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瓊口齒啟動,似欲出言反對,皇甫林抬手攔住了她,道:「瓊兒,他功力已失,這對他已經很夠了。」
皇甫瓊低低應了一聲,住口不言。
左車歎道:「令主對人永遠是那麼寬厚。」
白如雪淡淡一笑道:「可是人家並不這樣對他。」
皇甫林笑道:「只要上蒼對我不薄,我還求什麼。」
白如雪不禁動容。
皇甫林微微一笑,又道:「走吧,咱們辦咱們的未完之事去吧。」
白如雪點了點頭,欄扶著皇甫瓊帶著「雪衣四靈」前行而去,皇甫林跟著邁了步。
左車趕前一步,低低說道:「令主,姑娘與費少俠之間……」
皇甫林遂把皇甫瓊與費慕人間的「情」概略地說了一遍。
聽畢,左車駭然色變,喃喃說道:「但願我錯了,但願我錯了……」
皇甫林訝異地道:「左大哥,你說什麼……」
左車悲笑道:「適才因姑娘在令主身邊,老奴未敢多嘴,如今老奴不得不得不稟報令主,費少俠有可能是少主……」
皇甫林一征,道:「左大哥,這,怎麼說。」
奴車歎道:「費少俠被擊落『祝融』峰顛那日,老奴在給費少俠療傷之際,發現費少俠身上有著跟少主一般的奇征……」
皇甫林道:「左乳下有五顆梅花痣?」
左車點頭說道:「是的,令主。」
皇甫林臉色一變,道:「這,這怎麼會……他怎麼有……」
目光一凝,道:「左大哥,他怎麼說。」
左車搖頭說道:「不相信,他認為他是費『中尊』……」
皇甫林截口說道:「左大哥見過費雲飛了。」
左車點頭說道:「是的,令主。」
皇甫林道:「他怎麼說。」
左車道:「他也不承認,他說費少俠是他的親生,並且說他那兒子的左乳下,也有五顆梅花痣。」
皇甫林眉鋒一皺,道:「這倒是很巧……」
左車道:「令主看,費少俠是不是……」
皇甫林道:「這很難說,據我所知,具此奇征之人,舉世只有英兒一個,不過,也許會另有第二個………」
望向左車接著道:「以左大哥看呢。」
左車道:「老奴先前以為費少俠必是少主,如今老奴卻寧願他不是。」
皇甫林忽地淡然一笑道:「左大哥,該不會是,英兒怎會成了費雲飛的兒子?固然,萬一他是,那後果……」
搖搖頭,接道:「這件事交給我好了,只是左大哥記住,在沒得我允許之前,千萬別讓瓊兒知道,明白麼?」
左車忙點頭說道:「老奴省得,老奴省得。」
皇南林微一搖頭,道:「我現在很矛盾,既希望他是,又希望他不是……」
歎了口氣,接道:「曲指算算,英兒失蹤也有十幾年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難卜,倒是厲東邪的女兒已然長成,聽說長得很好,歎只歎英兒他沒有福氣……」
左車悲聲說道:「都怪老奴護衛不周……」
皇甫林搖頭說道:「這怎能怪左大哥?是他命裡該有此劫,我看過英兒的相,這孩子該是一株武林奇葩,不會是夭折……」
左車道:「老奴也以為吉人該有天相……」
白如雪突然回過頭來,含笑道:「林哥,你跟左大哥在說些什麼,這般嘀嘀咕咕的。」
左車一驚,皇甫林忙笑道:「沒什麼,隨便談談。」
白如雪碧自轉動,未再問。
皇甫林與左車也未再多說。
怪的是,皇甫林對費慕人有可能是他的兒子,有可能會導致人倫悲劇一事,並不十分擔心,也沒有那麼震驚,更未見他憂懼之色。
這為什麼,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這一天,這一行人到了「洞庭」。
甫到湖濱,便聽得遠處有人叫道:「皇甫,你害得我幾個好苦。」
眾人轉眼望去,只見洞庭湖邊三條人影快逾奔馬,飛一般地掠了過來,皇甫林一笑說道:「原來是厲老兒與老龍……」
說話間三條人影已近,可不正是厲勿邪父女與龍飛!
