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秀美少年在確認自己能勉為其難地抬起手臂,活動四肢後,便用雙手支起了身子,緩慢地從床上坐起。
少年本能地打量著四周,從房間的簡潔與設置上,少年確認了這是間旅館,並且立即知道他是安全的。很顯然他並沒有被綁架,因為窗戶大開著,外面不時傳來街道熱鬧的喧囂聲,而他的四肢也沒有被束縛。
麻藥的藥效還沒有完全過去,但少年還是勉強下了床。
在他沒完全弄清楚自己的處境的時候,他是不會安然躺著的。
門在這個時候被打開了,一位身材高大的俊美男子走了進來。
「維拉科查,找想你的父親端木先生應該跟你提起過我。」
維拉科查邊自我介紹邊朝少年走去。他伸出有力手臂,扶住藥效未退,勉強下床而差點跌倒在地的纖瘦少年。
維拉科查說的是流利的中文,他的聲音有些低啞,充滿磁性,十分的動聽。如果他說西班牙語的話,弘雨也能聽明白,作為南美洲大多數國家的官方語言,弘雨自幼便學習過。
弘雨點點頭,一隻手近乎倔強地扶住了床沿,謝絕維拉科查的攙扶。另一隻手伸出握住維拉科查伸過的手,進行簡略的自我介紹。
「端木弘雨。」弘雨遲疑了一下才開口說道,用跟對方一樣流暢的中文。
「那不是一般的麻藥,藥效十分持久,你最好還是先躺回去。」維拉科查抓住了弘雨的手臂,不顧弘雨的謝絕將他扶回了床上。維拉科查的動作帶著幾分不客置疑的霸氣,從這點也可以看出他是個不喜歡他人違背他意願的人。
「是你救了我吧,謝謝你。」躺回床上的弘雨睜著雙大眼睛,仰視著維拉科查,他可以確定是此人救了他。他養父在幾天前曾在電話裡對他說過有位年輕的男子會過來找他,那人是費爾南多的兒子。雖然有些迷惑於對方如何從那幾個人手中救出他,但他信任眼前這個冷魅的男子,很不可思議的是他信任他。
弘雨從小就認識費爾南多,費爾南多與弘雨的養父之間一直有著書信往來,童年的時代費爾南多還經常寫信給弘雨,並且不時夾帶著禮物,在弘雨心中費爾南多是個非常慈愛的人,但弘雨卻是第一次知道維拉利查的存在,以往他並不知道費爾南多有個比他大十歲的兒子。
眼前的男人戴著墨鏡,看不出他的神情,但那凌厲的氣息還是散發了出來。如果是在不知道他是同伴的情況下遇到他,那麼弘雨或許會認為對方是位危險份子,並且敬而遠之。
維拉科查對於弘雨的感謝很淡然,畢竟他來找弘雨的其一住務就是救他。
「你是美術學院的學生?」維拉科問得有些唐突。
在吳哥窟抱起昏進的弘雨的時候,弘雨背包裡的速寫本曾掉了出來,維拉科查翻看了一下,很驚訝的發現竟都是些臨摹的畫作,而且還畫得十分不錯。雖然維拉科查並不擅長繪畫,但他有賞析畫作的能力。
「繪畫似乎是印加祭司天生便掌握的一種本領,書寫者的需要。」弘雨淡然一笑,那美麗的眸子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憂鬱,讓人為之吸引。
印加祭司就如同馬雅的祭司那樣使用一種拙樸的象形文字,繪畫是古代南美洲祭司自小必修的。
「你對自己的身份瞭解多少?」維拉科查問得有些不大客氣,在他眼中弘雨不僅太秀氣太年輕了,而且還是主修藝術的學生,跟考古一點關係都役有。況且對於一位十七歲的少年而言,能對自己的特殊身份有多少理解?
