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半呼叫
這一年10月25日晨,巴黎的大報——《晨報》刊登一篇報道,記述了奧爾鎮聖別布森林蘭弟公館丹格森私宅內發生了一件殺人未遂事件。昨夜,丹格森博土在私宅內研究所的實驗室裡工作,睡在隔壁黃色房間裡的奇璐小姐遭到不明身份者的襲擊。據醫生診斷,她受了重傷。經晨報記者採訪丹格森家的老僕人傑克,所得消息如下:
昨夜——即10月24日夜,傑克大叔曾和博土、小姐一起在研究所的實驗室工作。這座研究所位於庭院深處,距公館大約三百多米。
時鐘響過十二聲後,奇璐德小姐向博士和傑克大叔道過晚安,便進了隔壁黃色的房間,接著便傳來鎖門、掛門栓的聲音。每年天暖後,奇璐德小姐都從公館搬到這黃屋居住。博士完全沉浸在實驗中,這時,有幾聲令人心寒的貓嚎從外面傳來,傑克大叔心中一顫。
自從奇璐德小姐搬到黃屋之後,傑克大叔也搬到黃屋上面的亭子間住了。最近,幾乎每一個夜晚,都深受貓叫之苦。
貓是阿迪努大嬸養的,她是住在附近的一位算命人的老婆。
傑克大叔打了一個冷顫,他感到胸悶,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他。
時鐘敲響了十二點半時,突然從房屋傳來了淒厲的呼救聲。
「殺人啦!救命啦!殺人啦!」
是奇璐德小姐絕望的呼叫,緊接著,是達、達兩聲槍響,隨之是桌翻、凳倒、燈摔的聲音。
大驚失色的博士和傑克大叔衝向房屋,可是門裡面反鎖,任他們怎麼推,怎麼踹,那門紋絲不動。
「救命!爸爸,救命!」
室內傳來奇璐德小姐斷斷續續、微弱而又聲嘶力竭的呼救聲。
「犯人肯定是從窗戶進去的,我去看看。」傑克大叔說著向外跑去。
房屋的窗戶面對著原野,要去那裡,必須出公館大院,從外面繞過去。傑克大叔向大門跑去,半路碰到了聞槍聲而來的看門人貝爾尼夫婦。他對他們簡述了事情的經過,吩咐貝爾尼趕緊到博土身邊去,自己和貝爾尼太太向院外跑去。可是跑到房屋窗前一看,窗上的鐵欄柵沒有任何異常,裡面的百葉窗也關得好好的。這就是說,犯人沒有從這裡進出。傑克大叔急忙和貝爾尼太太一起返回研究所,博士和貝爾尼正在拚命的撬門,終於破門而入。
一幅可怕的景象呈現在他們眼前,黃房是一間很小的房間,室內的家俱僅有一張大鐵床,一個小桌子,一個床頭櫃,一個梳妝台,還有兩把椅子。四人的目光首先落在奇璐德小姐身上,她身穿睡裙,倒在地上。室中桌翻凳倒,一看便知,小姐和犯人之間,無疑有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格鬥。
也許奇璐德小姐是被人從床上拖到地上的,她全身是血,脖子上有深深的指甲印,右邊的太陽穴處有傷,血還不住從那裡流出來,滴在地上。
傑克大叔和貝爾尼開始在房中搜索犯人,但是,這裡根本沒有犯人的影子。可是,牆上、門上留著男人的很大很大的血手印,地上掉著一條浸透了鮮血的手絹,還有一個很舊的貝雷帽。仔細看看,屋內的一邊地上有男人的大腳印,一看便知,那人曾在這走來走去。
黃屋的門窗無一不從裡面鎖得嚴嚴實實。犯人到底是從何處而入,又是從何處逃走的呢?真是鬼使神差,無法解釋。在房間的角落,他們發現了傑克大叔的手槍。這支手槍本來是放在亭子間的桌子的抽屜裡的。經檢查子彈,知道打過兩槍。
案發後,警察仔細搜查了現場的牆壁、天棚、地面,並傳訊了研究所的建築師,查訊該所是否有暗道。
以上是《晨報》的主要報導內容。那天清晨八點左右,我正躺在床上讀著,忽然有一人氣喘吁吁地跑來,原來是我的好友魯雷達比。
我和魯雷達比相識時,他是一位初出茅廬的記者,而我,也剛剛成為一名律師。初識時,他剛滿十六歲,圓圓的頭象皮球一樣,於是他的同事們給他起了個綽號「魯雷達比」——意為「皮球小鬼」。他怎麼如此年輕就成為一名新聞記者的呢?
貝金大街曾發生過一起女子碎屍案。現場沒有女子的左腳,警察四處搜尋、但沒有找到。有一位少年卻把這只左腳送到與晨報競爭的另一家大報——《時代》報的總編那裡。這位少年是在警察們誰也沒想到的塞納河堤的下水道裡發現那只左腳的。《時代》報的總編對這位年僅十六歲的少年所表現出的超人的推理能力感到震驚。在《時代》報的社會版,登出了《碎屍案的左腳》一文後,總編向這位大有前途的少年偵探提出,錄用他為編輯部的外勤記者。
就這樣,他成為世界上最年輕的記者。
從那時至今已整整兩年,如今皮球小鬼已經十八歲。在記者同僚們中間,提起皮球小鬼的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屢屢創造奇跡。而我與他的友誼,也與日俱增。正當這時,發生了神秘的「黃屋案件」。
我見到魯雷達比,當然與他談起了這個案子。
我問他:「你怎麼看這個黃屋案件的?」
「怎麼看,簡直象魔鬼幹的,阿迪努巫婆的那隻貓干的,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案件。」
「你不會真的相信這是魔鬼所為吧。」
「當然,這個世界上絕不會有穿牆走壁的閃手。說真的。我覺得傑克大叔挺可疑。現場不是有他的手槍嗎?這就是證據,傑克大叔作案後,通過密道悄悄返回實驗室,當然,這一切都要逃過丹格森博士的眼睛。」
「警察們費了那麼大的氣力,也沒找到秘密通道,黃屋之謎一定會越來越神,也許正因為如此,才引起我極大的興趣。」
「那麼,我問你,兇手是怎樣離開黃屋的?你能推斷清楚嗎?」我有些不高興地反問道。
「不,現在我什麼也不知道。但是有一點,我敢說,那支手槍絕不是兇手使用的。」
