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薔薇(上) 第六章
    三日後,安雅市內最大的市立醫院。

    火凌守在流希身邊已有整整三天。

    三天裡,他一刻都不願離開病榻。凝視著身上插滿管子,一直處於昏睡狀態的流希,火凌的心就像被千萬隻螞蟻拚命啃咬、疼得他幾乎窒息。

    病床上,流希面容慘白、沒有一絲血色,要不是胸口還有微微起伏,火凌差點以為躺在這裡的,只是一具沒有任何生氣的屍體。

    伸出手,火凌小心翼翼觸摸上流希的臉顴,冰冷感立刻從指尖傳遍他的全身,讓他胸口一窒。

    「對不起……流希少爺,都是我的錯……我沒能守護好你,我辜負了主人對我的囑托和期望。對不起……對不起……」

    心疼的用指尖游移在流希精緻的五官上,火凌一遍又一遍地自責道。

    「凌,這不是你的錯,這件事……」不忍火凌如此自虐,同樣在病房裡守了好幾天的紫魅急急地開口安慰道。但他才開口,就被站在身邊的逐雲阻止。

    忍下怒火,紫魅瞪了逐雲一眼,得到的卻是逐雲對他搖搖頭。

    隨即,他被逐雲拉離病房。

    全部注意力都投注在流希身上的火凌,完全沒留意到兩人的離開,此時此刻,悲傷的他眼裡只看得見流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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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外,紫魅略顯不悅地撇撇唇,「為什麼不讓我說下去?這件事明明是主人的錯。要不是他硬逼薔薇做什麼鬼侍奉,他又怎麼會受如此重的傷?更可惡的是冰焰,明知道薔薇身體不適,還下得了如此毒手……」

    「紫魅……不要隨意挑起火凌和主人之間的矛盾。」逐雲不帶情緒,一副就事論事的語氣更讓紫魅惱怒不已。

    「什麼叫我挑起他們之間的矛盾?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火大地挑起眉,紫魅瞪起琥珀金瞳,怒視逐雲。

    逐雲見狀不由得暗自歎息,「紫魅,你還太年輕,一直以來大家都把你保護得太好,以至於你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以及這件事處理不好,會帶來什麼樣的可怕結果。

    「你剛才看見火凌對薔薇的態度了吧?火凌深愛著薔薇,這也是當初火凌為什麼會放棄至高無上的地位,選擇成為薔薇貼身侍衛的唯一原因。

    「現在薔薇變成這副模樣,你卻還在一邊火上加油,萬一火凌在衝動之下,對主人產生報復想法……不管對火凌還是對主人,這無疑都不是個好消息。更何況,我們身邊還有一個『炙羽』在虎視眈眈呢。」

    咬緊下唇,紫魅沉默地低下頭,他不得不承認逐雲說的都很對。

    「我……並沒有那個意思。」考慮許久,紫魅才迸出這句話。

    「我知道。」拍拍他的肩,遂雲用微笑撫慰了紫魅有些動盪不安的心。

    「逐雲,你說薔薇他……他會醒過來嗎?已經三天了……」紫魅臉上再次浮現出濃濃憂愁。

    「不知道,現在一切都很難說。」皺起眉,逐雲眼底同樣滿是憂慮,「醫生說他身上都是外傷,之所以昏迷不醒,全都是因為他自己不想醒過來。要是再這樣下去的話,只怕他……」想到最糟糕的結果,逐雲不禁暗暗咬牙。

    「要是薔薇真有什麼萬一的話,那凌他……」紫魅簡直不敢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也許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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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踏出電梯,雲曦月遠遠便望見守在病房門口的紫魅和逐雲。

