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卷 第七章
    關於婚事,金城靈果然不是信口胡說的玩笑。

    第二天卻有眾多的人馬來到東宮,沉甸甸的箱子一個又一個排滿了院落,連在聖朝見慣場面的默默都嚇了一跳。

    「這個金城君好大的手筆,居然送這麼多東西來當聘禮?」她忍不住一個一個開箱去看,一再地驚歎,「好多的寶貝啊,公主,你快過來看。」

    但是令狐清清根本顧不上,金城靈派來的裁縫早已將她請進房內,忙著為她量裁新衣,挑選佩飾。

    「又不是明天就要大婚,他怎麼這麼性急?」她被人折騰了一上午之後也忍不住抱怨起來。

    隨行而來負責的是金城翩翩,她笑道:「這還是王第一次對女孩子這麼上心,大概會這麼急切地辦婚事也是怕夜長夢多,出什麼意外。」

    「意外?能有什麼意外呢?」令狐清清隨口反問,腦海中閃過的全是昨天晚上那個神秘的黑衣人。她沒有答應和對方聯手,那個人是否會直接行動,對金城靈不利?

    她沒有立刻告訴金城靈這件事,因為她對那個黑衣人的身份還多少有所懷疑。

    會有那麼巧的事情嗎?金城靈會鬼影無聲,那個人也會,她前腳剛剛見到黑衣人,後腳金城靈就帶人趕到,就好像事先經過周密計算的一樣。

    或許,這本來就是他用來試探她的新計謀而已。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以為可以休息一會兒,金城靈又來找她。

    「怎麼樣,清清,送給你的東西,你還喜歡嗎?」他在院子中東張西望,笑著點頭,「還好還好,這次沒有把我送的東西都丟出去。」

    她卻不甚關心的問道:「你接到聖朝丞相的回復了嗎?」

    「哪有那麼快。」金城靈摟過她的腰,「難道你做什麼都要聽他的吩咐?更何況,成親這件事本來就是他樂見其成的,他怎麼回答,對你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令狐清清沉默下來。還記得當初在路上發現令狐媚失蹤,情急之下她派人立刻回朝稟報,而令狐笑給她的指示含糊不清,只說讓她代替公主赴金城,卻沒有說清是否真的需要她代公主成親。

    原本以為她在這裡裝上幾天的假公主就可以得到丞相的協助脫身,日後再換一個絕色傾城的真公主回來,屆時金城國的人如果生氣,在公主的美貌面前也不會變成軒然大波。

    但是眼看戲做得越來越真,金城靈明明看穿她是假的,卻還是真的開始大辦婚事,丞相那裡也遲遲沒有回應,到底她該怎麼做?怎麼做?

    「我送你的那根金簪呢?」金城靈在她的頭上沒有看到金簪的影子,「怎麼不戴上?」

    「我向來不喜歡這種東西。」她指了指床頭的梳妝-,金簪就放在抽屜裡。

    「別人送你的東西當然不用理睬,未來夫君我送的東西怎麼可以不要?這可是我們的定情信物。」他找到那根金簪,笑著將簪子別到她頭上,還不忘威脅,「不許拿下來哦,否則就視為你對我的不忠。」

    她本來是想把簪子拔下來,但聽他這麼一說只好作罷。

    「走,我帶你去看看新房。」他拉起她,直接走向他的寢宮。

    原來他把新房就安排在逍遙居的對面。在清新雅致的逍遙居對面佇立著一座華麗的庭院,到處皆張燈結彩、披紅掛綠,讓本來對這裡頗有好感的令狐清清不禁皺起了眉頭。

    「怎麼布置成這個樣子?」她喃喃自語,卻被他聽到。

    「怎麼?我親愛的未來老婆大人不喜歡新房的樣子嗎?」他的眼珠轉了轉,拍拍自己的腦門,「也好也好,布置新房的事情本來應該先征詢老婆大人的意見才對。都怪我太武斷了。那麼,清清啊,這間房子就交給你打理吧。」

