸!」
門一拉,駱家珍驚呼:「匡政!」
她從座椅上翻滾在地,爬起來奔到門口,匡政微笑地張開雙臂,對她道:「天聆,我們回家吧!」
她撲向前,用盡全力摟住他,在他肩上狠咬一口,「不准再騙我,不准再騙我……」
他濕了眼,清清楚楚地領會,懷裡是他必須要守護的珍寶、無法交托出去的珍寶,或許,她的出現就是為了堅定他的抉擇──走完平靜,且海闊天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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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懂,結婚就結婚,干嘛非得在馬來西亞定居呢?把他母親的骨灰送回故居安葬後不就可以回來了?」葉芳芝叨念了一上午,心不甘情不願地將女兒的衣物往大行李箱放。
「媽,那是他母親的願望,希望子孫在那裡開枝散葉,好讓他外公家族的人知道他母親當年沒嫁錯人。」她解釋了一上午,翻來覆去答案都一樣,葉芳芝仍然不能釋懷。
「我的願望你就不管啦!」葉芳芝嗔叱。
「我是匡家人了嘛!」她撒嬌地啄吻母親一下。
「沒出息!還沒走出這個門呢,心就向著夫家了。早知道當初不該讓匡政喝下那三道符水,把我女兒拐得真徹底!」
她閉嘴笑,怕笑出聲母親翻臉。「媽,其實很近的,坐個飛機很快就到了,我可以常回來看你,你也可以過來啊!店務都上軌道了,有問題可以問林律師,不用擔心。」
「誰擔心這個了!」葉芳芝看向門口,「有人敲門了,去開門。」
門一開,她立刻躍上來人寬肩,興高采烈地喚:「匡政!」
葉芳芝無法消受地放下衣物,閃身走出房門,「程天聆,你們才分開四小時,不是四天!」
她不以為忤地注視著丈夫,喜笑,「妹妹呢?」
「在樓下,和天佑玩著。」他摟住她。「你母親好些了嗎?」
「嗯。」她思忖一會道:「我沒告訴她你和駱先生達成的協議,我不想讓她擔心。」
「也好。委屈你了,得跟著我到這麼遠的地方去。」他捧住她的臉,深吻她。
「一點都不委屈,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怎麼算委屈!」能和他相守,安身在何方都不是難題。「匡政,你真能捨得這裡的一切,不再有心結?」
那天,他用那些可以讓駱進添坐牢的資料,以及答應遠離台灣,不再追究過去、不再和岑卓適有任何牽連的條件,換回了她。她一直不敢相信,他會為了她放棄為母親討回公道的念頭而遠走他鄉。
「在這裡,我只有你和妹妹,沒什麼捨不去的。」這個女人,不顧自己的安危,換取孩子的平安,她眼裡只有他一個,他如何割捨她?
「對了,」她回頭從書櫃抽屜取出那包紙袋,拿出裡面的文件,「我什麼都不要,以後不准用這些東西打發我和妹妹,聽清楚沒?我只要你,你不在,我和妹妹就會慘兮兮,再多這些東西都沒用。」她面帶薄怨,思緒仍是難平。
「我沒要打發你們,我是以防萬一。」他笑了,她還在擔心。
怕她再次藉題發難,想得到不下數次的保證,他俯首堵住她的唇,極盡纏綿的吻她,「天聆,別怕,我會一直守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