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座雕像似的,江琦璇的身影直挺挺地僵在直挺挺地僵在被推開的門扉之後,靜靜地看著兩個原本正在爭執的男人。
她猛地搖了搖頭,甚至抬手狠狠的在自己手臂上咬了一口,直到那痛的感覺直竄腦門,才敢相信自己的剛剛耳朵聽到的話真實存在過。
「這就是真相嗎?」
沒有一絲絲該有的激動,也沒有該流的眼淚,她只是將眼兒睜得大大的,挺直了脊背,安靜地看著莫撼濤。
這個她不經意間愛入骨髓的男人,原來竟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她可以接受他不愛她,卻不能接受他所有的溫柔都只不過是復仇計劃中的一部份,而她甚至不知道江家是為了什麼得罪了他。
「你怎麼來了?」顯然沒有料到她竟然會突然出現,莫撼濤向來冷靜的臉龐驀地出現了一絲慌亂。
他下意識地朝著她走了過去,可是他每走一步,她就退上好幾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始終宛若鴻溝,沒有半分縮短。
「我怎麼來了?」輕輕淺淺地重複著他的問題,那張已經失了血色的臉龐染上一抹滄然的笑容。
「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麼來了,也很想說服自己剛剛完全沒有聽到你們在講什麼,可是偏偏……」
她通通都聽到了,而且那些話此時此刻還不停地在她的腦海中迴旋著。
「你都聽到了!」逼迫自己不去看她強忍在眼眶中的淚水,更逼迫自己無視於她臉上悲愴的笑容,莫撼濤的臉上驀地浮現一抹殘忍的佞笑。
雖然此時此刻沒有他希冀在場的觀眾,但這唯一的美中不足,依然不能讓他心中吶喊著要復仇的惡鬼消失。
「既然你聽到了也好,省得我還要繼續扮演著深情的男人。」他知道自己所說的每個字都很傷人,因為他每說一個字,江琦璇就瑟縮了一分。
但他卻沒有罷休,那含著鄙夷的眼神還是直接穿透了她的身軀,擊碎了她的心房。
她單薄的身軀因為不堪劇痛的襲擊而搖晃了下,即使心很痛,但她仍強撐著不願示弱,也不願被他的無情給打倒。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
「不然你以為呢?」莫撼濤那刀雕斧鑿似的薄唇逸出一記冷哼,冷冷的說道:「真情摯愛嗎?那不過是你那個風流大哥在騙小女生的東西,只是現在報應在你的身上罷了。」
「我父親和我哥哥到底怎麼對不起你了?」江琦璇又問,不讓自己有任何退縮逃避的空間。
即使受了苦,她也要清楚的知道苦從何來。
「你父親和我父親互稱兄弟,但我父親生意有困難時,他卻完全不伸出援手。」
「不出手相救也是死罪嗎?」她不能認同莫撼濤的說法,出言反駁。
「你父親可以不雪中送炭,但不應該落井下石。」雖然被仇恨蒙蔽了心眼,但至少他還是講道理的。
「他不助我父親我沒話說,可是他卻謀劃著重集債權,想從中牟利,讓莫家所有的產業易主,難道這樣還不夠無恥嗎?」
「商業上的廝殺本來就有勝有負,今天你父親敗了,你就將責任全倒在我父親的頭上,這道理若是說出去有幾人能信服?」
她語帶譏誚的反諷著,極度的傷心和氣憤在她的臉上交錯著。
「好,就算這件事怪不得你父親,那你父親和你大哥聯手將我妹逼死在手術台上這件事又怎麼說?」
「逼死?!」江琦璇忍不住地倒抽了一口氣。這是一個多麼嚴重的指控啊?
她強自鎮定地問道:「誰被逼死了?又怎麼證明是我父兄逼死的?」
「你大哥欺騙了我妹妹的感情,讓她小小年紀就有了身孕,事後卻因為你父親嫌貧愛富,不願接受我妹妹,逼得我妹妹去墮胎,結果卻因為失血過多而亡,難道這件事也算不到你父兄的頭上嗎?」
怎麼可能?
