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陽台上,一股清涼晚風不住徐徐吹拂有些燒熱的頭子,肌膚是涼快了點,然而他的心情仍舊舒爽不起來。
凌煜丞手中端著紅酒,一臉無聊地注視著喧嘩熱鬧的會場內。
老實說,他一點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乖乖聽穆千駒的話,推掉約會,專程過來參加這場全是廣告界的精英聚集的酒宴,甚至,他有些懷疑穆千駒是不是故意叫自己來這邊出醜。
方才一名沒見過幾次面的長輩一臉曖昧地靠過來,詢問自己從沒聽過名字的廣告案件進行得如何如何之時,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來的凌煜丞,有那麼一瞬間真的很痛恨穆千駒。大家明明知道他這個敗家子對自家公司的運作向來不聞不問,問他也得不到答案,分明就是故意給自己難看!
來到這種充斥廣告界精英的地方,只會曝露出自己的低能與無知而已……這就是穆千駒想讓自己瞭解的道理?
算了……再過十分鐘就回去吧……
看來看去老半天,甚至沒找到一個堪可入眼的美女來安慰自己,凌煜丞簡直悶得一肚子火,雖然才剛到,卻只想趕快走人交差了事。
突然,宴會外圍的地方起了一陣小小騷動,似乎是剛進來了一名極受歡迎的大人物,這不禁引起凌煜丞些許的興趣,然而等他定睛一看,卻訝異非常地發現引起騷動的不是別人,正是一向被自己瞧不起的男人──穆千駒。
身高超過一百八的穆千駒穿上一套剪裁合身的墨色西裝,感覺身材特別地修長挺拔,此刻他正邊走邊談笑風生地應對著週遭眾人的寒暄及詢問,一改平日在自己眼前的木訥及不擅言辭,端的是妙語生花,令人有如沐春風之感,更有不少廣告界出類拔萃的女性們用著欣賞的眼神追逐他的一舉一動。
觀察了一會兒,凌煜丞一臉怪異地皺起眉頭。
怪了,原來這傢伙還滿受女人歡迎的嘛!為什麼自己以前會認為這人長相平凡普通,是個不受女人歡迎的二楞子啊?
知曉有穆千駒這號人物至少超過三年了,然而一向不將人放在眼底的凌煜丞,卻還是頭一次正眼用心打量這名男人。
有別於一般是因為長相帥氣或是高人一等的優越條件而受到矚目,縱使再不起眼,這名男人用強橫實力構築而成的卓然自信,仍令眾人情不自禁地為之傾倒吸引,加上他身上具有一股自然散發而出的成熟魅力,更令他深獲女人青睞……凌煜丞神情有些恍惚地看著在眾人間周旋仍一副游刃有餘的穆千駒,驀然領悟為什麼私底下老是有一堆人暗罵穆千駒屈居在自己底下是浪費人才了。
這傢伙,就如同凌爵非跟自己提醒過的話一樣,分明是一隻披著豬皮的狼!談笑間,強擄灰飛湮滅!所有的人都被他的溫和外貌與謙遜態度唬得一楞一楞的也毫不自如!甚至是甘願受騙!
明明有領導才能,卻偏偏不得不被我這種無用的人驅使,心底想必曾經暗暗嘲弄過我吧?一想到此,凌煜丞胸口就有一股說不出的憤怒,那是一種被人當成傻瓜對待似的怨恨及屈辱感。
凌煜丞完全沒察覺到,一向玩世不恭的他,突然在意起穆千駒對自己的評價來。
奇怪,難道凌煜丞他沒來嗎?
