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倫肖約好的時間早10分鐘到達德爾飯店。在穿過豪華的茶色玻璃門廳時,我四下張望,看看有沒有RKI的人躲在盆栽芭蕉樹後。我看到的只是一些衣著闊綽的旅客,還有一大群日本遊客。樓下女洗手間旁有一隻投幣電話,我走過去給警察廳的加裡-瓦爾納打電話。
「我估計你還沒有跟布洛克威茨的遺孀聯繫。」我在電話裡對瓦爾納說。
「沒有。我們請求奧蘭治縣派人到布洛瑟姆希爾他們的房子裡看看。家裡沒有人,你猜怎麼著?有人闖進去過。」
「盜賊?」
「沒有明顯的被盜跡象,也沒有毀壞什麼東西。」
一定是馬蒂的人去帶走莫寧時留下的痕跡。
「有一樁奇怪的事,」瓦爾納補充說,「看上去有一間臥室裡像是關過人。你知道這個情況嗎,麥科恩?」
「我怎麼會呢?」為了不讓他順這個思路說下去,我說:「我倒是知道布洛克威茨的妻子在什麼地方,打算今晚見見她。如果你願意,我就把她丈夫的死訊透露給她,讓她打電話向你瞭解情況。」
「你為什麼不把她的行蹤告訴我,讓我們來處理呢?」
「不行。我打算……在一個公共場所與她見面,不知道她所在的確切地址。不過我保證讓她當即打電話給你。」
「打到我家裡吧,麥科恩。是他老婆殺的他嗎?」
「不是這回事。我得走了,加裡。保持聯繫。」我掛上電話,往出口處走去。
德爾飯店的平台從室外游泳池一直延伸到白沙子海灘。平台上有個白色六角亭酒吧,酒吧裡放著許多撐著傘的桌子。這天下午,這裡幾乎客滿,海灘上還有幾個太陽浴遊客在曬太陽。我戴著深色墨鏡在人群中邊走邊找倫肖,隨手在吧檯邊買了一杯新搾的檸檬汁。我一直往南走,終於看到倫肖坐在一張桌子邊。他癱坐在一張塑料椅子裡。從他的衣著判斷,他是從高爾夫球場趕到這裡來的。我掃了一眼他周圍的人,有兩三個家庭和一對度蜜月的夫婦。倫肖是一個人來的,除非RKI的人偽裝得極為巧妙。
我走近桌子,他看見我便站起身來,煞有介事地朝我鞠躬,然後拉了張椅子給我。「有幸應您之邀,叫敝人不勝感激。」他說。
我把檸檬汁放到桌上,摘下墨鏡。「你好嗎,倫肖先生?」
「不影很好,謝謝你。先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告訴我,在那個汽車旅館我看見的是不是你?」
「不錯。」
「你的新髮型把我甩掉了。」
「還是別談過去的事。我請求見你是為了告訴你,直到昨天晚上,蒂莫西-莫寧還活著,而且情況還算好。海諾也活著,清白無辜地活著。他打算在明天天亮時把莫寧和菲尼克斯實驗室的信用證書交給你。」
倫肖搖搖頭。「我不相信你的話。」
我伸手到包裡摸出我在古登商店取的一摞照片,把莫寧踉踉蹌蹌出現在方特斯家平台上的那張抽出來,遞給他。「這是我昨晚在巴哈拍的。莫寧曾被綁架者關在奧蘭治縣,此時剛剛被帶到那裡。你可以看得出來,他的狀態並不好。」
倫肖仔細審視他的客戶。
我從信封裡抽出第二張照片,把它推到倫肖面前。「這一張是幾秒鐘之後拍的。」那上面是莫寧蹣跚地走向黛安娜,她的雙手向前伸出擋著他,恐懼扭曲了她的面容。
倫肖瞇起雙眼。他細細地看了一會,又翻過去看日期。「我們是有些奇怪,為什麼跟黛安娜聯繫不上。」
「她從星期五晚上起就在巴哈,在一個叫吉爾伯特-方特斯的人家裡。另一個參與綁架案的人也在,就是安-內瓦羅。在場的還有一個壞蛋,馬蒂-薩拉查,他從海諾身上奪去了信用證書,打死了一個綁架案參與人斯坦-布洛克威茨,內瓦羅的丈夫。」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上星期天夜裡?」
