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很樂於接受我的誘惑,撫落桌上的書卷,將我壓在上面,與我糾纏在一起。我在意外自己不知有什麼魅力,三言兩語就能激起同樣是男人的他的慾望的同時,更加驚異他的技術的純熟。
這個傢伙不傀是在京城的脂粉堆裡打滾的幸運兒,比起為了「-兒」一直生活得像苦行僧我和戰場上連母豬都難得見到的玄鴻高明多了,弄得被他壓倒時想一拳打過去的我,被他兩、三個吻就弄得手軟腳軟,全身酥酥麻麻,口中除了「嗯嗯啊啊」之外,再也發不出其他的聲音,慾望也險些要抬頭……
糟糕!我心中大聲慘叫,還沒有得到他任何的許諾,我那一點點可以交換的條件,就要被他利用完了!萬一被他吃干抹盡,他還是不願停止行動,那我不虧大了?
「等一下……停……停!」我艱難地咬清每一個字,他停止了對我的進攻,趴在我胸前調整呼吸,「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這是一涸很老的問題呢,江山、美人,孰重孰輕,」他湊在我耳邊,呼出暖暖的氣,「你也是男人,應該很清楚,有了江山美人自然就來了,沒有江山你用什麼來保護你的美人?」
我呆呆地望著他:「你的意思是……」
「我倒是很想知道李玄鴻會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他撐起身來,點了一下我的鼻子,「或者說,你比較喜歡他怎麼選擇。你為了他連這種事情都願意做讓我十分的難過,你以為我對你的感情是什麼?僅僅是為了發洩慾望而已嗎?」
「對不起……」我摸上他有些憤怒的臉,輕言道。
他拉我起身,整理好我的衣服:「我希望能和你一起享受勝利,希望能和你一生一世不分離,他能給你的,我都會給你,他不能給你的,我也會想辦法給你……」
「你怎麼能勝利?」我捧起他的臉說,「我不希望你鬥到最後,連姨媽都要受到牽連,她是最無辜的你知道嗎?」
「我自然有能夠得勝的辦法,」他在桌上鋪開一張地圖,點著上面的人人渴望的江山說,「這盤棋,他已經控制了大片的地方,但是西北角卻在我的控制之下,甘州、涼州、靈州、安北都護府……」
「突厥?」我皺起眉頭看著他,希望我的最壞預料不要成為現實。
「沒錯,我已經聯繫了突厥可汗,只要我需要,他就帶著他的鐵騎,踏過草原和沙漠來到我的身邊,幫助我得到皇位!」他帶著微笑握緊拳頭,彷彿萬里江山已在他的掌中。
「混帳!」我不能控制地用盡全力甩給他一個耳光,那冰涼的聲音迴盪在房間裡,粉碎了我偽裝出來的溫柔外表。
「殿下!」守在門外的曾子睿用最快的速度,帶著侍衛衝了進來,我的頸上立刻鑲上了一圈兵刀。
「你們都下去,」擦乾唇邊的血跡,魏王活動了一下自己的牙鹵,「這一巴掌,我會向李玄鴻討回來的。」
曾子睿不滿地撤下了侍衛,自己雖然退了幾步卻怎麼也不肯離開。
「你仔細想過沒有,你忘了當年周朝的國力是怎麼削弱的嗎?若不是申侯為了私怨聯合犬戎攻打周幽王,周朝也就不會東遷洛邑,使得王室衰微,名存實亡。試問哪一個引外力入關的人又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東西,只怕到時就算你得到了皇位,也會因為那些慾壑難填的突厥人弄得焦頭爛額。你想過沒有,剛剛停止了戰爭,你又要發動內戰,還要引突厥人入關,百姓們會怎麼看你,他們會擁護一個破壞他們的生活,殺死他們的親人的「皇帝」的統治嗎?」我努力壓住怒火,放慢語速說。
「你想讓我怎麼樣?戰爭已經開始了?」
「放棄吧,什麼時候都不會晚,他始終是你的親哥哥,不是嗎?」
「是嗎?陳王和趙王還是我們的親叔叔呢,皇室之中還有什麼親人,都是爭奪權力的敵人罷了。而且我們也不是一母所生的兄弟,沒有那麼親。」
「是不是一母所生有什麼關係,春秋時代衛國的公子壽不是就為了救異母兄弟太子-的性命,犧牲自己的嗎?古人尚且如此,你為什麼就做不到呢?」
