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夫 第三章
    眼看著他人搖搖欲墜,只得伸手扶著了床邊的矮几子。就聽「匡鐺」一聲卻是碰翻了几子上還搭著巾子的水盆。

    外屋亮了燈,然後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掀開門簾的地方射進外屋昏黃的燈光,進來的人影搖晃不定,倒是顯得比幾乎把持不住自己的岳英揚還要恍惚了。

    「爺,你可醒了。怎麼起來了,有什麼想要的嗎?」紅藥扶住他膀子的手都是那樣的巨力。

    「我……沒事,」難道是紅藥幫他換的衣服……「我身上的衫子……?」岳英揚試探性的問著,邊控制不住自己發抖。

    「是我前些日子看爺原來那件海青色的衫子有些老舊了才比著做的,不合身嗎?是不是有些單薄了,爺很冷嗎?」紅藥抬頭看他,眼睛裡是滿滿的擔憂。

    衫子是紅藥做的,那麼換衣服的人……岳英揚不禁又晃了晃,紅藥趕快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肩上讓他靠著自己站定。再才小心的搭著他到床邊坐下。

    等岳英揚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在盯著紅藥的脖子看著,那樣認真,那樣的陰鬱!

    他居然是那樣認真的考慮著要殺掉紅藥!

    只是為了保有自己已經早就殘破不堪的自尊與人格。他沒有半點猶豫的考慮,自己和紅藥之間的距離,那個自己帶她回來的時候打算要給他幸福的女人!

    「呵呵……呵呵……哈哈!」岳英揚幾乎是抑制不住的狂笑著。既然都已經是既定事實了,自己還在否認些什麼,難道他殺了紅藥就可以抹去一切令他覺得羞恥的存在嗎?他只是在逃避而已,被發現了也好,那樣他也就可以活得更像一隻狗,而不用在別人的面前強裝自己是個人!

    他不怕當狗的,只是怕已經不是人了卻還得活的像人,然後拚命說服自己在人前自己就得是人不能做狗。

    「爺?」紅藥小聲的詢問著,毫不知道自己剛才命懸一線。

    「下去吧。」收了笑聲,岳英揚說話的聲音又只剩下了疲累。他已經不想知道是誰幫他換的衣服了,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呢?殺人他做不到,自殺那更是不可能的。要是能夠自殺怕他早已經試過了千萬遍了!

    「爺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紅藥叫李公公過來。還有太醫,這些天也全在府裡候著呢。」紅藥紅了眼睛,剛才看爺笑得好心酸,明明是在笑,卻透露出太多的傷心與絕望了。

    「李公公?」岳英揚一把抓住紅藥的腕子,抬起頭來的臉上神情像個瘋子。

    「李全順公公啊。爺這四天沒醒,皇上第二天裡就讓李公公在府裡守著,爺醒了再回去回。連著太醫這些天,也都是沒天的守在爺的床邊的,這會兒看爺平穩了些,大家剛到廳子裡坐下。」紅藥一口氣的回了,眼睛卻看著門口,巴望著現在有個什麼人進來,可以解救她現在的狀況。

    「叫李公公過來吧。」岳英揚放了手,頹然的又倒回了床上。

    「岳將軍,您醒了就好了。皇上可掛著您吶。」李全順剛進門就看到岳英揚丟了魂般靠在床上,手裡還揪著身上衫子的袍角。以他的精明哪還不知他擔心什麼?立馬又接道:

    「您身上的衫子是小人給換的,給大人疹病的那也是宮裡皇上身邊的太醫。岳將軍不用擔心了,只專心把身子養好了就是了,奴才知道該怎麼做的,怎樣也會保了岳將軍的周全,這也是皇上吩咐的。」李全順又扶岳英揚躺下,掖好被子,才在床邊恭敬的站好。

