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了搖頭,回道:「我要回到原本我來的地方。」她已走到了門口,又道:「恭喜你了,莫伯父!計畫圓滿達成。」
一說完,她便想轉身離開了,哪裡知道莫遠竟在背後喊著:「你還是可以留下來啊!我並沒有要你走的意思。」
莫序白卻笑了,回絕道:「我原本就不屬於這裡……再見了,莫伯父。」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莫遠挫敗地跌坐在沙發上,他為一直未歸的莫序白守了一夜,擔心她出了什麼事;但是,最令他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她永遠離開了。
他不知道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分情感,讓他無法接受她要離開的事實。
也許是這段日子以來,相處在一起所建立的感情吧!讓他真正從失去小莫的日子中活了過來,那種感覺,就彷若已經把莫序白當作自己女兒一樣。
其實,他早就有把莫序白收來當乾女兒的念頭,但是,一想到那個計畫,他好害怕那種爸爸利用女兒的感覺,所以才一直不敢向她開口。現在……她居然走了。
利亙允到底封她做了什麼?為什麼她會這麼絕望地離開?
不,不能這樣就算了!他一定要弄清楚。打定了主意,他便撥了電話。
「建國,隨我去找利亙允。」他在電話接通後道。
利亙允一口又喝乾了杯中的酒。
他看著垂掛在手上的黃金項鏈道:「黃金項練在你眼中,怎麼比得過鑽石項練呢?可是,你居然連鑽石項鏈都留下,走了……」
他突然又大笑了起來,看了看手中的黃金項練,又看了看放在吧檯上的鞋子。
這兩樣柬西,都是他到吧檯喝酒的時候發現的。印象中,黃金項鏈是在他為她戴上鑽石項練峙所拿下來的,至於這一隻玻璃鞋,也許是在他們昨晚上樓時所遺落吧!
他想,也許莫序白曾找過這一隻鞋子,但是卻把它遺在吧檯,所以連帶的,也忘了她的項鏈。
笑聲猛然停了,他悲苦地又喝乾了剛倒滿的酒。
「我愛你啊!你怎麼能在昨晚之後,就這樣離開……」他又淒厲地笑了起來,道:「真是天大的笑話!想我利亙允,還怕找不到真心愛我的女孩子嗎?居然我會愛上一個謊話……哈……我愛她。我願意娶她,但是,我這麼一輩子面對一個騙子嗎?」倒了一杯酒,他猛地又喝乾了。
門鈴聲響了,他似乎沒有聽到,仍一杯接著一杯地喝。
門外響起李嫂彷若見到救星的聲音:「莫老爺,你來得正好!大少爺一早起來就不停地灌酒,我怎麼也勸不了他。你不知道,他那個樣子好嚇人,你幫我勸勸他吧!」
李嫂的聲音方停,開門聲立刻響起,莫遠已站在屋內。
「利亙允,你給我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你到庭對序白做了什麼?」他怒道。
他曾到台北利亙允的住處找不到人,立刻又到桃園來找,總算被他找到了。
利亙允不急不緩地又喝了一杯酒,道:「這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她只不過是個愛錢的女人,是你手下復仇計畫的傀儡而已。」
利亙尤的話才一說完,莫遠已站在他的身旁,鐵青了一張臉,抑住往他臉上揍上一拳的衝動,怒道:「說!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他又喝了一口酒,緩緩回道:「莫叔叔,你的計畫已經成功了,不是嗎?你已經完完全全擊敗了我。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眼光,你所挑選出來的傀儡既漂亮,才幹更不在話下,最重要的是——她讓我失敗得毫無反擊的機會……她不過是個愛錢的
傀儡,不管是用什麼樣的方法,她都成功了,你又何必在意我對她做了什麼呢?」
一聽完他的話,莫遠氣得把他又要拿的酒瓶一把摔破。
「我不許你這樣說序白,不管怎麼樣,她都是個好女孩!」
利亙允卻笑了,喃喃道:「是啊,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女孩,好女孩……」
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話語中,仿若四周的一切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了。
正當莫遠和利亙允之間僵持不下時,屋外,李嫂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先生,你不能就這樣進來。」
但是,那個人似乎也不聽勸,硬闖進了屋內。
他站在門前,向四周掃視了一眼,然後利亙允的身上停了下來,叫道:「亙允!」
一聽到他的聲音,利亙尤彷彿醒了,驚訝地轉頭看向來者,眼光一接觸到他,竟慌張地跑到他面前,焦急地道:「你走吧!下要再來了!」
「但是,我……」
「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不能挽回的,你走吧!」利亙允道。