    令狐清清看他鬼笑的樣子,忽然心頭一動,問道:「若是我動了這些陳設,你不會反對吧?」

    「為了博老婆一笑,我又怎麼會有怨言?」

    她展顏而動,「那就多謝夫君成全,我就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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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世界上有後悔藥可以買,金城靈一定要買它三百斤。

    眼看著丟在他腳邊的東西一件多過一件,幾乎堆成了小山,他的眉心就一皺再皺,幾乎成了萬裡山丘。

    「這掛琉璃錦帳的顏色怎麼選了深紫色,和房間的其他顏色不配,摘下來換了,換成藍色的就好。

    「這張包金如意玲瓏桌太大了,擺在臥室裡人就沒辦法走路,還容易碰傷,去換張黃木圓桌。

    「這幅百鳥朝鳳圖畫得並不好看,我記得我現在的住處有一張是墨荷聽雨,還是掛那一幅吧!

    「這有這盆玉陽金蘭是喜陰的,最怕風吹日曬,應該搬到旁邊的蓮花池邊的大柳樹下面……」

    金城靈的耳朵裡不時飄來令狐清清的俏語聲聲,最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公主啊,你再改來改去這裡就不是新房而是靈房了。」

    「新婚當前,夫君怎麼可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她靠在窗邊,柔柔地拋給他一記媚眼,心中卻在想,若這也是他試探自己的計謀,不如將計就計,也折騰他一番。

    「這床鴛鴦戲水霞翎紗被太艷麗了,有沒有玉百合的圖案?」

    見令狐清清又要往外丟東西,他急忙跑進去阻攔,「不行不行,其他的你要換就換了,這床錦被可是我家祖傳,歷代金城君成親之時都要披在新床上。」

    他摸著上面的絲緞面料,「你看這被子雖然歷經百年,卻彌新如昔,看這繡工,這顏色,可是不可多得的一件寶貝,拿萬兩黃金來我都不會換的。」

    「祖先留下的未必就是最好的,該換就應該換。」她執意要換,他則堅決不肯,兩邊對峙讓在場的宮女們非常為難。

    金城靈使了個眼色給宮女,那些人立刻很識相地退下去。

    「清清啊,我不是不聽你的話要出爾反爾,只是這次大婚不僅是我金城國矚目的婚事,也是整個聖朝和其他兩國同時關注的大事。你這麼改來改去,一點喜慶的氣氛都沒有了嘛。」

    「怎麼會沒有呢?」令狐清清一指外面,「那些碩大的紅燈籠和彩綢我不是都為你留著?」

    「但是這床被子的作用你不知道,如果換掉它,新婚之夜就會全無意義了。」

    「這床被子還有什麼作用?」令狐清清困惑地翻看了一下,沒看出有什麼特別。

    「當然有特別啊,這上面繡的是什麼你應該看得出來吧?」

    「鴛鴦戲水嘛。」新婚的洞房裡都難免會看到這麼一幅畫,雖然覺得俗濫,但也不可否認在這種特殊時候,只有這樣的圖案才最「言簡意賅」。

    「既然看出來了,你怎麼還會裝不明白呢?」金城靈的手在不經意間襲上她的唇,輕聲呢喃,「說來好笑,眼看你都要成為我的妻子了,我們之間才只是拉拉小手這麼簡單,說出去多丟我的臉,別人還以為我沒有一點魅力。」

