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下) 第二十五章
    如此三管齊下,蠻營之中已是一片大亂,人喊馬嘶,全然缺少了平時那樣的整齊調度,沈靜燒糧草然後折而向外,我該做的也是引領著這些百姓向外,卻要順著北蠻的兵勢避其鋒銳。

    與區區俘虜相比,當然是維繫大軍的糧草更為重要得多,因此我篤定拓邑還是會把精乓放在那裡。

    因為仍有易容,還是烏爾的模樣,我有備而來,帶馬只是往裡衝進去並沒行遇到什麼太大的阻礙,越接近喧囂處越是混亂,隔著重重人牆,依稀可以見到破圍在中間的一眾百姓,當光一人高高瘦瘦,手持巨斧,所到之處如同虎入羊群一樣所向披靡,正是曾與我大戰過的哈森。

    在他周圍也有一些身手敏捷的人,想來沈靜不是只派了他一個過來,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辦得到的,那些本該是手無寸鐵的百姓,竟也有不少手上執了兵刃,實力沒有北蠻士兵厲害,但是哀兵則強,人人皆抱著一拼的決心,又有哈森等人帶領,北蠻人雖然圍得住他們,殺死殺傷無數,一時之間卻仍是攻不進內圍。

    時間緊迫。

    沒有機會多做停頓,我直接向裡衝進,手中搶到一柄大刀,再不忌諱地砍了下去,北蠻人看我的模樣衣著先是驚愕不設防,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人會對他們動手,被殺得多,最後也就開始胡亂反擊起來,不斷有喝喊聲傳遞著消息:「烏爾反了!」

    我長笑起來:「哈森!我是楚寒,計劃有變,沈靜讓我來幫你們,快跟我走!」

    哈森上下打量著我,一瞬間的敵意在看到我的身法之後消失不見,卻仍然那樣—副不苟言笑的樣子,沉聲問道:「你不留在王爺身邊,為什麼過來這裡?!」

    處境艱難,實情卻是不能夠讓他知道的。

    「情形有變,你跟著我來,那就對了!」

    「為何我要信你?」

    「為何你要不信?」哼了一聲,我冷冷反駁,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呃……」

    哈森愣了一下,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甫一張口卻又被我截住:「情況緊急,難道你不聽沈靜的話了麼?!哈森,你可還記得自己欠我什麼?!」

    「……你在跟我討人情?」哈森皺了皺眉,我的目光與他相撞,彼此都是沒有稍瞬,他眼神閃了一下,卻是終於點頭,口音之中仍是那股特異的腔調:「好!不管你說得是真是假,我欠你一回,姑且信你一次——你要我做些什麼?」

    「你只要按我所說的去做,那就可以了!」

    我淡淡地笑了起來,心裡面二分得意八分柔軟,再轉念間卻不得不就轉成了十分無情。我會得到哈森的幫助,這是來時就有的預感,事情,卻遠不會只因為哈森的同意就會變得簡單,畢竟我們要帶著這些人闖過小半個兵營,而這裡卻是以戰力聞名天下的北蠻。

    剽悍的北蠻兵在我和哈森這些會武功的人面前受挫,對付那些平民百姓卻是綽綽有餘,砍瓜切菜—樣,老幼婦孺被留在中間,與他們相鬥的都是青年男子,如果這一道線被攻破,又會怎樣?

    當斷不斷,反見其害。

    注視著陷入苦戰之中的人群,我咬了咬牙,提氣喝道:「大家聽好,計劃改變,從現在開始男人跟我們往外衝,女子和老人留在後面墊後!」

    無心無緒的話,到了最後化為不為人知的歎息。

    人群聞聲剎那間都是一靜,緊接著卻就鼓噪起來,我曾見過的李利越眾而出,血氣方剛的樣子,嘶聲說道:「你是哪裡來的奸細?要走大家一起走,要死死在一塊,我他媽的才不聽你的那一套!」