「你知道!你什麼都知道!」他震驚地道。一時之間像崩潰了般,苦苦哀求道:「求求你!告訴我,安時她現在人在哪裡?」
「不要再說了!你走吧!」利亙允更焦急了,只想把他打發走。
然而,似乎已經來不及了。莫達已輕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走到了那個男人的面前。
「你認識安時?告訴我,你是怎麼認識安時的?」
利旦允搶在他之前回道:「莫叔叔,他只是小莫的一個朋友罷了!沒什麼的!」
一看利旦允焦急的神色,莫遠更覺得事情的不對勁,又說:「你還沒回答我!」
「你是?」他問道。
「我是莫安時的爸爸,我叫莫遠。」莫遠回道。
「伯……伯父。」他顯得有點震驚。
「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吧!」
哪知他卻在莫遠面前跪了下來,道:「伯父,求求您!讓我見見安時,求求您……」
「你不要這樣!有什麼話,起來再說!」莫遠被他嚇了一跳,連忙要拉起他。
他卻不肯起來,哀求道:「伯父,求求您讓我見見安時。」
莫遠歎了一口氣,道:「你不知道嗎?安時早在一年前便死了。」
「不!安時不會死的!不會的!」他吶喊道。最後,他挫敗地跌坐下來,喃喃道:「是我,是我害了你!都怪我害死了你!」
「年輕人,你不要太難過了,安時的死不能怪你。」莫遠安慰道。
「不!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和安相戀,我不該給她承諾,那麼.她也就不會……」
「允文,你不要再說了!」利亙允連忙制止道.
然而,莫遠己經聽出了其中的怪異,同道:「你說你和安時相戀,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安時的男朋友?」
他點了點頭。
莫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利亙允,遲疑地問道:「亙允,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
「不。莫叔叔,我……我……」利亙允顯得結巴了,不知從何說起。
←從利亙允口中問不出什麼,莫遠轉而問跪在面前的年輕人。「我想,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你可以和我談談嗎?」
他抬起了頭,道:「是的,伯父。」
「起來吧!我們到客廳坐下來談。」
「但是,莫叔叔……」亙允還想制止。
「亙允,從現在起,我借用你的客廳。你要跟著來也好,離開也行,但是,請你不要打斷我和他的談話,可以嗎?」
利亙允見情勢已無法挽回,只好領先走進了客廳。
三個人才剛坐定,莫遠馬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做什麼行業?怎麼和小莫認識的?」
「我叫林允文,雙木林,允許的允,文章的文。」他回道:「我是組貿易的,定居在新加坡。我是有一次到台灣洽談生意的時候,在亙允的飯店裡遇到她的,那時正好去找亙允,在回去前,一個人到餐廳吃了一客巧克力聖代。因為她見我也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便跑來和我聊天;於是,我們就認識了……原本,我只是把她當成小妹妹看待,相處愈久我才發現,我已經愛上她了。為了她,我經常新加坡、台灣兩地跑……」
「既你那麼喜歡小莫,為什麼我從不知道你的存在?」莫遠面對眼前這個突然蹦出來自稱是女兒生前愛過的人,顯得有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一直以來,安時也很少提起您的一切,只是,從她的言談中,我知道她一直很敬重您。但她似乎不想讓我知道,您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你們之間已經進展到了什麼樣的地步了?你剛剛說,你給了她承諾?」莫遠又問道。
他點了點頭,回道:「我告訴她我要娶她,而她也答應要等我。」
「等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學業還沒有完成,應該是你等她才對,怎麼……」莫遠莫名其妙地問道。
「因為,那時我……我……」他面有難色,不知如何回答;最後,他好不容易才提起勇氣道:「我是有婦之夫。」
莫遠呆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似乎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但是,我對安時是真心的!所以,安時她也願意等我辦妥離婚的手續。」他連忙又道。
「天啊!怎麼會這樣,我的小莫,你怎麼會……」莫遠悲痛得不能自己,忍住傷心轉而又問他:「這麼說,去年小莫去新加坡,是為了你?」
林允文點了點頭。