「印加祭司,事實上這種說法也不怎麼正確,印加帝國早滅亡了,而我也只是那個被毀滅的印加祭司一族中唯一的漏網之魚。」
弘雨抬頭看了維拉科查一眼,很平淡地回道,他知道對方心中的疑慮。對於自己特殊的身份,他一直很矛盾,雖然說不上不喜歡,但也不是喜歡。他和身邊同齡的人都不一樣,年幼的夥伴單純而天真,而他卻保有一個沉重的秘密,似乎活著也只為了等到那樣的一天開啟命運之門,然後他的生命便隨之而消逝。
「但卻是僅有的一位雨神祭司,你應該聽說過雨神祭司的傳說。」
維拉科查注視著弘雨美麗的眸子,目光犀利。眼前這位雨神祭司是否擁有如同古代石碑記錄上所言的特徵?但端木懷既然說他是開啟「黃金神殿」的鑰匙,那麼便有可能擁有這樣的特徵。
對上維拉科查的眼睛,弘雨不由得想到鷹也有這樣的犀利的眼睛。
「是的,不過對於現代的科學而言那應該只是一種缺陷的基因,脫氧核糖核酸上缺失的一環。」
弘雨優雅一笑,極其巧妙地回道。他知道對方想問什麼,這是極少數人知道的事情,卻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如何得知。
「紫紅色的?」維拉科查抬了下眉頭問道,這樣的事情若非親眼所見,很少人能相信。
「是的,紫色的血,或許會沿著潔白的石門縫隙流淌而過,連喊聲芝麻開門都不用。」
弘雨輕笑了起來,眼神卻是優郁的,定定地看著維拉科查。
在有關記載裡,開啟「黃金神殿」的大門,需要雨神祭司的鮮血,這是他從小就知道的事情。他的養父在他剛懂事的時候就將一切都告訴他,畢竟他紫色的血液太不同尋常了,想隱瞞也不行。
如果誰的血都成的話,那麼就不會說只有雨神祭司才是開啟神殿的鑰匙了,更不會有人大費周章屠殺一個村子,就只為一個擁有雨神祭司血嗣的孩子了。
「這只是符合一部分記載而已,並不是說開啟神殿真的會用到這種方式,無論從哪一方面說都難以置信。」
維拉科查持著懷疑態度,超自然的東西總是被他排除在外,在他看來存在的任何東西都有其解釋。
古代的記載,會有其真實的地方也會有其訛傳的地方,他倒十分贊同弘雨那句:一種缺陷的基因、脫氧核糖核酸上缺失的一環。過應該是一種從未發現過的血液病症,而且極其罕見,有其遺傳性。
話一說完,維拉科查便將目光從弘雨身上收回,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少年,很不可思議地吸引住了他的注意。雖然只是幾句對話,但他還是從弘雨的身上感受到了與年齡不符的成熟,以及一個十七歲少年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有的深沉。先前他已經看過弘雨的照片,知道對方只是一位纖秀的少年,過於文雅,讓人感受不到一絲屬於印加祭司該有的味道,然而現在他改變了觀點,這不是個普通的十七歲孩子,而是個十分成熟與智慧過人的少年。
「但還是有人深信不疑,貪婪使得人變得愚蠢、殘忍,誰會想到在現今世界竟會有一個村子在一夜之間被屠殺乾淨,卻沒有人知道。」
弘雨冷笑,他那優雅的唇扯過一個促狹的笑,那絕對不是一個文弱的人會有的笑容。
有人殺了他的親生父母,殺了他的親人、族人,當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所最不能容忍的是這次屠殺竟沒有外人知道,彷彿他們只是些虛幻的人物而已,他們根本不存在一樣。
「金錢使人瘋狂,也使人腐化,那完全是官匪合作所致,所以這樣的事情也是意料之中的。然則罪行是無法隱匿的,我始終相信這一點。」
維拉科查近乎淡然地說道,他並不是在安慰弘雨,只能說是情感的一時流露吧。維拉科查的身份是一位考古學者,但他身上所散發的卻不是學者儒雅的氣息,而是一種冷峻的,近乎危險的氣息。倘若是與這樣的人為敵,是不得不提防的。