    我淡淡地回望他:「我叫楚寒,師從神劍門。如果你非要就這麼大夥兒一起死在這裡,我並不勉強。」

    語氣冰冷,幾乎沒有人的溫度,一個破我砍倒的蠻人頸上血液泉湧而出,幾滴鮮血飛濺到我的臉上,破我舉手拭去,溫溫的感覺,不知為什麼突然就很想要笑,形之於外,卻都就變成了麻木,李利睜大了眼睛,愣愣地看著我,我微微提高了自己的聲音:「別人有這樣想法的也可以這樣做——但是其它人,如果你想要活下去,如果你想要讓你的家人活下去,那麼就看看你自己的周圍,再這麼下去,大家全部都是死路一條,誰也逃不出去!」

    「就算你是神劍門那又怎樣?!七王爺答應過能把我們全帶出去的!你胡說!你……你……」

    李利突然恍若噩夢中驚醒的旅人,雙眼血紅,狠狠地瞪著我,嘶啞的嗓子喊到一半,卻又茫然停住,再也接不下去,他失神地轉了轉頭看向周圍,只是這樣片刻的功夫,北蠻兵又已砍翻了不少百姓,熊熊火光之下,那深沉的夜,似乎都要被這一片血色染得紅了。

    這是北蠻的大軍,那些中原士兵都沒有把握能夠對付得了的北蠻大軍,而他們,不久之前,都還只是些從未行軍打過仗的普通人。

    慘呼聲猶在耳邊,不遠處仍在撕殺,慢慢地這一片方圓之地卻就形成了一股奇特的寂靜,本來被保護在中心的婦女和老人面色慘白,眼神空洞自發自覺地向隊尾移了過去,卻沒有人再說一個字。

    我靜靜地回望直直瞪向我的李利,心裡面像是封了雪,結成冰,一碰即碎,卻又像是只是一片冰冷,廣漠冰原毫無人煙。

    李利猛然大叫了一聲,終於把視線-開,推開身邊的人,發瘋一樣向前衝去,仿如一隻受傷的獸,咬牙切齒地只是揮刀猛砍,似乎是要把一腔悲憤部發洩到了身前的蠻兵身上。我抿了抿唇,飛身躍過他,不用再說什麼,帶頭也向著外圍的方向衝了過去。

    李利有一個十分溫柔體貼的妻子,名字似乎是叫做……桂花……

    這些,卻是我早就已經知道的事情了。

    有我和哈森領人在前面開路,打開—個缺口,那些婦女老人在後面以身做盾,蠻兵不能進逼,雖然血光飛濺,人數急劇減少,整體卻也是在不斷前移。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走了多遠的路,刀鈍了換槍,槍折了再拿刀,北蠻人力大,雖然不是我的對手,但是亂軍之中,每接一招每砍一下都要費力,其中又有著頂盔貫甲的將軍,有的人很費一番功夫才能得手,我的長處在於輕功劍法,這裡卻取不得巧,手臂由酸到麻,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樣。到了最後連心口都跟著酸澀起來。

    無數的人倒下死去,有的人只是受傷,卻也不得不留在原地,無能為力地等待著被屠戮的命運,被留下來的活人卻只有多的痛苦,絕望地看著離自己的親人越來越遠,下—個倒下的人,極有可能就會是他本身。

    打打停停,到了斜對城西南的一角,終於遇到前來接應的沈瑩,沈靜可以犧牲別的人,卻絕不會捨棄他視為左膀右臂的哈森,北蠻圍城成橢圓肜,這裡是最薄弱的—點,前可進後可退,如果是我也一定會在這裡用兵,而這就是沈靜為哈森他們安排下的退路。

    雖然我篤定沈靜會伏兵在這裡,本以為沈剛江潭都有可能,再見到沈瑩卻不能不是一個意外。

    仍是一襲紅裝的她,一點朱唇,青絲萬縷,在這修羅屠場之中乍現,更是顯得比任何人都要艷美逼人。人殺得多,頭腦也變得有些昏昏沉沉,我甩甩頭歎了口氣,勉強打點起精神,到了這個時候,再壞卻也沒有什麼了。

    「瑩公主別來無恙,在下楚寒。」

    「你是楚寒?!你怎麼會在這裡?」沈瑩愣了一下,仔細地看了看我,眼沖飄遠,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久久才含諷帶刺地說道:「哼,你那一張臉,原來就只能躲在面具底下!」