一見他點頭,莫蓮便站到他面前,一拳打得他倒在沙發上,心中忿恨難平,咬呀切齒地問道:「這麼說,小莫日記上寫的人是你嘍!你是那個讓小莫走上新加坡,甚至死在那裡的人?」
林允文沉默了。
莫遠氣得拎起他的領口,讓他重新在沙發上坐定,又道:「告訴我,為什麼你不好好保護小莫?為什麼讓她被欺侮?為什麼讓她自殺?為什麼……」「自從我指腹為婚的妻子——宜亭,答應和我離婚起,我以為一切都會很順利的,所以,我答應到美國去和她談,她也答應了離婚的一切條件。只是,我到美國後,每天均受到父母的指責,卻一直見不到她;他們告訴我,宜亭到法國去採購了,叫我要耐心地等。如果我不願意等,就先回新加坡,那麼離婚的事也就不用再說了;另外.在這段期間,我也不能和安時聯絡,這也是條件之一。為了順利離婚。所以,我答應了。我也相信,安時一定會等我回去。但是,我卻被騙了……」林允文痛心地道:
「正當我耐心地在美國等她從法國回來的時候,她人早就到新加坡了。她找到了安時,一再一再地以我沒有聯絡安時的理由來告訴她,我不過只是在玩弄她。安時一開始根本不相信她的話,但隨著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安時動搖了;可是,安時堅持一定要再見我一面,她才肯死心地離開我。那時候,宜亭覺得她停留在新加坡的時間太長了,怕我在美國等不下去,會跑回新加坡將她的詭計全部識破,而且,她也在和安時最後一次見面時,發現安時已經懷孕了,所以,她知道要勸安時離開我,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因此……」
他的語氣滿靖了悲哀,緩緩地又道:
「她買通了一些不良分子……強暴了安時……可是,我並不知道安時她……」
莫遠都呆了,不敢相信所聽到的一切。
「那天晚上,安時就自殺了。」利亙允又補充道。
客廳裡寂靜得讓人害怕,三個男人各懷著心事,不願開口。
「你為什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還有,為什麼小莫都死了一年了,你才……」莫遠又同林允文道。
「宜亭回到美國後,還是不願意和我離婚,所以我立刻回到新加坡,但是,那間屋子已經變了,安時已經不見蹤影。而那個房東太太早就被宜亭買通了,她跟我說,自從我走後,安時總是和一個很體面的男人出去,不久以後,安時便和那個男人走了,臨走前還托房東太太告訴我,她已經找到一值更能給她幸福的男人了,叫我要祝福她。從那時候起,我也不提離婚了,過往的女孩子再也提不起我的興趣,我只是不停地工作,在各國間來回地穿梭。但是,絕對不再踏向台灣。就在上個月,宜亭死了,是癌症。臨死前,她把她的日記交給我,要我原諒她;看了她的日記,我才知道……」林允文因強忍著著淚水,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聽完林允文的話,莫遠倒平靜了,道:「亙允,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不肯跟我說小奠真正的死因?甚至在我報復你之後,你還是不肯說?」
「是小莫的遺書上要我這麼做的。」利亙允回道。
「這麼說,小莫早就決定要由你來幫她料理後事了,而不是找不到我……」
「莫叔叔,雖然小莫從小你就很少花時間陪在她身邊,但是,從小莫在我們面前提到你的神情時,都可以感覺得到,小莫很尊敬你,甚至是祟拜你。也許吧!因為你很少花時間在小莫身上,所以,她一直想在你面前扮演好一個乖女兒、好女孩的角色。因此,她不願意讓你知道自己是別人婚姻裡的第三者,還有背負在自己身上被強暴的污點,所以,她才要我瞞著你。」利亙允解釋道。
「要不是我因為工作而忽略了她,天啊!小莫,爸爸對不起你……不要恨爸爸……莫遠淒涼地哭訴著。
「莫叔叔,你不要這樣怪自己,要不然,小莫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的。她之所以會不想讓你知道,就是因為她太愛你了,她不想讓你傷心難過啊!」
「小莫!我可憐的女兒……」
「我還可以去看看她嗎?」林允文開口道。好似在抒發自己內心的感情般,他自顧自地說:「我以為安時真的離開我了,但是,這一年來,我從沒有忘記她。雖然沒有和宜亭離婚,可是,我們之間一直都是有名無實。求求你們讓我見見安時吧!自從我知道事實以後,我就沒有合上眼,只求能早日見到她,自始至終,我封她都是真心真意的啊!」
「人死不能復生,允文,你就節哀吧!」莫遠此刻也彷彿看清了一切,平靜地道:「和我回台北去,好好睡一覺、洗個澡,明天我再帶你去墓地看安時;我想,她會希望看到你整齊清爽的樣子……你也該振作一些了。」
「……謝謝您,伯父。」他道。
莫遠轉而面對利亙允,道:「亙允,我想我該道歉,我很抱歉我曾經……」
「莫叔叔,算了這一切都是命!」
「不!亙允,序白她……」
莫遠是想告訴他,莫序白是真的喜歡他,然而,利亙允卻截住了他的話說道:「都過去了!我和允文一樣,會好好活下去的。」
「但是,亙允……」莫遠還想說什麼,但是,卻又被利亙允截住了.