我點點頭。
「他一直拿著信用證書不去兌換?』她的語調顯然含有懷疑。
「起初,馬蒂不知道那是什麼,或者說不知道該拿它怎麼辦。後來他把它賣給了方特斯,因為方特斯的兄弟是信用證書上那家公司的老闆。可是兄弟兩人早就反目了,而且他兄弟對綁架案一無所知。吉爾伯特-方特斯也就無法兌掉信用證書了。但安-內瓦羅能辦到——她跟那家公司有聯繫,只是她開的價錢太高了。」
倫肖又看看第二張照片。「黛安娜呢?」
我向他介紹了黛安娜安排了綁架和她被槍擊的情況,也說了方特斯如何使她返回了美國。「如果我分析正確的話,他們明天會拿信用證書去提款。」
倫肖陷在椅子裡,用手指敲著桌子。「你說這個方特斯很有財勢?」
「對。」
「那麼我們不會得到墨西哥當局的合作。我們也不能逕自去把莫寧搶出來;我曾對墨西哥解釋過我們的做法。」
「沒有例外嗎?」
「沒有。尤其是像這種涉及兩國關係的案子。」
儘管我對這個答案是有準備的,但還是心情沉重起來。我不由得想起方特斯戒備森嚴的別墅,馬蒂-薩拉查嗜殺的本性,還有邊境上的籬笆和危險的溝壑……
倫肖瞇起眼睛打量著我。我說:「那就只能由我和海諾把他帶出來了。」
「天哪——你們有把握做這樣的事?」
「我們會做成的。我們還有對付內瓦羅的砝碼。」
他手指撥弄著一張照片。「我想問你:你為什麼要捲入這樁案子?為什麼不抽身離開,讓海諾一個人去處理?」
「我見過他們給你的莫寧的像片,昨晚又用望遠鏡見到過他。我不能讓他死去。」
他搖搖頭。「還有別的原因。」
還有別的原因——不錯。可是那個原因在倫肖這種人心裡是毫無份量的。
最後我說:「錢。」
「錢?」
「我接受這個活兒是為了錢。我已經丟了穩定的工作,接下來就需要用你還欠我的那筆錢。我要你在我們把莫寧交給你的時候把餘款用現金付清。」
「你讓我這時到哪兒去弄那一筆現金呢?」
「你會想辦法的。海諾也要你把你答應給他的那筆餘款付清。」
倫肖轉轉眼珠。
「我們還需要一輛車。我們將在界碑路附近越過邊境,過境之後我們需要交通工具。」
「我去接你們。」
我搖頭。「我們將把莫寧交給你。還要告訴你黛安娜在什麼地方。你到時把我們的錢付清,我們就坐你提供的車離開,不能有任何盯梢或監視。倫肖先生,那就是我們合作的終點。」
「那信用證書呢?」
「如果我們能拿到它,就交給你。否則,你的任務就是與伊曼紐爾-方特斯取得聯繫,決不能讓他同意兌付那筆款子。」
「內瓦羅呢?」
「我也許能說服她跟我們一起回來,然後去自首。不然你就得去找黛安娜,讓她開口作證。我想這一切你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
「這個馬蒂怎麼辦呢?」
「讓聖迭戈警察局或者聯邦調查局來對付他。」
倫肖想了一會兒,點點頭,似乎作出了一個決定。「好吧,你和海諾將得到現金和汽車。我們在哪兒與你們會面,什麼時間?」
「在老牛奶場對面的界碑路。夜裡12點起等在那裡,天亮以前另離開。」
「要是你們不來呢?」他露出古怪的神色。
一個令人心驚肉跳的問題。我迴避了不言自明的答案,說:「你第二天夜裡再去等。別忘了把我們的錢帶來。」
「我會帶錢來的,雖然我看得出你不是為錢而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