「什麼,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
「你認為門內上著鎖,這一細節如何?」
「這個嘛,倒沒什麼奇怪的。」
「是嗎?那麼,掛門栓呢?」
「門栓?」
「是啊,在房間裡鎖了門之後,再加一層門栓,可見奇璐小姐是多麼小心地防備著什麼。……讓我說,她一定是在怕著誰,非常非常地怕,以至於把傑克大叔的手槍拿到房中。然而她所懼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為了保護自己,和兇手進行了搏鬥,結果是,她用槍打傷了兇手的手,證據是在牆上和門上都留下了兇手的血手印。也就是說,受傷後,兇手慌慌張張地尋找出口逃走。那時,奇璐德小姐也遭到兇手的致命一擊,右額太陽穴處受了重傷。」
「這就是說,奇璐德小姐身上的傷不是槍傷?」
「我想不是。在那種場合,最合理的解釋是奇璐德小姐向兇手開了槍。現在的問題是兇手使用的是什麼凶器?我想或許是棍棒一類。」
「無論如何,這些都不能解釋兇手如何逃離黃屋這個謎。」我反駁道。
「是的。」魯雷達比邊說邊站起身來。「為了弄清楚,我正準備去一趟格蘭弟公館。怎麼樣,你有沒有興越和我一起去一趟?」
「我?」
「奇璐德小姐的未婚夫巴爾克教授正在格蘭弟公館,我希望你能夠給我引見引見。」
我過去給一位律師做秘書時,曾幫助巴爾克教授解決過一件民事案,和他很熟。教授今年四十歲,是索邦大學物理學數授,丹格森家的親密朋友。巴爾克教授熱戀著奇璐德小姐,多次向她求婚,最近,終於得到應允。奇璐德小姐今年已經三十五歲了,但依然是一位楚楚動人的美人兒。
格蘭弟公館是這一帶最有名的古城堡之一。菲力蒲四世(l235年1314年的法國國王)時期建起的這座城堡坐落在森林的深處,丹格森父女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一心一意地研究著開發未來的科學。
博士是美國的國籍,曾長期定居費城,由於他的一篇題為《物質的分解》的出色論文,使他在全世界名聲大震。十五年前,博士帶女兒來到法國,買下了這座公館。
當時,這裡已經許久沒人居住了,到處是一片荒蕪。那一年,奇璐德小姐剛滿二十歲,生得光彩照人、稱得上是個絕代佳人。可想而知,她使多少青年傾心動魂,可是,出人意外的是,這位小姐竟一直不肯結婚。她同父親一起,深居在格蘭弟公館,十五年來,她不知拒絕了多少門親事,她的全部熱情,似乎都傾心於科學研究之中。他們之中卻有一個一直熱戀著她的,從未改變過初衷,他就是巴爾克教授。這次事件發生的兩三周前,巴黎傳著一個令人吃驚的消息,奇璐德小姐終於被巴爾克教授強烈的愛情所感動,同意與他結婚了。
我現在要找的就是這位教授。魯雷達比和我來到了格蘭弟公館所在的森林,沿著長長的院牆走了一段之後,我們來到了鐵柵大門前。門口有一個男人蹲在地上,正專心致志地做著什麼。我們走到他附近,他竟沒有一點察覺。一會兒,他站起身來,死死地盯住自己的手掌,好像在檢查著什麼。
魯雷達比揮手示意我停下:「那桑正在工作,我們不要打擾他。」
魯雷達比十分尊敬這位有名的大偵探。儘管他只不過是巴黎警察局的一名偵探,可是他曾出色地偵破了已經毫無希望的造幣局金條事件、國際銀行盜竊案等。為此,他大出風頭。這次「黃屋事件」案發時,他正在倫敦出差。警察局總監急急忙忙把他從倫敦召了回來。
此時,那桑不住地看著自己右手中的懷表,好大一會兒,他才慢慢地把懷表揣到衣袋裡,撿起落在腳邊的手杖,好像是十分失望似地聳了聳肩,他推開門,進到院內,當他轉身給門上鎖時,一抬頭,這才發現了我和魯雷達比。
魯雷達比摘下帽子,向這位名偵探致意。「請問,您是否知道巴爾克教授在不在公館,這位是他的朋友——克雷爾,是巴黎的一名律師,他有事找巴爾克教授。」
「問問看門人就會知道了。」魯雷達比用手指了指看門人住的小屋。
「很不湊巧,三十分鐘之前,看門人夫婦雙雙被捕了。」
「被捕了?」魯雷達比高聲叫起來,「這麼說,兇手是看門人夫婦了?」
那桑偵探聳聳肩:「即使不是,也有可能是同案犯。」
「這麼說,是您下命令,逮捕了他們?」
「哪裡的話,我怎麼能幹這種事呢?我相信這對夫婦與這個案子完全無關,並且……」
「並且什麼?」魯雷達比十分有興趣地問。
「不,沒有什麼。」那桑偵探突然緘口不言了。
「這麼說,這個案子本來就沒有什麼同案犯。」魯雷達比小聲說。
那桑偵探認真地盯著年輕記者的臉說:「呵,看來,你好像對這次事件有什麼特殊的看法。可是,你還沒有到公館內去看一看。」
一陣馬車聲從裡面傳來,那桑偵探轉身看了看說:「你不是要見巴爾克教授嗎?瞧,運氣來了。」
一輛雙輪馬車來到門前,巴爾克教授從車廂裡伸出頭,請那桑把大門打開。他還說,他要趕乘下一趟火車去巴黎,從這兒到車站,時間很緊張。這時,他忽然認出了我。在那桑開門時,巴爾克教授問我怎麼在這麼悲慘的時候來到這裡。他滿面悲痛,臉色發育。
「瑪璐德小姐身體怎樣?不要緊吧!」我急忙問道。
「大概沒危險了。無論如何,她必須活下去。」巴爾克說道。
「看來,我還是到那邊去看看好。」那桑偵探說完,便一個人向公館走去。
也許是擔心誤火車,巴爾克教授皺起眉頭,顯得焦躁不安。
我介紹說魯雷達比是我的朋友,是一名記者。
教授一聽記者,更顯出不快。
「對不起,到埃皮納勒車站至少需要二十分鐘,我失陪了。」他急急忙忙地說著,舉起了馬鞭。
就在那一瞬間,魯雷達比突然抓住韁繩,用力拽住馬車,口中唸唸有詞,朗誦出一些我全然聽不懂的詩來:
「牧師館的美夢!
花園的光輝!