    他的黑眸如亮鑽在她的眼前一點一點逼近,那張俊帥到足以驚天地泣鬼神的臉慢慢地放大,就在她想抽身逃跑的時候,他的唇已經覆住她的,細細地啃吻起來。

    對於有潔癖的她來說,簡直不能想象,被另一個的嘴唇親吻會是多麼骯髒可怕的一件事。

    他的手強而有力,緊緊地扣著她的腰和頭,舌尖靈活地引逗開她的唇,一直吻到她的靈魂深處,以至於她的大腦像是被抽空似的,什麼都想不清楚。

    不知道糾纏了多久,直到她的胸前感覺到一陣清涼,而他的唇從她的唇上滑落到她的脖頸,她才清醒了一些,並用力推開了他。

    原來在不知不覺時,她最外面的衣襟已經被他解開,雖然裡面還穿著白色的褻衣,但是雪白的肩膀和若隱若現的酥胸足以讓她面紅耳赤,更何況此時此刻她半躺半靠的就是那張喜床,嬌喘吁吁,看上去更是春光旖旎,讓人幻想無限。

    「色狼!」她低聲咒罵,不知怎的,淚竟然湧上眼角。

    「這算什麼,」他親手幫她揩去淚水,還用輕浮的口吻說:「新婚當夜你才知道什麼樣的男人叫色狼。」

    她倉皇地掩上衣服想沖出去,意外地聽到有人在外面稟報,「太後駕到!」

    想不到金城婆婆會來,她躲也無處躲、藏也無處藏,越是著急越是沒辦法把散落的衣襟系好,就在這時金城婆婆已經拄著拐杖走進來。

    金城靈抬手一伸,便將令狐清清反摟在懷中。

    金城婆婆剛進來就看到兩人親暱地抱在一起,會錯了意,想避開又反而顯得尷尬,只好咳嗽一聲,說:「早晚都是夫妻,何必急於一時,少年人就是沖動。」

    令狐清清一直低著頭,被迫蜷縮在金城靈的懷裡,她幾乎可以看到自己的陶口都已浮上一抹紅,就好像剛剛上鍋蒸過的蝦。

    她忍不住狠狠地踩了他一腳,害他低呼一聲,惹得金城婆婆問道:「怎麼了?」

    「沒事,剛才不小心一腳踹到床架子,可能傷了腳趾。」他微笑著,把本來就-昧的氣氛又攪渾了許多。

    「你過來,我有話單獨和你說。」金城婆婆盯著兩人。

    金城靈剛往前走一步,金城婆婆用拐杖一指,「不是說你,是你。」

    令狐清清用手指點著自己的鼻尖,「找我?」

    「嗯,對,跟我出來。」金城婆婆又瞪了金城靈一眼,「你這小子別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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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答應嫁給他了?」

    宮門外,金城婆婆面沉如水,「丫頭,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手段把他的心迷惑住,但是我也不得不警告你,別以為靠著他這點寵愛你就可以在金城國為所欲為。有我在,我的一雙眼睛會死死地盯著你。」

    「婆婆,您太多心了。」她淡淡地說,「我並沒有要對金城國不利,對於金城君,我也沒有半點利用他的意思。」

    「不會對金城國不利?那你為何假冒公主身份到此?」

    金城婆婆冷笑道:「我可不是我那個傻孫子這麼憐香惜玉,明明知道你是假的,還樂得陪你玩這個把戲。」

    令狐清清全身一震。他知道?原來他果然都知道,只是故意在她面前演戲而已。

    「婆婆您真的是誤會我了。」她還要解釋,金城婆婆的眼神卻盯上她的頭頂。

    「這根金簪你戴得挺合適的嘛。」金城婆婆哼了一聲,「男大不中留,有了老婆心就向外了。」她看著那根金簪,「這金簪是我金城國祖傳,既然戴到了你的頭上,你就必須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珍視它。聽到了嗎?」