見面先笑,笑聲中,厲勿邪道:「皇甫,我幾個趕到了『南嶽』,聽老和尚說你又走了……」
皇甫林笑問道:「有事麼?」
厲勿邪道:「這個………待會兒再說,丫頭,先過來見見你皇甫叔。」
厲冰心應聲近前施禮:「見過皇甫叔!」
皇甫林凝目說道:「厲老兒,這就是我的冰心侄女兒。」
厲勿邪道:「不錯,你看如何。」
皇甫林笑道:「仙露明珠,世間少有……」
厲勿邪笑道:「誇獎了,丫頭,還有你皇甫嬸兒。」
厲冰心轉向白如雪便是一禮。
白如雪臉色微酡,忙伸手去扶,碧目凝注,盡射愛憐:「來,姑娘,跟你瓊妹妹咱三個好好親熱親熱。」
立即,她三位親熱成了一團。
這幾位看得都笑了,笑聲中,龍飛向著厲勿邪遞過眼色,厲勿邪會意,笑聲一斂,道:「皇甫,讓她三個親熱,咱幾個找個地方喝一杯去。」
皇甫林含笑點頭,望著白如雪道:「雪妹,你帶冰心侄女兒跟瓊兒游遊湖去,我跟左大哥陪厲老兒、老龍找個地方喝幾杯去。」
白如雪含笑答應與皇甫瓊,厲冰心帶著「雪衣四靈」走向湖邊僱船去了。
這幾位則轉身向一家酒肆行去。
進了酒肆,找了一付臨窗靠湖的座頭坐下。
點過了菜,皇甫林凝注厲勿邪,含笑說道:「厲老兒,如今她娘幾個已不在身邊,你兩個有什麼話儘管說吧。」
厲勿邪望了一眼,道:「你知道了?」
皇甫林道:「我不知道什麼,不過我看得出你兩個是想對我說什麼,而又顧忌著如雪跟瓊兒在場。」
厲勿邪微一點頭,道:「既然你看出了,那就更好說話了……」
龍飛突然說道:「皇甫,沒想到你真救了呼延老兒。」
「我不該麼?」皇甫林淡笑說道:「老龍,沒想到與那真字何解?」
龍飛道:「厲老兒,你說。」
厲勿邪沉吟了一下,道:「皇甫,你可知道我兩個碰上了費雲飛?」
皇甫林「哦!」地一聲,道:「不知道在何處?」
厲勿邪道:「『九江』甘棠湖畔。」
皇甫林道:「那想必是在左大哥離去之後。」
厲勿邪道:「不錯,我三人到了那兒時,正好左老兒離去,只看見了他的背影。」
皇甫林道:「碰上了費雲飛如何。」
厲勿邪道:「費老兒一直認為害他的是你,並且根本不相信你也是被害人,尤其也在長白『冰雪谷』。」
皇甫林道:「事實上我也不相信他也在長白『冰雪谷』被害……」
厲勿邪道:「可是冷遇春說……」
皇甫林道:「你該問問如雪。」
厲勿邪道:「據費雲飛說,你既能以如雪害了他,當然可以把如雪調來身邊掩天下人耳目。」
皇甫林道:「他似乎根本不能相信我……」
厲勿邪道:「事實如此。」
皇甫林笑問道:「那麼,你兩個怎麼看呢?」
厲勿邪悵然說道:「恐怕連你也不能不承認他說的有理。」
皇甫林道:「我承認,如何?」
厲勿邪道:「你兩個把人都弄糊塗了,所以我跟老龍不得不弄清楚。」
皇甫林答道:「你何不說要查查我?」
厲勿邪臉一紅,猛然點頭道:「不錯,皇甫,被害的是你也好,是費雲飛也好,我跟老龍都不能袖手旁觀,坐視不顧。」
皇甫林笑了笑,道:「這是真朋友,那麼,我請問,如今你兩個對我下的斷語如何?」
厲勿邪道:「我不諱言,你令人可疑。」
皇甫林道:「可疑處何在?」
厲勿邪道:「別的一概不談,單說冷遇春害的是他而不是你,事是他幹的,他自然明白,這就夠了。」