一切和回憶中一樣!……」
頃刻間,巴爾克教授的身體搖晃起來,本來就鐵青的面色變得更加難看。那對充滿恐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魯雷達比。他慌亂地從馬車上跳下來,「你、你幹什麼?你!」他緊張地嚥著唾沫,「我明白了。那麼,走吧!」他呻吟著,轉身返向公館。魯雷達比緊緊地抓著馬韁,隨他一同向公館走去。
二 幽靈出入之門
不大一會兒功夫,我們便來到公館。
在古塔和路易十四年代改建的建築之中,有一個近代建築將全部建築聯結起來。正門就在這正中的近代建築上。
走近近處,有兩名警察站在古塔的小門外,據說塔底層過去曾是監獄,如今成了倉庫。看門人夫婦就監禁在這裡。
巴爾克教授帶我們從正門進入公館,參觀了中間這部分近代建築。
魯雷達比的目光一刻也沒有從巴爾克教授的身上移開。隨著他的視線,我發現他一直注視著教授那兩隻帶著手套的手。一會兒,我們來到一間擺設著古香古色傢俱的小客廳。巴爾克教授不慌不忙地轉向魯雷達比,不高興地說:「好,聽聽你的重要問題吧。」
魯雷達比也表情冷淡地說:「我在提問之前,我想我們應該握握手。」
「什麼意思?你……」巴爾克教授不由自主地往身後退了一步。
這時,我才明白,我的朋友懷疑巴爾克教授就是那個可惡的兇手,不料,教授慢慢地摘下手套,伸出手來。
「這樣,你滿足了?」
「不,還沒有。」魯雷達比搖搖頭,轉身對我說:「對不起,我想和教授單獨談談。」
我只好出去,焦急地等待著。過了一會兒,魯雷達比和巴爾克教授一起從館裡出來了。可是,怎麼回事?就在剛才,他們二人還是那麼不友好,這會兒,他們簡直成了一對親密無間的朋友。
「現在,我們就去那間黃屋怎麼樣,和我們一塊兒去嗎?」魯雷達比笑咪咪地問我。「看來,今天一天都要麻煩你了,一會兒調查完那間黃房子,我們一起去吃午飯。飯後,我要給報社寫稿子,爾後麻煩你幫我送到編輯部去行嗎?」
「當然。今晚,我準備住在這裡。」
我愣住了,魯雷達比表情很認真,我扭頭看看巴爾克教授,他的面色也很平靜。
我們路過古塔時,聽到一男一女的抽泣聲,無疑是看門夫婦的哭泣。
「警察為什麼逮捕他們?」魯雷達比問巴爾克教授。
「這也有我的責任。」巴爾克教授答道,「昨天,檢察官來時,我對他說,研究所高大門很遠,可是傑克大叔剛剛跑出研究所沒多遠,就遇上了看門人夫婦,算起來,那時距槍響不過兩分鐘時間。不管怎麼說,聽到槍聲之後,換下睡衣,再跑出那麼遠的一段路,僅僅用兩分鐘時間是難以解釋的。如果不是事先有準備的話,是不可能有這麼快速度的。結果,檢察官就把他們關起來了。」
「噢,是這樣。這事的確很奇怪。」魯雷達比點點頭。「兩個人確實都換下了睡衣?」
「沒錯,兩個人穿得整整齊齊,貝爾尼甚至還穿上了皮靴。平時,他們夫婦是九點鐘準時上床的,這麼快穿戴好了,一定是事先有準備。當然,不能光憑這一點就斷言貝爾尼夫婦是兇手。至少有同案犯的嫌疑,所以,我建議檢察官將他們拘留了。」
「可是,假如他們真的是同案犯,為了掩蓋自己的行為,他們不應穿戴整齊。正相反,他們應該故意穿戴不整;或者,他們根本不跑出來,那樣,他們就不會露出什麼馬腳了。」
「那麼,他們半夜在外面轉悠什麼呢?他們可以講清楚嘛!」
「也許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這個原因沒準和這案件有關。」我們說著,走向橡樹園的深處,那裡孤零零地有一座建築,這就是我們要去的研究所。
好奇特的一座建築。一面白色的牆上看不到一個窗戶,只有一個小門,宛如荒林深處的一座墳墓。
下面,讓我們來看看研究所的平面圖,這圖是魯雷達比畫的,在門口,有幾級石台階。
魯雷達比在台階前站住了。
「巴爾克教授,您認為兇手的目的是什麼?」
「這很清楚,」教授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悲痛的愁雲,「那個可恨的男人,一開始就想殺死奇璐德小姐,從勘查現場的結果看,在小姐脖子上致傷的人,和在牆上留下的手印的人是同一個人。」
「您說的就是那個血手印吧。」我在一旁插言道,「那個手印是否有可能是瑪奇璐德小姐受傷後,自己扶牆留下的呢?」
「不可能。」巴爾克教授搖搖頭,「小姐的手上沒有一滴血。」
「那麼,是否可以認為小姐事先已經拿了傑克大叔的手槍?也就是說,她已預感到了不幸,她很害怕?」
「唔,也許有這種可能。」
「等等。」魯雷達比舉起右手,截住了我的話。「剛才巴爾克教授說,根據警察搜查的結果,黃屋內有兩個彈痕,一顆子彈打在有血手印的牆壁上,另一顆子彈打在天棚上。還有,致使奇璐德小姐太陽穴受傷的凶器是羊骨頭。」
巴爾克教授陰沉著臉,繼續說:「我個人的推斷,如果不是瑪奇璐德小姐先開了槍,她也許連命都保不住了。兇手的手被擊中之後,慌忙擲出羊骨頭後逃走了。我感到遺憾的是她為什麼沒能一槍擊中對方,如果擊中了,她就不會受傷。也許在激烈的搏鬥中,她的手發抖,第一槍落空,第二槍才打中了兇手的手。」說完,巴爾克教授登上台階,輕輕地敲敲大門。
剛敲幾下,門開了,傑克大叔出現在我們面前。
看上去他已年過六十,留著長長的白鬍子,斑白的頭上戴著一頂貝雷帽,身著一件磨掉了絨毛的茶色絲絨上衣,腳上穿一雙笨重的木鞋,「你好,這是我的朋友。」巴爾克教授冷冷地介紹道,「研究所裡沒有人吧?」
「是的,任何人不得入內。不過教授,您是例外。」
「傑克大叔,我急於提一個問題。」魯雷達比興奮地說。
「那天晚上,瑪奇璐德小姐梳辮子嗎?你知道吧,就是,那種髮式,前面額頭上留點劉海,左右編起來的。」
「小姐從來不梳辮子的。她總是頭髮束在腦後,所以,她那漂亮的前額,永遠露在外面。」
魯雷達比頓時沒了精神,他嘀咕了一句什麼,開始檢查起門來。
大門是自動碰鎖。這個門,無論任何時候,都需要用鑰匙才能打開。看過門,魯雷達比催促我們進去看看。門廳十分明亮,地上鋪著紅色的瓷磚。
「噢,這就是兇手出逃的窗戶嗎?」魯雷達比指著門廳的窗戶問道。
「警察是那樣說的。可是,如果兇手真的是從這裡逃走的,我應該看見才對。」傑克大叔說。
魯雷達比打開窗戶,檢查了百葉窗。
「出事時,這個百葉窗關著嗎?」
「關著,從裡面上著鎖。」傑克大叔硬梆梆地回答。「所以我想兇手是個幽靈,可以從這裡鑽出去。」
「有沒有血跡什麼的?」
「有。你看,外面的石頭上,不是留下了斑斑血跡嗎?可是不知道是什麼血?」
「哎呀!」魯雷達比突然興奮得大叫起來。「那兒有腳印!地面很泥濘。一會兒去查查看。」
「您覺得可疑嗎?難道兇手會從那樣的地方通過?」傑克太叔嘲笑道。
「那麼,你認為兇手是從哪裡逃走的?」
「我怎麼能知道。」
魯雷達比這看看,那摸摸,仔細地檢查了一遍之後,蹲在門廳,認真地查看瓷磚上幾處黑色污斑。
傑克大叔嘲笑道:「您什麼也不會發現的。出事的那天,我把地擦得乾乾淨淨,如果兇手穿著泥鞋通過,一定會留下腳印,和小姐的房間裡一樣的泥腳印。」
魯雷達比站起身,問道:「你最後一次擦地,大約是幾點鐘?」他那銳利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傑克大叔。
「大約是五點半左右。正好是晚飯前,小姐和老爺在散步。」傑克大叔彷彿是鬆了一口氣似地聳聳肩膀,「所以,我想,大概兇手是從黃屋的天棚,逃到上面的亭子間,然後上到屋頂,最後從門廳的窗戶跳到外面。除此,沒有其它解釋。可是,黃屋的天棚好好的沒有一個洞,亭子間也是好好的,真是令人摸不著頭腦。」
「是嗎?」魯雷達比像是想起什麼來似地大步走到門廳深處的洗手間前。他跪在地上,注視著洗手間的門,足足有一分鐘。他站起身來,「門上有血。」魯雷達比轉過身去,繼續對傑克大叔提問:「你用水沖洗實驗實和門廳時,門廳的窗戶開著嗎?」
「是的。我用報紙生實驗室的爐子時,搞得到處是灰。開始幹活之前。我打開了窗戶。對了,那之後,我回公館去取抹布,窗戶就這麼開著。不過。只有一小會兒,我離開研究所只是那麼一小會兒。我回來時,大約是五點半鐘,我開始擦地,擦完地之後,我又回公館辦事,窗戶依舊沒有關。當我再回到研究所時,窗戶已經關好了,先生和小姐已經回到實驗室了。」
「有沒有可能是他們二位散步回來後,關上窗戶的?」
「我也是這麼想。」傑克大叔說。
「你當時沒問問他們嗎?」
「沒有。當時,我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魯雷達比點點頭,他又認真地看了一遍小小的洗手間和通往亭子間的樓梯口,然後逕自走進實驗室。
實驗室裡有一個巨大的壁爐。用於各種化學實驗的瓶瓶罐罐,應有盡有。試驗台上放著蒸餾器、藥瓶,還有寫著化學方程式的筆記。靠牆擺著一排玻璃櫃,裡面滿滿地放著顯微鏡、特種照相機、燒瓶、燒杯、吸管等。
魯雷達比一會兒把頭伸到壁爐裡看看,一會兒又把手指伸到瓷罐中攪攪。突然,他好像發現了什麼,慢慢站起身來,手裡捏著半張燒剩的信箋。
他走到我們面前,對巴爾克教授說:「教授,謂您幫我把這個收好。」我迅速掃了一眼那半張信箋,只見上面寫著:
「牧師館的美夢!