「我聽說了費爾南多先生的事情。」
弘雨低緩地說道,當得知這個消息時,他的悲傷大過於震驚。這似乎就像是他所帶來的災難一樣,那一刻,這樣的情感在他心裡升起,不是恐懼而是悲傷與內疚。
「你來找我是想尋找『黃金神殿』吧,我父親與你父親一直有這個意思,只是沒能實現,事實上這是件很艱難的事情,而且很危險。」
弘雨抬頭看向維拉科查,露出與年齡不符的嚴肅表情。
就算眼前這個冷魅的男子是出於對寶藏的渴望做出這樣的決定——當然,他知道他並不是這樣的人——即使是這樣,以生命為代價那也十分不值得。
「已經到了不得已的時候了,我們沒有多餘的時間。」維拉科查淡漠地說道,藏寶圖已經被奪走,對方很可能已經開始尋找寶藏,過份寶藏先不論該屬於誰,但卻毫無疑問的不屬於私人。
另外,維拉科查並不在乎什麼危險,他是個很自信的男子,如果知道有危險的存在,那麼他至少是不會讓對方逮到時機。
「你看過藏寶圖了吧,那是張意義不明的藏寶圖。」弘雨定定地看著維拉科查,當維拉科查用我們二宇的時候,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在一瞬之間。
藏寶圖有些特殊,這就是為什麼他父親與維拉科查的父親一直沒有試圖進行尋找寶藏。
「是的,不過並非不能破解。」維拉科查肯定地說道。
「那麼請帶我去秘魯吧。」弘雨認真的說道,他一直在等待著這樣的一天,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但他沒有遲疑,出自於自身的遲疑。
「你完全不在乎那樣的傳說?」維拉科查看向弘雨,用自己的鮮血開啟神殿的大門,用自己的生命充當鑰匙,這樣的傳說,任何人都會有所顧忌,伺況他確實有著如此特殊的血液顏色。
「我與它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我沒有任何選擇,我為它而存在,甚至消亡。」
弘雨望向維拉科查,認真地說道,他秀美的臉上帶著幾分堅定。
他的命運在最初就已經注定好了,那樣的宿命就存在於他那古老而稀有的血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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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魯 阿雷基帕
阿雷基帕是秘魯的第三大城市,亦是最古老的城市之一。
位於米斯蒂火山山麓、海拔二千三百米的山谷中。這裡有白雪皚皚的米斯蒂火山,四周峰巒環峙,樹木薔翠,景色清幽。
「羊駝研究院」是一棟非常顯眼的建築,它與周圍那些為了抵抗地震而建的矮平的建築物形成鮮明的對照。當然,它有著極佳的防震設施,是一棟價值不菲的高大建築。事實上這個研究機構是私人建立的,那位創建者是一位神秘人士,他也是這間研究院的院長——羅伯特-麥克萊恩。一位行事十分低調的人,連學術界裡也難得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而羊駝研究院卻一直存在著。
羊駝,南美洲特有的一種動物。
羊駝在安第斯山區的居民生活裡佔據著極為重要的地位,也是一種極為古老而神聖的動物。
在古代,羊駝主要用來產毛,用羊駝毛織成的毯子是十分尊貴的物品,甚至被當成財富收藏。然而現代羊駝則只剩下運輸的功能,它的毛粗糙而缺乏柔軟性,於是羊駝毛便不再應用於紡織。
