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惠婷兩人去掃墓,在花店耗了許久只為買一束花。
「阿碩喜歡什麼花?」惠婷問我,我聳聳肩表示不知道。「他那個人好像什麼花都不愛似的。」
「有、有!」我說,「他愛辣手摧花。」
惠婷克制不住地猛笑,跟在身邊為我們介紹花卉價錢的店員一臉好不尷尬。
到阿碩墳上時,我可記得要道聲歉。
「買向日葵好了。」我說:「花瓣顏色也挺像菊花的。」
「這是什麼理由?」惠婷笑問。
我搖頭,沒回答。
真正的理由是,從我認識阿碩開始,我那段灰色時期,開始出現了曙光。儘管因他悲傷自責,但是今天站在這裡的小莫會誕生,全是因為他。或許聽來老套,但我一直把他當作是我的陽光,而我是朵向日葵,永遠是向著陽光生長的……但如今陽光消失,為了不死去,我得找尋下一個太陽。
「你同意嗎,阿碩?」我站在墳前,在心中間道。
我拿出昨晚拔了半天的鑰匙,十分後悔將它與其他鑰匙結在一起,我這個常被阿堯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好命丫頭拔得雙手通紅,最後還是狠心拿起鉗子剪斷了鑰匙圈……縱使有捨不得,卻也暗自決定不會再買類似同款的鑰匙圈,壞就壞在它真的太牢固了。
我將那把三號煙館的鑰匙,留在阿碩身邊。
如果阿碩是在清朝時代創造了三號煙館,大概就不會有人那麼懷念它了,我想,反而會出現在歷史課本中,等待大伙學生的批判。
我們買了兩束花,惠婷拿著另一束,到阿碩母親的墳前。
我對阿碩說完話,便也移動到那兒去。
當初一直想不透為何阿碩的父親會將他埋葬在台灣這塊土地上,安心地和阿涼移民到加拿大去,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惠婷雙手合十,嘴裡唸唸有詞。
「你和鍾伯母說了些什麼?」下山時,我問她。
她故作神秘的一笑。「秘密。」
最近她秘密還真多。
我也和鍾伯母說了兩句話,說謝謝,也說對不起。
對不起的原因,我已重複多次,不必要再提起。
而道謝,是感謝她用生命去換來另外兩個新生命,我從未後悔與他們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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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子……」我兩眼無神地喊著。
「不要叫我堯子。」他又皺起了眉頭。
「珥月回去了嗎?」幾天來一直聽見珥月叫著他堯子,我聽多了,脫口而出也是句堯子「
「已經回去兩三天了你還在問,你不是也有去送她?」
「覺得好像是假的……我這兩三天到底是怎麼過的?」
「發呆渡過的。」他回答,「上課發呆、吃飯發呆,和你說話也在發呆。」
「下……」我看著他。
「幹嘛?」
那麼注意我啊?我把這話嚥回肚裡去。
「沒什麼。」
我想過要問很多問題試探他,但當著面,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我不想要自己假設如果,卻又問不出口,不能躲著阿堯讓他感到有異,想這個問題已到廢寢忘食的地步了。
我問過小樹,可惜排除萬難和小蛙現正熱戀中的她,更沒多加思考地便回答我:「簡單,劈頭就問他喜不喜歡你不就好了!」
「……他不會會錯意嗎?」肯定會會錯意。
「不會啦!」她敷衍地帶過,建議不予採用。
而蘇回覆給我的郵件裡則寫著:順其自然。
「今年快結束了……」阿涼到加拿大去也有半年的時間,我卻感覺已有一世紀沒見過他似的……想念。
「幹嘛?」阿堯順口問道。
「阿堯,」我說,「你能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聽見這話他居然楞住。「去哪?」他問。
「去一個……」我轉轉眼珠子,「一個冬天比台灣冷的地方。」
「……不去。」他說。
「為什麼?」
「你不會那麼冷還想去爬合歡山吧?」很明顯他誤會我的意思。
「不在台灣。」我解釋著。「我想去看阿涼。」
阿堯的身子微顫了下,身子轉向我,「你要怎麼去?」
「坐飛機啊!」我勉強地笑了笑。
勉強是因為,我在適應他眼中的失落。
「你什麼時候要去?」
「我想……快一點。」我在思考著該怎麼說服爸媽讓我請假並出國。
「……好,」他說,「我陪你。」
阿堯說出那句話時,似乎也是在下什麼決心,有種「無論天捱海角我都陪你」的感覺。
如果我後來愛上的人,是阿堯,那我會不會比較幸福呢?
阿堯嘴硬,總說不在意,實際上卻很在乎我,不該的,是我一直沒發現……我若早發現了,後來的結局會不會就不一樣了呢?
這樣的假設是不成立的,無法證實,也沒可能。
因為我忘不了他。
因為他的心太過脆弱,我害怕在無意中傷害到他,所以對他、我小心翼翼……現在終於結束了那樣小心翼翼呵護的日子,埋在心裡的話若還不說出口,被時間改變了一切……被來去像風的時間帶走,就什麼也抓不住了。
雖然,真正重要的東西,是不容易改變的,就壞在我沒有自信他是否仍喜歡著我。
因為我已經錯過一次機會了,幸運之神不會永遠眷顧我的,不是嗎?
親愛的阿涼。