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吃飽,要不要散個步?」
走出餐廳,慕梵離轉身問她。
「不——」剛要開口拒絕,他卻馬上打斷她的話。
「好,我們就走半小時好了,前面是商店街、滿熱鬧的,就逛那裡好了。」說著,不管她同不同意。逕自捏著她的手,往商店街走去。
反正不管他提議什麼,她一定都反對,問輿不問都沒差。
「喂!你怎麼這樣,都不聽人說話!」抓住他的手,椎名櫻生氣的停住腳步,不喜歡他霸道的舉動。
慕梵離也跟著停住腳步,回頭看她。
「那我問你,有哪一次我提的意見,你同意的?」
他的反問讓她一愣。
「看吧!」慕梵離揚起好看的笑容。「所以不是我不聽你說話,而是你每次都拒絕我,那我幹嘛聽?」
「你!」簡直歪理。
「怎樣?」對她輕眨右眼,他笑得很無賴。「你第一次來台灣,什麼都沒逛就回日本,不覺得可惜嗎?」
「我到台灣是來找夏,不是來逛街的。」她瞪他,卻發覺根本沒有用、他一樣不痛不癢的對她笑。
「好吧,那陪我逛吧,就當作答謝我家讓你住好了。」聳肩,反正她說什麼都沒用,他就是要她陪他散步。
椎名櫻瞠大眼,不敢相信他竟敢說出這種話,明明是他威脅她,若不住他那,就不帶她去找夏的。
「慕梵離!你簡直是……」無賴到極點。
「別掙扎了。你掙不贏我的。」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何不對,慕梵離仍然笑得得意。
椎名櫻深吸口氣,懶得跟他辯了。
「放開我,我會自己走。」對他,她真的沒轍,只能顧他意。
「OK。」慕梵離放開她,「那請你走到我旁邊,別走在後面,我怕你突然失蹤,那我就對夏不好交代了。」
椎名櫻瞪他,不甘願的走到他身旁,和他並步走進商店街。
一進到熱鬧的街區,一大群人讓她停住步伐,眉尖微微擰起,她不喜歡人群,尤其這種人擠人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會和人碰到,她更不喜歡。
「放心,我不會讓人碰到你的。」看出她的想法,慕梵離讓她走在裡面,以高大的身軀護住她,不讓旁人碰撞到她。
椎名櫻一愣。抬頭看向他。
有點不懂他,明明是他強硬要她陪他散步的,可是現在卻又溫柔的護著她,方纔的霸道彷彿是假的。
發現她的注視,慕梵離低頭看她。「怎麼了?」
她輕輕搖頭。
「沒事。」收回看他的視線,她轉頭看著經過的店面擺飾,原本反抗的心理因為他的溫柔而慢慢消失了。
她就這樣焦他護著她,兩人不再有任何對話,而她的視線卻透過店家玻璃窗所反射的影像,看著身旁的男人。
他很引入注目。明明只是穿著簡單的V領針織衫。搭配復古刷舊的低腰牛仔褲,可是卻一點也不減他的俊美,透過玻璃窗,她看到很多女人都用愛慕的眼神看他,甚至連男人也不自主的折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好耀眼的他,總讓她的視線不自禁的放到他身上,明明很討厭他的、明明不信任他的,可是……還是被他的耀眼吸引。
垂下視線,心裡掠過一抹複雜,她不懂這種感覺,有點酸、有點澀,還有一點點苦……
「怎麼沉著一張臉?」見她表情有點不對,慕梵離停下腳步,低頭看她,「如果真的不想逛,那我們回去好了。」見她逛得這麼不開心,他也沒了興致。
「我沒事。」椎名櫻搖頭。「反正都逛了,就繼續吧。」
慕梵離瞇了瞇鳳眸,不喜歡她沉悶的表情,「你呀!總是這麼不開心,不覺得難受嗎?」
他就是看不慣她總是不開心的模樣,今天才會故意鬧她,想逗她笑。
惟名櫻微僵了僵身子,倔強的抿著唇。
「不覺得。」
她的表情更讓他想歎氣了。
「好吧,前面的精品屋蠻有名的,你要進去看嗎?」
「隨便。」她無所謂。
「那就走吧!」牽住她的手,他率先往前走。
「我自己會走,不用你牽。」她低嚷,他卻不理,她又甩不開,只能不悅的別過頭,瞪著窗邊的擺飾物。
突然,一組精緻的擺飾讓她停住目光,腳步忍不住停下來。
那是一整組的音樂盒,中間是一輛以金黃繡線為邊的南瓜馬車,馬車半開,一對男女在中間跳舞,四周以五個小型的馬車圈住大馬車,五個小馬車的形狀顏色都不一樣,相同的是馬車裡都有一對跳舞的男女,而每一對的衣服表情也都不一樣,卻是同樣的雅致。
注意到她的目光。慕梵離也跟著停下腳步。
只見她慢慢的走到玻璃窗前,小手抵著窗,美麗的小臉滿是喜愛的看著那組音樂盒,眼中閃著驚奇的光芒。
他微微一笑,也不打擾她。
椎名櫻的視線全被音樂盒蛤吸引住了,真的好漂亮,她仔細的瞧著每一個雕刻的細紋,還有人物的表情,發現在燈光的折射下,馬車還會隨著上頭彩繪的顱色微微映出美麗的光澤,這更讓她驚奇。
就在她專注的欣賞時、卻發現有雙手伸進玻璃窗,一一把馬車拿出,她一愣,拾起頭。
是名女服務員,她正將音樂盒小心翼翼的放進一個米色的方型箱盒,是有人買走了嗎?