    「是。」令狐清清微微一笑,「婆婆您可以放心,這根金簪便如我的手足,無論我到哪裡都會跟隨我到哪裡。」

    「你這輩子都只能呆在金城國,別想著往外跑。」金城婆婆頓了頓,又道:「若是看到什麼奇怪的人和事,也必須盡快告訴我或者靈兒。」

    「您是指……」她心頭上又閃過那個黑衣人影。

    「我指什麼,你心裡大概也明白。」金城婆婆不再停留,拄著拐杖走了出去。

    金城靈悄悄站到她身後,低聲說:「別以為奶奶是討厭你,她若真的討厭你就不會讓我把金簪戴到你頭上。」

    令狐清清回過頭看他,「你也如她一樣,認定我是假的?」

    「你是我未來的老婆,這件事情不假就行了,還想其他的做什麼?」

    這一次,她在他的眼中看到的不是戲謔,而是一層濃濃的、化不開的柔情。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努力張大眼睛看著他。

    金城靈的唇高高挑起,問道:「用這種眼神看我,是想繼續剛才未完的游戲嗎?」

    她忙推開他,心頭如鹿撞,說不清那跳躍失序的節奏到底是因為羞澀,還是憤怒,抑或是……一種難以言明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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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等萬盼,令狐笑的信函終於送到。但是卻不是給令狐清清的密令,而是給金城靈的一封公開信,信中只說,將公主送至金城國原本就是為了商談親事,若公主與金城君情投意合,何時成親、以何種形式成親都不重要。

    看到這封信,她幾乎傻掉,萬萬沒有想到令狐笑不僅樂見婚事成真,甚至還全力促成。

    而親自拿信給她看的金城靈,似乎對這封信的內容非常滿意,在她耳畔悄聲說:「現在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你成為我的女人了。」

    她的心弦為之一蕩,那句「我的女人」聽來讓她頗為感動。在聖朝長大的她,一直只知道自己是聖朝人,是公主的奴婢,想不到有一天她會成為一個男人的專屬,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一國之主,而她,也將一躍成為一國之母。

    但是面對這樣看似光鮮的美好前景,她卻深深知道,荊棘與黑暗也同樣在不遠的地方等待著她。

    誰知道到了明天,是快樂還是悲傷?是希望還是絕望?

    於是大婚就在這看似熱鬧實則混亂的情形下舉行。除了聖朝送來極其貴重的賀禮之外,玉陽和黑羽兩國也送來了價值不菲的賀禮。

    金城靈點驗那些賀禮便足足花了半天的時間,嘴角幾乎都扯到眉梢了。

    看他一副這麼開心的樣子,令狐清清問道:「你就真的那麼喜歡這些東西?」

    「世界上除了你,沒有人會不喜歡金銀財寶。」他那個樣子,似乎恨不得叫人把所有的賀禮都搬到新房去,墊在自己的床上。

    見狀,她故意諷笑道:「那我看你要多成親幾次了,因為每辦一次喜事,就可以收到不少的禮物。」

    「好主意。」金城靈拍掌附和,「一月成親一次也不行啦,總還是要省著點錢花,賀禮雖然多,但是辦喜事所需的用度更大,萬一賠本就不好了。你說我每隔半年娶一回老婆好不好?」

    見他說得這麼認真,令狐清清反而覺得心酸。在男人心中,原來娶妻是件這麼容易的事情嗎?

    而她的沉默反招來他的嘲弄,「怎麼?吃醋了?後悔勸我納妃啦?」

    「我才不管你。」她說著違心話,死不承認自己被他看穿心事的事實。

    此後在整個成親大典上,她報復地以沉默回應,始終不笑不語,直到被人群簇擁著坐入新房。

    「清清姊,你真的要和那家伙圓房嗎?」趁沒有人注意的時候,默默憂心忡忡地問她。

    「見機而行吧!」她含含糊糊地回應。

    事實上,自從那天被金城靈輕薄之後,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與他保持著距離,生怕被他再度「襲擊」。金城靈倒是很有自覺,大概看出她的眼神不善,只是用一張臭嘴撩撥而已,並未再有過份的舉止。

    但是……但是……畢竟今天是新婚之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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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城靈在宴席上和人慶祝到很晚才回房,但是在新房中卻沒有看到他的新娘,困惑地問一旁的宮女,「公主呢?」