「公子壽的親弟弟公子朔不是用計殺死了自己的兩個哥哥,其中一個還是一母所生的哥哥,才得到王位,成為衛惠公的嘛?」
「衛惠公殺太子-而立,只當了三年的國君,就因為左右公子的反對,改立太子-的弟弟黔牟為君,將他趕到齊國,八年之後雖然愎位,卒後傳位與兒子懿公。懿公因為父親的行為,得不到百姓的支援,還不是被翟國人殺死了!後來王位還是落到了-的另一個弟弟昭伯頑的兒子申的手中。難道你連這些都不知道嗎?」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我見機繼續說,「就算是在那個「弒君如宰雞」春秋時代,那些弒君的人依然沒有幾個能夠坐穩王位的,他們不但要面對臣子的非難,還有可能被他人所殺,史上留下的惡名更是怎麼抹都抹不掉!你現在這麼做勝算有多少,最後你能得到些什麼,要失去些什麼,值得嗎?……」
「殿下!」曾子睿激動地打斷我,「此人的言論純粹是妖言!您才是先帝心目中的即位者,李玄鴻是篡位者!」
「值不值得,做過了之後才知道!」魏王不再有信心聽下去,「子睿,已經這麼晚了,我想郡王已經累了,送他回去休息。」
「是!」曾子睿早就與我結了仇,恨不得新仇舊恨一起算,「送」我回去的方式自然也溫柔不到哪裡去,那些受他指示的侍衛迫不及待地圍了上來押住我。
魏王轉過身去,在我被他們拖到門坎的時候,突然說:「我想,這個時候李玄鴻應該知道你在這裡不是那麼好受,他居然都沒有來救你,看來你在他心中的份量遠不如江山重。」
我淡淡地笑道:「他要是那種為了救我,不分場合,不分輕重,什麼都不顧,什麼都不計劃,只憑一時衝動的人,我早就站在你那邊了。」
「你……」
「哼!」我故做瀟灑地冷笑。
那夜我自然是一夜未眠,之後就一直被單獨軟禁在房中,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魏王,我的勸降計劃也只能中斷。
我完全得不到外面的消息,僅能從偶爾奉命來看我的曾子睿的臉上發現些蛛絲馬跡。他雖然總是努力保持面無表情,在問過我的情況之後還會故意「洩露」一些他們獲勝的消息給我。但是我卻從他的措辭中發現了一些細微的破綻,讀出了另外一種資訊,到現在為止還是皇帝比較佔優勢。
果然幾天後,我被他們帶著往北走,這應該是算一種敗退,曾子睿還會來看我,卻不會再說任何外面的情況給我聽了。
天氣還是那麼冷那麼幹,使得長期生活在溫暖潮濕的南方的我根本無法適應,我生病了,整天咳個不停,雖然曾子睿找了郎中給我開了方子,但是那藥卻不怎麼管用,我的臉色也一天比一天難看。
他始終沒來救我,雖然我知道他目前所要作的就是以全面的勝利來壓制魏王,絲毫不能分心,但是我有時仍會像個女人似的希望他能不顧一切地來救我,讓我知道我在他心中的份量有多重,雖然那只是一瞬同的閃念,卻能讓我陷入長時間的混亂中。
吃過晚飯我倒在床上胡思亂想,這間屋子裡所有的東西都被我玩壓了,唯有一樣——我再一次摸到腰間解下繫在腰帶上的玉牌,舉到眼前。這個就是當初在長沙的時候他和我換的那一塊「便宜貨」,當然了皇帝隨身帶的東西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裡去。
每次看到它就讓我想起了和「楚有才」在一起的日子,記得我被江陵王李玄浩抓住的那一次,驚慌失措的我大叫了一聲「楚有才」,他就端著點心笑盈盈地站在我面前,還說:「我可是隨叫隨到,你不叫我我怎麼好進來?」
我望著屋頂看了好久,淡淡地喚出了那三個字:「……楚有才……」
