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裡斯-赫什曼
「我可以問你一下這項工作的具體要求是什麼嗎?」
沒有人提供這方面的情況。今天一大早,尼科爾-莫林就回復了一個招聘廣告,而廣告中的工作已經有人做了。或許這是一種誘人的策略,可以使她自己被招來而不是去申請一個臨時工作,使得面試她的那個女人在打量她一番後就會說,你當然就是做這工作的人選……
「首先,我想要一個健康狀況良好的人。」夏洛特-柯爾比答覆道。這位高個、黑眼睛的金髮女郎同尼克爾一起坐在起居室的長沙發上,上面有兩幅微型油畫,起居室雖小卻塞滿了東西。「至少你在這一點上是合格的吧?」
尼克爾的確是合格的。她那藏在寬鬆褲子下面的雙腿非常健壯;夾克袖子裡面的雙臂勻稱而又有力。服裝色彩柔和且不引人注目,掩飾了她矮胖的身材。由於她那瓜子型的面孔上細潤的膚色,以及漂亮而富有光澤的紅髮,因此她從未感覺到會有人馬上注意到她是處在極好的狀態之中。
「下一點要求呢?」
「性格堅強。」夏洛特-柯爾比以一種隨意而又傲慢的口吻說,這種傲慢不會為她贏得很多朋友,更不用說是崇拜者了。「你要對此安排守口如瓶,不可洩露半點兒風聲。」
「這兩點我都夠格。」
夏洛特-柯爾比以銳利的目光看著她,然後慢慢地點了一下頭。她站起身來,帶她進了一個小房間。房間裡的東西故意堆放得很亂,一塊黑色的腹肌練習板,一台深色金屬的四位組合健身器和一輛深色健身自行車,車座是塑膠的,顏色和車子一樣。真是一個陰鬱的健身房,但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是精品。
「這輛自行車之所以與其他東西不同,有一點很重要,」夏洛特-柯爾比指著自行車說,「它有一個液晶顯示器,可以顯示鍛煉是從哪一天的什麼時間開始以及什麼時間結束的。更重要的是,當它停下來時就會自動地打印出鍛煉的時間。」
「這聽上去十分——有效率。」
柯爾比小姐並未去注意這位未來僱員的話,自言自語地說:「我一天中最乏味的時間就是進行這些鍛煉。」
尼克爾當然是心懷同情,但她強烈地感覺到像她自己這樣一位職業廚師,如果身材不好或者過於肥胖的話,將會成為一種職業性的猥褻。儘管鍛煉很乏味,但她每天都要花費時間來保持自己的身體結實,從不認為她的生活或者天賜的美麗外表會因保持身體強壯而受到摧殘。
「我想要你做的,」夏洛特-柯爾比接著說,話題轉向了她剛才自言自語的內容上,「就是你在某些固定的時間來使用這些器械。」
「你是說你要付錢給我讓我在這間房子裡鍛煉?」尼克爾怎麼能相信這是真的呢?
而實際情況真是這樣。「我願意按不在冊僱員每週付給你250美元,星期一、星期三和星期五的10點到12點,每次兩小時。每次你要在各種令人討厭的器械上運動40分鐘,然後將打印出來的卡片給我,好讓我知道你已經完成了。」
就是在變幻莫測的曼哈頓勞動市場也難以碰到比這更奇怪的事情了。
但是,經歷了失業四個月的煎熬之後,也沒有更好的事情可做。
所以她就點了點頭,沒有多想便接受了這個奇怪的提議。此時,她的新老闆已轉身離去,對此她並未感到絲毫的驚奇。
這種日常工作,就像鍛煉自身一樣,其實很簡單。每個工作日的上午10點差5分的時候,尼克爾就到夏洛特-柯爾比豪華公寓的後電梯處,因為她不是住戶,需要摁響柯爾比小姐的門鈴讓她開門。然後穿好衣服準備離開的柯爾比小姐便會離去。在12:05時,傲慢的夏洛特回來檢查一下打印出來的紙條,然後將尼克爾打發走。這位高貴的小姐只是機械地同她講幾句相同的話,很明顯她並不想給尼克爾一把這裡的鑰匙,以此來簡化兩者的生活。