    一個宮女捂著嘴偷偷笑,用手指了指隔壁的房間。

    他推門一看,差點氣結。

    只見令狐清清正半跪半蹲在地板上,把一床厚厚的被子席地鋪好,大概以為身後是宮女來,她頭也不回地順口說道:「從床上給我抱一個枕頭過來。」

    「洞房花燭夜,老婆大人就准備讓我獨守空房?」金城靈在她身後伸出手,將她一把拉起來。

    「別……」他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就把她嚇得花容變色。

    「別什麼?」他笑嘻嘻地湊過來,「對我有意見?就是要分房睡,也不需要睡在地板上啊!」

    她的嬌軀一顫,突然掩住口,推開他跑向一旁。

    「對、對不起,我的胃不舒服。」她喘著氣。

    金城靈的臉部表情完全垮下來。怎麼?她的老毛病又來了?本來不是已經沒事了嗎?

    「你回去睡吧,我就在這裡睡。」她把他拚命往外推。

    他收起所有的笑容,「既然這麼討厭我,我當然也不會強迫你做什麼,不過我堂堂金城國的王後、聖朝的公主,居然在大婚之夜睡地板,傳出去不是要丟我的面子?」

    他轉頭大聲對宮女們下令,「把公主的被褥搬回床上去。」然後冷冷地丟給她一句,「新房歸你睡,我去別的地方睡。」

    看他怒氣沖沖地走掉,令狐清清微微松了口氣,心頭卻又湧動起那種古怪的惆悵。

    其實,剛才的作嘔只是故意騙他的手段,為的就是讓兩個人始終保持安全的距離。

    雖然名義上成了夫妻,但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公主,也不想淪為這場陰謀漩渦的犧牲品。

    不過看他剛才生氣的樣子,還真的是讓她不安,好像她的舉動傷到了他的心,而這並不是她的本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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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悄悄地穿過窗欞,灑進了金紅色的帷簾中,照到那張柔美的小臉,睡得甜甜。

    金城靈站在床邊,看著令狐清清的睡容,心境從未像現在這樣充滿了溫暖的寧靜。

    雖然這個小東西剛剛把他氣得昏天黑地,不過,他金城靈可不是她想象的那麼簡單幼稚。

    撩開帷簾,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對於欺騙他的人,最好的懲罰辦法就是——以牙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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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窗外的小鳥唧唧喳喳叫個不停,令狐清清迷迷糊糊地被吵醒,剛才夢裡還夢到了公主令狐媚和丞相令狐笑,所以乍張開眼睛的時候,她還恍忽以為自己正躺在聖朝的公主府裡。

    「什麼時候簾子變成了這種顏色?」她嘟囔著,想翻個身,突然感覺不對,有什麼東西橫放在她的身上了?好沉。

    再低頭一看,她差點叫出來。一只男性的手臂大剌剌地跨過她的身體,將她摟抱進一具修長的身軀中。

    她瞪著那只手臂許久,神智才總算清醒,聽到身後輕微的呼吸聲,她一點一點蹭著,轉過身子,終於看到那張「罪魁禍首」的臉。

    金城靈引他什麼時候爬上了她的床?還把她抱在懷裡睡覺?而她竟然全無察覺?