她那慈藹的父親,還有一向疼她若命的哥哥,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來。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看樣子你是不相信?」莫撼濤冷冷地掃著她那怎麼也不肯相信的表情,然後接著說:「我有太多的證人足以證明靈君在墮胎前是在跟你哥哥交往,那孩子不是你哥的又是誰的?」
「這……」江琦璇語塞。
她跟大哥的年紀相差了五、六歲之多,所以大哥在交女朋友時,她不過是個稚嫩的小娃,真的不記得大哥有沒有和一個叫做靈君的姐姐交往過,可是她相信她大哥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見她仍有疑慮,莫撼濤繼續揚聲指控,「再說如果不是你父親心虛,怕我功成名就就會找他們報仇,那麼又為何在我創業之初,無所不用其極的打擊我?」
再也無言了,這段故事,她在美國時曾聽雪蝶姊說過。
如果照這樣說來,難道一切都是真的嗎?
這樣殘忍的指控讓已然承受太多打擊的江琦璇再也承受不住,強烈的暈眩襲來,但她的驕傲提醒她不能在他的面前倒下。
在莫撼濤憤恨的目光注視下,她不再多說什麼,只是踩著虛軟的步伐,搖搖晃晃地打算離開這個殘忍的男人。
這個只要再多看一眼就心痛的男人呵!
但已經徹底被憤怒主宰的莫撼濤卻不想那麼簡單就放過她,那帶著極度恨意的聲音依然宛若鬼魅一般的追著江琦璇不放。
「怎麼,終於相信了你偉大的父兄是多麼的邪惡,所以打算落荒而逃了嗎?」
即使已經被他殘忍的話語折磨到麻痺了,聽到他這番話,她還是強忍著不適傲然地回身,雖然臉色蒼白,但她那挺直的脊樑和眼神卻依然那麼堅毅的令人心折。
「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麼我問你,我要怎麼做,才能弭平你心中的仇恨?」
「我……」突然間,方纔還暢所欲言的莫撼濤此刻完全說不出話來。
不知怎地,看著此時此刻的她,他的心中驀地警鈴大作,方才被仇恨所驅離的理智全都回了籠。
「是不是要我也死在手術台上,才能讓仇恨不再延續下去?又或者我大哥的車禍也是你一手主導的,因為撞不死他,所以你依舊憤恨難平?」
這原本只是在氣極之下的隨口謾罵,可是話一出口,卻讓江琦璇心驚,再加上莫撼濤沒有反駁,更是讓她忍下住地懷疑。
那股幾乎要將她撕扯成碎片的巨大疼痛,更是因為這樣的猜測而漫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心揪著、也疼著!
如果她這一生所鍾愛的三個男人,注定要在仇恨中糾纏這一輩子,那麼她寧願用自己的血來化開這樣的糾纏。
不管是仇、是恨就都讓她來承擔。
不等他給答案,她又繼續說道:「你放心,我會如你所願的。」
再也不願多見他一眼,江琦璇轉身要走,誰知心力負荷不了的她,就這麼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
看著她這樣,莫撼濤驀地伸出了手,臉上那張冷漠的面具也裂出了條縫,可是他的腳卻像生了根似的沒有動彈分毫。
便是在旁連看了一場鮮血淋漓的大戰的柳先開一步搶上前去,正好接住了江琦璇早已沒了意識的身軀。
護住了她,心疼的柳先開終是忍不住地轉過頭去,冷冷地對著他說道:「是不是真的要一屍兩命,你心中的仇恨才能化開?」
白,一種毫無生氣的白在江琦璇的眼前無限的延伸著。
望著那片雪白,她的思緒也跟著被掏空。
她只是靜靜的望著、看著,既不思也不想,因為唯有這樣,她的心才不會再被疼痛折磨。
她真的很累了,如果可以,真的希望能夠從此長眠不醒,只要不醒就不需要面對那些殘忍的真相。
可是偏偏她不行,她知道自己還有太多的責任要背負,這些責任是屬於當女兒的、當妹妹的。
但能偷得一時的空白,也是好的吧!
