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宮在黑水中奮力掙扎,他抓住了一條系拖船的纜繩。飼料倉庫和堤壩上古無人影,看來,他沒被白耀會一夥發現。
他抓住了船幫,爬到了船上。因身上的衣服已被水浸透,所以顯得格外沉重。
起來,行動慢了還會遇到危險——二宮自己命令自己,使盡全身力氣站起來,轉移到停在旁邊的駁船上,然後再踏著駁船上搭的木板走到岸上。
起重機、大吊車一個挨著一個。他穿過集裝箱倉庫,朝著與碼頭相反的方向走去。道路兩側全是水泥牆,在貨倉大門口的牌子上寫著「日東制鋼舞洲工廠」,看來這一帶是此花區北港的工業區。舞洲是填海造的地,要去大阪市內必須經過這座此花大橋。
不好辦,二宮站了下來。二宮曾開著車多次經過此花大橋,橋長大約有一公里多。步行過橋當然也不是不能的,可是中途若遇上白耀會的那幫傢伙可就無路可逃了。要是從十幾米長的海上吊橋爬過去,非掉下摔死不可。想坐出租車兜裡又沒有錢。再說,即使有錢這裡也沒有出租車。
二宮又返回日東制鋼廠,從大門走進去。在廢鐵堆前面停著一輛大卡車,旁邊有一個戴安全帽的人。
「對不起,請問您是這個工廠的嗎?」二宮問。
那個人回過頭來,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二宮說:「怎麼,全身濕個透?」
「掉到海裡了。」
「啊,好危險呢。」
「鞋也沒了,錢包也丟了。」
「太陽穴都腫起來了。」
「可能是撞在什麼地方了。」
「快找警察,叫救護車吧!」
「不用那麼張揚。全怪自己不小心,再說也沒受什麼重傷。」
「在哪兒掉下去的,不會是因為釣魚吧?」
「和一個女的出來散心,坐在堤壩上看海。心裡一癢癢,就摸了她的前胸,這時她一推我就掉下去了。」只能編謊自圓其說,因為對方一旦報警就麻煩了。
「好厲害的女人。你掉在海裡她就看著不管?」
「開車跑了。今天是我們第一次約會。」
「哦,以後記住,可不要在堤壩上摸女人的奶頭。」那個人爽朗地笑著說,「找我有什麼事嗎?」
「能把我拉到市裡嗎?讓我在哪兒下都行。」
「行,這好辦。我把這些廢鐵卸完後就回鶴見。」那個人從褲兜裡掏出香煙,叼上一支又問二宮,「抽嗎?」二宮要了一支,點上火吸著。
卡車司機是個熱心腸的人。見二宮只穿雙襪子,就把靴子給二宮穿上,一直把二宮送到環狀線西九條車站。分手時說,你需要錢吧,就拿出兩千日元給二宮。二宮只收下一千日元。二宮問他的姓名和住址,他搖了搖頭沒有說。
「實在太謝謝了,這件事我永遠忘不了。」
「沒什麼,誰都有為難的時候。」司機又把自己戴的安全帽給二宮戴在頭上,說,「戴上它,可以把太陽穴的傷口擋住。」
「您想的真周到,謝謝。」二宮深受感動。
「我走啦,你要小心,別感冒了。」卡車開走了。二宮在站內小賣店買了一張電話卡,給悠紀掛了電話。
「我是渡邊。」
「是我,啟之。」
「啟哥!你在哪兒,幹什麼呢?」悠紀像打機關鎗似的說:「可不得了啦,警察一次又一次來電話,總是問二宮在什麼地方。我問理由人家也不告訴我,搞得我不知所措。啟哥,到底出什麼事了?」
「是哪兒的警察?」
「是東署的刑警,叫什麼永松。」
「哦,果然如此。」看來,水谷說的話是真的。申請材料被盜走後吉良報了案,管轄那裡的東警察署開始搜查了。
「啟哥,你是嫌疑犯?」
「嗯,也許吧。」
「你和黑社會的人打架了?」