    呆呆地看著他的臉,因為不用和他對視,不用說謊做假,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仔細看他,不得不再次感歎,他的容貌的確是完美無缺。

    即使他的眼睛現在是閉闔著,但是那兩排如黑羽般的睫毛長而整齊,末端還微微地翹起,讓人不禁聯想起當它們的主人一臉神采飛揚時,那雙蓋在睫羽下的水晶黑眸是怎樣的透澈閃亮,玲瓏剔透。

    忍不住,她的手指好像在搞惡作劇似的,悄悄地摸了摸他的睫毛。好柔軟的觸感,讓她都不得不妒忌了。

    接著是他挺秀的鼻子。依稀記得一位畫者曾說過,一個人如果生得好看,鼻子必然要美,若如高山白雪,那就是美中之冠。當時聽到她還笑了這個畫者好久,但是看到金城靈的鼻子之後,她突然明白那名畫者的語意了。

    高山白雪……這便是她對他鼻型的全部感受,若不是怕吵醒了他,她真的很想動手去摸摸他的鼻子。

    再下來就是這張嘴了。這張嘴真是讓她又愛又恨。愛的是它自然泛出的珠光顏色,與詩人常形容的女子的櫻唇不同,他的唇型有些細長,但薄而精致,讓她很想……咬上一口。

    或許是這個想法過於強烈,令狐清清未意識到自己的手指已經碰觸到他的嘴唇,直到那被她在心中贊美得天下無雙的嘴唇突然張開,狠狠地咬了她的手指一下,她才疼得輕呼出聲,抽回手,有點結巴地問:「你、你醒了?」

    濃密的黑羽終於揚起,那雙星眸卻沒有半點睡意,清亮得嚇人。

    「昨天晚上不肯和我同床,今天早上卻開始撩撥我,你的一舉一動還真的是讓我費解啊!」

    他的話讓她瞬間變得尷尬起來,想動,卻被他抱得更緊。

    「下次要是想裝嘿心可以加配一點道具,說不定可以增加逼真感。」

    他才不信本來已經能夠接受他的令狐清清,怎麼會突然又對他產生了排斥,直到他氣呼呼地轉身時,在她的眼角看到一抹詭計得逞的狡黠之光,才恍然明白自己上了當。

    「怕和我圓房就直接說嘛,我又不是真的色狼,還能強迫你做那種事情嗎?」

    金城靈撐起身,一手支額,「或者,你現在改了主意,想和我盡夫妻應盡的義務?」

    她的臉紅如蜜桃,猛地翻過身去,「還說你不是色狼?想的事情都是色狼做的。」

    「你見過色狼嗎?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才叫色狼嗎?」他輕笑著,那雙手開始很不規矩地爬上她的脖頸,向逗弄寵物一樣搔癢著她柔細的脖頸。

    「真正的色狼是不會像我這麼謙謙有禮,更下會按步驟一點一點撩動情欲,他們通常是直奔關鍵部位的。」

    他的手就好像有魔力一樣從她的脖頸後面繞到前面,劃過她的臉頰時感覺到了那裡火燙的溫度。

    「清清,你的臉怎麼熱成這個樣子?」他用聲音困住她,手指已經爬進她的衣襟。

    這一次因為早有准備,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悶聲說:「你說過不會強迫我的。」

    「我現在這個樣子叫強迫嗎?我以為你會喜歡的。」他濕燙的唇咬住她的耳垂,這一個動作讓她全身輕顫,立刻從床上蹦了起來,幾步就跑到窗邊。

    「你、你該上早朝了。」她提醒他別忘了真正的「大事」。

    金城靈啟唇微笑,「是啊,的確該走了,要不然會被臣子們以為我是個昏庸無道、沉迷女色的昏君。」

    片刻後,他悄悄襲近她,在她沒有反應前從後面抱住了她。

    「清清,乖乖等我上朝回來。我帶你去向奶奶請安,還有很多金城的皇親貴戚都是你不認識的,也要一一介紹給你。」

    「嗯……哦……好。」她含糊地應著,直到他的身體撤開,身後是一片清涼的世界,這才垂下頭,長長地吁了口氣。

    在門外守了一夜的默默,這時候才敢探頭探腦地進來,緊張地問:「清清姊,昨天晚上王留宿在你這裡啦?你、你是不是……」

    「沒有失身。」她輕聲安撫這個好心的小妹妹。

    沒有失身,卻失了心,這是不是比失身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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