「是夠了。」皇甫林道:「這是致命的一點,令我百口莫辯,只是厲老兒,你兩個以為冷遇春說了實話麼?」
厲勿邪點點頭說道:「我兩個認為他說的是實話,他若不說實話,那表示他仍替那暗中人工作,
即如此,他就不會說被害的是費老兒了。」
皇甫林笑道:「我承認你說的是理,只是你把那暗中人當成了我,這一點我不敢苟同,如今我再請問你兩個對費老兒作何看法。」
厲勿邪道:「他沒有令人置疑之處,再說,冷遇春是他的最佳人證。」
皇甫林點頭說道:「這倒是,冷遇春該絕不會為他作偽證,如今看來,這件事玄得很,我自己明白,我確實被害,而且確實在長白『冰雪谷』,怎麼費雲飛也是……」
一頓,接著:「厲老兒,冷遇春呢?」
厲勿邪道:「他到『長白』去了。」
「去了『長白』?」皇甫林訝然說道:「他去『長白』幹什麼?」
厲勿邪道:「他要去查看一下,看看『長白』是否有兩處『冰雪谷』。」
皇甫林一怔,旋即點頭,道:「對,是該去看看那兒是不是有兩處『冰雪谷』,只是……」
頓了頓,接道:「有兩處『冰雪谷』又如何?」
厲勿邪道:「那便能證明,你跟費老兒都是被害人。」
皇甫林笑道:「可是,厲老兒,『碧目魔女』卻只有一個。」
厲勿邪呆了一呆,道:「我跟老龍也這麼想……」
皇甫林道:「如今看來,冷遇春『長白』之行,恐怕沒有用,地縱有兩處,而人卻只有一個。」
龍飛突說道:「也許還有一個『碧目魔女』。」
皇甫林笑問道:「老龍,那可能麼?」
龍飛道:「要是不可能,對你就更不利。」
「的確。」皇甫林道:「這件事還是等冷遇春回來之後再說吧……」
接問道:「你兩個就這件事麼。」
龍飛道:「還有,你該聽左老兒說了,關於費雲飛的兒子……」
皇甫林道:「我聽左大哥說過了,如何。」
龍飛道:「那費慕人,是你的兒子麼?」
皇甫林淡然說道:「我還沒見著他,我怎知道?」
龍飛道:「難道說那奇征還不夠麼?」
皇甫林道:「事實如此,老龍,也有可能世上另有個具此奇征的人。」
龍飛凝目說道:「可能麼?」
皇甫林道:「世間事不為人知者良多,怎麼不可能。」
厲勿邪突然說道:「皇甫,你似乎並不擔心。」
皇甫林道:「我擔心什麼?有什麼好擔心的。」
厲勿邪道:「別忘了,瓊姑娘是你的女兒,假如費慕人再是你的兒子……」
皇甫林道:「厲老兒,那是假如。」
厲勿邪道:「萬一……」
皇甫林道:「那也只是萬一。」
厲勿邪詫聲說道:「難道你不怕。」
皇甫林笑道:「我怕什麼?又為什麼怕。」
厲勿邪叫道:「皇甫,這是人倫……」
「我明白!」皇甫林道:「只是,目前還不知道這費慕人是不是我的英兒,既如此,如今擔憂焦慮不是嫌早了麼?」
厲勿邪呆了一呆,道:「話雖這麼說,你卻不能不……」
皇甫林道:「該如何?他不是,那就不用耽憂、焦慮,他若是,你擔憂焦慮又有什麼用?」
厲勿邪道:「我沒想到,你竟這麼達觀。」
皇甫林道:「不達觀又能如何。」
厲勿邪道:「皇甫,這事非同小可,你總該……」
「總該如何?」皇甫林道:「萬一他是,要你你有什麼辦法可回天?」
厲勿邪默然不語。
皇甫林笑了笑,道:「厲老,好意我領受,但我勸你不必擔心……」
厲勿邪道:「萬一他是呢?」