「莫叔叔,你會好好照顧她吧!」利亙允道。忽然想起了一直握在手中的黃金項練,他遞給了莫遠。又道:「這是她留下來的,麻煩你交還給她。」
莫達並沒有拿項練,只是疲累地說:「事實上,序白已經走了!」
「走了?」利亙允震驚地重複道,手中的項練竟失手掉到地毯上。
「她是個好女孩。」莫遠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身撿起了掉在他面前的項練。
利亙允也沉默了。
倒是莫遠在拿起項練的那一剎那,竟只是震驚地看著它許久,才慌張地問道:「這黃金項練是……是序白的嗎?」
利亙允立刻發現莫遠的不對勁,回道:「是序白的,莫叔叔,你怎麼了?」
莫遠像是沒有聽到利亙允的問話一樣,只是喃喃地道:「天啊!不會的!老天爺怎麼會和我開這種玩笑!不!一定是弄錯了!一定是的!但是……」
突然,他大聲喚著等在門外的陳建國。
「建國,你快來啊!快……」
他也不理會眾人迷惑、擔心的神色,只是喃喃地道:「找到了!我終於找到了……」
莫遠站在他辦公室的玻璃窗前,看著大廈外街道上的車水馬龍。
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後,他掉回了眼光,轉身走回辦公桌前。
「三天了……難道,是老天有意捉弄我?」他坐回椅子上,喃喃道。
拿起了桌上的一條黃金項練,他的神情備感苦惱。「為什麼到現在連一點消息也沒有呢?」
他又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封信函,一遍又一遍地讀著上面的內容。
這是兩張感謝函,發出的是台中市的平平孤兒院。第一張是感謝他在某年某月捐出了五百萬元,而另一張則是在其後又捐贈的二百萬元感謝函。他從沒有捐款過,但是,由這兩張感謝函上所註明的日期及其金額看來,他的心中已有了真正的人選了。
是的,是莫序白。難道,她是為了垂危的孤兒院,才答應他的復仇計劃嗎?
他拿著感謝函的手,忍不住顫抖了。
自從三天前離開了「宮殿」,他便派陳建國全面地尋找莫序白。
莫遠和陳建國立刻趕到台中,找到平平孤兒院的院長,試圖詢問莫序白的住址,但是,院長卻只知道她舊家的住址,封她目前的去向仍絲毫不知。
雖然仍下知莫序白到底在哪裡,但是,莫遠卻找到了他心目中的答案,他把黃金項摔讓院長看過後,證實這確實是從小就戴在莫序白身上的項鏈。
然而,由於院長也不知莫序白的去向,這唯一的線索便斷了。在陳建國這兩天的調查中,她彷彿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樣。
事實上,在他從台中的孤兒院回來之後,又接獲這封感謝函的同時,他便打電話到孤兒院詢問過。由於那天他到台中找莫序白時,並沒有向院長坦承自己的身份,所以,在電話中當他一說明自己的名字後,院長就彷若見到救命恩人一樣,一再地向他道謝;而當他又問及感謝函的事時,她立刻道歉道:「一定是義務幫忙的人員弄錯了,所以才會寄了感謝函給你。序白那時早就交代清楚,說不可以寄謝函給你的,實在是很抱歉!增加了你的困擾……」
莫序白,你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孩子?求你快出現吧!你知不知道,我……
莫遠苦澀地想著。突然,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驚醒了他,他疲憊地按下通話按鈕。
「董事長。」黃秘書說道:「有一個老太大堅持一定要見你……」
「黃秘書,如果沒有別的事,讓我安靜一下,好嗎?」他打斷了秘書的話,想結束談話內容。
「但是董事長,她要我告訴你,她認識莫序白秀,也許……」黃秘書急忙道。
「她認識序白?」莫遠重複道。精神立刻振奮了起來,急忙又道:「快請她進來!」
♂束了通話,莫遠再也坐不住了;他站了起來,來來回回地在辦公室踱步著。
在響起敲門聲的那一剎那,他屏住了呼吸,僵硬地開口道:「請進!」
「你知道序白現在在哪裡嗎?」莫遠在招呼她坐下後,開門見山地問道:
「是的,我知道。」她平靜地說。從手提袋裡拿出了一小疊信件,放在他面前又道:「這是她現在住的地方。」
莫遠疑惑地拿過它,發現那每一封的收信人都寫著他的名宇,他遲疑地再拿出信封內的東西,這才知道每一封信件裡都是對莫遠的感謝函。每一張都是三萬、四萬……等,一些不等的捐款,大約每個月便會捐一次款。
他先壓下了自己的疑惑,首先問道:「你和序白……」