如果能再製造出古代羊駝,那種渾身上下長著柔軟而纖細毛髮的高產毛動物,那將是項創造財富的絕好途徑。本著這樣的想法,羊駝研究院就這樣建成。事實上,它更像一間從事基園工程的科學院,收集、研究古代羊駝的木乃伊,並從古代羊駝木乃伊的身上提取DNA進行複製研究,無論成功與否,這都是項耗費巨大的工程。而且,羊駝研究院又不只是研究羊駝的地方,它逐漸成為名副其實掛羊頭賣狗肉的地方。
伊登一對帶著暴虐之氣的濃眉擰結在了一起,他風塵僕僕地走進寬大的院長辦公室。他有張算得上帥氣的臉,倘若不是那麼陰狠的話。
「我猜猜你那些手下沒有抓到那位小祭司。」坐在辦公桌後面的中年男子,抬起頭來冷漠地看著兒子,用輕諷的口吻說道。
「被一位男子救走了。」伊登極其不悅地回道,他剛得到資訊,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這使他惱羞成怒。
「知道行蹤也是收穫,至於那位救人的男子,有可能是費爾南多的兒子維拉科查。」中年男子意味深長地說道。
費爾南多為了自己兒子的安全顯然什麼也沒有告訴他,但維拉克查還真是敏銳得讓人吃驚,也多謝他的敏銳,才能找到端木懷與那位長大後的雨神祭司。事實上維拉科查也只是起到了那麼一點兒作用,因為他花費了多年的時間,早就摸清了端木懷的行蹤。
「我也料到是他,一點也不吃驚。問題是現在連端木懷也在眼皮下失蹤,這個老傢伙比狐狸還狡猾。」伊登說話的時候緊擰著一對濃眉,他的臉上有著暴戾與冷酷的種種痕跡。
在維拉科查離開不久,伊登所派出的人員一部分負責監視端木懷,而另一部分去抓弘雨,但兩邊都失利了。
「我的老朋友看來不想跟我聚一聚,既然這樣就暫且讓他多活一段時間。」
中年男子再次嗤笑了起來,對於對方的逃脫他似乎很不以為然,或許由於這早就在他意料之中吧。
「現在可以剔除端木懷,那張珍貴的原版羊皮紙應該在維拉科查手上,這樣目標便聚集在了一處。」
中年男子身子後傾,靠在靠墊上。他十指併攏,一副悠閒的表情,但他的冷酷的眸子卻射出精光。他有一張與伊登十分相似的臉,但更為內斂陰狠。
「你覺得這樣對我們有利?維拉科查不會將藏寶圖帶在身上,在他回秘魯以後,那張藏寶圖很可能就歸政府所有,這很像他會做的事情。」
伊登急躁地說道,一副厭煩不已的表情。從這段話上可以看出伊登似乎很瞭解維拉科查。
「不會,這小子像他的父親,雖然財寶對他沒有太大的吸引力,但他們都對政府缺乏信任,並且還自大地以為自己能守護住一份印加遺產。他低估了我的影響力,即使端木懷應該告誡過他。」
中年男子冷笑了起來,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看著吧,他遲早要落進早已經布好的網裡,這是遲早的事,即使他再聰明。」
中年男子陰冷一笑,一對渾濁的眸子顯得極其陰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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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魯 庫斯科
雨中的薩克薩瓦曼圓形古堡帶著一份歷經歲月的蒼涼呈現在眼前,盛大的「太陽祭」節慶正在舉行,到處是擁擠不堪的人群。被穿著現代服飾的遊客們與穿著傳統服飾的印加人包圍的古堡,讓人有些分不清時空。
弘雨披著維拉科查那件對他而言又大又長的風衣,寂廖地站在雨中觀看一支穿著傳統服飾的印加樂隊演奏排笛。
他本該屬於他們的一員,因為他們有著古老相同的血脈,他們同是太陽的子裔。但弘雨知道他和他們不同,彷彿有著看不清的透明屏障將弘雨與他的同胞分開,分離於不同的時空與空間裡。
五百多年前,他的祖輩,最後一任印加祭司是否就站在廣場上,為最後一次凱旋而歸的印加帝國軍隊舉行獻祭儀式呢?