我等了好久,他都沒有「進來」,因為他從來就不可能是那個人,那個人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淚水不受控制地滑出我的眼眶,無論我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一個大男人哭起來,自然不會好看到哪裡去,因為某種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哭泣更是一種萬分丟臉的事情,想到這裡我不禁自嘲地笑了起來,偷偷看了看周圍——一片寂靜,這才放心地合上眼睛,歎出來:「為了你,我居然變得這麼傻,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卻……」
「你本來就夠傻的了,但是現在居然出現了比你更傻的人!」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冷冷地壓著沖天的火氣。
「誰!」我翻身起來,月色中,落入眼中的身影雖然熟悉卻還是讓我很露骨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若是換作一個月前,我一定會興奮地跳起來……」
一身黑衣,更襯得臉色青白的江樓月一邊磨牙一邊說:「怎麼,很失望嗎?有人肯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救你,你還挑三揀四的!你以為我很想來?和你這要的傻子多待一刻,人都會變傻的!皇上……」
「他怎麼了?」我緊強地叫出來。
「皇上居然三番五次地想要親自來救你!……」
那一瞬,我呆住了,任憑一股暖流在胸中竄湧,再一次刺激我並不發達的淚腺,大概一生的眼淚都為他流盡。
我要的不多,只這一句就夠了……
「後來呢?」我一邊忙著擦眼淚一邊焦急地問,雖然很感動,但是我還是不希望他會親自來救我,一是因為那畢竟不是明智的選擇,二是因為我最近都沒怎麼收拾,他要是突然「聖駕光臨」,然後看到我滿臉亂糟糟的鬍子,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形象就全毀了!
看到我滿臉複雜的表情,江樓月差點吐血:「瘋了,都瘋了!我追隨皇上十幾年,他從來沒有這樣任性,不顧大局過,前幾次還好,只要我提到「百姓」二字,他就沒再說了,可是這一次,無論我說什麼他都不願放棄……」
「於是你就替他來了,江大人果然是值得信任的人呢。」我笑嘻嘻地說,「他有了你這樣的臣子真是幸運,但是哪位女子落到這樣無情無義的夫君手中就可憐了。」
「好了……」他不滿地撇了撇嘴,臉紅得很徹底,「走不走?」
「不急,我問你幾件事,」我恢愎了正經的語調,「突厥的情況如何,相信皇上已經知道魏王的最後一步棋是突厥,若是被他得逞,事態就難以控制了。」
「這一點你就不用操心了,」他有些得意地說,「前一段日子突厥自己也在內訌,主和派和主戰派打得不可開交,不過現在是由皇上支援的主和派佔了上峰,他們的可汗已經遞交了議和國書。」
「太好了……咳咳……」精神一鬆懈,喉嚨又癢了起來,而且還一次還咳得很厲害。
江樓月皺了皺眉,二話不說抓過我的手腕,幫我把起脈來。
「可能是天氣的原因,最近好冷,所以……」我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肩膀。
「沒那麼簡單,依你的脈象看絕對不是風寒,而是中毒……」他打斷我的話,眉宇間掠過一絲不安,「你必須馬上離開,有人想要你死!」
「哦?」那一刻,我腦海中閃過曾子睿的那張臉,難怪他會那麼關心我,還會親自送藥過來,「莫非我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沒有那麼嚴重,那只是慢性的毒藥,而且你中毒還不算很深,只要好好調理,靜養些時日就可以恢愎了。」
「那就好,」我撕下兩片衣服,寫了些東西,分別裝在兩隻錦囊中,其中一隻還放入了我愛惜的那塊玉牌,我把裝有玉牌的那只錦囊交到他手中,「把這個帶回去交給皇上,我的意思都寫得很清楚了。」