    見兩人神情凝重,雲曦月臉色一變,加快步伐來到兩人面前。

    「紫魅,逐雲,你們怎麼站在這裡?」緩慢的語調中深藏著雲曦月自己都沒注意到的焦慮。

    「主人!」

    「主人!」

    見雲曦月出現,紫魅和逐雲慌忙低頭行禮。

    「不要叫我主人,我不喜歡。每次聽到過兩個字,我都會想起那個讓人厭惡的老傢伙。」雲曦月不悅地掃過兩人。

    紫魅和逐雲對望一眼,隨後異口同聲地答道:「是的,曦月少爺。」

    「雲流希的情況怎麼樣?還沒醒?」繞過兩人,曦月走向病房。

    「還沒有。」逐雲垂下眼,恭敬地回道。

    「是嗎?」微挑眉,曦月推開門,逕自走入,「那……醫生是怎麼說的?「

    「醫生說,薔薇身上所受都是外傷,只要按時換藥,多多休養就可痊癒,並無大礙。」紫魅接下去說道。

    「哦?既然這樣的話,那他為什麼到現在還沒醒?」

    「這個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紫魅忙用眼神向逐雲求救。

    「曦月少爺……」

    逐雲領會地接口,但他才出聲,就被雲曦月打斷,「該不會是他的求死心太強,所以一直不願意清醒吧?」

    見逐雲和紫魅齊齊默聲,雲曦月俊顏越發陰沉。

    一進房,映入雲曦月眼簾的就是坐在病榻旁,雙手緊握流希左手,滿腔深情和愧疚的火凌。見到這一幕,雲曦月眼裡閃過曖昧不明的光芒。

    「火凌,雲流希的情況怎麼樣?」

    「曦月少爺,您來了。」乍聽房內響起雲曦月略顯傲慢的聲音,火凌溫柔地放下流希的手,緩緩把視線轉向他。

    望了眼躺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的流希,雲曦月臉上的悠閒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高深莫測。

    直直走到病床邊,雲曦月毫不客氣地坐在火凌讓出的坐椅上,頭也不抬地吩咐道:「你們先出去。」

    「是,曦月少爺。」逐雲和紫魅雖有猶豫,可最後還是順從了他的命令。

    唯獨火凌,依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凌,我們出去吧。」紫魅見狀,急忙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出去。

    「不要拉我,我不走。」掙脫開紫魅的拉扯,火凌冷著臉,走到雲曦月面前。

    「曦月少爺,想必您也看見了,流希少爺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不管您說什麼,他都無法聽見,更無法回應您些什麼。所以您和他獨處,也毫無意義。」堅定的眼毫不退縮地凝視著身前一臉傲然的雲曦月,火凌強壓滿腔怒火,冷冷地譏諷道。

    「凌……看來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難道你不知道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已經是流夜唯一的主人了嗎?身為你的主人,難道我連和雲流希獨處的權利都沒有嗎?」冷著眼,雲曦月氣焰高漲。

    「火凌不敢。但是流希少爺是上任流夜之主,命火凌用生命去保護的對象。三天前我已經有負於他的囑托,所以今天我絕對不會再離開他半步!」抬起不屈的眼,火凌不卑不亢地答道。

    「不要和我提雲老頭!我不想聽到關於那個人的任何事!」聽火凌提及雲翳,雲曦月立刻沉下臉,滿眼不快。

    「曦月少爺,上任流夜之主曾把『玉鑰』交給過我,並給我一道密令,只要有人傷害到薔薇,不管他是誰,我都可以憑『玉鑰』處罰他,哪怕是這任的流夜之主……也不例外!」

    「你威脅我?」雲曦月的聲音比冰還冷。

    搖搖頭,火凌走到床的另一邊,癡癡看著沉睡中的流希,「我只是想提醒您,不管如今的您擁有如何崇高的地位,這些也都是你所憎恨的對象——您父親、上任流夜之主賦予您的。這是誰都無法泯滅的事實。」

    「我也說過,我不稀罕這份所謂的財富和什麼鬼地位,只要你們把我母親還給我,我立刻帶她遠走高飛,永不出現在你們面前,是你們不肯放過我!」提到這件事,雲曦月反應激烈異常。

    「曦月少爺,在薔薇沒有康復前,我希望您不要出現在他面前,以免打擾到他的恢復。」

    「我憑什麼要答應你?」不馴地揚起頭,雲曦月佈滿憎恨的眼對上火凌波瀾不驚的眸。

    「如果您不答應,那我只能採取強制手段,用『玉鑰』來命令您!我想……您也不願意在剛成為流夜之主的第三天,就顏面盡失的受到懲罰吧?」面對雲曦月的怒火,火凌顯得從容不迫。

    沉默許久,雲曦月恨恨瞪了火凌一眼,隨即憤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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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雲曦月怒氣沖沖向自己跑來,紫魅和逐雲忙讓出過道。等雲曦月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後,紫魅和逐雲走到火凌身邊。