    「前兒岳將軍剛躺下,皇上的聖旨就下了,因為查明岳將軍實在是因為幫助邊疆建設才拖延回朝,岳將軍官復原職。只等著岳將軍身子好了才到朝上扣頭謝恩。」李全順自顧的說著,岳英揚卻不答話,只是木然地躺著,到最後聽到官復原職,卻連眼睛也閉了。

    李全順知道這就表示岳英揚不想再聽了,也就低著頭退了出去,服侍了皇上十五年,也和岳英揚接觸了七年,多少都知道兩人碰倒一起就是冤家,這要是皇上把這個心用到了某個皇妃身上,那不知是多叫人稱羨,又或是岳將軍是個女子……唉,可惜兩個人都是心高氣傲的人,而皇上對待岳將軍又是一門的小孩心性,才把兩個人都整得遍體鱗傷。岳將軍昏迷不醒的日子,皇上在宮裡倒也瘦了一大圈,只是礙著規矩不能出來,要不然不早就把將軍府都給翻了。

    不過倒也只有鬧著岳將軍的時候,皇上還像個孩子,對待起其他的人來……不提也罷!

    

    既然皇帝叫岳英揚在家把身子養好了再去謝恩,岳英揚也絕不客氣,只是因為當時腸胃不適和體力消耗過度而來的小毛病,就拖拖延延地捱了大半個月才又恢復了往日的早朝。

    這些日子皇帝早在宮裡急得差點連房頂都掀了,左一句狗奴才,又一句岳混蛋,只差把幼時到街坊間遊玩時學的髒話都罵了出來。

    李全順只得唯唯若若地應著,邊更加勤的往大將軍府裡跑,卻趟趟都被岳英揚以要麼就是「身子還酸疼得緊」,要麼就是「今兒腸胃又不好,勞動不得」的借口給堵著,開口催也不是,不催更不是,兩頭的受著氣。

    到好不容易岳英揚開始按時上朝了,兩人間的氣卻鬥得越發的大了,皇帝老是在朝上趁其他大臣奏表的時候變著法兒的諷刺岳英揚,岳英揚要麼來個相應不理。要是回了也是牙尖嘴利明裡畢恭畢敬,暗裡也是夾槍帶棒,非要鬧到皇帝臉紅脖子粗不可。

    看著皇上和大將軍之間緊張的氣氛,其他的大臣更加不敢開口,有事非得奏也是盡量簡潔了事,免得被兩人間的炮灰掃到。心裡對岳英揚可也是佩服得緊,想當今的聖上,從一十七歲即位,到今天二十歲整,天下莫不敢違,極盡任性,怕也只有岳英揚敢這樣當廷力抗了。

    岳英揚卻是有苦自己知,他會這樣反常的反駁著皇帝,並不是看不過他任性的舉動又或以國家大事為己任,卻只是從那天自己懷疑紅藥幫自己換過衣服以來,心裡一直惴惴著,偏又想到這世上哪有可以包住火的紙,這件事即使今天不暴露,改天也不可能瞞住全天下人的眼睛耳朵。

    皇上是不怕別人知道的,先皇就有納男妃的記錄。但是他卻不行!

    他是帶兵的將軍,不是那些嬌弱得要以色侍人的男寵!再說皇帝待他……豈能以男妃等同之。到時候皇帝一拂袍袖,還是一個自尊無上的君王,他卻只有落得身敗名裂,背後還得任人指指點點,質疑他到現在的功勳,到底是在戰場上拚命來的,還是在龍床上討來的!

    雖然在皇帝身下,他可以當自己是條狗,但是站在將士最前面的他,卻是非要當個人不可的!而且還要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頂天立地的男人!行軍打仗不是他用來逃開皇帝的工具,而是自我證明的途徑,那些帳下的兵士不是他的棋子,而是他羽翼下的力量!