花園的光輝!一切和記憶中一樣!」
還是這句毫無文理的詩文,我又一次看到,巴爾克教授的臉色突然變得鐵青,他哆哆索索地接過信紙,迅速地放進錢包裡,這時,魯雷達比又一次鑽入壁爐,非常仔細地檢查了煙道。
「看來,這兒也鑽不出一個人。」他滿身煤灰,鑽出壁爐,檢查了屋內的每一件傢俱之後,又打開玻璃櫃的門看了看。幹完這一切,他走近窗口,傑克大叔正站在這裡向外眺望。「傑克大叔,你在看什麼呢?」
「看那個警察。他在那池邊轉了好大一會兒了。」
他這麼說著時,我們走到了黃屋門前。黃屋門打開了。魯雷達比站在門口,室內一片黑暗。
傑克大叔想馬上打開百葉窗,被魯雷達比制止了:「就這樣,兇手作案時,不也是在黑暗中進行的嗎?」
「不,我不這樣認為。小姐睡覺時,桌子上總是擺著一盞油燈。出事的那天晚上,是我把燈點上,親手交給小姐的。」
「那個桌子擺在哪兒?離床很遠嗎?」
「現在可以把燈點上嗎?」
「不能。桌子翻倒時,油燈摔壞了,油流了一地,現在還保持著現場。你如果想看,讓我打開百葉窗。」
「不,稍等一下。」魯雷達比急忙制止住傑克大叔,他像想起什麼似的。返回實驗室,關上了實驗實兩扇窗戶的百葉窗和通注前廳的門。爾後,他回到黃屋,在一片黑暗中,擦著了一根火柴。他請大叔拿著火柴,站到原來擺放油燈的位置。
在微弱的、隨時可滅的火光裡,映入我們眼簾的是翻倒在地的傢俱,屋角的床和左前方床邊牆上的一面鏡子。只那麼一瞬,魯雷達比便說:「好了,可以打開百葉窗了。」
傑克大叔打開百葉窗,黃屋內的一切一下子出現在我們眼前。
門廳和實驗實的地都是由瓷磚鋪成的,而黃屋卻是地板。地板上鋪著一塊和房間面積大小差不多的黃色地毯。房中央的地上,翻倒著一個圓桌,一個床頭櫃和兩把椅子。
在兇手那又黑又大的腳印旁、是斑點點的暗黑色血跡。一眼看去牆上的血跡,都是出自同一個人的傷口。牆上除去那粗大的血手印外,還隱隱可見有人摸過的痕跡。
「也許兇手用左手開的門,如果他的右手受傷了,這是很自然的。」
「什麼,兇手打開了門,絕對不可能。」傑克大叔馬上否定了。「當時,是我們四個人一起撞開的門。」
「可是,那個大手印,應該怎樣解釋呢?」
「那沒有什麼。」魯雷達比若無其事地回答,「那是兇手在牆壁上蹭手時留下的,可以由此得出結論,真正的手印一定同血手印大不相同。兇手受傷了,他把血蹭在牆上,抹出這樣一個手印來。由此,我們還可以推斷,兇手的身高在一米八0左右。」
魯雷達比繼續觀察著打在牆壁上的彈痕。「子彈是從正面打過來的、既不是從上面,也不是從下面。」說完,他又繼續說,「彈痕比血手印低二三公分。」之後,他又開始懷著濃厚的興趣,重新檢查門把手與門鉤。結果是,門的確是從外面破開的,裡面的把手門鉤沒有任何異常。
弄明白了這一切之後,魯雷達比脫下襪子,進入室內,首先,他蹲在翻倒的傢俱旁,認真地檢查了每一件東西。
魯雷達比蹲在地上,抬起頭來,說:「傑克大叔,你剛才說對了。那天晚上,奇璐德小姐的確沒有梳辮子。可是我卻一直認為她梳著辮子,我真遲鈍。」說完,他又像蛇一樣爬到床底下。
傑克大叔看著他的背影說:「我想兇手是不是就藏在床底下,他六點時鑽到屋子裡,當我們關上百葉窗,點起油燈時,他已經藏在床下了。」
「傑克大叔,博士和小姐從院子裡散步回到實驗室時,大約是幾點鐘?」魯雷達比在床下問。
「六點。」
「是嗎,這麼說兇手是藏在這床下面嘍?只能是這樣,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藏身了。可是,你們四人破門而入之後,沒看看床底下嗎?」
「當然看了。我們看得很好仔細。那麼,床墊之間呢?」
「這床只有一個床墊。我門小心地把受傷的奇璐德小姐安頓好,抬到實驗室。這床墊下面缺彈簧,別說藏一個人,一隻貓也藏不了啊。」
「在搬床的時候,把地毯也挪開了嗎?」
「是的,是我們揭開的。」傑克大叔接著解釋道:「因為到處都沒有兇手的影子,我想是不是地下有洞,他從洞裡逃走了?」
「似乎沒有什麼洞,可是,這個家裡有地窖嗎?」
「沒有。沒有什麼地窖。檢察官不相信,揭開地板檢查過了。」
「原來是這樣。」魯雷達比說著慢慢從床下爬出來,「我完全知道了,這黃屋就像一個保險櫃一樣,這一個小螞蟻都無法出入。」
「這下,你相信我的話了吧。」傑克大叔的聲音突然哽咽了,眼淚湧出了眼眶。
魯雷達比忽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白紙,蹲下來,描下了一個腳印,用剪刀剪了下來。他把剪好的腳印交給我,再三叮囑我保存好。然後他走到窗門,指著還在池邊轉的那桑偵探問:『那位先生搜查過黃屋了嗎?」
「還沒有。」一直緘口不言,在一旁聽我們談話的巴爾克教授忽然答了一句。「那位先生說沒有必要搜查黃屋。根據他的推理,兇手是以十分自然的方式離開黃屋的。他答應今天晚上向我們說明。」
