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才微亮,於光磊便已換好了一身朝服,讓許承陪著搶在早朝前入宮面聖。
他還特別打聽過了,皇上昨晚留宿寢宮,故這一番面聖也省去了不少麻煩。行至殿前,而由寢殿總管報了。不久,便獲得了指示入內面聖。
許承則在外頭候著。今晨的於光磊依然是平靜異常。神色雖已恢復了平時的溫和,眼眸中的情緒卻仍如昨夜,並未有何改變。
他心下極為擔憂,但於光磊卻也只是說了個大概。許承從來就不是個善於使計用謀的人,所以也無法給他任何建議,只能在一旁默默幫他。
而於光磊則由那領班太監領入了內殿。刻下皇帝衛正由人服侍著穿衣。於光磊依禮恭敬一跪,而衛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說話。
於光磊謝了恩,站起了身子,神情已由溫和化為肅然。一拱手,以著極為恭敬的語調開口:
「臣冒然求見,還望聖上恕罪──昨晚東門外之事,聖上想必已有所聞。臣此來目的有三,一件便是昨夜之事,二是稟報馮萬里一案的進展,最後──恕臣無禮──是要同時以臣子以及擎雲山莊代表的身份與皇上談談條件。」
沒有迂迴曲折的試探,而是直接道出了來意。
因為他清楚自己所面對的君王。
這位年已六十三的皇帝可說是本朝開國以來最聖明的皇帝之一。他重用卓常峰等人治國,任人唯才,而又有讓臣子放手一搏的魄力。在他治理至今的三十年間,國富民殷,除了前幾年的東征之外便再無其它戰事。而那趟東征更是除去了東北常年以來的大患,允為一大功業。面對這麼一位君主,多餘的綴詞只會是畫蛇添足。
而一切正如他所料。
「喔?你向來謹慎守禮,今日竟然如此放肆,而欲與朕談條件?」
衛因他所言而一個挑眉,神情卻沒有太大的變化,瞧不出是否動了怒。
但不論他動怒與否,於光磊都不可能打退堂鼓。「此事關係於民間之太平,故臣冒然僭越,只希望聖上能耐心垂聽,聽罷再行議處不遲。」
「……好罷,朕就聽聽你想說什麼。」
見他神情一反平時而又極為堅決,衛因而起了興致,並轉頭向一旁的太監道:「傳下去,今日早朝推遲半個時辰。」
此言已是表明了同意。既得君王允諾,於光磊登即謝恩:「謝聖上──其實臣的三個目的皆是環環相扣。江湖上有所謂四大勢力之事,聖上想必是十分清楚的了。」
「略知梗概。」
露出了一個饒有興味的眼神,殿上衛量一雙銳目直盯著於光磊異常平靜的眸子,似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他的心思。
於光磊靜靜承下那銳利的視線。他本來就非尋常書生,這些年的官場磨練更是讓他有所增進。神色雖是恭敬,卻不卑下,又道:「那麼,臣斗膽問一句:流影谷西門父子任意妄為,意欲挑起江湖紛爭,可是聖上授的意?」
「谷主的決定,朕從未插手過問。」
即使是一國之主,在提到流影谷西門暮雲時,都仍是以「谷主」二字相稱。流影谷在朝中的地位自是可想而知。
流影谷為開國元老,根基深厚,其歷史甚至長過國祚,深受皇室禮遇重用,甚至有左右皇帝決策的能力。
一個無法輕易翦除的權臣。
從衛的神態裡察覺到如此訊息,於光磊深吸一口氣,直接引入正題:
「既是如此,請聖上聽臣一一道來。
「首先,馮萬里一案乃是臣的一位上司委託殺手組織『天方』所為。臣已查出那名主謀者的身份為何。此人與馮萬里為摯友,而其下手之動機應與溫玉松有關,只是目前尚欠物證與一名極重要之人證──昨夜一事,便是因那位人證而起的。
「昨日下午臣方回府,便聞一童子受托送信入府。臣展信細讀,發覺那信的署名便是臣所欠的人證。其約臣於東門外的小廟,臣因而央求義弟同往,誰知原來是個陷阱。時刻方至,一名黑衣人突然出現持劍偷襲臣。義弟為了保護微臣,出刀相迎,而不得不取其性命。
「哪知刀落之時,燕成殷也隨後出現,說那黑衣人乃是朝廷命官,而將臣義弟以殺害朝廷命官為由擒住。臣出言解釋,卻得到燕成殷污穢的言詞,暗指臣出言包庇。試問,一名大內侍衛身著黑衣出宮是為了什麼?又為何會剛好在該處,且剛好喪命於臣義弟的刀下?臣義弟從未入過宮,該名侍衛與臣也不親近,臣甚至沒能認出他的身份。燕成殷一心以臣義弟殺害朝廷命官為由強押之,究竟是愚昧不察,還是刻意以罪加之?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而且觀察燕成殷的神態,黑衣人面布未揭,似乎便已知其身份。這又是為什麼呢?