「是啊。把他們給扔到大阪灣裡去了。」
「沒淹死吧?」
「沒怎麼樣,放心吧。我倒是差一點淹死了……悠紀,求你一件事,馬上到新地來,給我送點錢。」
「錢,要多少?」
「兩萬三萬都行。日後我加倍還你。」
「我手裡哪有那麼多錢。」
「拜託了,我現在只能求你了。」
「唉,真沒辦法,你總是用這種辦法跟我要錢。」
「我在新地本街等你,那裡有個叫『夢幻』的酒吧,在那個酒吧門廳西側、花店的旁邊。」
「明白了,我就去。」
「和你母親要保密,對我母親也別說。」二宮放下了電話。腳在靴子裡泡得很難受,他脫掉襪子,把它扔到垃圾箱裡。
8點35分,二宮乘上了電車。在大阪站下車後,沿御堂街向南走。衣服已被自己的身體烘乾,緊緊地粘在身上。夾克全是褶紋,因為是藏藍色的,所以看不出髒。尿濕的褲子也用海水洗過了。
穿過梅田新街的人行橫道,便是圍著臨時護欄的地鐵工程現場。無數個紅燈在道路中央排成一列。等客的出租車被擠到十字路口中央去了。過了新地本街後向西,在小賣店買了一本週刊雜誌,現在兜裡只剩下40日元了。
沿酒吧的地下室樓梯而下,二宮把安全帽戴得更低一些。
「歡迎光臨!」調酒員田島在櫃檯裡面打著招呼,他一看是二宮,便說:「你怎麼搞的,這副模樣?」二宮低著頭回答道:「在拆遷現場被水噴的。是灑水滅灰塵的時候……對不起,還沒來得及換衣月匠。」
「那倒沒什麼。」
田島認識二宮,是在二宮干拆遷工作時的朋友。
「我在這約了人。」
「已經來了。」田島指了指裡面的包房,沒有注意到二宮頭上的傷。舟越建築會計科的上谷正拿著玻璃杯子哼著小曲,好像是《美麗的雲雀》。他那花白的頭髮並沒有梳理,戴著度數很深的眼鏡,短袖襯衫上繫著領帶。
「對不起,來晚了。」二宮說。
「不,我也剛來。」桌子上放著威士忌和礦泉水、冰塊,下酒的小菜海帶卷還一動沒動呢。
「怎麼搞的,你的衣服?」
「出了一點亂子,對不起,不能摘帽子。」二宮把雜誌墊在沙發上,坐在上面。
「右面太陽穴受傷了,皮下出血。」上谷若無其事地說。
「理由先別問,早晚會告訴你的。」這時知代江走過來,她是老闆娘最小的女兒。她身穿檸檬色夾克,白色超短裙,有點像寶家一帶的鄉下女孩,是和悠紀不同類型的美女,毫無矯揉造作之感。
「二宮先生,好久不見了。哎呀,怎麼,外面下雨了?」她突然問了一句意外的話。
「在施工現場被澆了一身水,又從腳手架上掉下來。」
「啊!好危險,當時戴安全帽了嗎?」
「正因為戴了安全帽,所以才沒受重傷。」
「不過,臉上傷得也不輕啊。照張相作紀念吧!」
「好啊,順便再給我整一下容。」
「去醫院沒有,能喝酒嗎?」知代江一邊問著一邊兌酒。
「不喝點酒就幹不了活,今天實在不舒服。」
「好奇怪的坐墊呀。」她看見二宮坐著的雜誌。
「我怕把沙發弄濕了。」
「沒關係,這是瑞典制的皮革。」知代江總是那麼快活,只要她在,笑聲就不斷。
「我餓了,有什麼好吃的嗎?」
「比薩餅,怎麼樣?我親自做。」
「那太好了,拜託。」
「要多放奶酪,對吧!」知代江朝櫃檯裡面走去,或許真是她親手做,進廚房裡之後半天沒出來。
「喂,趁著沒喝醉告訴你一件事。」上谷把頭湊過來對二宮說,「關於古川橋集體住宅拆遷工程的事,山本施工隊拆遷完了以後,讓鳥飼的一個叫大澤土木的建設商來保衛施工現場。」
「什麼?大澤土木……」王宮吃了一驚。
「怎麼,你認識?」
