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分部那邊又出問題了，詹姆斯命我去處理。不知道他是什麼用意，讓我帶李麗一起去。上午把所需資料準備好，定了下午的機票。到上海之後，我們立即開會。老徐喋喋不休說個不停，我實在聽不下去了。
「我聽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說：此事與你無關，對不對？」我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老徐為自己辯解。
「現在應該做的，是盡快把問題解決，至於是誰的責任，以後再說！」
我問清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聽完各部門的匯報，然後低聲對李麗說：「你的意見呢？」
「先這樣吧，散了會我們再定！」她說。
散會之後，李麗過來找我，和我說了她的想法。
「你有把握嗎？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我不太贊同她的意見。
李麗笑笑，「走，先去吃飯吧！」
「還哪有心情吃飯呢！」我搖搖頭。
「飯一定要吃。因為，我約了一個重要的人！」她神秘地笑了笑。
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算了，先吃飯吧。出門上了一輛出租車，李麗告訴司機地址。拐來拐去，終於在閘北區的一家小飯店停下。
「至於嗎，從徐家匯跑到這兒？」我不解地問。
李麗笑笑，「吃什麼不重要，關鍵是和誰吃！」
我們進了二樓的一個包間，一個女孩起身過來和我握手，我見過她，是上海分部的會計。李麗給我和王芳做介紹。王芳起初還有些顧慮，李麗向她說明問題的嚴重性，最終，王芳把上海分部的問題告訴了我。
我聽後大吃一驚。如果王芳說的都是事實，那麼老徐不僅會被解雇，而且會被追究刑事責任。
……
回去的路上，我問李麗：「是她主動找你的嗎？」
她搖搖頭，「上次來上海開會，我從他們的報表上發現了一些問題。不過沒有確鑿的證據，我也沒法匯報。我私下和王芳接觸了兩次，她沒說什麼，不過看她的神色，我斷定賬務上一定有問題，我暗示王芳，並給她留了我的手機號。回去之後，我查了一下上海分部這一年的業務情況……」
上海這邊的業務是由我負責的，如果我細心一些，事情也許不會發展成這樣。我心想。
「怎麼說我也是註冊會計師呀！」我知道，她這麼說其實是在安慰我。
我點點頭，李麗笑了。
「你太精明了！如果哪個男人娶了你，還不得……」我沒有說下去。
她沒說話，轉頭看著窗外。
本來是句笑話，卻害得她暗自神傷。
……
第二天，我們照常去開會，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沒提昨晚的事。會後李麗以客戶調查為名，按照王芳提供的線索，查閱了一些賬目。回到賓館後，李麗把檢查結果拿給我看。證據已經擺在那裡，我決定向詹姆斯匯報。
李麗攔住我，說：「別提王芳，我答應過替她保密，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涉及她，就說這些問題是我們今天查賬時發現的……」
我點點頭，按照她的意思向詹姆斯匯報。掛了電話，我才意識到，她這麼做，不光是在保護王芳，同時，也掩飾了我工作中的失誤。
……
後來，考慮到公司的名譽，以及老徐多年來的貢獻，公司沒有上報司法機關。老徐賣車賣房、四處借錢、東挪西湊終於還清了欠款。然後離開上海……
詹姆斯召集全國各部經理開會，還在會上表揚了我，說我及時發現了上海分部的問題，使公司免受損失。我聽後感到很慚愧！明明是我工作失誤造成的，如今，我反倒成了功臣！
我對不起詹姆斯，近來一段時間，我把大部分精力放在自己的地產投資上，想想過去，下班之後我還滿腦子想著公司的事！可如今，下班後不是搞副業（給小銘上課），就是和重陽等人混在一起……還有李麗，上海分部的問題是她發現的，她才是真正的功臣！如今卻成了幕後英雄，除了我，沒有人知道！
……
連著幾天睡不著覺，越想越慚愧！不行！無論如何要把真相告訴詹姆斯，就算受到處分，我也認了！快下班的時候，我約詹姆斯一起吃晚飯，怕他不相信我說的話，我特意把李麗也叫上。李麗明白我的意圖，找借口推托，後來看我沉著臉，就沒再說什麼。
菜上齊了，我倒滿一杯酒，剛要說話，手機響了，是董炎。
「我現在很忙！」沒等她開口，我先說道。
「你能不能…」
「我現在很忙！」我又重複了一遍，而且加重了語氣。
她把電話掛了。
我端起酒杯，對詹姆斯說：「我感到很慚愧！因為上海分部……」
詹姆斯笑著擺擺手，打斷了我的話，「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他也倒了一杯啤酒，和我碰了杯，然後一飲而盡，並示意我把酒乾了。
「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徐偉民的問題是李麗發現的。」他說。
我點點頭。
「其實我知道，我之所以把功勞算到你頭上，我有我的打算。」
「我要說的不只這些，徐偉民的問題我也負有責任，如果我細心一些，本來可以發現的！」