    「這樣做……好嗎?」紫魅有些擔心。

    「凌,你不該和曦月少爺起衝突,這對你,對薔薇都沒有好處。」逐雲的臉上同樣充滿憂慮。

    「大不了,我帶流希少爺離開這裡。」凌的視線依然纏繞在流希身上。

    「凌,你到底在想什麼?你以為單憑一己之力就能保護薔薇?而且薔薇現在身體狀況這麼差,只怕還沒走出這個醫院就……最重要的是,薔薇他願意和你離開這座城市嗎?」逐雲的口氣有些咄咄逼人。

    不等凌回應,他又逕自道:「對薔薇來說,這裡有他最最美好的回憶,他的愛起於此,也消於此。他絕對不會和你離開的!」

    「這些我當然都知道,所以離開是最不得已的下下之策,但和被雲曦月不斷欺凌來說,這也是唯一辦法。必要時,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帶走他。」雙手握拳,凌眼中閃動著堅定的光芒。

    聽到這話,紫魅與逐雲對視一眼,心中皆充滿不安,如果可能的話,希望這一天永遠也不要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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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滿身怒氣,雲曦月匆匆回到流夜。

    每個人都被他冰冷的面容、赤紅的雙眼給嚇著,沒人敢上前,就連他的護衛們都離他遠遠地,不敢靠近。

    雲曦月見狀,心中更為惱怒。

    「烈,你過來!」看也不看地,雲曦月強壓怒氣,隨意召喚。

    「曦月少爺,您有什麼吩咐。」見自己因躲得不夠快而被逮個正著,烈邊在心底大呼倒霉,邊聽話地走上前。

    「冰焰他人呢?」

    烈聞言一愣,見雲曦月不悅地眼掃向自己,他趕忙回神,「曦月少爺,您忘了?三天前因為冰焰在台上失控,誤傷薔藏,所以被您處罰,關進暗房了。」烈小心翼翼地提醒著。

    被烈這麼一說,雲曦月恍然想起當時自己似乎是有下過相同內容的命令。

    「曦月少爺,要是您想見冰焰的話,我這就帶他過來。」帶著討好的笑容,烈說道。

    「不必了,」雲曦月擺擺手,「你帶路,我直接去見他。」

    「這……」沒想到雲曦月會這麼說,烈再次愣了愣,但被雲曦月銳利的眼一瞪,他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清了清喉,烈恭敬地低下頭,「是的,曦月少爺,請您跟我來。」

    十幾分鐘後,在烈的帶領下,雲曦月來到位於流夜地下三層的暗房門外。

    「曦月少爺,冰焰就在裡面。」走到一扇精鑄鐵門前,烈停下腳步。

    「嗯……開門。「

    「是的,曦月少爺。」守衛應聲利落地打開門。

    看了眼漆黑一片的房間,雲曦月淡淡吩咐,「把燈打開,然後你們就都下去吧。」

    「是,曦月少爺。」

    烈和守衛齊聲回答。

    待守衛和烈都離開後,雲曦月信步走進因開燈而變得光亮的房內。

    踏入沒有任何擺設,連床都沒有的空間,雲曦月一眼就看見蜷縮在牆角的冰焰。

    沉著臉,他向他走去。

    「冰焰,你反省了嗎?」站停在離冰焰一米遠的地方,雲曦月朗聲問道。

    緩緩抬起擱置在膝上的腦袋,冰焰那雙冰藍色的水眸中充滿迷茫,許久後,才慢慢恢復神采。

    「曦月少爺……」認出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是雲曦月後,冰焰難掩失望地垂下眼,黯然同時佈滿他的面容。

    「怎麼?你在等人?」不等冰焰回蒼,雲曦月略加思考後繼續道:「難道說……你在等火凌?」想起冰焰看向火凌的眼神很特別,雲曦月大膽猜測。

    沒有反駁,冰焰只是默默低下頭,垂下的小臉上佈滿苦楚。

    「你喜歡火凌吧……冰焰。」這次,雲曦月說得十分肯定。

    「是的,我喜歡凌。早在十四年前,我第一次踏進流夜時……就已經迷戀上他了。」輕聲低述,冰焰眼前不由自主浮現出當年情形。

    「十四年前,我第一次來到流夜,看的第一場表演……就是凌主持的。當時的他已是流夜最出色的調教師。年輕的他高傲、冷俊,對人也總是冷冷淡淡的。可他在我面前卻總是那麼地溫柔,臉上總帶著溫和的微笑,每次見到我,他眼底的冰雪就會在瞬間融化。那個時候的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冰焰的眼神迷離且充滿夢幻色彩,臉上則掛滿甜蜜笑容。