「你……」望著那張雖然細緻,卻是那麼無心無緒的臉龐,柳先開是心疼的,他幾次開口想要安慰,可是話到嘴邊卻是怎麼樣都說不出口。
如果可以,他真的有一股衝動想要帶著她遠離這些是是非非,但是他不行,因為眼前是他好友的女人,而這個女人正在為他的好友神傷。
休息夠了!
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逃避,於是她壓抑了心頭的情緒,對柳先開說道:「什麼都不用再說,如果你想幫我,就幫我找個婦產科醫生。」
他猛地倒抽了一口氣,瞪著她,彷彿她說了什麼恐怖至極的話一樣。
「撼濤被仇恨折磨得失去了理智,難道你也沒了理智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說是氣急敗壞還太輕描淡寫了一些,柳先開發誓,如果眼前躺著的不是一個懷了身孕的女人,也不是一個能觸動他的過往的女人,他一定會一巴掌甩過去。
「我的決定不過是在如他所願。」唇角冷冷地揚趄了一朵笑,江琦璇的語氣不帶任何的情緒,似乎就連這樣的決定都對她沒有任何意義。
「你……瘋了!」
他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肩輕輕地搖著,似乎想要將她搖醒。
「我沒瘋!」是那個要以血償血的人瘋了,她只是要如他所願罷了。
看著她那縱使沒了生氣,卻仍然堅持的模樣,柳先開深吸了口氣平靜自己的情緒。
接著將江琦璇的手往下拉,讓她的手罩在她依然平坦的小腹上頭。
「你別忘了,這裡孕育著的不單單只是莫撼濤的孩子,同時也是你的血脈。」
「它只是一個不被祝福的生命!」說著說著,她淒然地一笑,明顯無法將柳先開苦口婆心的勸言聽入耳中。
「你真的執意那麼做嗎?」他搖著頭,無法認同的問著。
「對!」江琦璇卻沒有絲毫的猶豫,她點下了頭。「我知道你是莫撼濤的好友,或許不忍看著他的孩子未出世就夭折,可你不要忘了這個孩子是他不要的。」
瞪著她堅決的表情,他猶豫了三秒,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能幫你做這種事,我不能謀殺這個孩於。」
「好!」他不願幫她,難道她不能自己做嗎?
江琦璇不再說話,只是笑著掀開了白色的被單,完全不顧他阻止地掙扎著要下床。
突然間,一抹冰冷而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打斷了兩人之間的爭執。
「你想幹什麼?」
抬頭,看著聲音的主人,江琦璇的眼神彷彿在看陌生人一般。
「你要以血償血,我只不過在如你所願。」說話的同時,她移開了自己的眼神,不願再多看他一眼。
她知道他心中有恨,他的恨找她償,那她心中的怨呢?
那怨只能她自己吞下。
「現在的醫學很進步,或許我無法讓自己死在手術台上,但是我依然會做到對你的承諾,所以你也必須承諾我,不再為難我的父親和大哥。」
「現在的你還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呢?」輕輕柔柔的語氣卻點出了最殘酷的事實。
他的話讓江琦璇渾身發顫,一個曾經口口聲聲說愛的人,怎能殘忍如斯?
「或許我是沒資格,但如果我把江家所有的產業都讓渡給你呢?」這已經是她最後的籌碼了。
「江家的產業?」莫撼濤譏誚地重複著她的話,然後冷然地反問道:「你以為這幾個月的時間,還不夠我掏空江家的產業嗎?」
「你……」錯了,全都錯了!