繞了會場一圈,始終沒找到自己要找的人,穆千駒合理地懷疑曾信誓旦旦會來出席酒宴的男人根本沒實現諾言。
擔心他又喝酒過度,而忍耐不住地拋下工作匆匆趕來準備接送他回家的自己,真像個傻瓜啊……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鬆口氣,穆千駒雙手插在口袋處,緩緩踱步走向陽台處,成熟男人的穩健身骨令他姿勢煞是瀟灑好看。
「穆千駒,我就猜到你也會來!」一抹人影突然擋住他的去路。
穆千駒抬起頭,見到來人黑髮藍眼的混血兒俊美長相,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呃,史考特,你還不死心啊……」眼前這名男人是遠從美國一間頗有名氣的廣告公司派過來專門尋覓人才的挖角獵人,自己雖然因為被有名的公司相中而深感榮幸,然而沒有凌煜丞身影存在的國家,連多看一眼的必要都沒有。
史考特朝他眨眨眼:「你考慮得如何了?我再重新強調一遍,本公司總裁承諾給你一間全新且設備齊全的辦公室,加上一隊訓練有素默契良好的工作小組,薪水更是照原公司的六倍價碼給付,另外你有什麼附加條件的話,也都好商量……老實說,依現況而言,就算找遍全世界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跳槽條件了吧?我真不明白你在遲疑什麼?」
穆千駒連維持禮貌的笑容都沒有力氣了,沉聲道;「抱歉,因為某些原因,我真的沒辦法過去,拜託別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等等……」史考特連忙打斷他的話,揮揮手道:「先別急著拒絕我,你回去仔細想想,過幾天再回答我也可以,你知道我電話吧? OK,等你聯絡喔!」很懂得以退為進的原則,史考特傳達完上級的指示後,爽快地跟他道別。
「喂!你……」這人未免太我行我素了吧!
唉,我最不會應付像史考特這般厚臉皮的人了……穆千駒望著他的背影,面露苦笑地搖搖頭。以往前來挖角的人總是不到幾分鐘就被自己的堅決態度嚇阻,飛快打退堂鼓,唯有這個從美國來的傢伙,像是不懂得失敗為何物似的,越挫越勇,害自己越來越不好意思對他扳起臉孔說硬話。
「對了。」露出突然想起一件事的神情,史考特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對他道:「我一直忘了說,你脖子上掛的那條項練很特別喔!我很喜歡!」綻放一朵充滿男性魅力的俊美笑容後,隨即揮揮手走了。
項鏈……穆千駒神情一楞,左手下意識地摸摸垂掛在自己鎖骨中間的項鏈,練子中央串了一隻造型精巧的銀色戒指,裡頭鑲有一顆半克拉鑽石,另刻有C?H字母,這是母親留給自己的唯一一個遺物,亦是下落不明的生父留給母親的定情物。
想到父親,穆千駒神情不禁有絲恍惚起來。
他是跟母姓,因此他從不知父親姓啥名誰,也由於家中沒有一張照片可供懷念,所以他也不知父親的真實長相,而性子柔弱的母親似乎頗怨恨父親的始亂終棄,因此從沒跟自己談過他任何事……對於父親的印象幾乎是一片空白模糊,縱然自己想尋根也無從找起,所以母親死後,自己真的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為什麼不答應?」
驟然聞聲,穆千駒錯愕地回過頭,驚喜地發現今晚一直在尋找的目標就站在自己眼前不遠處。
「總監……」穆千駒露出一抹意外笑容。沒想到他真的聽話來了!
「為什麼不答應剛剛那人的條件?」凌煜丞冷冷看著他。方才史考特跟他說的話,自己一字不漏地全聽到了,挖角的條件簡直是他從未聽過的罕見優渥,因此凌煜丞合理地懷疑穆千駒會拒絕是裝腔作勢的「欲拒還迎」,打算要敲詐更高的跳槽費!
「我在公司待的很好,同事配合度高,薪水也很滿意,跳槽什麼的我想都沒想過。」穆千駒幾乎是想也不想地飛快回應。
太過斬釘截鐵的回答、與毫無破綻的肅穆神情,讓凌煜丞繼續攻訐的借口都沒有。
哼哼!好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呀……不知怎地,凌煜丞突然很想狠狠撕下眼前這名男人斯文溫和的假面具。
「你來這裡做什麼?」
「呃……」
不待他回話,凌煜丞繼續尖聲詢問:「來監視我有沒有出席酒會?還是怕我說些不得體的話讓公司丟臉?什麼時候讓你覺得自己開始有這種權力來干涉我了?」
男人字字帶刺的口吻令穆千駒蹙起眉頭,小心翼翼地探問:「總監,您是不是喝醉了?」
「我沒有醉!」
嘩啦!被他的暗示惹惱,凌煜丞一時火大起來,手中的紅酒克制不住地往穆千駒臉上潑灑過去。
兩人的衝突,很快引起會場人士的注目。
在眾多暗含詭異曖昧的眼神注視下,一身狼狽的穆千駒緩緩舉起手臂,用衣袖將臉上的酒液一一擦拭乾淨,臉上仍是噙著一淨溫和的笑容,甚至,是有些寵溺的……就像在面對一隻任性驕縱的貓咪而露出無奈苦笑的主人般。
然而,穆千駒失算的是,他這般的「寬容」,只會令犯錯的人更加生氣而已!