    但緊接著,彷彿想起什麼事似地,冰焰的臉色變了,佈滿怨毒,「可自從薔薇出現後,凌就完全變了。昔日的高傲不羈全都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溫柔和軟弱!在薔薇面前,他就像一隻狗,一隻隻會對他言聽計從,其他什麼都視而不見的忠狗!為了能待在離薔薇最近的地方,他拋棄高人一等的地位,甘心做一名小小的護衛。

    「看著這一切我心痛萬分,我曾經為此勸說過凌,可凌卻怒斥我。不僅如此,他甚至還告訴我,他從看見薔薇的第一眼起,就愛上了他,就算薔薇看不上他,只要能守在他身邊,他也心滿意足……

    「這怎麼可以!凌的微笑、凌的溫柔都只能屬於我……薔薇他憑什麼奪去!所以我討厭他!恨不得殺了他!」咬牙切齒地從牙縫中擠出最後幾個字,冰焰俊美的臉上佈滿猙獰,雙目中燃燒著熊熊妒火。

    「那可不行哦。」輕笑著蹲下身,雲曦月用手抬起冰焰的下顎,「我可以把火凌給你,但薔薇是我的,我絕不允許你再碰他一下。能欺負他、傷害他的人……只有我一個!」

    雲曦月眼光如刀,銳刺得讓人無法直視,可冰焰卻沒有移開眼光,「曦月少爺,您喜歡薔薇?」

    「為什麼這樣問?」雲曦月收回手,站起身。

    「因為我看得出來,您對薔薇的態度很不一樣。雖然您口口聲聲說,因為薔薇是上任流夜之主的愛人,所以才想以得到薔薇來報復他,可您看薔薇的眼神中,卻依然帶著一種很特別的光芒,這種光芒我曾在凌看向薔薇的眼中見到過,它的名字就叫做溫柔。」淒然一笑,泳焰像洩了氣的皮球般,蜷縮得更小。

    微微一笑,雲曦月選擇忽視冰焰所說的一切,「冰焰,我可以讓你得到火凌,不過作為交接條件,你必須帶他離開安雅。」

    「離開安雅?」冰焰驚訝地重複雲曦月的話。

    「是的,離開!我討厭火凌老是一副維護者的樣子擋在薔薇前面!」雲曦月眼中流露出一絲厭惡。

    仰頭看向年輕的主人,冰焰突然笑了起來。「曦月少爺,要是您真的想得到薔薇的話……那麼,我可以給您一個建議。」

    「說說看。」

    「薔薇生性倔強,而且寧死不屈,這點想必您已經看到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不要吞吞吐吐的,快點說!」雲曦的眼底閃過不耐。

    「呵呵……其實很簡單,既然硬的不行,那為何不試試軟的呢?」

    「軟的?」雲曦月滿眼狐疑。

    「是的,您和前任流夜之主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只要您對薔薇溫柔點,定可輕易攻破他的心房。一旦他放下敵意,那麼得到他,就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了。」說話間,冰焰笑得狡詐。

    「你的意思是……讓我成為臭老頭的替身?」不悅地瞇起眼,雲曦月的聲音中充滿危險。

    「我知道您不喜歡這樣做,可想要得到倔強無比的美艷薔薇,您不付出代價怎麼行?就算是成為前任流夜之主的替身,對您來說,還沒有到不可忍受的階段吧?」

    「冰焰,你是一個不錯的人材,我還想讓你多為我工作幾年……所以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極限。」輕柔的聲音中滿是威脅,雲曦月丟下這句話,站起身,直直向鐵門走去,「看來你的反省還不夠,冰焰,你就在這裡再多待幾天吧。」

    望著雲曦月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空礦的房間裡又恢復黑暗,冰焰癡癡地愕了好半晌,最後他疲憊地把頭放回膝蓋,「凌、凌……我好想你,為什麼你不來看看我?哪怕你的出現只是為了責罵我、懲罰我,我也高興啊……凌,我愛你,我真的真的好愛你,凌……」