    為著這莫名的敵意,我苦笑了一下,就算沒有易容,以我現在這滿身血污的樣子,沈瑩只怕也認不出我來:「瑩公主,這些人都是皇朝的百姓,僥倖活下來,你帶著他們先走,我來斷後可好?」

    沈瑩的口氣卻是一逕的驕縱:「憑什麼本宮要聽你的安排,改變計劃為你來保護這些不相干的人?!」

    「那麼你想要怎樣?」

    話說得這樣毫不關己,我陡然升起了一股厭惡,細細地打量沈瑩,我突然發覺她同沈靜的相像之處,兩個人都是久生在宮牆之內,大富人家的人。那週身的紅,雖與美麗的火焰同一顏色,卻也同灑在沿路之上那無邊無際的血同樣的極為相像,與飛雪相比,兩人竟這樣就輕輕易易地成了雲泥。「瑩公主,請你看看這些人的樣子,再來想想自己的話,可好?」仍是原來的聲調,高低起伏之間卻就洩露了我的真實情緒。

    「我……」

    被我的眼神逼視,沈瑩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回過神來已是又羞又憤,正要同我發作,眼神一轉卻也看到了那群百姓身上,哈森帶出來的人還好,那些原本至少有兩三萬人的百姓,現在看上去卻只剩了三四千人,連原來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失去至親至愛,每個人全都是—副疲憊至極的表情,傷心絕望之中,卻又都閃爍著對生存的渴望。

    看著看著,沈瑩的臉色卻也漸漸變得柔了,勒馬指揮手下接替了我同哈森的位置,領先向外衝去,輕輕哼了一聲,聲音仍是清脆:「楚寒,我救人是因為我自己喜歡,可不是本宮怕你!」

    「呃……」意料之外的回應讓我愣了一下,一頓之後彎起嘴角,我揚聲說道:「先向西去,出了蠻營之後再折到西北!」

    從沒有想過,沈瑩,竟真是一個很奇怪的女人。

    她帶的人馬是一路急衝過來的,到了這裡已經離營的外圍不遠,有哈森和他們在前面開路,我在後面守著,傷亡一下子減去不少。終於,一支支火把的光彩漸漸變得暗淡,天盡頭染上了淺淡的紅霞,身後仍有追兵,距離卻遠,眼前青山綠水,內藏玄機,我們竟是真真正正站在了北蠻大營之外。

    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在夢裡面一樣,我十分明白,如果不是北蠻糧草被燒在先,人心浮動,就算再多幾倍的力量,也絕不會就這麼輕易得手。環首四顧,心情卻又沉了下去:人們臉上固然不乏劫後餘生的欣喜,更多的卻是失心失魂般的痛苫,李利的左臂受傷,前面已經沒有敵手,他卻是恍然不覺,仍是一逕的衝殺,整個人陷入瘋狂一樣。

    他正在我的旁邊,我舉手拉住他的手腕,他就激烈地掙扎起來,聲音粗嘎:「放開!」

    我放低聲音說道:「我們已經出來了,李利,你不需要再這樣拚命。」

    「……我知道了。」

    他奇異地望著我,突然之間,什麼動作也不再有,雙眼空洞,沒有第一次見面時的熱情,剛剛的激憤,只是像是一潭死水,再也起不了波瀾,青春少年,看上去竟是一下子老了二十歲,參悟生死的樣子。

    而這個時候,人群中早已經不再有一個女子的存在。

    我被他看得心頭大震,突然之間百味雜陳。

    我做的沒錯……對吧?

    師兄們死去的時候,我也曾經歷過那種失去所有的痛,那種痛苦讓人只希望自己從來都沒有生存在這個世界上,讓人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恢復的一天,但是不管怎樣,時間還是洗淨了傷口,我遇到了信蘭威遠劍琴,又遭逢沈靜,無論敵人朋友,過往漸漸變得遙遠。

    活得就是再怎樣痛苦,只要人活著,就會有希望,而死去了,卻是什麼都個會再有。我是這樣想,所以才執意要救他們出來,可是現在,沈瑩哈森帶來的人不乏死傷,僥倖活下來的百姓人人傷心腸斷,我的所作所為——可是值得?