「這周的週一,大澤土木會社一個叫原田的人開著奔馳到施工現場搗亂,和二蝶會的頭目有過一次交鋒。」
「真奇妙!」
「是誰決定交給大澤土木的?」
「具體情況不清楚,但是我們社的頭目們全都動起來了,直接負責的是營業部長扇木。」就是那個扇木,甩掉了山本施工隊。在拒絕山本隊現場保衛之前,肯定他與大澤土木私下訂下了合約。
「這裡面有陰謀,是哪個頭目具體干的,能幫我調查一下嗎?」
「好吧,我查一下。」上谷端起兌了水的威士忌,一口氣喝乾,然後又往裡倒了一點酒。
「巴本威士忌還是『博卡』牌的好啊。」
「就是瓶子上寫滿洋文的那種吧。」博卡牌巴本威士忌很昂貴,價格高於其他威士忌一倍以上。但這時二宮也只好硬著頭皮說:「喝一點嘗嘗嗎?」
「好啊,來一點吧!」上谷拿起個海帶卷說。
「等剛才那位小姐回來就要一瓶。」二宮喝乾了杯子裡帶冰塊的酒,覺得胃裡熱了起來。
「FK不動產的阪本,是個什麼人物?」
「常務董事,開發部部長,全名叫阪本秀一。他可是社長伏見紀彥的一員幹將,年齡54歲。10年前從舟越建築的總務部轉到FK不動產,前年當上了開發部的一把手。有人說他難對付,有人說他善於搞權術,各種傳聞都有。特別在購買土地方面,與議員及政府官員交涉及幕後工作方面,全由阪本來辦。」
「從總務到開發,處理總務、聯繫右翼、協同與暴力團的關係,全由他一人負責吧!」
「阪本的家在交野,怕記錯我寫在紙上了。」上谷拿出筆記本,撕下一頁遞給二宮,上面寫著「FK-阪本-交野市私市南2—45」。
「你調查得真詳細呀。」二宮很意外。每個人都有各種不同的本事。
「這是10年前的職員名簿,說不定已經搬家了呢。」
「真的太謝謝你了。」二宮把紙片裝進衣袋裡。
「你和阪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在富南的天瀨準備建工業垃圾處理場。」二宮不隱諱地回答。他想,有必要公開事件的某些部分了。「與黑社會有關係的一些不動產商和工業垃圾處理商妨礙工程進展,阪本也插進一腳。」
「那麼說,FK是真要建垃圾處理場?」
「這個我說不準。但我覺得舟越大阪本社在幕後操縱。」
「我們會社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我也沒有確鑿證據,只是一種感覺,因為FK不動產是舟越下面的一個子會社。」
「不過,今年春天成立了關於工業垃圾處理與再利用的研究委員會,它早晚會成為一個獨立部門的。」
「研究委員會,會長是誰?」
「會長嘛,是舟越奉典。」
「啊,這麼大的大人物出馬。」舟越奉典當然是舟越建築會社的社長,同時還是關西經濟團體同志會的副會長,提起這個人,在關西可算是赫赫有名。多年來,與舟越建築的經營工作相比,他把主要精力都用在財界工作方面了。他以其強烈的個性在副會長的交椅上牢牢地坐了10年,而且還有報道說,他是下一屆會長的最有力的候選人。
「會長也只是掛個名,研究會的日常工作可能是由開發本部或營業部來主持,由部長級的領導具體負責。」
「營業部長扇木也是委員之一吧?」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能不能給我搞到一份研究會組織構成表或會員一覽表什麼的?」
「開發本部那裡應該有。明天我去會社上班時,想法給你複印一份。」二宮覺得,只要搞到這份表,也許會開展什麼新的業務,也能瞭解一下FK不動產的阪本這個人。