看著他自信的神情,江琦璇知道自己的手上再也沒有任何說服他的籌碼了。
「現在你如果不乖乖地聽我的話,那麼只怕你連你爸爸和哥哥的醫藥費都付不出來,你又憑什麼和我談條件?」
「你究竟想怎麼樣?」
錢他拿走了,他要江家償的命,她也答應了,她不懂他究竟還要索取什麼?
「我要你乖乖的生下肚子裡的孩子,那麼我或許會考慮拿錢出來延續你的父兄的生命。」
「這個孩子是你不要的。」這是她親耳聽到的話,他現在究竟又在盤算些什麼?
「那時我不要,現在我要了。」
目睹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之後,他改變主意了,復仇可以有很多種方式,但絕對不會再是原來那一種。
江琦璇望著他那熟悉的臉龐,忍不住打心底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曾經認識過他。
如果有,那麼為什麼現在的他看起來卻是那樣的陌生?
「如果我不呢?」即使她的心裡也知道這個問題不過是垂死的掙扎,但是她卻不願就此認輸。
「就這件事而言,你從來沒有太多的選擇,不是嗎?」他笑了,那是一抹冰冷得足以讓人感到冰寒的笑容。
是啊,他說的的確沒有錯,在這件事上,她從來就沒有太多的選擇。
因為她不是一個人,她可以殺死自己,也可以帶著未出世的孩子一起離去,完全不如他所願。
但她能放得下從小就將她捧在手掌心上疼愛的父兄嗎?能不認輸嗎?
答案幾乎是不用考慮的,所以……
突然間她也笑了,只不過那笑帶著一抹的虛無縹緲,然後她闔上了眼,安靜的躺下,不再多說一句話。
一切都如他所願吧!
時間彷彿就此停住了。
打從莫撼濤出爾反爾逼迫她生下孩子那天起,江琦璇就安靜得像個沒有生命的娃娃,任人擺佈著。
她靜靜的過著每一天,被接到他在台灣的別墅時,她沒有抗議,只是任由人將她送進那大得有點嚇人的房間——未來幾個月獨屬於她的牢籠。
僕傭們送上東西她就張口吃,僕傭們扶她上床就闔眼睡,她們扶她出去走動,她就機械似的踩著步伐。
她封閉起了自己,不看、不聽,完全地放空了自己的思緒。
「晚了,小姐你該睡了。」耳邊傳來了一個算是熟悉的聲音,這個聲音總是提醒著她該做什麼事了。
她想,她其實挺愛睡覺的,因為唯有在那黑暗之中,她才能真的忘記所有的一切。
她連抬頭看看聲音的主人是誰的念頭都沒有,只是乖乖的走回床上躺著,雙手還整齊的擺放在身體的兩側,闔上雙眼,吐息漸漸平穩。
然後,門扉精準地選在此時推開,莫撼濤走了進來,眼兒往他特地為她請來的看護一掃。
「她今天還好嗎?」
「還是像往常一樣。」
聽到看護這樣的回答,他面無表情地轉頭眺了躺在床上的江琦璇一眼,看著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色,他的心竟然驀地抽了一下。
「呃……」與他的視線同時落在江琦璇的身上,看護開口欲言,可是卻又礙於他嚴肅到近乎恐怖的臉色,終於又將想說的話全都吞了回去。
但莫撼濤一向是個對任何事都觀察入微的男人,他淡淡地掃了看護一眼,就知道她有話想說。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稍稍放緩了臉色,他心裡頭很清楚,看護想說的話一定攸關著琦璇。
「嗯!」身為一個護理人員,有些話她是一定要說的,不說在心裡頭憋不住啊。
「這樣下去真的不行的。」
她那開宗明義的一句話,立刻捉住了莫撼濤全部的注意力,也讓他稍緩的目光再度嚴肅了起來。
「你這話什麼意思?」不知不覺間,他的語氣緊崩了起來。
不知道有多少次,他不斷地告誡自己,不該再受琦璇的影響,可是……
深吸了一口氣,即使此刻他的眼神真的很駭人,但是身為醫護人員的職責還是讓看護鼓起勇氣努告,「小姐的身體雖然暫時沒有問題,可以長期如此,她和胎兒一定會出問題的。」
「怎麼說?」她不是很乖嗎?