    所以岳英揚迷惑了,越是想著要逃開越是煩躁著。他到底還是無能為力的……

    從早朝下來,岳英揚前腳才踏進將軍府的大門,後腳就見老將軍跟前的家人來報,老父母找他有事,請他過府一敘。本來在朝上和皇帝鬥得精疲力盡,只想回來可以不用再強裝精神的岳英揚,只好又打好勁頭,隨了家人往隔了三條街的老將軍府去了。

    「英揚,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該把終身大事辦一下了。」老將軍一見兒子也不繞彎子,直接就奔主題開了口。

    「……」沒想到老父母找自己卻是為了這間事,岳英揚一下啞口無言。

    「你知道爹娘就你一個兒子,我們年事也高了,現在你出息了,我們也就只等著盼著在家含飴弄孫吶。前些年你總以男兒志在四方為由,推了那麼的提親,可是這次你自己卻帶回了個紅藥!這回該沒有話說了吧!」老將軍也想過了,既然自己家兒子不喜歡高門大院的閨秀,就先隨他吧。

    「是啊兒啊,這個紅藥我們是看過的,雖然不知道出身怎樣,但是人還乖巧,前些日子你病的時候,也多虧了人家照顧,為娘的也喜歡啊。」老夫人想到當日紅藥對自己的服帖和孝順就合不籠嘴。

    「爹,娘……」雖然當日帶紅藥回京的時候,就想過要給她個名分,但是現在,現在他已經不肯定自己,是不是還能夠接受一名女子,就算那個人是紅藥也一樣。

    他的身邊多一個親近的人,就代表他的秘密洩露的機會越大。現在他還可以找借口擋著紅藥的親近,可是一旦拜堂之後呢?他要怎樣用帶著滿是情事痕跡的身體來擁抱他的娘子……

    「好了,這事就這樣訂了,紅藥出身不高,所以你就先納了做妾吧!這些時家裡也滿是霉氣,也是時候要衝沖喜去去霉氣了!」老將軍故意忽略兒子為難的臉色,自顧的決定了下來。

    

    岳家要辦喜事的消息很快的傳了開來,頓時整個衛城上上下下議論紛紛,期間還伴著不少女子慘淡的哀歎。

    岳英揚出了名的戰功顯赫,長得又英武不凡,對雙親孝敬有加,又深得皇上器重……自從他成年之後到老將軍府上提親的人,就差把房門都踩爛了,但是偏偏就沒有一個可以被他大少爺看得上眼的。注定的所有城裡沒嫁的姑娘心裡,那個最佳的丈夫人選就是他岳英揚,終於他現在也要納妾了。而新娘卻是個沒有來歷,沒有背景的從北疆一路跟來的弱女子。

    於是許多人又擅自給這門親事加上了一些不明不白的背後色彩。

    「恭喜岳將軍了。這後天可就是將軍大喜的日子了吧。」

    「哪裡,哪裡。」

    「聽說新娘可是個如花的美人吶,果然凡花是看不了我們岳將軍的眼啊。」

    「成親的時候我會早點過去的,岳將軍可一定要讓我們見見新娘子才好啊,哈哈。」

    早朝剛散,前腳皇帝才離開大殿,後腳岳英揚就被人牆給圍了起來,無數張嘴巴開開合合地說著一些天長地久,百年好合的話。開始岳英揚還能搭上兩句話,並試圖結束這樣的場面,結果到後來人群反而越圍越多,說話的人越來越多,倒變成岳英揚只能站在人堆裡掛著禮貌周到的面具,暗暗苦笑。

    希望這個狀況不會再糟糕了。

    但是顯然事情的發展有違他的希望,此刻站在大殿後面陰影裡的人,拚命地握緊了拳頭,克制著自己現在就衝上前,去把人群焦點的岳英揚按倒在地上狠狠的要了他!