她怔怔看著,直到女服務員雕開了,她不禁失落的垂下眼眸,唇瓣微倔的抿住。
「嘿!這送你。」突然,一個淡紫色的紙袋遞到她面前,她一愣,抬頭看嚮慕梵離。
「看你這麼喜歡,送你。」慕梵離對她露出笑容,見她不動,乾脆抓住她的手,讓她拿著袋子。
「什麼東西,」看了手上的班袋,她又看向他,不懂他的意思。
「灰姑娘的音樂盒囉,你不是很喜歡?」
第一次看她露出那麼喜愛的表情,讓他微訝,趁她還在欣賞時,他早巳走進精品店,買下這組價值不菲的音樂盒。
他的話讓她緩緩睜大眼眸,不可置信的瞪著他,又低頭看向手上的紙袋。
「為什麼?」他為什麼耍送她?
「你喜歡不是喝?就當作我強迫你陪我逛街的賠罪好了,所以,別再沉著臉了。好不好?」抬超她的臉。他溫柔的對她笑著。
她無語,只能傻傻的看著他。
第一次有人送她東西,就連夏也從沒買過東西送她,而她根本不懂他。也對他不瞭解、甚至對他並不好,可是他卻送禮物給她,只因為她喜歡。
緊抓著手上的袋子、她定定看著他,向來冰冷的心被一股溫暖沖刷而過,忍不住的,她微微笑了。
「謝、謝謝。」第一次,她開口對他道謝。
「傻瓜,道什麼謝。」
他摸摸她的頭,只是個小禮物就讓她感動成這樣,一股憐惜不由得從心底升起。
「前面是遊樂園、裡面有一座好大的摩天輪,升到最高點時,可以看到很美麗的夜景,真想謝我的話,就陪我去坐,好不好?」
眨了眨眼,椎名櫻再度微微一笑,輕輕點頭。「好。」
這也是第一次,她不再對他的提議說不。
「你為什麼要對我好?」
摩天輪上,看著腿上的紙袋,遲疑好久,她才抬頭看向對面的男人,問出心中的疑問。
「有嗎?」慕梵離微挑高眉,看到她的手好愛惜的抱著手上的紙袋,他忍不住搖頭輕笑。
「只是個禮物就讓你覺得我對你好,你會不會太好收買了?」
「不只是音樂盒,還有這幾天、你的態度隨便霸道,甚至目中無人,真的讓我很討厭。」看著他,她直言說出她的感覺。
「可是,雖然如此,我知道你只是想逗我笑,想讓我開心,或許你只是一時無聊才會做這些事。但你可以不理會我的,不是嗎?」
不等他回答,她又自顧自的說著:「我只是一個你負責的客人,你可以把我丟著不管的,反正只要事情結束,我們就不會再見面,所以我不懂,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一直拿話逗我、惹我,最後……還送我這個。」
低頭,她看著腿上的紙袋,又抬頭看他,真的不懂,他為什麼耍這麼做,他們的交情並沒有到這,不是嗎?