當眾出醜了……凌煜丞回過神後,才驚覺自己動手做了什麼,狠狠朝穆千駒瞪去一眼後,冷然地拋下一句:「跟我來!」隨即舉步往外走去,每一步皆踩得奇重無比。
穆千駒聳聳肩,毫無異議地跟在他身後離去。兩人一離開後,原本鴉雀無聲的酒宴登時像鍋子炸了開般議論紛紛起來。
今晚發生的事,無疑成了廣告界這幾個月最佳的茶餘飯後。
◇◆◇
「你為什麼不躲開?看我當眾出醜你很得意是吧?還是你早就算計好了?」
拿著鑰匙,進入到櫃檯check in好的五O五號房間後,凌煜丞到浴室去抽出一條乾淨毛巾出來丟擲到穆千駒頭上,冷冷地諷刺道。
雖然只是充當暫時的換衣間,凌煜丞卻不願降低自己的格調而選中了一間擺設奢華的套房。
見被自己弄得一身的狼狽的穆千駒始終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滿肚子火氣的凌煜丞,不禁合理地懷疑自己是不是中計了!
「屬下沒有這樣想。」穆千駒坐在床沿邊,伸手從頭上抓下毛巾擦拭頰邊,一臉無辜。
「煩死了!你是哪個朝代的人啊!?不要開口閉口就用敬語跟我說話!聽了真是刺耳!」
「……是。」
「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我潑你酒的那時候,你明明可以躲開卻為什麼不躲?」凌煜丞瞪著他,握緊拳頭,氣得渾身發抖。
很好!到了明天,廣告界就會傳遍他是個喜歡虐待下屬的惡主管!且十之八九會有「凌煜丞忌妒才華洋溢的屬下穆千駒,所以故意當眾令他難堪」的難聽謠言出現!
一想到此,凌煜丞真是恨不得將眼前這名害自己顏面盡失的男人殺了!
「我躲不開。」
「你明明可以!我看到你的肩膀動一下了!」
「……我以為讓你發洩一下,氣就會消了。」看來他計算錯誤。見凌煜丞眼神憤恨、臉色鐵青地瞪著自己,穆千駒唯一能做的事,便是苦笑了。
「這算什麼鬼答案!你他媽的到底還算不算是個男人啊?」聞言,凌煜丞氣得破口大罵:「被我當成狗一樣的糟蹋也不打緊?還是你天生就是被虐狂?」
這傢伙簡直就不是男人!若是穆千駒被自己侮辱後表現出適度的不爽情緒也就罷了,偏偏他什麼負面情緒也沒有,只是靜靜地承受自己的怒氣,這人要嘛不是聖人、要不就是個瘋子!
「我……我沒辦法對你生氣。」穆千駒半垂眼眸望著自己的手指,低聲道。
今天若換做是別人這般公然挑釁自己,只怕他已讓對方死無葬生之地!但,那名做了蠢事的對象不是別人,而是凌煜丞──自己心愛的人,比起生氣的負面情緒,擔憂他是不是喝多了酒導致行為失常的焦慮反而率先浮了上來。
完全臣服在愛情腳下的自己……看在別人限中,也許真是窩囊得無藥可救了也說不定。
「什麼意思?」凌煜丞揚起一道濃眉。
「方纔的事,我只是有點驚訝,要我對你生氣……我實在沒辦法。」穆千駒坦承以對,至於他會不會相信這番說辭自己並不在乎,反正這的確是他最真實的心情。
「沒辦法生氣?」凌煜丞壓根兒不相信他的鬼話,挑眉看著他:「你這人該不會有情感缺陷方面的毛病吧?」雖然言辭刻薄,然而他雙手環胸斜睨著穆千駒的模樣,仍然俊挺得像個教養良好的貴族。
「……也許吧。」面對凌煜丞的冷嘲熱諷,穆千駒牽動嘴角,泛起一絲似有若無的苦笑。對自己嚴重的誤解──最糟的情況就是這樣子,所以沒必要覺得受到傷害,也沒必要辯解。
「總是冷冷靜靜的表情,是我諷刺得不夠明白?還是這世間已經沒什麼可以影響你了?」凌煜丞恨恨看著他。一次就好,他想親眼見到眼前這名讓父親無比欣賞的優秀男人狠狠動搖的模樣!