魯雷達比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裡取出一張折起的紙。定睛一看,原來那裡夾著一根女人的金髮,恐怕是剛才他在床底下發現的。
三 少年記者與大偵探
魯雷達比正在門廳的窗下檢查剛才發現的腳印,公館的男僕人大步走來。
這時,恰好巴爾克教授從裡面出來,那男僕人一見到他,便高聲說:「巴爾克先生,檢察官開始詢問小姐了。」
「謝謝,我馬上就去。」巴爾克教授看了我們一眼,慌慌張張地朝公館跑去。
「我也要聽小姐的證詞,我們快去。」魯雷達比拉起我就跑,可是公館門口的兩位警察不許我們上樓,沒有辦法,我們只好在門廳等候。
在奇璐德小姐的臥室裡,檢察官德-馬克、書記官、丹格森博士,還有醫生參加了這場談話。
事後,我們從法官找來的記錄上這樣寫道:
檢察官:怎麼樣,在您身體情況允許的情況下,請給我們講講這次可怕的事件。
奇璐德小姐:那天早上,我睡了個懶覺,大約十點左右才起床。因為前一天晚上,我和父親出席了總統在愛麗捨宮舉行的宴會,回來得很晚。十點半,我到實驗室時,父親已經在那裡工作了。我們在實驗室裡一直幹到傍晚。五點鐘,我們休息了一會兒,到森林裡去散步,後來,我們回到研究所,坐下喝茶。
檢察官:五點出門前,您進了黃屋嗎?
奇璐德小姐:沒有,我父親去了,我請求他幫我取一下帽子。
檢察官:哦,是這樣。這麼說,那時兇手沒有鑽到床底下。後來,你們出門時,把門鎖上了嗎?
奇璐小姐:沒有鎖,我不以為有這種必要。
檢察官:您和您的父親離開研究所有多久?
奇璐德小姐:我想大約有一個小時。
檢察官:也許兇手是這段時間鑽進研究所的。但是想像不出他是怎樣進去的。根據調查,門廳窗外,有出去的腳印,可是找不到進去的腳印。你們二位出去散步時,門廳的窗戶開著嗎?
奇璐德小姐:這,我一點也不記得了。
丹格森博土:我認為窗戶是關著的。
檢察官:那麼回來時呢?
奇璐德小姐:這個,我也不記得了。
丹格森博土:也是關著的,我敢肯定這一點。因為我回到研究所時,曾大聲說,傑克大叔真不用心,我們用去散步時,他打開窗戶換換空氣有多好。
檢察官:這可就奇怪了,博士。傑克大叔說你們出去之後,他也出去了,那時,窗戶是開著的,你們兩位六點鐘回到實驗室,馬上又開始研究了嗎?
奇璐德小姐:是的。
檢察官:從那時起,一直到您回黃屋休息,您和博土都一直呆在實驗室嗎?
丹格森博士:那之後,我和女兒都沒有出去,正好有一個實驗騰不開手。
檢察官:這麼說,晚飯是在實驗室裡用的嘍?
奇璐德小姐:是的,我們很少在實驗室用餐。可是那天工作離不開,我們就沒有回公館。
檢察官:這麼說,兇手也知道你們那夭晚上在實驗室用餐。
丹格森博士:絕不可能,我們是在回研究所的路上,臨時決定在實驗室用餐的,我想起來了,當時正好看林人從那裡走過,我們站在那裡說了一會兒話。他說他要到明天再巡視林子一番,邀我同去。我說我今天沒時間,請他明天再巡視林子。因為他回去時要經過公館,我就請他捎話告訴廚師,我們晚飯要在實驗室裡吃。那時我的女兒從我這裡要了研究所的鑰匙,一個人先回去了。我在後面趕回去時,鑰匙插在大門上,我進實驗室一看,她已經開始工作了。
檢察官:是這樣。那麼小姐,那之後您大約是幾點回黃屋的?
奇璐德小姐:時鐘敲響十二點的時候。
檢察官:那麼,傑克大叔晚上是否進過黃屋呢?
奇璐德小姐:是的,他像以往一樣,為我關上百葉宙,點上小油燈。
檢察官:當時,傑克大叔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跡像嗎?
奇璐德小姐:如果他發現了,他一定告訴我的。傑大叔老實正直,比任何人都關心我,他不會發現情況不說的。
檢察官:那麼,博士,您是否可以證實,傑克大叔除了進一次黃屋之外,再也沒有離開過實驗室,一直在你的身邊?
丹格森博士:當然,這一點我完全可以保證。
檢察官:小姐,您一回到黃屋,馬上鎖上門,並掛上門鉤。您顯得過於小心謹慎,您好像在怕著什麼?
奇璐德小姐:我父親馬上就要回公館去,傑克大叔也要到二樓亭子間去,我確實有些怕。
檢察官:這麼說,是您擅自拿了傑克大叔的手槍?
奇璐德小姐:是的,我想不用任何人幫助,自己保護自己。
檢察官:您到底怕什麼呢?
奇璐德小姐:這……怎麼說呢?這幾天,每天夜裡,院子外面,還有研究所周圍,總有一種奇怪的聲音。像腳步聲,又像樹枝折斷的聲音。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從愛麗捨宮參加宴會回來,到半夜三點鐘,我還沒有睡著。從床上起來,無意中向窗外望望,我看到有人影晃過。所以,第二天,趁傑克大叔外出時,我到亭子間去拿了手槍藏在床頭櫃的抽屜裡。
檢察官:您是否知道,有誰恨你?
奇璐德小姐:不,沒有。
檢察官:那好,小姐,您進了黃屋之後,馬上就睡下了嗎?
奇璐德小姐:是的,我太累了,一躺下就睡著了。睡了不知多久,我忽然醒了,睜開眼睛便大叫起來。
檢察官:您為什麼大叫?