慕梵離沒有回話,也沒看她,反而轉頭往下看,摩天輪緩緩升高,下方的東西愈變愈小,只看到一片燈光。
「看到你,常讓我想到以前的我。」許久,他才開口說了這句。
「嗯?」她看他,有點不懂他的話。
收回注視下方的視線,慕梵離轉頭看她,對她微微笑了。
「我是個孤兒,小時候就被丟在紐約的貧民區,陪我的是我的親妹妹,她叫靜初。」
他的話讓她瞪大眼、不敢相信。
「怎麼會……」她以罵他是個從沒吃過任何苦的天之驕子。
「不敢相信吧?」她的反應他一點也不意外。「在那個地方,為了存活,偷拐搶騙,什麼都得做,尤其我還有個抹妹要保護,她的身體不好,常常生病,可是我們沒錢,說實話,她那時候沒死,真的是奇跡。」
「那她現在呢?沒跟你住在一起嗎?」他的事報章媒體常常報導,卻從沒傅出他有個妹妹。
「她呀!知道我最近有事要忙,跑去黏某個人了。」說到這,他的表情變的很難看。
「某個人?」他的表情讓她不禁猜測。「是男朋友嗎?」
「才不是!」慕梵離冷哼,「那個粗魯的傢伙可配不上我妹妹。」
他那明顯的嫌惡不禁讓椎名櫻失笑,顯然跟前的男人很疼他妹妹,這不禁讓她想到夏,夏也很疼她,可是最後,卻還是丟下她離開了。
「真好,我很羨慕她,至少在那時,你沒丟下她離開。」而她,卻總是被丟下的那一方,沒人要她。
一看到小臉上的落寞,鳳眸忍不住放柔了。
「你很重視夏吧?」
椎名櫻一怔,好一會,才緩緩點頭。
「我很祟拜他,他總是守護著我,在那個污穢的地方,我們相互扶持,我一直以為我們的感情很好很好。他絕不會丟下我的,就算離開,也會帶我走……」
可是沒有,她被拋下了。
揚起陣子,她看著他,像在問他,又在問自己:「我對夏而言,是不是沒有任何價值,所以他才能輕而易舉的拋下我……」
「不是的!別這樣說自己。」小臉上的脆弱扯痛他的心,不自禁的,他伸手抱住她。
他知道她心裡有陰影,卻沒想到被拋棄的痛,讓她連自己的存在都否決掉了。
「若不是這檬,為何丟下我一人?為什麼夏不帶我走?」
她就這樣被丟下了,獨自待在那個地方,沒人要她,她找不到自己的存在,她只能用恨逼迫自己,讓自己活下去,否則她真的不知道她該怎麼辦。
抬起她的臉。她的茫然無措讓他忍不住輕歎,心軟成一片海。再也無法成石。
「你這樣教我怎麼放的下你?」
這種複雜的感覺是什麼?他真如紀悠然說的,對她心勤了嗎?所以才會放不下她,才會見不得她難過。
是否在不知不覺間,他已讓她進駐他的心,被她偶爾流露出的脆弱勾動了平靜的心房,才會對她心軟,捨不得看她故作堅強的模樣。他想要她放開胸懷,不要再壓抑自己。可卻不知該怎麼做……
「告訴我,你要怎樣才能開心呢?」他想要她開心,不想她被恨意控制一輩子。
「開心?」這個字眼,彷拂離她很遠很遠了,她早已不知開心的意義是什麼了。
「只要坐上宗主的位子,我就會開心了。」是吧,這是她長久以來的願望,只要達成了,她就會開心了吧?
她的回答讓他心疼了。這不是她真正的願望,可她卻不知道,她瞧不見自己疑惑不確定的表情。
「你確定這樣,你就會開心嗎?」
「我不知道。」
搖頭,她真的不知道。她恨太久了,早忘了真正的自己。一個被不要的人,除了恨、她還能做什麼?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這樣的她,讓他歎息了。
「你真的跟以前的我很像。」除了恨,不知道生存的目的,只是,那時的他,身旁還有個需要被他保護的妹妹,還有人陪,可她卻沒有,她只剩下自己。
「以前的你?」她看向他,不懂他的意思。
「以前,還在貧民區時。我也一樣恨每個人、看著外面的光明,我好恨,為什麼他們可以過的那麼幸福,而我和靜初卻要在黑暗底下活得這麼辛苦。」
她無法想像那時的他,現在的他太耀眼了,完全看不到一絲恨意。
「然後呢?你怎麼離開那裡的?」
「有天,鳳驍和紀悠然出現了,他們帶我和靜初離開那裡,不然我和靜初現在搞不好還在貧民區裡,更有可能早死了。
我們展開全新的生活,學習一切的知識,對於過去的一切,雖然不能全忘記,可是至少我們離開了,而你……」
他頓了頓,鳳眸幽暗。
「而你就好像當初還在貧民區的我一樣,恨著每一個人,認為這世上只有自己能相信,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依靠。」
「因為我像以前的你,所以你才對我好?故意惹我生氣,也是因為這樣?吻、吻我也是這個原因?」
想到他的吻,小臉不自在的紅了紅,可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口,水眸定定看著他,好想好想瞭解他,想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不是!吻她是因為他喜歡她。
這話,還未出口,他卻已先被撼動了。
他剛想什麼?他喜歡她!?