「……」有的,還是有的,只是你不自覺而已。穆千駒雙手交握,抿緊薄唇,不發一語。
「還是不生氣嗎?很好!標準沉默是金的男人!」對他始終莫可奈何,凌煜丞恨得咬牙切齒,雙手往兩旁一揮,語調誇張地表示道:「穆千駒,你嬴了!你成功地徹徹底底惹毛了我!老實說,你真的很了不起,我發誓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像你這般令我厭惡的人!」
聞言,穆千駒臉上一貫的面無表情終於有了鬆動。
厭惡、厭惡、厭惡……滿口的厭惡!「我做錯了什麼!?」壓抑許久的情緒猛然瞬間爆發,穆千駒霍地起身,手上毛巾飄落地板。
「嗯?」凌煜丞不滿地發現自己居然必須稍稍抬起頭才能與他對視。
這還是穆千駒頭一次對他抬高聲調說話。
「我這三年多來努力工作、安守本分,心底從來沒存過其他念頭!你對我的指控完完全全沒有根據!」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凌煜丞不自覺地退縮了一下,緊張地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瓣。
已經到達臨界點了,穆千駒持續失控地大吼道:「我是人,也會有情緒,更沒有情感方面的缺陷!我會一再對你退讓是因為我……我……」該說嗎?他該將自己最後的尊嚴拋出來讓他踐踏嗎?老天……一瞬間穆千駒覺得自己真是悲慘到極點得……想哭……
「你什麼?」凌煜丞突然有種強烈預感,穆千駒接下來的話,絕對是他的致命弱點!這令他不禁又伸舌舔了舔瞬間乾澀無比的嘴角,眼神更隱隱綻放出興奮光芒。
「我……我沒有做錯過任何事……」穆千駒低下頭,伸手按住驀然滑落出溫熱液體的眼角,他現在的模樣,就像一隻徹底鬥敗的公雞。
該死!他從來沒想過被滿心喜歡的人開口閉口說討厭……會這般的痛苦!
「……你怎麼了?」凌煜丞心臟猛地一跳,方才滑落他臉頰的光芒是自己的錯覺嗎?偏著頭,就像收到什麼驚喜的小孩似的,凌煜丞小心翼翼地緩步走到他面前,用口水潤潤喉嚨,好奇地探問道:「你……你是在哭嗎?」
天哪!凌煜丞自覺自己就像個將獵物逼到角落處的獵人,興奮極了!
「哈哈……」難堪地窒息了幾秒鐘後,一陣低低啞啞的笑聲喜然從覆蓋住臉孔的大掌中流洩了出來。穆千駒克制不住自己想大笑的衝動。
「你笑什麼?」凌煜丞不悅地沉下臉。
去!原來以為看到他哭真的是錯覺!
「凌煜丞,你真是個惡魔……」穆千駒啞聲低喃。唯有惡魔,才會面帶微笑地去揭人瘡疤吧?
而明知這人是無情的惡魔,卻仍舊無法自拔地深深迷戀上的自己,一定是神智不清了吧!
「哼!彼此彼此吧!不過我恐怕還比不上你這個……」凌煜丞不悅地挑揚劍眉,口一張,準備出聲反擊。
叩叩!