「你是在為建造富南垃圾場這件事而忙活吧?」上谷一邊摸著下巴的鬍子碴一邊問。
「是的,與一家工業垃圾處理商有合同。」
「還是少冒險為好啊。」
「唉,這也是我的工作嘛。」二宮搖了搖頭說,「這一行業之間的關係非常複雜,這是我涉足這一領域後才知道的。只要人類在生產產品,就必然產生垃圾,目前關於這方面的法律和制度還不完備,所以,黑社會便乘機而入。」
「以前大型綜合建築商沒考慮工業垃圾處理問題,今後的形勢會發生變化吧?」
「今後?我是嘗夠苦頭,再也不想幹了。等我把目前手頭的業務處理完以後,靠給拆遷隊和建築商跑腿學舌,也能對付活下去吧!」
「單位再小你也是一個部門負責人,比我們這些給人打工的上班族好啊。」
「隨時可以和你對換工作,怎麼樣?」
「那你得把我老婆和孩子也接過去。」上谷嬉笑著抬起了頭。突然,他望著二宮的身後,目光僵直不動了。二宮以為是悠紀來了,也回頭看看。
「啊!」
「果然在這兒。」
「這個人是?」上谷間。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二蝶興業的桑原。」二宮介紹說。
桑原坐下,與上谷交談起來。什麼二宮經常蒙您關照啦等等,從言談中看不出任何破綻。啊,沒什麼,好啊,上谷一邊隨聲附和一邊保持著警惕。桑原已換了一身打扮。淺紫色的薄西裝、淡綠色短袖運動襯衫,鬍子刮得很乾淨,顯得十分利落。看上去倒像某設計研究所的設計員或某單位的知識分子。這時,知代江返回來了,為桑原和上谷又斟上兌水的威士忌。她一下子沉默下來,可能是因為中途冒出桑原這個身份不明的傢伙的緣故吧。而這個時候的二宮也坐立不安,就怕悠紀趕到這裡來,因為他不想讓悠紀與桑原見面。二宮匆匆忙忙地吃完比薩餅,喝乾了杯子裡的酒,說:「怎麼樣,咱們該走了吧。」
「怎麼,這麼快就要走啦?」知代江說。
「對不起,博卡牌巴本威士忌下次再喝吧。」二宮對上谷說。
「今天我來結賬。」桑原說著,把信用卡遞給知代江。二宮走進櫃檯,小聲對田島說:「過一會,有一個叫悠紀的小姐來這裡,你讓她在這等一會兒,我肯定往這兒來電話。」
「記住了,是悠紀小姐。」田島點了點頭,但什麼也沒問。
「謝謝,再見。」二宮走出夢幻酒吧,上谷緊跟著也上了樓梯。
「你和那個傢伙合作?二蝶會的頭目。」
「對不起,事情非常複雜,不得已。」
「古川橋施工現場就是他保衛的吧?」
「別看他外表文靜,辦事果斷,可就是脾氣糟到極點。」
「我回去了。和黑社會人一起喝酒不好受。」
「他又不咬人,你怕什麼?」他想把桑原甩開自己走,但那樣會給上谷帶來麻煩。再說,二宮現在也沒有錢。星期五的深夜,快10點了,新地一帶到處是醉漢,連說帶笑地在川流不息的車流中擠來擠去。結完賬的桑原追上來問:「往哪兒去呢?」
「咱們在這分手吧。」上谷說。
「那不行,長夜剛剛開始呀。」桑原對上谷說完,回頭又對二宮說,「有好多話要說。」
「我可不喜歡去太高級的地方。」上谷還是不想動。
「那麼,去那家『消夏』怎麼樣?」桑原走在前,二宮和上谷緊隨其後。走到一家鞋店前面時,桑原說:「二宮,買雙鞋換上吧。穿靴子可不能進旅店。」
「很不巧,兜裡沒錢。」
「什麼?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空著手去喝酒?」桑原拉著二宮的胳膊走進鞋店,上谷在外面等著。