    不斷呼喚凌的名字,冰焰任由滾燙的淚染滿衣襟。

    可是寂靜的黑暗中,除了他自己帶有哭腔的低喚聲外,再無其他任何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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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陷入昏迷後的第六天清晨,流希在眾人期盼眼神中睜開眼。

    恢復神智後的流希,張嘴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見雲曦月。」淡淡的語調不帶一絲情緒。

    聽到如此要求,火凌二話不說立即照辦。

    再度踏入這間曾被火凌要求再也不許進入的病房,雲曦月面色陰沉,注視著病床上一臉色蒼白如雪的流希。

    「你找我?」站停在病榻前,雲曦月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你要求我做的事情我已做到,現在請你兌現你的承諾吧。」流希的聲音虛弱卻又異常堅定。

    盯著流希明亮的眼許久後,雲曦月淡淡地說出一個地名,隨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病房。

    淡漠地望著雲曦月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流希把眼轉向火凌。

    「凌,幫我把醫生請來。」沒有起伏的音調讓聽者心中都為之一震。

    依然沒有遲疑的,火凌點點頭,「是的,流希少爺,我這就去。」

    幾分鐘後,面帶獻媚微笑的主任出現在流希面前。

    「流希少爺,您覺得怎麼樣?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我背上的傷……會留下疤痕嗎?」可能是鎮痛劑未退,流希完全感覺不到傷口疼痛,自然對傷勢一無所知。

    但他說起此事時,聲音卻顫抖得厲害,可見他心中的重視程度。

    「呵呵……一般來說,不會。因為您身上的傷看似嚴重,卻並不是很深,而且治療得十分及時,手術也相當完美。只要您以後這段時間注意調養,並適當地忌口,痊癒後絕對不會留下痕跡。」主任說得信誓旦旦,只差沒有拍胸脯保證。

    流希聽後,久懸的心終於放下。

    「嗯……沒事了,你出去吧。」一旦放下心來,流希就覺得整個人有些疲倦。

    「那您好好休息,我先出去,有事請您隨時召喚我。」流希崇高的地位讓主任不敢有任何怠慢。

    送走主任,火凌再度回到病床前。

    「流希少爺,我看您好像也有些倦了,您就合眼再睡一會兒吧。」俯下身,火凌滿臉溫柔。

    「好。」的確感到有些睜不開眼,流希沒有異議地頷首。

    望著流希沉沉睡擊的容顏,火凌心中溢滿柔情。

    「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哪怕是付出我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俯首在流希額頭印下輕輕一吻,火凌笑得堅定。

    不管怎麼樣,只要眼前的人沒事就好。

    沉重許久的心直到此刻才算真正放下,但感到欣喜的同時,火凌心中的警戒之心也越發高漲起來。面對雲曦月這樣的敵人,他絕不會輕視,不管怎麼樣,他都要保護好流希,保護他唯一所愛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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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慮到流希的身體還十分虛弱,火凌在不放心的情況下,索性讓人在病房中又添了一張床,以便自己徹夜陪伴在他身邊。

    而流希對此,也只是淡淡瞥了眼,沒有任何異議。

    望著沉默寡言、對什麼事都毫不關心的流希,火凌心疼之餘,也不免感到嫉妒和羨慕。流希真的是愛慘了主人,只可惜主人他卻……

    歎息著搖搖頭,火凌把餐點捧到流希面前,「流希少爺,今天的菜色都是您喜歡的,我來喂您吧。」

    說著,火凌用勺舀起一些已經挑淨魚刺的魚肉,把它遞到流希面前。

    看了眼面前的勺子,流希半晌後才微啟唇。

    見狀,火凌微笑著把勺子遞入他口中。

    等流希吞下後,他再送上第二勺……

    時間就在兩人的你餵我吃下中慢慢流逝。

    一切都顯得那麼地平靜。

    要是永遠都能這樣下去……那該多好。

    明知不可能,但火凌依然抱有些許幻想。凝視著自己面前那張絕美的容顏,火凌唇角的笑意漸深。

    真希望這份平靜能維持的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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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總是在人們的不經意中流逝得特別快。