奇璐德小姐:屋裡有一個男人叉著腿站立的身影。那男人猛然向我撲來,掐住我的脖子,我不顧一切地伸手抓住了手槍。這時,那男人把我拖下床,用一個鐵槌似的東西,衝著我頭擊下來。我拉響了槍栓,幾乎是同時,我的頭受到猛烈的一擊,於是,我便失去了知覺,那之後的事情,我一點都不知道了。
檢察官:一點都不知道嗎?這麼說,您不知道兇手是怎麼逃離那房間的。
奇璐德小姐:當然,我不知道,其餘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昏過去了。
奇璐德小姐和檢察官的談話記錄到此結束。
在奇璐德小姐和檢察官談話這一段時間,魯雷達比一直耐著性子等待巴爾克教授。
不久,巴爾克教授從公館裡出來了。在奇璐德小姐回答檢察官問題時,他一直呆在隔壁的房間,從頭到尾聽他們談話。然後,他把談話的內容告訴了我們。
我十分欽佩他有那樣準確無誤的轉達能力,幾乎和原話一字不差。
研究所門廳開著窗戶這一情況,不僅僅令檢察官,也令魯雷達比大為興奮。
魯雷達比請巴爾克教授詳細講敘了出事那天丹格森父女的日程表,他好像對博士突然決定在實驗實用餐這件事格外感興趣。
但他沒仔細問,我們三人返回研究所去。在距研究所約一百米遠的地方,魯雷達比指著房子右邊的灌木叢說:「兇手一定是躲在那裡,從那裡潛入研究所的。這條小路鋪著砂石,走在這上面;不會留下腳印。所以只有出去的腳印,不見進去的腳印。」
魯雷達比向我要了他剪的腳印紙型,同灌木叢後的腳印上對起來。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小聲嘀咕一句:「和我判斷的一樣。」
他轉過身來對我說:兇手跑到距這裡五十米左右的牆腳,越過了樹籬和水溝,然後跑到了池邊。
「水池邊?你怎麼知道兇手到了那裡?」我眨著眼問。
「那桑偵探從今天早上開始,一直在水池邊轉悠,那裡一定有重大線索。」
幾分鐘後,我們也到了池邊。那桑偵探還在那裡用手杖莫名其妙地捅著什麼東西,全然不理會我們的到來。
「看!」魯雷達比指指腳下,「這兒也有兇手出逃的腳印,這腳印繞水池一周,又回到原地。在從池邊通往埃皮納勒大街的小道上消失了,這麼說,兇手是逃到巴黎去了。」
「巴黎?那小道上哪裡有什麼腳印?」
「你認為沒有嗎?那是什麼?」魯雷達比指著一個纖細的似乎是女人的腳印說:「睜大眼睛看看!那不是嗎?」說完,他轉向那桑偵探。
「那桑偵探,那個女人一樣的腳印,從案發時起,一直在那裡吧?」
「當然,所以我才這麼用心地查看。你看,這腳印不是有來有去嗎!」
「是的,兇手好像是騎自行車來的!」魯雷達比大叫起來。
的確,沿著女人似的腳印,有自行車的輪跡。
魯雷達比說:「我從最初就隱隱約約感到,這纖細的腳印才是真正的兇手的腳印。」
「那麼怎麼解釋那大腳印呢?」
「那也是兇手的。」
「這麼說,有兩個兇手?」
「不,只有一個兇手,沒有什麼同案犯。」
「了不起,你分析得很對。」那桑偵探讚揚道。
魯雷達比指著地上的大腳印說:「那傢伙為了蒙騙警察眼目,換了一次鞋。他脫下大鞋,換上一雙平日穿的鞋,然後大搖大擺地推著自行車走了。車印很淺,這說明他沒有騎車,兇手只有一個人,沒有同案犯。」
「你真了不起。」那桑偵探又一次感慨道。說著,他逕自走到巴爾克教授面前,「只要這裡有自行車,就足以證實魯雷達比出色的推理。教授您一定知道公館裡有沒有自行車。」
「很不巧,這裡沒有自行車。過去有一輛,是我的。四天前,我帶回巴黎了。那是出事前,我最後一次來這裡。」
「是嗎?我很遺憾。」那桑嘲諷似地說。他轉向魯雷達比,「這樣推理下去,我們將得出共同的結論。怎麼樣,那兇手是如何逃離黃屋的,你有了眉目嗎?」
「大體有個想法。」魯雷達比眼中熠熠有光。
「我不如你,但是我想這個謎我也已經解開了,結論也許同你一樣。等總監來後,我要到檢察官那裡說出我的判斷。」
「怎麼,警察局總監要來嗎?」
「是的。今天下午,在實驗實召開與這次案件有關的全體人員會議。一起討論這起案件。我很遺憾,你不能參加這次會議。」
「我一定要參加。」魯雷達比乾脆地說。
那桑偵探略含戲謔地說:「你好好努力,將來一定能成為一名出色的偵探的!但不能光憑直覺和理論,要重證據。你的缺點是,理論多了一些。說說看,那條血染的手絹,還有牆上的大紅血手印,你是怎麼判斷的?」
魯雷達比有些惶然,「瑪奇璐小姐不是開槍打傷了兇手的手嘛?」
「你這是根據直覺的推理,這不行。奇璐德小姐的確開了槍,但是如果你認為她真的打傷了兇手的手,那就大錯而特錯了。」
「但是,我認為這是可信的。」魯雷達比堅持道。
「不,你還缺少一點觀察力。你看看那條手絹,那血像是傷口的血嗎?我認為兇手沒有受傷。魯雷達比先生,他沒有受傷,而是流了鼻血。」那桑偵探一本正經他說。
魯雷達比目不轉睛地直視著那桑偵探。
這位偵探繼續說:「明白嗎?兇手用右手拿手絹擦過鼻血後,又在牆上抹了一下,這一點是十分重要的。你想,為了殺人潛入黃屋的兇手,能因為手負一點小傷就中止犯罪嗎?」
魯雷達比沉默了一會,他的眼睛突然一亮,說:「那桑偵探,您是否早就知道誰是兇手了?可是,您所認為的兇手,他的手並沒有負傷。這樣,您只好考慮其它可能性。我以為這種方法很不好,先有了結論,再為自己的結論找證據,而對那些不符合您的結論的證據,找一些牽強附會的推理邏輯加以否定,這種做法太荒謬了。」
那桑偵探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向我們揮揮手,掄著手杖,大步走開了。
突然,他的話戛然而止,他的目光緊緊地盯住小道上留下的巴爾克教授的腳印。
那腳印同自行車印旁的纖細的腳印一模一樣,巴爾克教授躲開我們的視線,他的臉上充滿絕望,他用顫抖的手機械地扯著自己的鬍子,過了一會兒,他終於使自己鎮定下來,聲音嘶啞地說他想起一件事,說完匆匆向公館走去。
「這傢伙,真想不到。」魯雷達比說道。看來,這兩個完全相同的腳印,也令他大吃一驚。
我們也連忙向公館走去。此時,公館的大門口,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到了一輛馬車,公館裡跑出許多人來迎接,從馬車上下來一位男子。魯雷達比說:「他就是總監。我們就要聽那桑偵探那出色的推理了。」
五分鐘之後,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實驗室。