那時候還沒有火槍,沒有馬匹,沒有西班牙人的入侵,太陽的子裔們在自己的世界中心裡自在地生活著。
距離那個宏大的帝國消亡已經五百多年了,五個世紀過去,印加的子民頑強生息著。而那稀有的,雨神祭司的血統也奇跡般地以奇異的血色延續下來。
是的,五個世紀過去了,這些盡職的印加祭司仍舊守護帝國的最後寶藏,也是最大的寶藏,而他是最後一個祭司,他有他的使命。
弘雨張開自己的手掌,看著修長、纖細,自小畫著素描的手指,這是一雙藝術家的手指,而不是握著一把沾滿鮮血禮斧的祭司的手。
「快去避雨。」充滿磁性的男性聲音將弘雨從沉思中喚醒,弘雨抬頭看到了站在廣場正中的維拉科查向他揮手。
原先是細雨瀰漫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廣場中的遊客們四處逃竄。
維拉科查與一位穿著印加傳統毛織衣物的年輕男子一離開廣場,朝廣場附近的陶瓷博物館走去。
維拉科查沒說明他為什麼來庫斯科,這一路上,弘雨幾乎沒怎麼費勁就知道了維拉科查是個行動迅速、近乎寡言的人,他不大主動跟弘雨講述他的計劃,這倒不是將弘雨當成一位不懂事的少年,而是他的一種習慣吧,一種獨斷的習慣,然而必要的時候他還是會主動交流。
弘雨幾乎沒有適應的過程,隨即就習慣了維拉科查獨特的個人風格。這或許也在於他也是個沉默的人吧。他並不擅長與人交往,這是因為他從小到大都沒有朋友,因為他那奇異的血液與獨特的身份,他的秘密是不能與人分享的。
看著維拉科查與在廣場上遇到的人一起走開,弘雨便尾隨著他們也朝陶瓷博物館走去。
弘雨登上博物館的階梯,在遊廊上避雨。他安靜地跟隨在維拉科查的身後,雖然維拉科查沒跟他說到這裡幹什麼,但這段不算短也不算上長的時同相處下,弘雨知道維拉科查絕不是那種有閒心參加「太陽祭」節慶的人,顯然維拉科查到這裡是有其目地的。
弘雨打量著與維拉科查交談的年輕男子,身為黃種人,那男子個子算是高挑的,容貌俊逸,單從外表看起來應該比維拉科查小幾歲,但又不大確定。
「蕭湘。」正與維拉科查交談的年輕男子見弘雨走過來,便微笑著進行自我介紹。他用的是流利的中文,弘雨只是一眼就意識到對方可能是位華裔。他的膚色,細膩的五官,都說明他可能來自中國南方的水鄉。
「端木弘雨。」弘雨握住蕭湘伸出的手,很從容地。
以親切的笑容就看得出來此人雖是維拉科查的朋友,但卻跟維拉科查完全不同類型,此人是平易近人的。
「我跟維拉科查是青梅竹馬兼大學同學,維拉科查這人非常沉悶,讓你跟著他繞著地球兜了大半個圈子真是辛苦了。」
蕭湘不無風趣地對弘雨眨了眨眼睛,笑得親切,從他的言談可見他與維拉科查似乎有著很深的交往。
利馬聖馬科斯大學是相當古老的太學,它幾乎與西班牙人入侵南美洲的時代一樣悠久,為西班牙人在南美洲最早建立的大學之一。
維拉科查與蕭湘皆畢業於聖馬科斯大學,也是多年的朋友,更一度是合作夥伴。兩人曾一起在瓦努科發掘一座南美洲年代最為久遠的神殿,並引起整個南美洲考古界的轟動。
蕭湘是位中國人,少年時代跟隨駐秘魯外交大使的父親來到秘魯,從此一直居住在秘魯。
蕭湘比維拉科查大一歲,不過單從外表上看,身材高大而又為人嚴謹、不苟言笑的維拉科查反倒讓人覺得年長於蕭湘。
庫斯科(Cuzco),在克丘亞語中意為「世界的中心」。這裡是秘魯南部著名古城,古印加帝國首都。
蕭湘居住於這座古老的城市已經有好些年頭了,他對庫斯科古城瞭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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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亂的書房,幾乎被各式各樣的書刊所堆滿。更何況裡邊還塞滿了其他東西:隨處可見的彩陶罐、古舊器物、殘破的毛織物、甚至是人類骸骨——一個黃色的頭顱就擺放在書桌上,想必是非常古老的人類骸骨。