    「皇上……」李全順在皇帝的身邊簌簌發抖,他服侍了皇帝一十五年,卻還是頭一次看見皇帝氣得眼睛都綠了。唉,就連當年清妃娘娘的事情,也沒見皇上又這麼大的情緒變化啊……岳將軍,這回奴才真的是幫不了你了,你呀自求多福吧!尤其是當皇帝生生握碎了拇指上的玉扳指的時候,李全順再也沒有膽量說出一個字來。

    「擺駕,回宮!」皇帝一甩龍袍袖子,率先走了出去。留下岳英揚在太陽下的人群裡突然一陣戰慄。

    好一個岳英揚!竟然背著朕,送了朕這麼大的一頂綠帽子!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嗎?他龍床上的人,就算是他以後不要了,也絕對不准上其他人的床!想成親,沒那麼容易!

    「岳將軍,皇上召見,請將軍跟我來吧。」第二天,早朝一下,李全順就背地裡把岳英揚叫到一邊。

    「李公公請帶路吧。」岳英揚一整心態,早知道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他要成親的事情的,只是不知道他會怎麼反應呢?是責怪他沒有事先請示聖意呢,還是會恭喜他終於成家立業,然後重申對他的所有權?

    他只是沒有想到皇帝對他成親的事情會這麼爆怒。

    以至於當他被帶到從來沒有去過的朝陽殿——天子的寢宮,被狠狠地扔到真正的龍床上摔得七暈八素時,心裡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被這樣的對待。

    是啦,小孩子一定是不甘心自己的玩具被別人搶走了,一定是這樣的,要不然他為什麼會從皇帝的俯下的臉上,看到一絲疑為「傷心」的東西呢。所以雖然對皇帝又過於粗暴的舉動有所不滿,但是岳英揚還是在兩人間的距離,逐漸接近之後猶豫的抬手挽住皇帝僵硬的脖子。

    本來自己是打定主意要比以前更加殘忍的對待這個不知好歹的岳英揚的,但是他卻沒有做到,只是因為他該死的把「那隻豬蹄子」搭到了他的肩上,甚至都沒有用什麼勁,只是輕輕地搭著,更別提主動的親他一下。

    只是該千刀萬剮的岳英揚的手搭上他時,正好用他從來沒有看過的和平眼神看著他,而他另一隻「爪子」也半推半就著握著他的龍袍的前襟……心裡的火氣忽然一下子就奇跡般的消失了,剩下的是滿滿的感動。

    所以他才會現在一個人獨自坐在床沿,看著帳內睡得香甜還小聲的打著鼾的岳英揚腸子都要悔青了!

    「皇上,時候不早了,要不要奴才叫醒岳將軍,好讓皇上休息?」李全順是唯一這個時候還獲准在裡面伺候著的太監,自然也只有自個兒去踩那個非踩不可的地雷。皇上的龍床啊,就算是東宮的皇后.都是不能輕易睡的,可是現在皇上竟然讓那個把他氣得不清的岳將軍.把皇上擠了下來,自個兒睡得人事不知!

    被瞪了……皇帝打了一個眼色讓李全順跟著出來,就走到了寢殿的外間。卻還是任岳英揚好好的睡著。

    

    「小順子,你覺得朕對岳將軍怎樣?」皇帝走到門口就轉頭迷惑的問道。

    「皇上對岳將軍……很好……」李全順打了個哆嗦,好難的問題啊……

    「朕也覺得對他很好……可是朕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呢?」答案他心裡多少有些數的,只是他希望藉著別人的口把他給否定了,他對岳英揚的感情,並不是自己所希望而且樂於發生的。

    「皇上……」就差成了皇帝肚子裡的一條蟲的李全順,也有答不出來的問題。

    「回答朕!」把他和岳英揚的事情,從頭到尾看得最清楚的小順子是最有資格回答這麼問題的,他自己可以答不上來,岳英揚可以不理解,但是作為旁觀者的小順子,一定可以看得更加的明白。

    「皇上……是喜歡岳將軍了。」一咬牙,李全順還是把可能會觸怒皇帝的話說了出口。

    「……喜歡……」好陌生的詞啊,記得七年前他好像也是擁有這樣的一種感情的,但是結果呢?