德-馬克檢察官環視一下眾人,清清嗓子說:「各位先生,讓我們大家平等地、開誠佈公地談一談。丹格森博士,巴爾克教授、傑克大叔,貝爾尼夫婦,還有總監,書記官和我。」他看了丹格森博士一眼,繼續說:「博土,您是否能站在那天晚上,小姐即將離開您,回黃屋時您所在的位置呢?」
「當然可以。」丹格森博士走到距離黃屋門約五十公分遠的地方站住,「我當時在這裡。大約是十一點鐘時,做完了一個化學實驗,傑克大叔開始打掃衛生,我便把我的桌子搬到這裡來了。」
「這就是說,這桌子離黃屋非常近。兇手逃出黃屋之後,能否藏在桌下呢?」
「這話您問過多次了。」博士有些不耐煩地說。「我的女兒從裡面鎖上了門,這門一直關著。我女兒和兇手在裡面搏鬥,我們在外面撞門,隔門聽著女兒的呼救聲,怎麼能想像兇手從門裡逃出來,藏在桌底下呢?」
「這扇門,選用的是公館裡最結實的一扇,是我的親自裝在這裡的。」傑克大叔插言道,「為了破門,我們連鐵棒都用上了。並且看門人貝爾尼和他的老婆也來幫忙。我們四個人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門撬開了。」
檢察官看了看門人一眼,說:「你講講出事時,你們躲在研究所外面幹什麼呢?和傑克大叔相遇時,你們不就在研究所附近嗎?」
「我覺得出事了,便急急忙忙地趕來。」看門人貝爾尼戰戰兢兢地說。
他的妻子在一旁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那聲槍響時,我們正睡在床上。」
「槍響是兩聲,而不是一聲。你想撒謊是辦不到的。你既然聽到第一聲槍響,就應該聽到第二聲。」
「那麼,我們只聽到第二聲,第一聲槍響時,我們一定還睡得正熟,所以……」
「的確,槍響了兩聲。」傑克大叔說。「並且,在那房間裡發現了兩個彈殼,兩枚彈頭。」
「聽清楚了吧!你們為什麼撒謊?」檢察官睨視著看門人夫婦。「出事時,你們躲在研究所附近幹什麼了?你們不想說,沉默就意味著你們有罪。因此,」他轉向丹格森博士,「我認為,如果沒有這兩個人的幫助,兇手是不可能逃離黃屋的。」
「我不能同意您的判斷。這對夫婦不是那種幹壞事的人,他們絕不可能是同案犯。」丹格森博士說。
「巴爾克教授,您的看法呢?從剛才起,您一直沉默……」檢察官問道。
教授說他沒有什麼看法。
「那麼,總監先生,您怎樣認為呢?」
「我想兇手遲早是要落網歸案的,關鍵的問題是我們首先要搞清楚他的犯罪動機,這樣,我們的破案工作才能順利進行。」他轉向丹格森博士,冷漠地說:「令愛最近不是要結婚嗎?」
「是啊,如果巴爾克先生能成為我的女婿,我該是多麼高興啊!」博士愛憐地看著巴爾克教授。
「這沒有問題。令愛已經沒有任何生命危險,她的傷很快就會痊癒的。所以,結婚只不過是一個遲早問題。」總監安慰道。
「我希望能這樣。」
「聽您這口氣,還會有什麼變動嗎?」
丹格森博士垂下眼睛,不說話了。
我突然發現站在旁邊的巴爾克教授那握著懷表的手哆哆嗦嗦地顫抖起來。看來,他心裡很亂。
總監說:「您剛才說,如有可能,希望繼續為令愛舉辦婚事。難道說,這件事還會有什麼變化嗎?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丹格森博士猶豫了一會兒,下了決心似地說:「出事的前兩天,我女兒突然一反常態,說她不準備和巴爾克先生結婚了。」
「原來是這樣。令愛沒有說出什麼理由嗎?」
「她說了不少理由,什麼她早已過了結婚的年齡呀;她過去耽誤得太久了;和巴爾克教授之間,還是保持以往的朋友關係為好等等,她希望我們別再提起結婚的事情。」
「這很費解啊,」總監眨眨眼說。
「可是,總監,這件事和犯罪動機好像沒有什麼關係。」教授臉上的笑容是僵硬的。
「不管怎麼說,犯罪動機絕不是搶劫。」總監顯得有些急躁。
這時,實驗實的門開了,一位警察走進來,遞給檢察官一張名片,檢察官低頭一看,禁不住叫出聲來:「這太奇怪了!是魯雷達比先生的。上面這樣寫著:犯罪的動機之一是行竊。」
魯雷達比被帶到實驗室。檢察官面色嚴厲地說:「我們排除了盜竊的動機,你為什麼寫這字條,講講你的理由。」
「這很難說清楚。我並沒有斷言兇手就是為了行竊,並且,我也不相信僅僅如此。所以我說,犯罪的動機之一是行竊。」
「何以見得?」
魯雷達比帶著檢察宮走過門廳,一起來到洗手間。他請檢察官和自己並排蹲下,指著瓷磚說:「據說傑克大叔很久沒有打掃洗手間了,所以地面上落了一層灰。你仔細看,這裡有兩個大腳印,這就是說,那天下午,兇手趁研究所沒人時,偷偷潛入這裡。」
「可是,你有什麼證據說明他偷東西了呢?」
「噢,我明白了。」蹲在那裡的檢察官忽然地說。
「是的,是這樣。」魯雷達比頗為得意地說。
滿是塵土的瓷磚上,在那兩個大腳印旁邊,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包裹印。甚至連捆包裹的繩印都清晰可見。
「我發現腳印旁有包裹印,便知道兇手一定偷了什麼。」魯雷達比解釋說。
「兇手不可能從外邊帶來什麼包裹放到這裡,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把偷來的東西捆綁好,藏在這個角落裡。恐怕是為了事後帶走,而和那雙大鞋一起放在這裡。你們看,這鞋印排列很整齊,這說明它不是穿在人的腳上,而是被擺在這裡的。兇手脫下了鞋,因此,他從黃屋出逃時,沒在實驗室和門廳留下任何腳印。也就是說,兇手在穿鞋潛入黃屋之後,也許是怕發出聲音等原因,又把它脫下來了。他進黃屋時留在門廳和實驗實的腳印,被傑克大叔打掃衛生時擦掉了。這樣推理下去,兇手從窗戶潛入研究所的時候,正是傑克大叔第一次離開研究所到五點半鍾開始打掃衛生這一段時間。你們明白嗎?」魯雷達比環視一下眾人,「兇手脫下鞋後,不知該把它放在哪裡合適,於是,他用手提著鞋,來到洗手間,把鞋放在小包旁邊。也就是說,這時,兇手已經完成了行竊的行動。他把鞋放好後,重新潛入黃屋,藏在床底下。我在調查時,發現床底下的地毯被人捲動過。」
「嗯,我們在檢查房間時,也發現了這點。」檢察官感歎道。
「兇手重返黃屋,這說明行竊並不是他的全部目的。」魯雷達比繼續說道:「認為兇手在門廳發現傑克大叔回來了,或者是丹格森散步回來,急急忙忙躲入床下的設想,我以為是不成立的。因為如果是那樣,躲在二樓亭子間比藏到床底下更安全。那麼,為什麼兇手必須重返黃屋呢,他有必須留在那裡的理由。」
「哦,你的推理太精采了。」總監在一旁插話道。「雖然我們依舊不知道兇手是怎樣逃走的,但至少我們已經知道兇手是何時潛入研究所的。他的第一目的是行竊,那麼他到底偷了什麼呢?」
「當然是特別貴重的東西。」魯雷達比答道。