「臣義弟乃是擎雲山莊三莊主。擎雲山莊主控江南水運,其勢力與流影谷不相上下,甚或過之,因而遭嫉。流影谷自數年前便多番刻意為難,此際更以馮萬里一案設計,引臣義弟入獄,此舉無疑是宣戰。但江湖上勢力排名一、二的兩大勢力一旦正面衝突,必定會引至天下紛亂,邪派外族更有可能趁隙而興,則我朝危矣。此外,若流影谷勝出,以其不欲居於人後之心與其威勢,難保不會僭越失禮。臣以為若欲維持天下太平與勢力之均衡,絕不能令流影谷任意妄為。尤其此為江湖紛爭,更應避免朝廷插手。
「而臣欲與聖上所談之條件如下:一望聖上再予寬限臣一個月的時間,二望聖上能加派人手保護臣義弟,以避免流影谷之人暗下毒手。三望聖上不要插手江湖紛爭。若聖上應允,則天下將能免去一場浩劫,太平不改,盛世不遠矣。」
將實情道出並予以分析利害,於光磊俊秀的面容之上神色凜然,週身流洩出一派綜觀天下的狂士之氣。
君王以著像是要重新認識此人的目光打量於光磊,神情似笑非笑:「依你所言,竟是欲以『天下太平』四字與朕談條件?」
「『天下太平』雖僅四字,卻是萬金不易的無價之寶。且臣上有一項事物慾用以予聖上談條件──其乃聖上即將流傳千古的賢明聖主之名。」
即便是面對幾近於質問的話語,於光磊神情仍是無改。氣勢,亦同。
此刻的他既然也是擎雲山莊的代表,自然不能以尋常朝臣的態度面對。
但見衛在他語音初落之際,雙目精光驟然大盛,卻旋又斂去,而揚起了一抹頗富興味的笑。
「……平日你謹守分際,不意竟有此膽識才氣,無怪常峰如此重視你。」
「臣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還望聖上明察。此刻北谷東莊已勢成水火,如仍任由流影谷妄為,只會挑起更多紛爭。如今天下太平,百業興盛,工商繁榮,已有太平盛世的跡象。而能有如此情況,四大勢力穩定地方功不可沒。如能加以維持,則盛世之臨不久矣。」
「好!就憑你這句話,你的要求朕盡數允了!」
「謝皇上!」
終於是如願得到了君王允諾,於光磊當即叩拜謝恩。
有了皇上的承諾,他將更有把握──更何況皇室與流影谷的關係並未如想像的融洽。
推遲的早朝在之後如常舉行。退朝後,於光磊便同許承欲往天牢探白熾予,並告訴他自己與君王達成的協議。誰知那燕成殷卻是尾隨而上。於光磊知他別有用心不懷好意,卻終只是冷冷一瞥,仍是逕自去了。
許承跟在於光磊身後,心下暗暗叫苦。這種氣氛他最是害怕,偏生那燕成殷一派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教他該如何是好?