    我做的,又真的就是對的嗎?

    「楚寒你看,那邊好像有點不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哈森站在我的身邊,突然聲音低低地說道。

    「怎麼?」

    我一驚聞言抬頭看過去,從我們來的方向卻不知什麼時候揚起了一片煙塵,如同洶湧河流之中一道至大的浪,所到之處北蠻人都不斷地向兩邊散去,來勢之急,像是電閃雷鳴一樣,殺氣逼人。

    就著初升的太陽,我瞇著眼睛仔細地看著衝在最前面的那個人,黑色的高頭大馬配上一身的黑色盔甲,顏色烏青得發亮,一剎那的閃神,那種張狂血腥的氣勢,我也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

    北蠻王——

    拓邑……

    如果是平時,如果是單對單,我和哈森誰都不會忌諱同他一戰,可是現在我們都是一夜激戰,人困馬乏,拓邑身邊卻又帶著足稱精銳的衛隊……

    這個時候見到拓邑,不啻死神。

    原來天雖然亮了,那漫天的血霧,卻是仍舊未散,

    我看向沈瑩哈森:「你們帶著大家先走,我隨後趕上,要是能到了山裡,就全部散開!」

    這裡我的輕功最好,要是沒有這些人礙手礙腳步,阻擋一陣或許還會都有逃走的機會。不管對不對,值不值得,到了現在先要活下去,然後才是其它。沈瑩跺了一下腳,沒有說什麼轉身就走,哈森卻是站在原地未動,暗藍色的眼睛像是冰雕成的—樣:「我同你一起。」

    「……好。」

    很多東西,言謝反倒是褻瀆。棄刀拔劍迎頭攔住拓邑,我冷冷說道:「這些人不過都是平民百姓,苦苦求一條活路,北蠻王何以要這樣紆尊降貴,一定要趕盡殺絕?」

    「哼!你們燒我糧草,殺我將士,我又怎麼能就這樣善罷干休?」拓邑表情危險,說起話來卻既輕且柔:「楚無憂,本王的確小看了你,竟然給我惹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再從我的手裡逃掉麼?」

    他與我交過手又見過我的易容,看到這樣的烏爾,我並不奇怪他會認出我來,暗暗查看周圍可以逃脫的方位,我淡淡地說道:「王爺的傷看來是全都好了。一家之言說得真好。你們北蠻侵我中原,殺我百姓,強盜來同苦主報傷亡,全然都不會覺得可笑麼?」

    拓邑聞言大笑起來,仍是一副天地間唯他獨尊,中原唾手可得的模樣:「無憂無憂,你這張嘴還真不會說什麼好話,等一下我捉到了你,一定要讓你再不能開口說這些惹我生氣的東西。」

    他的目光肆無忌憚,像我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一樣,我只是站在那裡,已經感覺一陣惡寒,哈森直立在一旁,突然開口問道:「北蠻王,你把七王爺他們怎麼樣了?」

    拓邑看了哈森一眼,輕撫手中的長劍:「如果我說他已經被我殺了,你會怎樣?」

    哈森語聲極輕:「那麼天涯海角,我也要殺了你。」

    我搖了搖頭:「我不認為你會殺了沈靜,但是以一個剛剛被燒去所有糧草的人來說,實在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你在想什麼?拓邑,我並不認為你有此氣度。」

    「哈哈哈——」拓邑狂笑起來,卻並沒有為我的話所激怒:「你很快就會明白了。我的無憂,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為著他猥押的語氣皺了皺眉,我心裡面卻是一緊,拓邑這樣的鎮定,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他是在說大話,另一種,就是他的確有自己的辦法。

    他是前者還是後者?如果是後一種,又該怎麼辦?