在第五次鍛煉之後,尼克爾等待著柯爾比小姐回來,此時,她注意到了健身房遠處角落裡的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有一張電視名人的帶框照片,那是善於奉承的美男子,布拉姆-韋斯特蘭,他是一個叫做「布拉姆-韋斯特蘭鍛煉群體」的健身節目的主持人。照片上非常細心的親筆簽名足以清楚地表明他與夏洛特相互熟悉的親密程度。
只要有一點常識便可明白某些令人不快的問題了。布拉姆-韋斯特蘭當然想要一位有地位,外表漂亮的女士了。柯爾比小姐決定不能失去他,就想通過每週三次令人筋疲力盡的鍛煉安排來證明她能保持良好的體形。另一方面,她又不想去做這種令人厭煩的苦差事。真夠酷的。這就說明了柯爾比小姐為什麼要讓一個強健的年輕女人作為不在冊僱員來幹這種臨時工作。
尼克爾的好奇心使她感到了即刻的滿足,在一個月份中最好的時間裡她幹得很舒服。就在四月的第一個星期天,那是一個陰雨的日子,如果以前曾經有過這樣天氣的話,她剛要開始她的定額工作,令她感到不舒服的事情發生了。這一次,這種情況就要一直纏住她了。
在某種程度上,一切都像平時一樣。尼克爾輕輕地敲了敲公寓的門,很謹慎地表明她已到了。夏洛特-柯爾比的確來到了門口,但她沒有挪到一邊粗魯地打手勢讓尼克爾進來,而是把食指指向了電梯。這一次,她想讓尼克爾馬上離開。
尊貴的夏洛特,最近尼克爾喜歡這麼稱呼她的老闆,諷刺地把她比喻成某個假定很專橫的男性名人,很可能她要招待一位非常特殊的人物。在門還沒有完全關上之前,夏洛特-柯爾比對裡邊的人說:「只是一個送貨的,拿了些衣服。」
讓人感到驚奇的是。她並不像是在對一個男友說話那樣,幽默中帶著羞澀。像平時一樣,她說話非常自信,但一度有點兒生氣,聲音由嘶啞變成了氣憤。
克爾沒想去弄清這個小秘密,但晚些時候又來到公寓想問問她下次什麼時間來。當她剛通過門鈴電話報上名字和號碼時,尊貴的夏洛特就拿起了話筒以她特有的傲慢說,如果再需要尼克爾的話她會告訴她的。
再晚些時候,尼克爾恰好在家鍛煉,同時眼睛在盯著電視,這是惟一的一種能使她堅持鍛煉的調節劑,而尊貴的夏洛特是絕對不會允許她這麼做的。電視裡播放的是新聞半小時節目,當她再看時,她幾乎在跑步機上停了下來。屏幕上出現的是夏洛特-柯爾比公寓大樓的外景。
「第19轄區的偵探詢問了大樓的住戶以掌握更多有關名畫《威尼斯大運河之研究》偷竊案的情況。據說這是目前世界上私人手中收藏的貝洛特作品中最為昂貴的。這幅價值30萬美元的袖珍油畫顯然是在星期五上午被偷走的,當時藏有此畫的公寓沒有人在而廳門大開。盜竊一直沒有被發現,直到……」
這也就是說,夏洛特-柯爾比會告訴偵探在發生盜竊時她一直在鍛煉,並可以用打印出的紙條作為她不在現場的證據。這說明的東西不是比甚至具有正常好奇心的尼克爾所真正想知道的還要多嗎?
嗯,並非如此。總還會有別的要點有待澄清。尊貴的夏洛特照過一張電視名人布拉姆-韋斯特蘭的照片,上面偽造的簽名強烈地暗示著一種私人關係,並且把它放在了引人注目的地方。尊貴的夏洛特不是在提供一種美妙的解釋,說明尼克爾為什麼會被雇來做這種非凡的工作,對嗎?
這又留下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疑問:為什麼尼克爾一點兒都不感到驚奇?