好吃好睡,身體機能又怎麼會出問題呢?
他不解地看向看護,眼神帶著一股急切的命令意味。
「先生,一個人的心理影響生理,如果小姐的心再這樣封閉下去,做任何事只是機械化,甚至連活下去的意志都是被動的,那怎麼可能不出問題?」看護有些沒有好氣的反問。
她是不知道先生和小姐兩人之間有著什麼樣的糾葛,可是看得出來他對小姐的在乎,所以語氣也自然地強硬起來。
「至少她的身體沒有出現什麼異樣啊!」
除了臉色蒼白得像鬼,神智彷彿孤魂野鬼一般的恍惚之外,她很好!
他一直是這樣說服自己的。
「如果身為一個母親都沒有活下去的意志,那麼對肚子裡的胎兒怎麼會好呢?這不過是一種惡性循環,表面的平靜終有崩解的一天。」
她的語氣愈來愈認真,也愈來愈嚴肅,這些在在地告訴莫撼濤她說的絕對是認真的。
「你的意思是……」不該存在的擔心,此時此刻竟然在他的胸口滿溢。
那是一種止不住、禁不了的感覺,他並不想對琦璇再次產生這樣的感覺,因為他們之間的糾葛早已經不再單純。
可是感覺呵……哪裡是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的呢?
「再這樣下去,一旦肚裡的胎兒愈來愈大,從母親這兒攫取的養份就愈來愈多,對母親身心的負荷也會愈來愈重,只怕以小姐現在的情況會再也撐不下去。」
啪!莫撼濤心裡那根一直緊繃的弦突然斷了。
他那愈發凌厲的視線快速的掃往看護,活像是要殺人的眼光頓時讓原本勇氣十足的看護嚇退了好幾步。
「先生,我的話就說到這裡了,至於該怎麼做,你就得自己看著辦了。」原本激昂的正義感在那樣的眼神中散失無遺,她做看護這麼多年,深知這些外表看起來光鮮的有錢人家一向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糾葛。
「你的意思是,她若開心不起來,那麼母子都會有危險?」不是沒有察覺到看護眸中的驚懼,莫撼濤使出了絕佳的自制力收斂自己的怒氣。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了。」看護不再多言,朝著思緒暗潮洶湧的他點了點頭之後就轉身離開。
眼光再次回到躺在床上的人兒身上,凝視了她許久之後,彷彿像是生了根的身軀才開始朝著床邊移動。
床的一角凹陷。這是當所有的一切攤開後,他第一次離她這麼近。
以往他總是遠遠的看著、瞧著,反正只要確定她的好吃好睡之後,剩下的一切都不再需要他的擔心了,可是……
雙手無意識地捲上了江琦璇披散在潔白枕巾上的黑髮,那宛若綢緞似的觸感讓莫撼濤堅硬的心再次崩落了一角。
「我究竟該拿你怎麼辦?」
想要絕對的狠心卻做不到,可是不對她狠心,妹妹的在天之靈又怎能闔眼?
他的手緩緩地抬起,然後在她已稍見隆起的肚皮上放下,突然間,原本渾圓的肚子突起了一角。
他知道那是他的兒子在向他打招呼了,抑或是在抗議他剝奪了他媽媽生存下去的意志。
這樣的胎動原本只是一樁巧合,可是卻已經足夠叫莫撼濤的心震顫了。
他……究竟該怎麼做呢?
他在心裡幽然長歎了一記。
本以為世界早已被他踩在腳下,更以為這世上沒有任何他辦不到的事,可如今……他卻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俯身,在她以往總是熾熱,現在卻是冰冷的唇上烙上一吻,莫撼濤起身離開。
在靜悄悄的黑暗中,一雙眸子輕輕地開了又闔,然後無聲地墜落下一顆顆晶瑩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