「什麼?你不打算回到皇上身邊?你想幹什麼!」江樓月幾乎有些憤怒,這憤怒中多少帶著絲絲對我身體的擔憂。
「我還有事情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淡淡地笑著,「不知你聽過鄭莊公的故事沒有?莊公的母親武姜不喜歡他,她喜歡自己的另一個兒子段,於是不斷地向莊公索要封賞,以壯大段的勢力,為他製造謀反的機會。這些事情都沒逃過莊公的臣子的眼睛,他們很焦急,向莊公進諫,要求懲治武姜和段的不忠。莊公卻說,現在還沒有他們謀反的證據,不能落人口實,於是一直養到段已經開始謀反,才不急不慢地用早就準備好的策略將段擊潰,逼得他逃到共城。」
「你……什麼意思……」江樓月心虛地問。
「鄭莊公真是一位偉大的君主,就連後來的「春秋五霸」也沒有一個比他更有智慧,而我們的皇上也是如此的英才,要不然他也不會明明知道魏王有心謀反卻要將陳王和趙王的舊部交給魏王處理,還故意南下巡查逼魏王不得不提前起事……一切的一切,他都早有安排。不過,鄭莊公並沒有逃過後人的口伐筆誅,他們說他是「春秋第一奸雄」,說他為了保住地位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放過……但是,這些評論是不公平的,鄭莊公和皇上都是有雄心的君主,他們若是不徹底剷除騷動不安的勢力,國家何以安定,百姓何以安居?我不希望皇上也遭到這樣的污蔑!皇上是「明君」,而且只能是「明君」,所以我必須留下來,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為了皇上……」
「可是,你的身體……」江樓月衝口而出。
「這個時候你還真像個好郎中,你放心,我已經猜到他是在什麼裡面下的毒了,以後不會再喝了,而且我一定會很快就可以回到他身邊了不是嗎?」說到這裡,我又情不自禁地笑出來,「你就快點走吧,要是被他們發現,像你這樣的美人還不知道要遭遇多少可怕的事情呢∼∼」
「你……」江樓月再次要吐血,臉色越來越陰沉,「我總算知道了他們為什麼說你「才貌雙全」了。不過,你聘慧過人,自然應該知道,最能影響皇上評價的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是「佞幸」了,我不滿地瞥了他一眼,「所以,可能要你幫一個大∼∼忙。」
「什麼?」
「先賣個關子,」我揚了揚眉毛,又把另外一隻錦囊交給他,「這個是給你的。」
江樓月一臉疑惑地接過錦囊,迫不及待地想要拆開來看。
「等一下!」我用那種聽起來很欠打的聲音說,「你一定要到事情平息的時候才能看,絕對不可提前哦,要不然∼∼國家可能就毀在你手裡了!」
江樓月頓時面無人色,收好錦囊,搖搖晃晃地潛出去,我相信想他的本事就算暈著也一樣能安全回去,而且有我剛才說的那句話,那個錦囊他一定不敢看,怕不吉利。
我又笑了幾次,開始考慮正經的事情。剛才我有一句話沒有講完,其實我之所以堅持要留在這裡,做那件很重要的事情,不光是為了皇上,還為了另一個人——魏王。
幾天之後,魏王的軍隊被逼到最後一個聚點安北都護府,而他唯一的可以依靠的後援——突厥鐵騎,也化為烏有。為了表示議和的誠意,突厥可汗不但不出兵相助,還許諾若是魏王逃亡至突厥,他們絕對不會收留。魏王的情況變得十分的糟糕,他不但面對前後兩方的強大敵人,還要努力彌補連續有士兵叛逃留下的防禦漏洞,絞盡腦汁也不能扭轉敗局,破城只在旦夕之間。
就在這個時候,討逆大軍卻突然停止了前進的腳步,安紮在城下沒有發起總攻的意思。
聽著窗外的日益稀少的看守不安的交談,我分析出當前的局勢,看來皇上聽從了我的建議,願意給我一個機會,不管怎麼樣,現在的情況對於我是有利的。
棋局終於下到無子可落的地步,但是不同的認輸方式,即有完全不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