    悲劇!這就是他擁有這種感情的懲罰!

    「皇上,您一點也不喜歡岳將軍!是奴才多嘴了,奴才要掌嘴!」看著皇帝恍惚的樣子,李全順就知道這回,就算是皇帝叫他說也不應該真的說了實話!就當真的刮起自己的嘴巴子來了。

    「小順子,好了,朕不怪你。是朕叫你說的。」他說了實話,卻想把它改成假話。

    「皇上。」自己總是拿皇上還是個小孩子這句話來安慰岳將軍,但是他錯了!皇上已經長大了,在不被任何人察覺的時候堅強了。看著對著殿外滿地的樹影苦苦不語的皇帝,李全順差點就掉下眼淚來,皇家人的感情總是來得辛苦些的,而皇上……已經受了那麼多感情的苦,喜歡的感情卻還是再一次被岳將軍挑了起來。好?不好?已經不是他可以再說的了……

    皇帝看著自自己五歲就開始跟著自己的心腹太監,連他都看出來了,自己是喜歡岳英揚的。而具他對自己的瞭解,恐怕還不止喜歡……他是愛上岳英揚了……愛上了!

    「很好!既然朕已經愛上了他!他就要有這個覺悟陪朕再賭上一把!」良久,皇帝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著堅定的聲音對著月空朗朗說道。

    他不知道,他要下決心再一次的投入一段感情,竟然會是比想像中還要來得容易,也可能感情早就放了下去,只是他今天才知道而已,又或者只是因為那個人是岳英揚……

    「小順子,明天早上早朝之後找人把岳英揚絆著,朕要去看看他要娶的女人到底有什麼三頭六臂!竟然敢跟朕搶人!」皇帝氣得差點把自己的指骨握碎,只好一甩袖子,回屋抱著岳英揚睡覺去了,再不平息一下情緒,搞不好那個女人會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留在殿外已經石化了的李全順只好和蚊子蒼蠅做伴去了。

    剛剛皇上好像說了個不得了的詞……他愛上……岳英揚了……皇上說了「愛」這個詞!愛也!已經不是喜歡可以比擬的了……希望皇宮不要被他們拆了才好啊……阿彌陀佛!

    第二天的早朝岳英揚沒有來得及出現,因為皇帝竟然在半夜裡獸性大發,不顧他睡得爛熟就自行享用了……照這樣下去,他要怎麼回去準備婚禮啊!而昨天下了早朝就沒有回將軍府,也忘了派人回去交代一下,只怕現在紅藥已經急得到處找人了,只希望沒有把爹娘他們給驚動了才好。

    急急地往宮外趕著,竟然又被戶部侍郎等幾個人給檔了下來。

    「看岳將軍沒有來上朝,還以為在家準備著婚禮,卻沒想到這會兒竟然又在宮裡看到了……」三四個人絮絮叨叨的只把岳英揚煩到差點排眾而去!

    再等從中脫身,看看時辰都已經快接近午時了,岳英揚看著朝他逼近的老丞相差點黑了臉!

    

    然後又在宮門口被老父母的家人攔著說要他把紅藥送到老將軍府,明天就從那裡出閣。等到岳英揚趕回將軍府的時候,已經是飯後的晌午了,好不容易出了個大太陽,卻因為他煩悶的心情而被遮掩得沒有一點光彩。

    到了將軍府門口已經掛好了大喜的紅燈籠,門上也帖著大大的喜字,但是岳英揚心裡卻沒有一點喜氣的感覺,反而覺得自己彷彿又掉到了一個更深的陷阱了,以後是再也不可能爬得出來。

    穿過門廊,還沒到大院,就感覺到了不對的味道。

    按說這個時候,府上都應該為了明天的婚禮而忙進忙出,但是偏偏目之所幾卻沒有一個人影,整個宅子一片過分的安靜。

    岳英揚皺起眉,卻不停步地向大廳的方向走去。

    大廳裡也就是氣氛沉悶些,賓主也都各自坐下用著茶,只坐在堂上的那人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