如果沒有進入蕭湘的書房,大概很難想像這樣一個衣著整潔的俊秀男子竟如此不擅長整理東西。更為這樣一位外表文雅的男子,竟會有一間亂七八糟的書房而吃驚。
就在蕭湘那極具個人特色的書房裡,維拉科查詳細地將關於弘雨與黃金神殿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剛抵達秘魯的時候,維拉科查就和蕭湘聯繫過,曾簡略地和蕭湘談過。
對維拉科查而言,他能找到最為信任且能起到作用的朋友無疑就只有蕭湘了,而且蕭湘還是南美洲著名的民俗學學者。
「也就是說『黃金神殿』確實存在,而且流淌著紫色血液的雨神祭司——伊拉巴侍奉者也確實存在?」
聽完維拉科查的講述後,蕭湘的口吻帶著驚訝,這確實是非常令人驚愕的事情,但他又很清楚,只要是出自維拉科查之口就絕對可信。
要知道維拉科查這個男人,在學術界裡可是以態度惡劣出名的,對於別人沾沾自喜的一些未經證實的理論,他總是嗤之以鼻。
關於「黃金神殿」,只要是研究印加文明的學者就一定關注過。這世界上有太多的關於寶藏的傳說了,但黃金神殿的傳說卻是最為駭人的。如果記載可信,黃金神殿放置著印加帝國的絕大部分寶藏,那麼那將是何等的一筆驚人財富。
南美洲一直是黃金之地,十五世紀西班牙人的入侵就是為了掠奪黃金,而印加帝國尤其富裕。沒有人知道十五、十六、十七世紀這三百年裡,有多少艘滿載著黃金的西班牙艦隊往返於西班牙與美洲大陸。
然則即使在西班牙人的大肆掠奪下,印加帝國仍舊保有大量的黃金,那就是一直沒有被西班牙軍隊發現的黃金神殿,它的存在一直是個傳說,卻又不僅是傳說。
「按照傳說,你的血非常珍貴,只能用於獻血開啟神殿的大門。雨神祭司要獻出他的生命成為鑰匙,而即使是在有輸血技術的現代,這樣的血液也沒有人能提供。」
蕭湘的第一反應是將目光落在弘雨身上,非常秀美的一位少年,渾身上下都充滿著藝術氣質。憂鬱、秀美、清瘦,無論怎麼看都更像舞台上跳古典芭蕾的少年,誰會想到他竟是一位湮滅古文明的祭司呢。況且如果傳說可信,那麼找到黃金神殿後,這位少年必須付出生命充當鑰匙。
「你相信這樣的傳說嗎?」蕭湘問道,在他看來弘雨一直是態度自若的,這不是一般人應該有的反應,何況弘雨還只是一位少年。
「我覺得不大可信,不過也可能是真實的,當然,現在這一切還只能是猜測。」
弘雨輕笑著,有些不知所措地回道。若說他內心有確定答案?沒有,他也只是迷茫。然則他必須去完成,因為這是他的使命。
「這世間確實有超自然東西的存在,雖然有些聽起來荒誕不經。」
蕭湘看弘雨的眼神帶著一閃而過的憐憫,他似乎完全相信傳說的真實性,一點也不懷疑。
既然紫紅的血液確實存在,那麼用獻血才能開啟神殿的大門也可能是真實的。蕭湘是個考古學者,也是個民俗學者,他曾深入安第斯山深林與那些與世隔絕的村民一起生活過,他曾見識過一些難以用科學解釋的東西。
「弘雨,你的血液有做過檢查嗎?高原居民的血液由於缺氧會略帶著藍色,不過離開高原後就不會再有,而你的紫色血液有遺傳性,應該是屬於稀有的病症。」
相對於黃金神殿,蕭湘似乎是對弘雨的紫血更有興趣。
「沒有,不過在醫學上也有過類似病例,血液裡含有其他正常人沒有的物質,呈現出輕微的異色,只是都沒有遺傳性。」
弘雨其實不大喜歡提起關於他那異於常人的血液問題,也不喜歡被當成異類。
血液的問題曾經困擾了他的整個童年,他絕對不能在人前受傷,一旦受傷流血那將會給他帶來極大的災難,甚至會被當成怪物一般的被關進研究院也說不定。