「你跑哪兒去了?」二人並排看著鞋,桑原緊貼二宮的耳邊問道。
「這個我倒想問你?」
「你的衣服怎麼濕成這個樣子?」
「天太熱,穿著衣服游泳去了。在此花的海裡。」
「你說話這麼沖,怎麼啦?」
「你跑了,扔下我不管。」
「對手共三個人,又是在大街上,不能和他們對抗啊。」
「你沒事兒了,我卻被打個半死。」
「有趣,我每次見到你,你臉上的傷都嚴重一次。」
「你打算怎樣對上谷?」
「不打算怎樣,只想問些事情。」
「該問的我全問過了——古川橋施工現場的事,FK不動產的事。」
「哦,那個傢伙已經沒用啦。」
「得買點東西感謝上谷,借給我點錢。」
「好說,」桑原從錢包裡拿出一張一萬日元的鈔票問,「要多少?」
「要5張。」二宮接過錢放在口袋裡。商店服務員看見後立刻跑過來熱情地打招呼:「歡迎光臨。」
「想買雙適合這個流浪漢穿的鞋,哪個最便宜?」桑原問。
「這雙,才9800日元。」服務員指著一雙布料的懶漢鞋說。
「好,就來這雙。把那雙靴子換下來吧。」二宮脫下靴子,光腳穿上懶漢鞋。鞋幫上印著刺眼的船錨的花樣,顯得十分土氣。上谷見他們從商店走出來,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說:「對不起,我還是想回去。」
「是嘛,太遺憾了。」桑原也沒挽留。
「等一等,」二宮追上去說,「這個,一點心意。」並把一點錢塞到上谷手中。
「這太不好意思了。」
「沒什麼。特意讓你跑到新地來一趟,就當做車費吧。」
「那就不客氣了。」
「好,明天再聯繫。」上谷和他們分了手。
桑原和二宮來到全日本航空公司的「消夏」酒吧。舞台上一個身著黑色連衣裙的女子正在彈鋼琴,曲名是《快樂的蜜月》。除了他們倆之外,還有10來對客人。
「我打個電話。」
「給誰打?」
「給一個女的,別擔心。」
「醜婦情倒深。」
「交往多年,不能絕情。」二宮朝衣物寄存處旁邊的電話亭走去。這裡的公用電話機不能使用磁卡,所以只好向電話機裡投入40日元,然後接通夢幻酒吧。
「我是二宮,我約的人來了沒有?」
「已經來了。」田島說完就把電話機交給悠紀。
「啟哥,你把人家叫來,自己卻先走掉,開什麼玩笑?」
「對不起,有不得已的原因。我現在在消夏酒吧。」
「拿你真沒辦法。錢怎麼辦?」
「我暫時還不能去你那兒,要不,你先吃點比薩餅等著我吧。」
「我是偷著從家裡溜出來的,被老爸知道會挨罵的。」
「別生氣,12點鐘我過去。」
「等不到那麼久。像灰姑娘似的,到時候我的鞋就變成南瓜了。」
「那麼你把錢先交給田島吧。」
「啟哥……」
「什麼?」
「煩人!」悠紀放下了電話。桑原在緊靠舞台的地方找了個座位,要了杯17年的葡萄酒,二宮要了飲料。
「怎麼,要飲料?」
「啤酒兌番茄汁,喝了不醉。」
「你本來就昏頭昏腦的,還怕醉。」
「來這裡就是為了挖苦我?」
「我為你擔心。」
「為我擔心?你又換衣服又刮鬍子,也是為我擔心?今天又跑哪家美容院做面部按摩去了吧!」
「行啦,有完沒有。嘿,臉上又多一個大包。」
「我從土屋家一出來,就被三個人給圍住。太陽穴挨了一拳便失去知覺,等我醒來時已躺在海港飼料倉庫裡,水谷和宮本他們站在旁邊。」
「什麼,那夥人是白耀會方面的,不是陵南幫的地痞。」
「那幾個地痞說,桑原早就夾著尾巴跑了。」
「這三個小流氓。對那幾個愣頭青不能硬來。和他們硬打,他們會不顧一切地摸到什麼武器就用什麼武器。」