皇甫林搖頭說道:「機會只有萬分之一。」
厲勿邪道:「我說萬一他是,你該怎麼辦。」
皇甫林道:「不怎麼辦,殺了瓊兒或是殺了他。」
厲勿邪凝目搖頭,道:「皇甫,看來你變得令人莫測高深。」
皇甫林一笑道:「這件事還是等我見費慕人之後再說吧……」
頓了頓,接道:「有件怪事,你兩人可懂?」
厲勿邪道:「什麼怪事。」
皇甫林道:「聽左大哥說,有一個不知何處飄來的琴音引走了費雲飛,救了冷遇春。」
厲勿邪點頭說道:「是的,我兩個也聽冷遇春說了。」
皇甫林道:「並且,那琴音彈的是司馬相如的『鳳求凰』。」
厲勿邪道:「也沒錯,你以為……」
皇甫林道:「以琴音引走費雲飛的是誰?為什麼彈的是鳳求凰。」
厲勿邪道:「我兩個想過了,但想不出……」
皇甫林道:「後者該最耐人尋味。」
厲勿邪道:「怎麼?」
皇甫林矢了笑道:「我以為你兩個該知道,司馬相如當初以一曲『鳳求凰』引走了卓文君……」
厲勿邪動容說道:「我明白了,你是說那彈琴之人是……」
倏然住口不言。
龍飛擊掌說道:「不錯,我也明白了。」
厲勿邪眉鋒一皺,不解地道:「但他跟費老兒何關?」
皇甫林道:「這就要費神想下去了。」
厲勿邪道:「莫非費老兒也知道姬玉娘……」
皇甫林道:「那他就不會認為當初害他的是我了。」
龍飛哼了一聲,道:「也許他認為當初是你以一曲『鳳求凰』勾搭上了姬玉娘。」
皇甫林眉鋒一皺,道:「老龍,這勾搭兩個字欠斟酌,再說,我當初也沒有對玉娘彈什麼『鳳求凰』,縱有,他怎麼會知道。」
龍飛呆了呆,啞口無言。
厲勿邪困惑地道:「那麼是……」
皇甫林道:「恐怕你兩個還不知道玉娘還在人世。」
厲勿邪、龍飛雙雙一怔,齋道:「她還在人世……」
厲勿邪接著說道:「這,這是誰說的?」
皇甫林道:「瓊兒。」
厲勿邪道:「那麼,她現在何處?」
皇甫林道:「原在『翡翠宮』,可是如今已不知何處去了。」
厲勿邪道:「皇甫,這怎麼說。」
皇甫林道:「離南嶽後,我帶著瓊兒回了『翡翠宮』,玉娘她知道我重現武林,更知道我必定會
去『翡翠宮』尋她,所以她給我留了一封信走了。」
厲勿邪道:「這又為什麼?」
龍飛道:「厲老兒,這你還不明白麼?她必是羞見皇甫。」
皇甫林點頭說道:「老龍沒說錯,那封信中,滿是悔恨之言。」
厲勿邪凝目說道:「只是這時候你突然提起她做什麼。」
甫林道:「事因她起,難道不該麼?」
厲勿邪道:「事確是因她而起,但這彈琴之人……」
皇甫林道:「總跟她脫不了關連。」
厲勿邪道:「可是仍不能確定那彈琴之人是誰。」
皇甫林道:「事實上……」
忽聽窗外響起厲冰心一聲嬌呼:「費大哥。」
皇甫林等忙由窗口外望,只見白如雪等正坐著一艘畫舫蕩漾在洞庭湖中,而這時另有一艘小船直向那艘畫舫駛去,那小船上,坐的是費雲飛與費慕人。
皇甫林眉鋒方皺,厲勿邪已急說道:「皇甫,我看他父子來意不善……」
話聲未落,左車已一陣風的撲了出去。
皇甫林一點頭,道:「正好兩頭對面,咱們出去看看。」
丟下一錠銀子,快步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