    「爺。」看到岳英揚進門,早已經被堂上的陰沈男人嚇得六神無主的紅藥就像看到了救星。

    「你先下去吧。」倒也難為她了,就算是堂上的朝臣對著他只怕嚇得腳也軟了,何況紅藥。

    「不准!朕……我今天就是來看她的!人留下!」坐在上座的天子,一身儒雅的長衫只是一身霸氣沒有收斂。

    紅藥本往外跨的腳又收了回來,只回頭看著岳英揚的表示。按規矩新娘子還沒有過門前是不見客的,只因為爺還沒有回來府上,又沒有待客的人她才免為其難吧。

    「何必難為一個婦道人家,你來難道不是找我?」明擺著今天來的不是皇上,岳英揚倒不需要再講什麼客氣,搬出皇宮裡的那一套來折磨自己。

    「當然不是找你,既然你昨天在我那一晚,我又何必今天再來找你。」皇上端了茶,客客氣氣地喝了。

    「那你今天就根本不應該來!」岳英揚卻因為他一句暗示性頗強的話提高了語氣。他不該來,既然來了只要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也自待他以禮;只是他不該故意撇下皇帝的身份還來戲弄他!

    「你要納妾了,我怎麼能不來道賀呢?嫂夫人,我怕還沒有說聲恭喜吧。」皇帝把頭轉向紅藥,眼裡卻是連瞎子都看得出來的鄙夷。

    「賤妾……擔當不起。」想以往也不是沒有見過尊貴的人,也不是沒有和他們打過交道,但是今天對著了眼前明明就是一副以禮相對的人,卻沒由來的感到膽寒!但是這個人是得罪不起的,好像和爺的關係也很深,昨天爺沒回來,急了整個府裡上上下下滿城裡找人,他卻說爺昨個兒夜裡在他那……如不是朋友,莫不是仇人?

    「我先還當什麼三頭六臂的人呢?卻原來也不過是個青樓裡出來的賤貨!」皇帝把紅藥先奉上的茶盞子放回桌上,卻一個失手,盞子砸到地上匡當巨響,散開的碎片落了滿地。

    隨著盞子落到地上,紅藥打了個激靈,那個人的話就像把刀子,道道割在她心裡最脆弱的地方!

    「皇……大人,請你回去。」岳英揚鐵青了一張臉,把已經默默垂下淚來的紅藥護到了身後,卻不知這個動作,看到皇帝的眼裡卻只是火上澆油。他憑什麼在他成親的前一天跑到他的府上來羞辱他的新娘!就算他在他的床上是隻狗,也不代表他在自己家裡也不能做人啊!

    「她有什麼好?伺候得你很舒服?」皇帝瞇起了眼睛,威脅地看著像演戲般在自己眼前的岳英揚和紅藥。

    「請您回去!」岳英揚揉著發痛不已的眉心,卻也只能這樣說道。他已經夠悲慘了,皇帝卻要把紅藥也變成一個悲慘的人。

    「你怕讓人知道你娶的是個婊子嗎?怕你還娶!」皇帝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岳英揚身邊,和他的眼睛對視著。這種只會躲在他背後哭泣的女人有什麼好!他卻為了她這樣開口的頂撞他!

    「大人,你今天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只要你吩咐下來,岳英揚一定照辦。」非要這樣把他逼到極限嗎?他要的他還有什麼沒有給的嗎?他非要逼他連最後的退路也沒有了,瘋了跨了,這樣對他又會有什麼好處呢?

    「好,話是你說的,明天的婚禮取消!」皇帝開始笑咪咪的看著岳英揚,早點有這個覺悟不是很好,他也不會把話說得這麼難聽,當然這個女人是不能再繼續留在他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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