三人最後是一起到達了天牢。由于于光磊的特意安排,白熾予所住的牢房乃是一間獨立的石室。刻下他已換上了一身囚衣,卻仍是一派瀟灑不羈的模樣,而不受限於囚室之陰暗狹窄。
似乎是知道他們來了,白熾予抬起眼眸,而在望見燕成殷時神色一寒。
只見他旁若無人的走進,笑道:「想不到三莊主還挺習慣的。那身裝扮可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燕兄也挺適合這副嘴臉的。」
毫不客氣的以犀利的言詞反駁,白熾予語聲初落,身形一晃已然移至燕成殷身後按上他後心。
燕成殷早得意忘形,根本失了防備。當下因而大驚,屏住氣息不敢妄動:
「你想幹什麼?」
「流影谷的徒子徒孫都是這麼毫無防備嗎?缺乏高手應有的警覺性,無怪乎始終未能登上一流高手的境界。」白熾予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以著感慨的語氣這麼道。
燕成殷的武功不低,被他這麼一說自然是怒氣湧升,正待反駁,卻聽他又道:「如果今天不是為了光磊,我大有辦法不留痕跡的取你性命。年近而立還躲在師父背後,未免太沒用了。」
「你……!」
給他這麼一激,燕成殷氣得當場便要動手。誰知方運勁,便立刻給白熾予點穴制了住──彼此程度之差異,由此可見。
此刻的白熾予難得的顯露出了符合他地位的威勢與傲氣,語氣冰冷:「論輩分你或許與我相同,但論地位武學,你還未有與我為敵的資格。告訴西門曄,我很想試試他的鐵扇九訣。至於無用的嘍囉,我不屑殺之。如他執意要扳倒擎雲山莊,就別怪我四兄弟無情。」
言罷,抬手輕輕一拍解開了他的穴。燕成殷雖然氣憤,卻知刻下情況不利於己,只得冷哼一聲,旋身而去。
耳聽他足音漸遠,白熾予神色當下立時一變,恢復了平時的瀟灑從容,一個上前撫上於光磊左頰,也不管許承仍在一旁便柔聲道:「先消消氣吧。你一氣起來可是會嚇死人的。沒見著許兄都一臉戰戰兢兢了?」
「……你是為了我才那麼做的吧。」
不用說明便已清楚了方才白熾予的用心,於光磊一聲輕歎,並自回頭望向許承:「可否請許兄暫避?」
許承早覺得尷尬,一聽他這麼說,當下便即答允暫時避開。
見旁人已避,白熾予側過頭,俯身檢視於光磊後頸的傷口。
劍痕極淺,故刻下僅是留了條痕跡,血倒沒再滲出。但光是如此便足以令心頭不住犯疼。抬手,指尖輕撫過傷口,因而惹來於光磊吃痛的一陣輕顫。
「很疼嗎?」因而更覺得歉疚,「你該上藥的。」
「只要不牽扯到就好……對不起,我昨晚判斷失當,竟累得你下獄。」
回想起昨夜的經過,於光磊抬手握住了白熾予正輕觸著他傷口的,溫雅俊秀的面容低下,眼簾微垂,自責之情溢於言表。
雖然早知道他該會有如此反應,但親眼瞧見的時候還是不禁感到有些無奈。
反手回握,更進而一個使力,將他拉入懷中。
「那非是你的過錯,你又何須自責?昨晚我雖有勸阻,但就算你不去了,我還是會私下去查探一番。事已發生,就別再多想。倒是馮萬里的案子,我刻下既入了獄,便無法親身幫你了。那二探左府之事,只怕也得暫時擱著──你可有找到什麼方法?」
「我今早獨自面聖,並已得聖上允諾保護你的安全、寬延查案期限,以及不插手江湖紛爭。刻下只等找足證據。只是你既為人犯,我若與山莊聯絡,極為不妥。卻不知有何人可以相幫?」
於光磊簡單的將刻下的情況說予白熾予。任由他緊緊擁抱著,還是頭一次不感覺彆扭。不知何時,對他的感覺已從一種精神上的支柱轉為實際的依賴。他是可以倚靠的。而驟失倚靠讓於光磊多多少少的有些不安。
昨晚他徹夜難眠,或許就是因為太過在意著他的不在身畔。
而且……
那張總是瀟灑不羈的俊美容顏,足以令人深陷沉迷。
卻見白熾予思索一陣,才道:「若言絕對可以信任的高手,你可請行雲寨三當家凌冱羽相幫。不過他應該已經回到嶺南,要聯絡只怕需費不少時間──其實若言可靠,則以二哥和東方大哥最為適宜。只是要聯絡碧風樓十分不易,尤其你並未與碧風樓之人有直接的交情……」