她似乎也知道他的疑問,在他話還未說完之前,她便回道:「我叫仙女,序白都叫我仙女奶奶。幾個月前,我發生了車禍,其實,我和她也不過只有一面之緣,但是,序白卻熱心地幫助了我。尤其,車禍後我的雙眼可能因此而失明,她竟幫我想盡了辦法償付了醫藥費。雖然她上班後,都沒有時間來陪我,但是,每個禮拜天,她一定會來。」
他當然知道莫序白為什麼不能每天照顧她,是因為他和莫序白的約定中,規定她只能在禮拜六「放假」。
「最難得的是——我一出院,她早就幫我找好修養的地方。」仙女奶奶訴說道。
「序白知道你今天來找我嗎?」莫遠問道。
「不知道。我和她之間有一個協定,那就是我要走的時候,不要告訴她,只要在走時留下紙條,告訴她就可以了。我又要去做我的環球旅行了,但是,臨走前我想向你道謝。」她似乎沒看到莫遠眼中的不理解,又繼續道:「要不是你答應序白幫我付醫費,我這輩子可能就失明了。」
一聽完她的話,莫遠便知道這又是莫序白在答應參加那個計畫下,又幫助的另一個人。由於已有孤兒院的捐款在前,因此,對於眼前的老太大,他也不覺得驚訝了。
倒是那每個月一筆的捐款,莫遠不得不懷疑,那都是每個月他直接拿給他她,屬於莫氏企業給予她的薪水。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莫序白戶頭的錢,並不是她全花光了,而是因為……
她全都捐了,而且,還是以他的名義捐的。
但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她要這麼做呢?
也許,她只想向自己證明她不是一個拜金的女孩,在她的內心裡,她是不能出賣自己的。
「我想我該走了。」仙女奶奶道,這才讓神遊在自己思緒中的莫遠回過神來。
「謝謝……謝謝您。」莫遠回道,並隨著仙女奶奶站了起來。
「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才對。」仙女奶奶道:「謝謝你和序白為我做的一切。」
他替仙女奶奶開了門,又道:「我想序白一定很喜歡您,希望您以後能常回來看她。」
「我會的。」仙女奶奶回道:「你在見到她時,告訴她,仙女奶奶會永遠祝福她的,好嗎?」
「我會轉告她的。」
「那麼,再見了!」仙女奶奶道。
「再見!」莫達回道。看著仙女奶奶等到了電梯,而後消失在自己面前。
他立刻回到辦公室,拿起了仙女奶奶所帶來的信件,直接下樓找到了陳建國,不一會兒,兩人便消失在公司。
莫序自在看完仙女奶奶離開所留的字條後,便開始打包著客廳裡一些瑣碎的東西。
一連串急促的電鈴聲響起後,莫序自這才停下了整理東西的動作,前去開門。
當她一看見來人時,她震驚得不知如河是好,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才從齒縫中蹦了出來:「莫伯父!」
「可以請我進去坐嗎?」莫遠道。
「這……」
「有困難嗎?」
「不!」她連忙回答,退開了一步又道:「請進。」
莫遠才一坐定,莫序白便從廚房走了出來,手裡拿了兩罐可樂走到他面前,道:「對不起,只剩下可樂了。」
莫遠聳了聳肩,表示不在意。環顧了四周後,他發現客廳中已堆滿的一個箱子;而客廳裡的東西也幾乎都離開原來的地方,全堆在箱子裡。他已看出了端倪,但仍問道:「你……在整理東西?」
「嗯!」她點了點頭。
「要……搬家嗎?」他害怕地問道。
然而,莫序白還是點頭了。
「為什麼?」他緊張地問道。他雖早已猜到,但經由她的確定,還是讓他心驚膽跳。
她卻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只見她平靜地回道:「我想換個新環境,讓自己有個新的開始。」
「不打算回我那兒?」雖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他仍忍不住地問道。
「莫伯父……」莫序白已不知如何開口。
只見眼前局勢似乎已無法挽回,他焦急地掏出了口袋中的黃金項鏈,垂放在她眼前問道:「你認得這條項練嗎?」
她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道:「是我的。」話一說完,便預備伸手拿它。
哪知,莫遠比她的動作更快,很快地又將它收回到自己手掌中。
面對他這突來的舉動,莫序自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它才是我的!」莫達激動地道。