「到底是江湖上的行家,夠冷靜的。」
「你記著,贏不了的架我是不打的。」
「你沒事了,可是我的同意書、錢夾、事務所的鑰匙,全都沒了。我從三樓窗戶一咬牙跳下來,總算死裡逃生撿了一條命。」
「海灣?具體在什麼地方?」
「舞洲填海造田的地方。」
「挺勇敢嘛。拍暴力電影可以把你攝進去。」
「穿那個長靴子戴安全帽,拍進去?」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痛,尤其是與桑原說話時,疼得更厲害。
「水谷的目的是什麼呢?不會是只對你這個人吧?」
「他們是想得到天瀨的申請材料。水谷認為,是你和我從吉良事務所盜走了材料。」
「原來如此。到守口市卡拉OK包房去的是白耀會的人。」
「我還把你的手機號告訴了他們。」
「哈哈,謝謝你的好意啦。」
「水谷給你打電話了?」
「我把手機關了。知道你被綁架後,我就想到會有人找我的麻煩。比如像提出各種各樣的要求,以此為條件交換你等等。」
「……」二宮滿臉怒氣地瞪著桑原。這人也太不講情義了。
「喂,所長大人,你和我是相互利用的關係,我對你既不欠人情也沒有責任。」
「……」
「你也是狐狸上泥船,本想撿個便宜坐上去,沒想到陷進去了。」桑原奸笑著看了看二宮又說,「但是,有一點必須講清楚,不管這些材料能賣多少錢,賣的錢各分一半。」這時,服務生送來了二宮要的飲料,並奇怪地看著二宮的安全帽。
「看什麼,頭上有垃圾?」桑原說。
「啊,不是……」服務生嚇得急急忙忙退了下去。
「喂,把從上谷那聽來的話重複一遍。」桑原靠在沙發上說。
「古川橋拆遷現場,由鳥飼的大澤土木負責……」二宮開始敘述起來。
當一曲鋼琴曲彈完後,周圍傳來了顧客的談話聲。二宮要了一杯博卡威士忌,放了點冰塊喝下去。只覺得比普通威士忌口感柔和了些,此外再沒感到有什麼特別之處。他畢竟是沒喝過高級洋酒的人。
「味不對……」桑原突然冒出一句話。這時他已在喝第三杯葡萄酒。
「我的酒?」二宮問。
「不是。」桑原叼起一支煙說,「看見我的斜後方、一進門右側那兩個人沒有?」
「是,有兩個人。」兩個人都穿著西裝,一個戴著金邊眼鏡,另一個梳著短短的背頭,正面對面地坐著喝啤酒。
「那兩個小子,什麼時候進來的?」
「大概10分鐘之前吧。」
「很可疑。從剛才就一直偷偷地往這邊瞅。」
「嗯。」經桑原這麼一說,二宮也感覺到了。
「你是怎麼從舞洲來到西九條的?」
「過此花大橋,乘別人的卡車。」
「從舞洲通往外界只有那一座大橋,要跟蹤是很容易的。」
「……」坐卡車時,並沒回頭看過。
「你從飼料倉庫的三樓跳到海裡,白耀會的那幾個混蛋就沒注意到水聲?」
「……」
「水谷的目的不是扣留你,而是要我手裡的申請材料。」
「你是說我被人跟蹤了?」
「我要是水谷的話,就故意讓你在海裡遊走,因為你肯定要在某個地方和我見面。」
「你太多心了吧。」
「穿著大靴子在新地大街上走,跟蹤你不比跟蹤個野貓還容易。」
「乾脆,直接去試探一下怎麼樣?就問他你們是白耀會的嗎?」
「說傻話。要真是白耀會的,外面肯定還有很多人。」二宮觀察著那兩個人,雖然偶爾也說一兩句話,但表情卻毫無變化,的確十分可疑。
「你看怎麼辦?這事得由你承擔責任。」說完,桑原又喝一大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