一聽白熾予提起東方煜,於光磊登時想起了什麼。「東方煜可有與老師保持聯繫?」
他口中的老師,指的自然便是卓常峰了。
聞言,白熾予馬上明白了過來,知道他是打算透過卓常峰與白冽予、東方煜聯繫,點頭道:「有。透過他,應該能很快就連絡到冽哥……你知道卓常峰的隱居之所吧?東方煜與卓常峰的關係流影谷雖仍不知,但你還是小心為上,莫要讓他們抓到把柄。」
「我明白。以我的身份,去見老師絕不會被聯想至江湖上的事。」
頓了頓,「昨晚是誰派的人你心裡可有譜?」
「雖說是流影谷設下的陷阱,不過那封信應該不是流影谷送出的。流影谷應該只是揀現成的便宜再加以設計,只怕連原先的主謀者都不知道他們會來這麼一招……那人的官位如何?」
「不低……難道是左仁晏?以他的身份,確實有權力指派。」
「你是否引起了他的疑心?」
「應當是之前去探問時出了岔子。」思索一陣之後道出了可能,「這麼說來,只要能讓他認罪,你的罪自然也就能夠消解……不,即使不是他,我也定要與流影谷周旋到底,還你自由之身。」
語音到句末已是前所未有的堅決而隱帶沉怒。過於溫和的人一旦被激怒,往往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尤其是長年來一直默默隱忍不與流影谷之人正面衝突的於光磊。
他無法忍受任何意圖傷害白熾予的人。
但一瞬間激昂起來的情緒卻在下一刻化為歎息。
於光磊放開了緊握住白熾予的手,輕輕掙開了他的擁抱。
「我該走了……今晚城門關閉前我便會同許兄出發前往白蓮鎮。流影谷該是不會輕易動你。我會令獄卒多加關照,勞你在此多忍耐一陣子了──需要我帶什麼書給你嗎?」
「不必了。你盡早動身吧,畢竟時間有限。」
白熾予沒有多想便拒絕了他的好意,因為心思早已為另一件事所纏繞。
凝視著剛自懷中掙脫的青年,目光灼灼。那成熟俊雅的面容之上神情仍然相當平靜,卻又帶著一種放手一搏的氣勢。
於光磊雖有一身屬於讀書人的書卷氣。但長年寄居擎雲山莊的生活也讓他染上了少許的江湖習氣,甚或染上了幾分豪氣與瀟灑。刻下的他,眸裡藏著一種仿若縱橫之士的狂傲。平時總是一派溫和的眼眸,難得的表現出了潛藏的鋒芒。
這樣的他,讓他想……
「我明白了。」卻聽那溫和語音如此脫口,「保重……告辭了。」
語音初落,於光磊滿載不捨的深深一瞥,旋即轉身離去──
便在此時,右腕忽地一緊。於光磊剛詫異的回頭,入眼的便是那逼近的俊美容顏。
在他尚來不及反應之時,唇間已然覆上了某種溫軟……
四瓣交疊僅是一瞬,下一刻,俊美的容顏已然移開,但存留於唇上的溫軟觸感卻證明了方纔的一切。
於光磊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待到猛然醒覺,面上已是一片愕然:「熾,你……」
「這才是我對你……真正的感情。」
低啞悅耳的語音落下,凝視的眼神熾熱沉幽,卻又帶著過於熟悉的堅定。
他太瞭解他,而至於連懷疑這是玩笑都無法。
俊雅面容之上,原先的愕然因而逐漸消去,而恢復了平時的溫和,卻又隱帶著些複雜。
一聲低歎,眼簾微垂:「……你是什麼時候察覺的?」
「就在我們重逢之後。一切的感覺,逐漸變得明朗。」
「那麼……那些,都是出於有意了?」
雖未言明,但意下所指,自然便是白熾予種種親暱的舉動了。
響應的,是一個不置可否的笑。
「我無法否認。」
「你很狡猾。」
「無所謂,反正我本來就是個小人──告訴我,你不會因為這些而氣我,好嗎?」
句末的語氣帶上幾分討饒,堅定的眼眸中隱約帶著些不安。縱然並未得到於光磊的抗拒排斥,但卻仍是無法安心。
如此言語,令於光磊又是一歎。
「……我又豈有辦法在這樣的情況下氣你?」
他剛害得他身陷牢獄,正是滿心愧疚之際。就算有什麼要氣的,也全在看到他一身囚衣時消了,更何況……
指尖,觸上那雙紅艷的唇。
殘留的觸感,令人心亂──