「莫伯父,你在說些什麼?」她顯得更吃驚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還是要說,我是你親生的爸爸啊!」說完,他又激動地握住她的手。
莫序白一時之間只是吃驚地看著他,等她反應過來後,連忙掙脫了他的手,道:「莫伯父,我知道在這一段時間你很照顧我,疼我就像疼自己的女兒一樣,而我也敬你如父親,但是……」
「我知道你一時之間不能接受,但是,我真的是你的親生父親!」他斬釘截鐵地說。
「莫伯父,你不要開這種玩笑!」她喊道,企圖想叫醒莫遠。「我是個孤兒,從小,我就沒有父母了。」
「不!你有!」他反喊道:「這條項練就是證據!你告訴我,這條項鏈你是怎麼得來的?」
「從小,我就有了。」她順從地回道,想讓他在完全瞭解之後,打破他的想法。「院長奶奶說,這是我的父母留給我唯一的遺物。」
「不!我沒有死,我還活著!我只是一直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你!」他悲苦地懊悔道。
莫序白還是不相信的樣子,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用相框框起來的泛黃相片,遞給了莫序白又道:「你看照片中的女人頸子上所掛的,是不是就是這條項鏈?」
照片中,是一對年輕的男女,女的依偎在男子的身旁幸福地笑著,頸子上戴著一條和莫序白相同的黃金項練,而照片中的男子,雖有著年少的輕狂,但不難發現他就是眼前成熟、有魄力的莫遠。一時之間。她竟害怕了,不知所以地看著莫遠。
「你應該看得出來,她就是你媽媽,你的神韻和她像極了。」莫遠緬懷起過去地說道。
也不理會莫序白一下子刷白的臉,莫遠自顧自地說道。
「那一年我二十歲,為了逃避家人給我的壓力,我跑到了台灣,認識了小蘭,也就是你媽。她是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是個美麗又堅強的女人,但是,她外表的那分柔弱,常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想保護她。我們認識不到一個月,便陷入了熱戀,為了她,我不願意聽從家裡的人回美國,家裡氣得斷絕了我的經濟來源。即使如此,我還是不願意回去,於是,我開始打零工;那時工作不容易找,我常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但是,第一個月的薪水,我便全都買了這條黃金項鏈送給她,項鏈上刻的『莫』字,表示她這一輩子都是我們莫家的人了。」
他繼續又說道:「但是,因為家族的利益,家裡早就幫我安排了一椿商業婚姻,而我卻又為了小蘭執著不肯回去,不久,家裡便傳出了爺爺病危的消息。我立刻趕回美國,才知道我被騙了!他們拿走了我的一切證件,讓我不能再飛回台灣,唯一的交換條件——是要我和小莫的媽媽訂婚。一開始,我堅持不肯,兩個月過去後,我知道家裡的人都不可能妥協了,只好答應……但是,序白,你一定要相信,我絕對沒有要和小蘭之外的其他女人結婚的意思,會答應和小莫的媽媽訂婚實在是不得已的,可是,當我忙完了訂婚重飛回台灣時,我就再也找不到小蘭了。家裡的人騙我說,他們已經用錢把她打發走了,證明她是一個貪婪的女人。小莫的媽媽是個很體貼的人,在這段時間,她一直陪著我,一個月後,我們也結婚了。」
「那你……你……怎麼知道……還有一個我?」莫序白哽咽地問道,似乎莫遠的說辭已打動了她。
「一年前,我在一個商務會議上遇到了曾是我和小蘭兩人的朋友,我們都叫她小敏。那時,她不過只見過我一面,便全家移民到香港了。一年前,當她認出是我的時候,還嚇了一大既,她說她一直以為我已經死了。從她口中我才知道,小蘭是被我的父母逼走的;他們拿她的出身以及我的訂婚喜帖刺激她,才使她傷心地離開。那時,她早就知道自己已經懷孕了,雖然她恨我,但還是願意把你生下來;
莫序白聽了,只是呆怔不已,淚水下停地滑落。
他抬起了眼看著莫序白,又道:「你不知道當我知道還有一個你的時候,我有多激動,馬上四處找你……高雄的每一家孤兒院,我們不知道找過幾次,最近才知道原來高雄曾有一家孤兒院遷到台中,還在找的同時,想不到……想不到你早就出現在我面前了。只是我……我竟然……」莫遠哽咽了。「序白。原諒我!原諒我……」