當然,她將不得不把她的奇怪故事告訴給警方,儘管這可能會影響到她那強有力的求職計劃。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到第19轄區警局去,但那要在她第二天去面試之後。公民的義務倒也是對的,而一個單身的姑娘最好是當心她是否能維持生計。
這天尼克爾惟一的一次面試,約在4點左右,在一家名為格裡菲蒂的切爾西餐館,一種水果蛋糕的名字——拼寫一模一樣。實際上這是一個酒吧,在這裡,許多『未知一代』的中年成員可以隨意地熱切地談論非安全性關係所可能帶來的快樂。這裡近乎是一個她無法長期忍受的低下場所,所以她希望面試不要浪費她太多的時間。
像通常一樣,上帝做出了不同的安排。
面試進行得異常順利。經理十分老練,知識淵博;員工們聚在一起,站得筆直。她的工作甚至還允許她在某些晚上搞些創造性的烹調。她將做廚師助手,現在只需要大廚的同意就行了。不幸的是,這傢伙本周正在度假,但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向她表達了良好的祝願,她也默默地向他們所有的人祝福。
那天晚上回到家時,她心情十分愉快,然後打開了電視收看新聞。
「在逮捕了26歲的臨時雜工,本傑明-奧伯菲爾德之後,週五發生在市區的貴重袖珍油畫盜竊案取得了新的進展。奧伯菲爾德有同藝術品盜竊相關的犯罪記錄,案發時他正在那座大樓裡工作。」更讓她吃驚的是接下來的一段對馬丁-沙普利偵探的採訪。
他也算是一位好看的年輕男子,即使達不到高貴的布拉姆。韋斯特蘭的標準。「根據我們現在所掌握的有力證據,」沙普利偵探以應有的莊重宣告,「很可能本案就要結案了。」
尼克爾本打算為一些朋友準備一頓冷餐,但她打消了這個念頭,現在鬱悶地沉思起來。作為一個正直的公民,她的行為規範要求她去告訴警方她所知道的事情,證明那個奧伯菲爾德可能是無辜的。據小報講,審判不公的事情的確發生過,所以這事應該告訴警方。
第二天早上,在不大情願地放棄了使用英特網以及推遲直接碰面的念頭之後,寒冷的四月天把她送上了開向市內住宅區的公共汽車。馬丁-沙普利偵探看上去比在電視上更好一些,高高的個子,目光熱情,面帶謹慎的微笑。雖不漂亮,卻也值得信賴。
在跟他談話時,她不得不說明她無法證明,作為夏洛特-柯爾比的僱員,她的工作情況。她不認識那座樓裡的其他任何人,始終沒有工作人員能夠看到她進出後面的自動電梯。由於他的官方職務使他能夠同布拉姆-韋斯特蘭通過電話聯繫,在她說完之後,沙普利一邊點了點頭,一邊接通了電話。他只問了一個問題,然後謝過那位電視名人後便輕輕地掛斷了電話。
「韋斯特蘭從來沒有聽說過夏洛特-柯爾比。」
「那就證明——」
「——證明不了什麼,恐怕。我不敢肯定你是不是虛構出來的這個故事的每一個細節,簽名的照片,等等。」
「我至少做了我該做的,並且把所有的情況都說了。我想這會使你對奧伯菲爾德的案子產生點兒動搖。」
偵探重重地聳了聳肩。「星期五早上奧伯菲爾德在那座大樓裡,他把一間公寓的大部分地方刷了油漆。鑒於他在我們的犯罪記錄中不是一個全新的面孔,你別想我會忽視他的出現。」
「從我剛才告訴你的來看,我也不想讓你錯過任何別的東西。」
「莫林小姐,在我看來,只有一條路行得通。我必須陪你到夏洛特-柯爾比那兒,讓你當著她的面把你的故事再講一遍。」
「這裡邊當然沒有一句實話。」尊貴的夏洛特厲聲說道,用冰冷的目光迅速掃了尼克爾一眼。在這間她記得一度曾很舒適的客廳裡,尼克爾面對著她。「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但她倒是對許多人都有足夠的看法。」
「那麼你沒有僱用莫林小姐每週三個上午,每次兩小時,來這間公寓鍛煉?」
「當然沒有。」
「在上述的地方是否有電視名人布拉姆-韋斯特蘭的帶簽名的照片?」
「沒有。但是如果有用的話,你可以搜查。」
沙普利進行了搜查,盡量不碰夏洛特-柯爾比的物品,但是如果他知道了那張贈送的照片已被扔掉了的話,或許他也不會感到驚奇。
之後,他直直地看著尼克爾,目光冷漠。「莫林小姐,你還有什麼有助於澄清事實的情況可提供嗎?」
「我——沒有了。」
「我還有話要說,」尊貴的夏洛特用她那冷冰冰的語氣慢吞吞地說道,「這個姑娘將陷入一場誹謗罪的官司之中,因為口頭誹謗。」
沙普利對此無動於衷。「你們倆可以自己決定。」