瞪著她,他震驚了,原本的懷疑得到了證實,可是他卻無法對她說出口,現在的她,不可能接受他的,現在的她只懂得恨,因為是恨支撐她到現在的,就算他說了,她的心裡也不會有他。
想到此,他更說不出真正的原因。
「也許吧……」他只能這麼回答,俊顏故作輕佻的笑了。
「是嗎……」
垂下眸子。她輕輕推開他,不再讓他抱在懷裡,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她不知道她真正想聽到的是什麼,只知他的回答讓她的心有點疼,水眸不禁黯然。
小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扯痛他的心,讓他有股街動想叫她為他放棄心裡的恨,不要再想著宗主的位置,就這樣,留在這裡。
可話到嘴邊,卻又吐不出來。
他怕她拒絕,怕她被他的話嚇到,向來毫無畏懼的他,因為她,竟變得膽小了,不敢住前踏上一步。
原本和樂的氣氛消失,兩人再度恢復沉默。
「再過兩天你就能見到夏了,放心吧,你的願望能達成的。」他率先打破沉默。
「嗯。」看著腿上的紙袋,她輕應一聲。
「當你真的達成長久以來的願望,你就會快樂嗎?」他輕問,鳳眸緊盯著她,奢望她會有別的答案。
椎名櫻沉默一下,深吸口氣,她緩緩抬眸,輿他相視。
「我會的。」
是的,她會的,看到那些可恨的人臣服在她腳下、是她夢寐以求的,又怎會不快樂?
「是嗎?」她的回答讓他失望了,俊龐卻不露情緒,仍然微微笑著,「那就好。」心中的希冀他說不出口,只能留在嘴裡。
不再鄉讒什麼,兩人再度沉默,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而摩天輪也緩緩降落。
今夜就這麼結束了,可他們的心,卻已不再平靜。
叩叩。
來到書房前,椎名櫻輕敲半開的門板,探頭看著坐在書桌前的他。
「在忙嗎?可不可以打擾你一下,我有話想跟你說。」
慕梵離抬起頭、有點訝異她會主動來找他。
這兩天,她很安靜,雖然不再和他保持著距離,可是話一樣不多、彷彿在想著什麼。
而他,也不再主動接近她,就怕和她太過靠近,他會控制不住自己,求她留下來。他的自尊不允許,她的心中沒有他,讓他無法對她說出心裡話。
「進來吧,有什麼話想跟我說,是為了明天跟夏見面的事嗎?」
「不是。」走進書房,「是別的事。」
這兩天,她一直在想他的事,還有他說遏的話,更常偷偷瞧著他。
她對他還是一樣不瞭解,可是卻彷彿有一點點懂了,而她的心也不再那麼抗拒他,甚至有一點點相信他了。
「什麼事?」
「你還記得你曾說過要我相信你,你絕不會傷害我這句話嗎?」深吸口氣,她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慕梵離一愣,他當然記得這句話,卻不懂她為何提起。「記得。怎……」
「其實,我一點也不相信你的話。」她說的很直接,完全不修篩。「畢竟我和你一點也不熱,連瞭解都談不上了,要我相信你,很難,我只覺得你在騙我,或者拿我的反應當好玩。」
「是嗎?」她的直言讓他笑了。
「可是,其實我很想相信的,我已經很久很久沒辦法去相信一個人了。即使理智無法讓我相信你,可是我的心卻真的有點想相信,因為你是第一個對我說出這句話的人。」
「櫻……」她的話讓他怔愣了,不知該做何反應。
椎名櫻對他一笑,繼續道:「這兩天,我一直在想你的話,你說我像以前的你,你希望我放下心裡的恨、你希望我開心,不管你的話是真是假,我都記得,也都一一放進心裡,還有你送我的音樂盒,我很喜歡,也很感謝。」
不!別謝他,他不值得她的感謝,她根本不知道全部實情,他在設計她、在害她,別對他說謝謝……
慕梵離在心裡狂吼,卻無法把這些話說出口,若她得知事實,只會恨他,他不想讓她恨她。
椎名櫻完全不知道他心裡的掙扎,她只是深吸口氣,有點窘,可還是努力說出最後一句——
「你說,你不會傷害我、之前我不信,可現在,我有點信了,也想相信,我想說的就是這個。」說完,她對他一笑。
「就這檬,不吵你了,我出去了。」轉身,她快步走出書房。
而他,看著她離開,沉重的閉上眼,表情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很難看,也很凝重。
她的話,對他是個負擔。
他要怎麼開口告訴她,他真的不想傷害她,可是傷害卻無可避免,只要她不放棄宗主之位。她遲早會受傷的。
而他,能眼睜睜的看她被傷害嗎?
不!他不能!
可他卻不知該怎麼做。吐實,她會恨他,這讓他怯步,他無法承受她的恨。可若不說,她一定會受傷……
他該怎麼做?
首次,向來沉穩冷靜的他,因為她,而亂了,也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