莫遠在這一刻,彷彿老了十幾歲,不再是叱吒風雲的商場老將,而是個為子女情傷的父親。莫序白早已及淚流滿面,在莫遠哀求她原諒他時,她終於忍下住地哭喊:
「爸!爸……」立刻投入了莫遠的懷抱。
莫遠只是緊擁住她,不斷地呢喃道:「爸爸終於找到你了……終於找到了!」
他們只是這樣地相擁著。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彼此的心,才都平復了不少,莫遠開口道:「跟爸爸回家吧!」
這句話,卻讓莫序白離開了莫遠的懷抱,搖了搖頭。
「為什麼,難道,你還不肯原諒爸爸?」莫遠害怕地問。
「不,爸!我沒有那個意思。就如同我一開始說的,我只是想換個新的環境,再讓自己重新開始。」
「不能為我留下嗎?」莫遠下放棄地說。
「爸!你不要讓我為難,好嗎?我想,這樣的決定對現在的我來說,是最好的了,再說,我也會常回來看你的。」
「已經決定要去哪裡了嗎?」莫遠雖不忍再讓莫序白離開自己,但似乎也知道他難以說服她再回到莫園了。他知道她心裡所受的苦,也許,離開這裡對她來說是好的。「會到國外嗎?」
「也許吧!我還沒有決定。」
「錢夠嗎?」
莫序白點了點頭,回道:「我還存了一點。」
「有什麼困難,不要忘了爸爸。」他難過地道。「包括情感上的。」
莫序自再度投入莫遠的懷中,感動地喚道。「爸……」
「不要忘了,爸爸只剩你這唯一的一個乖女兒了!你是爸爸最寶貝的女兒。爸的寶貝……」
莫遠站在自己的公寓門外等待著。
好久,略顯清瘦的利亙允才出現在面前。
「我可以和你談談嗎?」莫遠道。
利亙允不發一言,領先走進房子。
才剛坐定,利亙允便開口問道:「恭喜你了,莫叔叔!和失散多年的女兒團圓了。」
「亙允。」莫遠彷彿在這一刻崩潰了,掩著面道:「算莫叔叔求你!幫幫我吧!」
利亙允一驚,連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是我,是我害慘了我的女兒!」他自責道:「因為我的疏忽,小莫走了;而我卻怪罪於你,最後竟也連累到序白……」
「莫叔叔.你不要這麼說。」
「不!你聽我說完。」莫遠又道:「事情會演變到現在這種地步,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是老天爺要懲罰我,才會讓我的女兒一一地離開我……亙允,算我求你!你去勸序白留下來吧!」
「序白要走了?去哪裡?」利亙允驚訝地問道。
「不知道。」莫遠回道:「都是我的錯,才會讓她決心想離開這個地方的,我沒有立場求她留下來……但是,亙允,你有啊!你幫幫我吧!」
「莫叔叔,我想你弄錯了,如果序白決心要走,是沒有人有辦法留下她的。」
「不!亙允,你心裡應該比我還明白,那個愚蠢的計畫造成了什麼後果,讓序白不得不離開這裡——是你啊!」
「莫叔叔,你不要再跟我開這種玩笑了!」他痛心地道。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對你們兩個來說……」他歎了口氣後又道:「算了!但是,亙允,我一定要告訴你,雖然序白曾和我約定了那個可笑的計畫,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現在的她並不比你好過……」
「莫叔叔,你錯了,不管現在演變成怎麼樣,終究那段過程永遠都是一仇錢交易。也許,她現在確實是你的好女兒,但是,對我而言,她卻是一個沉迷在金錢中的女孩子,我知道我講這種話是太傷人了,但是,莫叔叔,我想我也該表達我內心感覺。」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那麼亙允,我不得不說——你錯了。」他掏出了口袋中的幾封信函,說道;「這些都是孤兒院的感謝函,我想你可以看看。不管序白當初是以什麼樣的心態與你相識,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序白是真的愛上你了。」
利亙允的臉,在拿出其中一個信函後變得慘白。
「算我求你!亙允,可憐我這個孤苦無依的父親,也為了你和序白。我相信你是真心愛序白的,不是嗎?去找她吧!她這兩天就會走了,你千萬不要讓自己後悔!」莫遠說完,站起身來便向門口走去。
利亙允只是讓自己癱在沙發裡,任由自己被那一幕幕的回憶所淹沒。
「她要走了!」這是他在莫遠走後,面無表情地生在沙發良久,唯一說出的一句話。
是的。她要走了!徹底地從他的週遭消失了,但是,她能走得出他的內心嗎?