    或許是火凌照顧得當,三個月後流希的身體就已恢復得七七八八。當流希聽到醫生宣佈自己可以回家慢慢休養時,他立刻吩咐火凌收拾東西。

    「凌,再幫我做一件事。」若有所思地凝視著窗外那抹綠色,流希幽幽道。

    「請您吩咐,流希少爺。」停下忙碌的積手,火凌走回流希面前。

    「這裡讓別人收抬,你先帶我去一個地方。」

    「您……是想去見主人嗎?」火凌心念一動,低聲詢問。

    「沒錯,我要見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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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時後,火凌驅車送流希到連雲翳的長眠之地。

    「你不必跟來。」見火凌正欲下車,流希淡聲吩咐。

    火凌聞言一怔,但他隨即點點頭,「是,流希少爺。那就請您多注意身體,別太……太勞累……」本想說別太傷心的火凌在看見流希蒼白無血色的臉龐後,實在不忍心刺激他,便硬生生把那兩個字給嚥了下去,改成勞累。

    「嗯。」點點頭,流希絲毫沒有注意到火凌的異樣。此時此刻,他的心裡就只有翳,滿滿地……全是他的笑容和溫柔。

    踏上幽徑小道,流希慢慢步向他的目的地。

    兩小時後,雙眼紅腫得不成樣子,臉色比先前更蒼白的流希出現在火凌面前。

    「我們走吧。」坐上車,流希輕聲吩咐。他的聲音略有些嘶啞,火凌知道這一定是他哭太久的緣故。

    「流希少爺,您還好吧?我這就送您回去。」從後視鏡中注意到流希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好,他擔憂地提議道。

    「不,你先送我去見邑先生。」說著,流希報出一個位址。

    「邑先生!」想起這位邑先生的身份,火凌微擰俊眉。

    「沒錯,我有些事想請教他。我先閉會兒眼,到了後你叫我吧。」

    「是,流希少爺。」見流希已經合上眼,一副不想開口的樣子,火凌只得把無奈和遲疑全都嚥下肚。在輕聲附和後,他默默地發動車子。

    由於邑住在相對比較偏僻的郊外,火凌開了大半天的車,才把流希送到這位被譽為當今世上最著名的刺青大師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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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邑先生,好久不見。」美目緊盯跟隨北澆出現在門口的矮小老人,流希臉上露出淡淡微笑。

    「流希少爺,好久不見。」年約七旬的邑身著一襲深色衣服,長相平凡,唯有他那雙閃著精把的眼眸透露出他的不凡。

    「邑先生,麻煩您幫我看一下,背上的傷會影響當初那幅畫嗎?」坐在幽靜的小室中,流希恭敬地看著對面的老人。

    「嗯,那就請流希少爺先把外衣退去。」邑垂下眼,淡淡道。

    「是。」沒有任何遲疑,流希褪去上身全部衣物,隨即轉過身讓邑能看清他的背部。

    潔白的背上還留有一些淡淡的痕跡,雖然不深,卻足以讓邑皺眉。

    觀察許久後,臉色凝重的邑終於開口,「流希少爺,您背上的傷雖然已基本痊癒,但您還不能掉以輕心,一定要好生保養,不然的話,那幅絕世之作就會完全被毀。」

    「你、你說什麼?」沒想到後果如此嚴重,流希一時間有些呆然。震驚和恐懼佈滿他的眼瞳,就連身子也跟著微顫起來。

    「不過您不用太擔心,我會幫您配一些藥草,您回去後定時敷用幾個月後就會沒事的。」見流希流露出欲泣的悲痛神情,邑連忙安慰他,

    「您……說的都是真的?我背上的圖會完好無損、沒有任何差池地保存下來嗎?」流希還是很擔心。

    「當然。」邑笑得和藹,「但是這草藥對你的身體會有不小影響,不但會讓你感到火燒般的疼痛,同時也會影響你的食慾和精神狀態,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上下打量了下流希比幾年前更瘦弱、單薄的身軀,邑收起笑顏。

    「沒關係,我可以的。再大的痛苦我都可以撐過,所以請您不用為我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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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從邑這裡獲得的草藥,流希回到建於市郊的玻璃屋。