「先生,您吩咐的西裝送來了。」門外一名侍者開口道。
「嘖!早不來晚不來!」被打擾談話興致,凌煜丞一臉不耐煩地打開門,遞出一張面額千元的小費後,將一套亦是黑色系的名牌西裝從侍者手上接過來。
轉過頭,凌煜丞失望地發現穆千駒已然換上一副跟往常並無兩樣的溫和神情了,方纔的激動眼神、提高的聲調,彷彿南柯一夢。
「換上吧!就當是我的賠罪禮。」凌煜丞悻悻然一笑。
「嗯。」穆千駒只是點點頭,伸手接過西裝,沒有任何動作。
見他像根木頭似的站著,凌煜丞劍眉一挑,「快換啊!難不成你打算一副狼狽的模樣走出飯店門口好讓我難看?」
「你……轉過頭去……」穆千駒遲疑了一下,為難地看著他。
凌煜丞一愣,才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哈!你在彆扭什麼?」上下打量他一眼,嘴角扭曲,冷哼一聲道:「放心,我對男人沒興趣,就算有,也輪不到你!動作快點!這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待了!」
只好祈禱他不會被嚇到了……穆千駒暗歎口氣,將新的衣服丟到床上,伸手脫掉西裝外套,接著卸下被酒液沾濕了一大半的襯衫,緩緩裸露出他結實的胸膛,倏然之間,一整塊盤據在整個左肩頭及心口處的虎面饕餮刺青再也無所遁形。
看不出來他身體練得還滿結實的嘛……凌煜丞隨意一瞥,無意中見到他心口上盤據的一塊奇怪圖騰後,如穆千駒意料中地愕然瞪大雙眼。
「那是什麼東西?」
「刺青。」被凌煜丞一臉詫異地猛瞧,赤裸裸的視線,令穆千駒微感不自在起來。
該死!他非要用那種充滿「好奇」的眼神盯著我看不可嗎?穆千駒暗咒,臉頰一陣燥熱。
「我知道是刺青!可是像你這種乖寶寶怎會在身上刺下那種……那種恐怖東西?」凌煜丞將凝在他胸前的視線往上移,望著面無表情的他,突然沒來由的覺得眼前赤裸著上半身的男人異常遙遠陌生。
因為眼鏡也被酒液弄髒所以暫時擱置在床沿邊,一頭總是梳得整整齊齊的黑髮凌亂地散落額前,朦朧了他幽深的黑眸,氫氳出神秘的魅惑光芒,高挺的鼻子,有著外國人血統似的精悍線條,而他結實胸膛上的刺青,更為他添加一股難以形容的野性魅力,這樣的男人,絕對擁有令任何一個女人臉紅尖叫的本錢……問題是,為什麼自己以前從來沒注意到?是自己眼睛瞎了?還是這傢伙隱藏功夫到家?
穆千駒看他一眼,意有所指道:「對於我,你瞭解的向來只有表面。」不是挖苦,而是陳述事實。
凌煜丞聞言一楞,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突然湧上心頭,握了握拳頭,惱羞成怒道:
「哼!指控我前請先搞清楚一點,是你這種惹人厭的傢伙沒有讓我作深入瞭解的價值!」
「是,您說的都對。」反正已然知曉自己被澈底討厭了,穆千駒對他犀利刻薄的言辭不禁逐漸麻痺。
比起沉默以對,穆千駒明顯的敷衍態度更令凌煜丞感到無法忍受。
「我真想不透,你為什麼不早點跳槽算了!」
「這是你的真心話?」著衣動作一頓,穆千駒難掩受傷神情地凝視著他。
沒想到他會出現這種難過表情,凌煜丞一楞,然而衝出口的話已經收不回來:「當然是真心話!我巴不得再也不要看到你!我……」
「好,要我跳槽可以,有本事你就開除我啊!那我立刻就走!」話一出口,穆千駒便深感懊悔地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依凌煜丞混合自卑又冷傲的矛盾性格,他絕對不會輕易原諒有人這般挑釁他。
果不其然,凌煜丞氣瘋了。
「你是在暗暗諷刺我沒『那個』本事嗎?」凌煜丞一雙漂亮眼眸微微瞇起,握緊雙拳,緩步移動到穆千駒身前,緊抿的薄唇,泛出玫瑰般的血色。「我清楚得很,你心底其實一直很看不起我是吧?」
「沒有。」穆千駒面無表情。
「去騙鬼吧!」低吼一聲,凌煜丞朝他右臉頰猛地揮出一拳。
怎也想不到他會毫無預警地動手,來不及應變的穆千駒出於本能地稍稍側過臉龐,凌煜丞堅實的指骨只堪堪擦過他的鼻尖。
雖然成功地令他痛得皺起眉頭,凌煜丞卻因為一時用力過猛,整個上半身失去平衡地往前傾倒,朝他撞去。
「啊!」
「小心!」原本想穩住他身子的穆千駒,卻在右腳後退一步時,不慎踩到方才掉落地面的毛巾而導致腳底板一滑,加上凌煜丞又順勢壓上來,他的雙臂便以抱著凌煜丞身子的曖昧姿勢趺入身後的柔軟彈簧床上。
彷彿跌落一場美夢之中,一股床單經過清潔劑洗滌的芳香味沁入鼻翼,穆千駒不禁有些頭暈目眩。
牢牢壓在身上的重量,交纏在一起的四肢……皆是他夢寐以求的真實,然而穆千駒悲哀地深知,這只不過是場無意中發生在現實裡的殘酷美夢,一經碰觸便瞬間碎成一片片的鏡花水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