他搖了搖了頭，「你又不是會計，根本看不出帳務上的問題，所以不能怪你。」
「可是…」
「你不用說了，如果按照你的邏輯，那麼我應該負主要責任。」他說。
他轉身對李麗說：「上個月，我記得那天好像是週二，你到我辦公室送上海分部的報表，當時你就暗示過我，對嗎？」
李麗點點頭。
詹姆斯又接著說：「事後我從正大請來兩位註冊會計師，他們查出了上海分部的問題。我知道徐偉民一直在投資期貨，如果他只是一時糊塗，事後能夠及時還款，我可以既往不咎。畢竟他為公司工作了13年，用你們中國話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這個月我發現他不但沒有還款，而且又支走了20萬，我這才決定讓你倆去上海，我相信李麗一定會查出問題……」
聽他說完這番話，我和李麗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給李麗使了個眼色，我倆一同端起杯，高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詹姆斯哈哈大笑。
「其實每個人都有長處，我從你們身上也學到很多東西。」他說。
詹姆斯對我說：「你誠實善良，待人寬容。」然後轉向李麗，「你膽大心細、做事果斷。」
連著乾了幾杯啤酒，我和詹姆斯一起去「釋放內存」。
我問詹姆斯：「我不明白，為什麼把功勞算到我頭上？」
他笑笑，「你想一想，李麗目前還只是職員，如果大家知道問題是李麗發現的，他們會怎麼看李麗？」
我恍然大悟。
「我打算讓李麗到上海分部當副經理，因為周曉峰做事缺乏魄力，需要她這樣的幫手。」
「恕我直言，李麗來公司時間太短，資歷不夠，怕其他同事會有情緒。」我說。
「沒錯！我也正在考慮這個問題，所以我希望你能幫她創造一些機會。」
我點點頭，「你放心吧！我明白。」
詹姆斯拍拍我，「李麗調到上海，對你、對她、對公司都是一件好事！」
「老闆，我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你比中國人還中國人！」
……
把李麗送回家，我突然想起董炎。我剛才的態度確實有些過分，應該向她解釋一下。她手機關機了，我給她發短信：「剛才我在開會，言語不當之處，望您能原諒！」
躺在床上，想起老孫，不知道這傢伙怎麼樣了？打個電話問問。
「忙啥呢？」我問他。
「還能忙啥，享受西安的夜生活呢！」
我笑著說：「享受紅會路的洗頭妹呢吧？」
「滾犢子！我能去那種下三濫的地方嘛！好歹我也是外企經理呀！」老孫罵道。
「那可不，你也是有身份的人呢！」
「不和你扯了，我在小寨這邊泡學生妹呢！你有時間來西安，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行了，不耽誤你！」我掛了電話。
第二天到公司，讓李麗做一份經營分析表，看了一上午，還是有些地方沒看懂，把李麗叫來。
「李老師，有幾個地方我還是沒看明白！」
李麗笑笑，然後耐心給我講解。
下午開會研究KS計劃。詹姆斯問我大概需要多長時間。我說至少一周，他面有難色，說他剛得到消息，L公司的新產品馬上就要上市，我們得盡快拿出應對方案，我明白他的意思，馬上推薦李麗……
一周後，公司請XX部門幾位領導吃飯。別看領導們大腹便便，喝起酒來比年輕人還猛！片刻間，6瓶五糧液平均分配到7個人的肚中。我頭暈目眩，急忙跑去洗手間，費了半天勁兒，終於吐出來了，我蹲在地上，剛要起身，手機響了，是董炎。
我一邊擦嘴一邊說：「大姐，什麼事呀？」
「你在北京嗎？能不能幫我簽個字？」
「簽字？你怎麼了？」我聽她的聲音不太對勁兒。
「我……我在醫院，闌尾炎……要做手術，你能不能幫……」
「在哪兒？我馬上去！」我問清醫院地址，和詹姆斯打了個招呼，急忙趕去。
……
在觀察室見到董炎，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穿著病號服，頭髮零亂、眉頭緊皺、捂著肚子捲曲成一團。想想她平日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我幫她擦掉額頭上的汗，她咬著牙，用手指了指門外，我明白她的意思，急忙出去找醫生。
外科大夫是個女的，又矮又胖，一見面就訓斥我：「你才來呀！你是不是喝酒了！有你這樣的嘛！病人都什麼樣了，趕快去簽字，做手術！」
我急忙陪笑，看都沒看就在手術通知單上簽了字，隨後送董炎去手術室。她無助的樣子真像個孩子。沒到半個小時，手術就做完了，護士把董炎推出來，她看上去比剛才好一些，至少臉上沒有痛苦的表情。護士小姐告訴我，病人在排氣之前不能進食，連水也不能喝，然後又交待了一些護理時的注意事項，我手忙腳亂，不知該做什麼，因為我是第一次護理病人。
「你坐那兒吧，謝謝你了！」她輕聲說。
我笑笑，「不用客氣。」
她面無表情，對我說：「我在北京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今天多虧你了!」說著流下了眼淚。
我幫她擦去淚水，拍拍她的臉，「好了，你休息一會兒吧！」
我心裡有點酸，又陪她說了一會兒話，看著她慢慢睡去，我起身出去抽煙。
她夜裡醒了兩次，我握著她的手，陪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