這時,突然有人在實驗實驚慌大叫起來。
大家急忙向實驗實奔去。
只見丹格森博士面色慘白,渾身顫抖,手指著剛剛打開的書櫃,裡面已被盜竊一空。丹格森博士一屁股跌坐在扶手椅中,老淚縱橫:
「這是我女兒二十年來辛勤工作的結晶。是物質電子分解實驗的研究成果,都是一些秘密數據。」博土嗚嗚地哭起來。
這時,又有警察進來報告說,那桑偵探要求參加案情討論會。不一會兒那桑偵探提著一雙沾滿泥土的大鞋進來了。他把那雙鞋扔在實驗實的地上說:「諸位,這就是兇手的鞋。傑克大叔,你記得這雙鞋吧?」
傑大大叔彎腰去打量那雙骯髒的鞋,他的臉色陡然變了。原來,這雙破舊的鞋是傑克大叔的,可是他早已把它扔在亭子間的小角落裡了。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傑克大叔掏出手絹,狠狠地擦擦鼻子。
這時,那桑偵探接著指著他的手絹說:「哎呀,這手絹和黃屋的那條,怎麼一模一樣呢?」
「是啊,我也發現這個了,的確很像那條,讓人心裡不舒服。」傑克大叔哆哆嗦嗦地回答。
「還有,」那桑偵探嘿嘿一笑,「黃屋地上的那頂貝雷帽,也是傑克大叔的。不過你不必擔心,我們並沒有懷疑你。總監閣下,檢察官先生,根據我的推理,兇手為了嫁禍於傑克大叔,故意留下這些證據。但是他的手法很拙劣,因為那天晚上傑克大叔一步也沒有離開丹格森博士,所以,很顯然他不是兇手。那麼,兇手是怎樣離開黃屋的呢?這是這起案件最大的疑點。我想,他是以最自然的方式,離開那裡的。」那桑偵探說到這裡,稍微停頓了一下。
「諸位都知道,迄今為止,我還沒有進黃屋。但是大家都知道,除門之外,兇手沒有其它出口。兇手作案後,的確是大搖大擺地從房間出去的。那麼,他是何時出去的呢?當然,他選擇了最適宜的時刻。現在,我們來設想一下有哪些合適的時機。第一個時機,是丹格森博士和傑克大叔為了堵住兇手的退路而站在門口的時候;第二個時機,是傑克大叔去喊看門夫婦,這時,黃屋門外只有丹格森博土一人;第三個時機,是傑克大叔喊來的看門人,和博士一起站在黃屋門口;第四個時機,是博土、看門人夫婦、傑克大叔四個人一起站在黃屋門口;第五個也是最後一個時機,是門被破開了,大家一起湧進黃屋的時候。那麼上述的五個時機,哪一個時機對兇手出逃最為有利呢?大家可想而知,只有一個短短的瞬間,那就是丹格森博士一個人站在門口的時候。」那桑偵探注視著博士表情痛苦的臉,繼續說:「就是說,當只有博士一個人守候在門口時,門打開了,兇手逃走了。我認為博土有放跑兇手的可能,我的根據是,博士看著兇手從門廳的窗戶逃走了之後,親手關上窗戶。恐怕博士是在小姐的請求之下這樣做的。而身負重傷,倒臥在地的小姐掙扎著爬起來,重新鎖上了門。當然,我們無法想像博士和小姐為了那個可恨的男人,付出了多麼大的犧牲。可是我敢肯定,他們認識兇手,因為除此之外,兇手絕沒有其它方法離開黃屋。」
博士顫抖著站起來,聲嘶力竭地說:「各位先生,我以女兒的生命起誓,從聽到她那悲慘的呼救聲起,我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門口。並且,在我一個人留在實驗室時,那個門絕對沒有打開。而當我和傑克大叔、看門人夫婦四個人破門而入時,兇手已經不在那裡了,我不知道誰是兇手,真的不知道,」他聲淚俱下。
可是這絲毫沒能推翻那桑偵探那明快的推理,誰也不相信博士的話。
檢察官宣佈討論會結束,人們開始陸陸繼繼離開實驗實。
這時,魯雷達比大步走到博士身邊,充滿友愛地說:「博士,我相信你。」
說完後,他和我回去了,他要去寫稿子。那天晚上六點鐘左右,我拿著魯雷達比匆匆趕寫出來的稿子,離開格蘭公館,回巴黎給《時代》報送稿子。
在巴爾克教授的建議下,魯雷達比決定暫時住在格蘭弟公館。他送我到埃皮納勒火車站。出了公館,穿過那一片庭院時,魯雷達比說:「那桑這傢伙真厲害,不愧是個名偵探,他居然能找到傑克大叔的破鞋,」可是,快走到門口時,魯雷達比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你沒有注意到那桑偵探那根手杖嗎?」
「手杖?」
「是的。那是一根新手杖。他過去從來不用手杖。可是從出事的第二天起,他好像離開了手杖就不能走路了。你不認為這很奇怪嗎?我們剛剛到公館時,他急急忙忙地把懷表揣到口袋裡,拾起了腳邊的手杖……」說完,魯雷達比沉默了。
過了一會,他又開口說道:「那桑偵探比我們先到格蘭弟公館,先開始調查這起事件。所以,他比我們有更多的機會發現事件的秘密。那根手杖和這起事件有什麼關係嗎?」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發現,那桑偵探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巴爾克教授。這就是說,他掌握了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是那根手杖的秘密嘛?」
到埃皮納勒車站後,距火車進站還有二十分鐘左右。為了消磨時間,我們進了站前酒店。我們還沒有來得及坐下,那桑偵探便揮動著手杖進來了。他向我們打過招呼後,在我們面前坐下。
魯雷達比馬上盯住了那根手杖:「請問,那桑偵探,您是從什麼時候用手杖的?過去看見您的時候,您總把手揣在口袋裡走路的。」
「噢,這,這個呀,這是人家送我的禮物。」那桑漫不經心地回答。
「那麼是最近的事了?誰送的?」
「在倫敦時……」
「原來是這樣。對了,聽說您剛從倫敦回來。能把這手杖讓我看看?」
「請吧。」那桑偵探把手杖遞給魯雷達比。
這是一根粗粗的竹製手杖,手把部分呈丁字形,拴著金色的環。魯雷達比仔細地看著那手杖,略含嘲諷地說:「哎呀,在倫敦接受的禮物竟是法國的手杖。您看,這有商標。巴黎歐貝大街六條A商會。」
「這有什麼奇怪的,法國不是也有人把自己的襯衣送到倫敦的洗衣店去洗嗎?同樣道理,英國人為什麼不能買法國手杖?」那桑偵探敷衍著說。
魯雷達比點點頭,把手杖還給那桑偵探。
過了一會兒,我們和那桑偵探分手了,魯雷達比送我上車,他性急地問:「你記得剛才的地址嗎?」
「你是說手杖上的地址嗎?巴黎歐貝大街六條A商會。我回去就去調查,明天早晨和你聯繫。」我對魯雷達比說。
回到巴黎之後,我當晚就約見了商會的老闆,調查的結果,買手杖的顧客,從身材和服裝推斷,是巴爾克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