他也曾想……吻住這雙蠱惑人心的唇。
指尖,滑落。
「這就是你要我順其自然的原因嗎?」
話聲方了,已然主動吻上了那雙紅艷的唇瓣。
白熾予先是微怔,隨即會意的揚起唇角。眸色一沉,當下已然扳過他的身將他緊擁入懷。
一吻由淺轉深。溫柔的輕吮著渴望已久的雙唇,卻仍是免不了些許的急切。抬手扶住他的後腦,髮髻一解,長髮已然散落。指尖滑入柔順髮絲之間,梳落的同時,卻是更進一步的敲開齒關長驅而入。
於光磊因意料外的進展而渾身一顫。垂落的眼簾輕扇,隱約覺得不大妥當,卻因是自己所開始的而無法推開,索性什麼都不想的讓他主導了。
但順其自然並未如想像中的容易。那侵入口中的、恣意卻溫柔的舌突地一個輕劃。於光磊尚未弄清,軀體卻已難以自禁的一軟。
白熾予撐住了他的身子。原先閉上的眸子已啟,帶上的卻是略深的眼神……相接的四瓣終於分開,而以指尖輕抹去他唇上牽連的絲線。
「光磊,我是否有誤會你方纔的舉動?」
悅耳嗓音落下低語,沉幽目光緊盯著他的雙眸,有些急迫,卻又溫柔。
於光磊搖了搖頭。隨著身體的力氣逐漸恢復,他站穩了身子,卻因方才自己失當的舉動而雙眉微蹙……眼簾微垂,低道:「剛才是我放肆了。刻下談的不該是兒女私情,更何況咱們都是男子。」
「你在意這些?」
仍然摟著他的腰際,白熾予抬手輕撥他的髮絲,語音微沉。「如果你是擔心颯哥的想法,那就無須多想。還是,你在意什麼禮教規範?」
「如果在意,我就不會那麼做了。」一歎,「或許是仍然迷惘吧。相吻的時候,一瞬間浮現你兒時的模樣。」
浮現記憶的同時罪惡感也湧生,使得於光磊深覺自己「順其自然」的反應實在失當。
而白熾予則因他所言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雖說是得到了從小佔著他的特權,只是有利亦有弊,就像現下。
響應以一歎,並自替他重新挽上了髮髻。
「那麼,何不趁前往白蓮鎮時在半途想想?回來的時候……希望你已能釋盡疑惑──我不會讓你在不該想的時候想起我兒時的模樣。」
「我明白。」
於光磊一個頷首表示瞭解,而後抬首,眼神相對,別離的訊息相交,旋即各自別過了頭。
「那麼,我走了。」
「嗯……對了,待會兒請許兄進來一下吧。」
「許兄?好。」
雖然不明白白熾予為何突然想見許承,不過於光磊並未多問便即應承,並自轉身離去,不再回頭。
無須留戀。因為再一次見到他,他們將會掌握更好的形勢。
到了外頭,於光磊依著方纔的交代替白熾予請許承入內,卻在聽到許承咕噥著「怎麼那麼久」之時微紅了臉。
當年怎麼樣也想不到,他與熾予竟會有這樣的發展……
一旁的許承哪裡想得到那麼多?他在外久候,自是難免抱怨,故低喃著進入了囚室。
而入眼的,卻是白熾予目光炯亮的模樣。
俊美的面容之上揚起充滿豪氣的笑意──足以鼓舞人心的。
「我只有一句話要說。」開門見山的,語氣沉穩卻充滿魄力:「光磊就交給你了。我不在的時候,請你代我好好保護他,許兄。」
令人信服的語氣,炯亮的眼神卻帶著絕對的信任。如此態度,登時激起了許承的熱血。當下立即點頭一應:「放心吧!我許承就算拼上了自己的性命,也絕不會讓光磊受到分毫傷害!時間不早了,白兄若無其它吩咐,我便同光磊離開了。」
「許兄請便。」
他確實只是想對他講這些。最後的囑咐已下,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只見許承一個拱手,離開了牢房……與於光磊會合了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終至再不復聞。
囚室的門被鎖上。白熾予在榻上躺了,回想起別離前的情景,唇角已然勾勒出一絲笑意。
他與於光磊之間的情感,終究還是勝過一切吧!
──縱使那是極為複雜的情感。
笑意,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