也因此,弘雨,從小到大幾乎沒有朋友。
「關於血液的問題,再討論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答案。」維拉科查冷不丁的一句話語中斷了蕭湘與弘雨的對話。
他從弘雨眼裡看到了些許厭倦與疲憊,雖然不知道這位少年在他成長的過程裡是如何保有他那稀罕血液的秘密,但這樣異常的血液一定給他帶來不少困擾。
蕭湘有些錯愕地看著維拉科查,他不大確定這是否就是維拉科查對眼前這位身份特殊的少年的體貼,如果是的話,那實在是太驚人了。畢竟維拉科查從沒有在意過任何人,更沒有對任何人有一絲體貼的舉止。
在大學的時候,對人極度冷漠的維拉科查,當然對女人也是一視同仁,一直被說成是怪人、同性戀。至於同性戀的傳聞嘛,沒辦法,那時候他身邊就蕭湘一個朋友,所以一直是活躍分子的蕭湘就吃了點虧。
與維拉科查也算是自幼一起長大的鐵哥兒們,但蕭湘從沒有見過維拉科查有任何體貼他人的舉動,但剛才的舉動無疑是對這位身為雨神祭司少年的美切。
蕭湘很難得遇到,或說僅有的幾次中的一次逮到開涮自己老友的機會,所以他沖維拉科查曖昧地笑了起來。
維拉科查完全不理會蕭湘的揶揄笑容,平淡如水地喝著咖啡,因為蕭湘煮的咖啡太爛而不滿地皺了下眉頭。
「你們兩個人的名字很有意思,『維拉科查』這個名字有著很特殊的含義,你的名字也是。」
蕭湘轉移目標,笑著對弘雨說道,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說得唐突。
「你的名字『雨』取自雨神伊拉巴,而維拉科查的名字,取自印加最偉大的神的名字,在傳說中,他是創造印加文明的英雄。」
蕭湘邊說邊故意瞟向維拉科查,他也只是突然覺得維拉科查與弘雨的名字頗有關係。
「秘魯為一個高地國家,雨水稀少,雨便成為印加人存在的前提條件了。所以從神學上說,是伊拉巴與維拉科查共同締造了印加文明。不知道當初費爾南多先生與端木懷先生是如何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這樣的名字,真是十分的默契。」
蕭湘仍舊衝著維拉科查曖昧一笑,不過對方露出一貫無聊的表情。
「你認識我父親?」弘雨有些吃驚,因為蕭湘竟完整的說出他養父的名字。
「維拉科查沒有告訴你嗎?」蕭湘瞪了維拉科查一眼,帶著幾分埋怨。
這個人的我行我素到什麼時候才能夠改變,竟然連這個也沒對弘雨說,就帶著弘雨來見他。
不過弘雨還真沉得住氣,不,或者說是他完全信任維拉科查。
「我的父親曾經是駐秘的中國外交大使,與你養父有些交情,看來,最初知道你秘密的就是他們三個老頭子。」
蕭湘簡略地講道,事實上當年端木懷得以帶著年幼的弘雨離開秘魯,很大的原因就在於蕭湘的父親蕭長恭的幫助。
如上所說,當維拉科查未來庫斯科前,就與蕭湘聯繫過,跟蕭湘說過他的父親蕭長恭也是知情者。事實上,這是端木懷與維拉科查交談時談到的,當時維拉科查還頗為吃驚。
維拉科查與蕭湘的友誼是從小時候就建立的,那時兩人的父親有著不錯的交情。後來蕭長恭回國定居,才與費爾南多不再有聯繫,但蕭湘與維拉科查的友誼一直沒有中斷。
「我父親曾對我說過,當初在秘魯得到一位駐秘的中國大使的幫助,看來他說的應該就是你的父親了。」
弘雨對蕭湘感激地說道,他當初得以活命,離開秘魯完全是因為蕭湘父親的幫助。
然則對於維拉科查沒有告知他這一事,弘雨顯然很介意,但是卻沒表現出來。
弘雨只是表情有些黯然,沒對維拉科查沒有告訴他這一件事表示出任何意見,就像他根本不在意那樣,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