    可是不管怎樣,現在並沒有時間再來考慮這些。

    「哈森,我們先走,其它以後再說!」

    沈瑩已經帶人拐入山腳,想來暫時無礙,拓邑帶來的騎兵不去追擊沈瑩等人,卻是從兩翼繞過來,隱隱對我們兩個人形成包圍之勢,我們再不走的詁,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你以為現在就能走得了麼?我的無憂!」

    拓邑長笑出聲,我們兩個人的身形還沒有展開,他已然倏地從馬上躍了下來,一直放在手裡面摩挲的長劍出鞘,泛起了一陣烏光,劈面向我罩了過來,劍尖顫動封住胸腹之上,來勢既勁且急,毫不留情:「你欠我—劍,現在先還利息!」

    我向旁側身閃過,長劍卻像是有靈性一樣,如影隨形,緊緊跟了來,再住側避就是蠻兵,無奈之下,我只好伸劍去格,拓邑的劍身沉重,我本來已經運氣於胸,雙劍甫一相交,一股巨力卻還順著劍脊直擊過來,剛想要順勢翻出圈外,身後的兩名北蠻將軍的長槍又迎面刺了過來,急勁非常,立刻封住了我所有的退路。

    堪堪閃過,揮劍逼退他們,再抬頭,拓邑的第二劍卻又劈了下來!

    退無可退!

    我只得硬生生又接了他這一劍。一夜激鬥,只覺得胸口一陣氣血翻湧,喉頭也泛起了一絲甜腥,身體不由得晃了一下。

    拓邑看在眼裡,伸舌舔了舔唇內,表情陰狠冷佞,揚聲大笑起來:「無憂,你何必再來掙扎!」

    笑聲之中,身形不緩,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收劍回手,第三劍又是蓄勢待發。拓邑的劍法與中原武林中人有著很大的不同,用的是大劍,以劈削為主,靠劍勢與內力傷人,倒與哈森的巨斧有著幾分-似,要是平時我躲得開自然不怕,重圍之中,卻是毫無還手之力。

    被抓,只是時間的問題。

    落在拓邑手中,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忍受的事情。努力保持心口的一陣清明,眼角的餘光掃到哈森,他陷身在離我丈遠的地方,同樣強弩之末,自顧不暇,不過拓邑其意在我,好手都被派到這裡來了,所以他還是能夠游刀有餘。

    與其就這樣坐以待斃,反不如放手一搏。心念電轉之間,我咬了咬牙,提氣腳尖點地躍在空中,避開其它蠻人的刀槍,身體一展拚力向外圍滑去,脊背向地,胸腹沖天,姿勢如行雲流水,全身上下卻也因此全是空門,強行運勁,胸口只覺得更加疼痛。

    「你跑不了了!」

    拓邑冷哼一聲,同樣躍起,第三劍當頭劈下。與此同時,身後一桿長槍卻也斜斜地刺了過來,風聲偃然。被拓邑擊中不死也無法再逃,空中無法惜力,盡我所能往右移了移,去勢未變,拼著受他一槍,我緊緊盯著大劍的來勢方向,找準一點反手劍尖點出,正中劍身無法著力之處。

    拓邑「咦」了一聲,長劍被向右盪開,斜斜掠過我的側臉,右頰頓時一涼,緊接著左肩巨痛,槍尖縱貫,從肩胛處穿出,眼前一黑,一時之間我幾欲暈厥。

    「楚寒!」

    耳邊傳來哈森的喊聲,喚回我幾欲迷離的神智,口中噴出一股血霧,我勉強再提一口氣,右手對著長槍按下,將身體硬生生地從上面拔出,並以此借力騰空後翻,落在哈森附近包圍圈外圍的一匹馬上,馬主人被我一掌硬生生推下馬去,痛入骨髓一樣,我嘶聲大叫:「哈——森——」

    一瞬間的事情在這一刻顯得格外長久,竟是仿若千萬年。

    身後有人躍上馬來,一手抱住我的後腰,一手拉住韁繩縱馬前急奔,背後傳來拓邑怒極的喊聲,相距不過毫釐之間。

    昏昏沉沉之中,哈森縱馬跑進山中,道路縱橫交錯,他左彎右拐,那噬人的殺氣,竟真的漸漸變得遠了起來。馬匹最後停在一塊巨石旁邊,我被他輕輕抱下馬來進入山間密道,其中影影幢幢不乏人在,看著來人,我勉強笑了笑,輕聲說道:「沈靜,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再見到你,竟會是這樣讓人高興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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