    謹慎的火凌在這之前,已經把屋裡屋外所有密碼與警報系統全都換了一遍。

    但讓火凌頗感意外的是,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裡,雲曦月竟然真的一次都沒出現在流希面前。火凌不知道是自己的威脅真起了作用,還是他另外有計劃。

    至於流希則整日一絲不苟地,關注著背上傷痕的消失情況。

    那些藥就像邑所說的,既難喝,副作用又大,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背上那由翳親手留下的印痕,流希就咬著牙,一聲不吭地吞下所有湯藥。

    遠遠凝視如此苛待自己的流希,火凌除了心疼卻什麼都不能做,他很明白流希的想法,就算他自己看不見,但那是雲翳唯一留給他的東西,他不想,也不願破壞它,那是他屬於雲翳的標記……他們兩人相愛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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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匆匆,三個月一晃而過。

    隨著流希的身體漸漸康復,雲曦月卻依然毫無動靜,甚至已經完全遺忘他們、但不知道為什麼,火凌總覺得心頭很是不安。

    他看不透這個讓人難以捉摸的男人。

    尤其當他收到手上這份報告後,更猜不連雲曦月的想法。

    不過猜不透歸猜不透,這份報告還是要處理掉,絕對不能讓流希少爺看見,不然他鐵定會為之瘋狂。

    明白事態的嚴重性,火凌在心底拿定主意,起身向門口走去。

    才拉開門,火凌就和迎面推門而入的流希撞了個滿懷。

    「流希少爺,小心!」見流希被自己撞得飛出去,火凌驚駭地伸出手,慌忙把他拉回懷中。

    「唔……」摀住不巧被撞到的鼻子,流希一陣暈頭轉向後,總算站穩腳。

    「對不起,流希少爺,對不起。」火凌滿心歉意地連連道歉,並小心翼翼地省視流希全身,「有撞到什麼地方嗎?」

    「凌,你匆匆忙忙準備去什麼地方?」放下捂在臉上的手,流希有些不悅。

    「沒,沒什麼,剛才流夜那裡來了電話,有些事要我過去處理。」儘管心中有些忐忑,可火凌臉上依舊笑得溫柔。

    「去流夜?現在嗎?」見火凌說話有些不自在,流希心中疑慮叢生。

    「是的,流希少爺。只要處理完畢,我立刻回來。」攥緊握於掌心的那幾張紙,火凌有些緊張。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瞞了眼火凌手上那疊薄薄的報告,流希滿臉狐疑。

    「沒,沒什麼,只是一些列印錯誤的廢紙而已。」慌亂地把紙揉成團,火凌乾笑著,把紙團丟進身後不遠處的廢紙簍裡。

    冷淡地瞥了火凌一眼,流希面無表情地越過他,向廢紙簍走去。

    見流希從廢紙簍裡拿出那幾張紙,火凌長歎一聲,無力地垂下肩。

    攤開那幾張幾乎被揉爛的紙,流希慢慢看起來。

    掃了沒幾行,發覺事態嚴重的他神情漸漸凝重起來。

    「這麼重要的事,你竟然還想瞞我!」看完後,流希面色冷峻地走到火凌面前,抬手就是一掌。

    流希打得很用力,火凌的臉被打偏,白皙的面容上留下五條深深的紅痕,看上去甚是觸目驚心。

    「對不起,流希少爺。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這件事……」

    「不想讓我擔心?難道你想等雲曦月把整個雲氏都賣光後,才告訴我?」憤恨地把紙丟在火凌臉上,流希大步向外走去。

    「流希少爺,您要去哪裡?」見流希向大門走去,火凌急步趕上。

    「當然是去雲氏找雲曦月!「

    「我和您一起去!」凌心焦地跟進。

    「不必了!你待在這裡就行了!」

    「可是……」

    火凌聽後心一沉,正想說些什麼,卻被流希無情打斷,「不要再說了,我不會帶你去的,你就給我待在家裡好好反省!」

    冷冷的一句話,阻止了火凌繼續前進的腳步。

    看著流希漸漸遠去的背影,火凌心中充滿苦澀和酸楚。

    流希少爺,到底什麼時候,您眼中才會有我的身影?難道說,這一生我都只能追逐您的背影,直到我離開這個世界為止嗎?

    我的流希少爺,我多麼希望您能看我一眼,哪怕只有一眼,我也心滿意足。

    流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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