「但是既然情況已經如此,要我寬容對她也不難。如果她能當著偵探的面向受誹謗的人道歉的話,我也就不追究了,但條件是這個虛構的故事不能再傳下去了。而且道歉最好是真誠的,雖不能說是卑躬屈節。」
夏洛特沒有直接對她的前僱員說這番話,這是尊貴的夏洛特犯的第一個錯誤。
幾乎在她還沒有說完時,尼克爾就執拗地說:「決不是撒謊。我沒有撒謊,你是知道的。」此刻,尊貴的夏洛特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如果這個人在找一份工作,就像她說的她是——一個廚師,我想她告訴過我們——那麼讓公眾知道她是一個愛誹謗完全陌生的人這樣一個惹是生非者對她自己並沒有好處。」
「我是一個廚師,」尼克爾非常憤怒,還沒有來得及意識到想出什麼辦法她就說,「廚師把正確的配料放在一起。在你調製的這種特殊的調製品中,有兩種活躍的配料,他們就是本傑明-奧伯菲爾德——活躍的,但不知道他是這種混合物中的一部分——和夏洛特-柯爾比。」
「當心你自己!」夏洛特直接衝著她剛樹立起來的敵人叫道,但是此時威脅與理解都已為時過晚。
「你知道會怎麼樣嗎?」尼克爾轉向剛剛開始警覺的馬丁-沙普利問道,「如果你把某些配料放在一起的話。」
「做成一個蛋糕。」沙普利用手勢示意她繼續講下去,但要切中要害。「或者,在這種情況下,得到一個答案。」
尼克爾很快就說了起來。「她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來謀劃怎麼才能盜竊成功。在合適的時間,她讓奧伯菲爾德到大樓裡去,可能將他推薦給另一個公寓需要油漆的股東。由於他過去的記錄,嫌疑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一切都是事先準備好的。」
「讓她閉嘴!」夏洛特命令沙普利,沙普利警覺地看著尼克爾。
「她用配的鑰匙進了那間公寓並拿走了那幅袖珍油畫,很可能是用特大號的布購物袋拿走的。故意讓門開著,以顯示案發時她有不在現場的證據,多虧有我。然後她上樓或者是下樓到她自己的公寓去拿打印的紙條,那是她不在現場的證據。在我離開之後,就難怪會有電話鈴聲傳了下來,說明那個特定的公寓門是開著的。我可以猜到是誰假扮聲音打的那個特殊的電話。」
夏洛特冷冰冰地對偵探說:「我猜她還會宣稱我後來又用同一個購物袋把袖珍油畫拿出了大樓。我承認我有一個特大號的布購物袋,大部分女人都有,但那不是證據。事實上,沒有足夠的不會被人當做笑柄的證據可以拿到法庭上去。」
偵探看上去對自己的同情並不十分確定。
尼克爾提議說:「警察可以開始查詢那個將奧怕菲爾德推薦到這座大樓裡的人叫什麼名字。」
「一個名字什麼也不能證明。」夏洛特平靜地說。「我有印象我是從什麼人那裡聽說到的他,我忘記是誰了,然後就把他的名字告訴給大樓裡的一位朋友了。」
沙普利面對著尼克爾,眼睛裡首次露出歉意。「我想柯爾比小姐有理由認為沒有對她不利的證據。證據通常是一種實在的東西,它涉及到至少要有一位有經驗的目擊證人的證詞。」
尼克爾突然用力地抬起了頭,使得夏洛特和感到有些遺憾的沙普利都吃了一驚。「證據必須是有形的,可以觸摸或拿住的東西嗎?」
「我從未聽說過任何其他種類的證據。」
尼克爾笑著站了起來。「我非常肯定,只需一會兒你將看到一種獨特的證據。」
在新工作的地方下班後的第一個自由之夜,尼克爾同馬丁-沙普利一起出去了。1905年的一部音樂劇重新上演成了本季百老匯最受歡迎的劇目。幕間,他讚揚她為最近的調查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直到你談到證據的時候,」尼克爾高興地吐露道,「我才意識到你的眼睛和我的眼睛可以將我們兩人都變成有經驗的證人。」
「十分肯定,」沙普利贊同地說,「到夏洛特-柯爾比進了拘留所的時候她還沒有喘過氣來。」
「別忘了為什麼能夠那麼做。她聲稱她就是那個上個月每週三次,每次兩小時做鍛煉的人。要徹底揭穿她不在現場的證據,我所要做的就是堅持認為她自己的自由取決於如何來表明她的身體處於良好的狀況。她氣得要死,試圖證實她能做兩個小時的鍛煉,但她不到10分鐘就挺不住了,這一點兒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