利亙允毫無意識地漫步在街頭,晚上十一點,台北的夜生活才剛開始呢!
他在露天的咖啡座外停了下來,彷彿見到了什麼……
是的,他第一次見到莫序白,就是在這個咖啡座裡,她被三個吊兒郎當的年輕人騷擾……
他,永遠記得那天晚上,他們還一起去遊樂場;尤其是那個打地鼠機……原本,他隔天就要回公司上班了,但是,他卻又多放了自己一天假。那天晚上,他又到了這裡等她,但是,她沒有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也不過幾個月,他們便歷經了相戀、吵架、婚約和分手,而現在,她竟然要離開了。
難道,這就是他們的結局,天啊!他也只不過在等待一個平凡的女子罷了!為什麼好不容易等到了,卻又要讓他遭受到這樣的待遇?
所謂的平凡,也下過就是樸實,知足罷了!而他也一直相信,莫序白就是他等待中的女孩。
他想起了那些莫遠的感謝函,不用莫遠說,他也知道,這都是莫序白做的,而那串鑽石項鏈,就彷彿是個天大罪惡般的被遺留了下來。
連那枚她鍾愛的戒指,她都留下來了……
這代表的是什麼呢?他心裡應該比誰都明白。
但是,他害怕呀!他害怕他們之間的感情,所代表的竟是那個合約的代價;他害怕,他又會遭遇到如訂婚宴會前的滿懷希望,竟活話地又被澆了一桶冷水!
會嗎?他所認識的奠序白會嗎?為何在他的印象中,她一如以往的純真,絲毫沒有蒙上一層陰影呢?
他依然愛她!
這個念頭一躍上他的腦海,他仿彷像萬箭鑽心一樣的痛苦不堪。
「天啊!你為什麼要如此折磨我呢?」他痛心地道。
突然,一陣淡淡的花香味撲鼻而來。他轉過頭去,發現一位白髮蒼蒼,慈祥和藹的老太太正站在他身旁,遞了一朵玫瑰花給他。
「送給你。」她道,硬是把花遞到他手上。
利亙允只好順從地接了過來。
「希望能帶給你好運。」她又道:「別皺著眉頭,凡事只要多聽聽心裡的感受去做,任何困難都會迎刃而解的。」
「是嗎?」他喃喃地道。
她從她裝滿玫瑰花的盤子裡,拿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東西,又遞到他手上,道:「送給你。這裡面是我的祝福,當你困難解決的時候,再打開它,好嗎?」
「這……這怎麼可以!」他忙著要遞還給她,可是,她卻執意不收。
「收下吧!下要辜負了我這個老太太的心意,好嗎?」她道。
「但是……」利亙允仍面有難色。
「念在我們有緣!我誠心地祝福你。」她又道。
利亙允看著她那慈祥又誠摯的臉,終於被她說服了。「那我收下了,謝謝您。」
「不客氣!」她笑了,道了聲「再見」後,她慢慢地走離了他的視線。
他把禮物放進口袋裡,心裡卻不斷地浮現老太太所說的話——聽聽心裡的感受去做,任何困難都會迎刃而解的。
他的心,到底在想些什麼呢?仰望著天上皎潔的月亮,為什麼那裡彷彿出現了莫序白的笑臉?
這是他心裡所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